說實話,在張作霖看來,所謂的搶奪話語權,就是僱傭一幫無良文人,不斷的發出肉麻的吹捧,就好像幫着袁世凱鼓吹帝制的那幫人一樣,這種事情搞不好就會適得其反,還會成爲人家嘲笑的把柄。
因此老張並不願意幹這種事情,可是又不忍打消張廷蘭的熱情,畢竟張廷蘭這段時間幫着自己折騰了不少事情。特別是這次紀念袁世凱的行動,給奉天帶來了相當大的好處,就連一向對老張有看法的段祺瑞都幾次發來了電報,讚賞老張的舉動。
另外諸如徐世昌,馮國璋,曹錕等人都發來了類似的電報,他們已經按照張作霖的提議,組建了龐大的治喪委員會,要給老袁辦一個前所未有的國葬,三軍和各個官署都要降半旗二十七天。
出殯當天,全國降半旗,北京的學校全都放假,按照老袁的遺願,安葬在了洹上村,各地都要組織吊念活動,在報紙上連篇累牘的報道袁世凱的功業,追憶這位民國首位正式大總統。
而且在北洋的所有文書之中,一律尊稱袁世凱爲國父,直皖兩大派系也暫時拋開了成見,全都盡心竭力的處理袁世凱的喪事。
作爲一切的始作俑者,張作霖的名字第一次徹底在北洋諸將之中留下了烙印,以往他們只是認爲張作霖就是一個土匪鬍子,全憑着僥倖纔有了現在的地位。
但是老袁已經死了,張作霖還能爲袁世凱的葬禮出這麼大的力氣,可見張作霖是個心懷忠義的人,知道感恩戴德,相比之下,北洋的將領受到袁世凱的恩惠更大。但是在這個時候,卻沒有人敢出來爲袁世凱說話,更顯張作霖這些舉動的可貴之處。
當然也有人說張作霖這是演戲,可是演戲又如何,畢竟老張把這齣戲唱好了,隨之而來的就是張作霖的威望大漲,原來暴力驅逐孟恩遠的後遺症也都消失了,甚至有些人直接建議,給老張加上東三省巡閱使的名頭,讓張作霖統管關外事務。
老張也沒有想到。一個紀念活動竟能帶來這麼大的政治收益,他簡直是喜出望外,同時對張廷蘭的眼光也感到了由衷的佩服,甚至老張都覺得這個年輕人有點妖孽了,多少久經風浪的大人物都看不清的局。他能夠直指核心,將北洋諸將的心裡摸得清清楚楚。實在是厲害到了極點。
現在張廷蘭要搞什麼宣傳工作。老張雖然有點牴觸,但是也不想拒絕,只是他還是不願意花太大的價錢,張廷蘭也看透了老張的心思,這位張大帥顯然還是老派人物的觀念,根本不理解宣傳工作的重要性。
不過老張越是不理解。越是給了張廷蘭上下其手的空間,後世各國都對輿論宣傳工作極爲重視,用盡了手段,投下了血本。花樣翻新,手段層出不窮,張廷蘭雖然知道的不多,但是也有了這方面的意識。
搞宣傳不只是宣傳自己的理念,影響社會輿論,還能用來賺錢,就比如以後奉天政府有什麼政策,想要讓老百姓接受,就需要動用宣傳的力量,要是能承包了宣傳工作,政府不就需要付錢麼。
而且發展到了一定程度之後,還可以掌控各類媒體,甚至仿效後世的美國,搞評級機構之類的東西,當然這些玩意還太遙遠了,但是早作佈置絕對沒錯。
張廷蘭也知道老張以後肯定會意識到宣傳的重要性,如果到時候張大帥一瞪眼睛,把宣傳部收回去,反倒不好了,因此張廷蘭笑着說道:“七大爺,您看我和漢卿一起投資怎麼樣,讓他也佔三成的股份,我看您也該多給漢卿點機會纔是,聽說他在本溪做的就很好。”
張廷蘭提到了本溪的事情,老張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張學良的確做得讓老張很滿意。
按照原來的計劃是讓張廷蘭去本溪清查鐵礦的賬目來的,不過很不幸老袁這個時候死了,張廷蘭必須留在奉天,主持宣傳工作,發動奉天各界,紀念袁世凱。
偏偏清查賬目的工作也不能遲疑,要不然就給了日本人銷燬證據的機會,不過老張偏偏沒有合適的人選,結果張廷蘭推薦了張學良,讓少帥親自出馬。
選擇張學良,也不是張廷蘭頭腦發熱的問題,其實去本溪查賬並沒有什麼難度,查賬的專業人員可以從實業團調用,另外還有鄺榮光在一旁幫忙,他對於本溪礦的情況十分熟悉。最難的是如何頂住日本人的壓力,清除中國方面的蛀蟲,一定要做到鐵面無私,不講任何情面。
這些對於張學良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他這位少帥就代表着張作霖,自然能抗住日本人的壓力,而且他也不會貪贓枉法,另外張學良去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他年紀輕輕,能起到迷惑對方的作用。
最初老張還有點懷疑,不過最後處於讓張學良接受一下歷練的考慮,還是讓他去了,同時又派了鄺榮光跟隨,而且還調了一個營的新軍跟着張學良。
張學良辦事也的確體現了出了愣頭青的特色,他剛到本溪,什麼都沒有調查,直接在歡迎宴會上就把中方的總辦趙塵翼給拿下來。這一手遠遠超出了本溪方面的估計,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張學良竟然會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之下拿人,這簡直就是在胡來。
偏偏這種胡來,卻起到了作用,中日雙方的負責人員都來不及反應,很多秘密交易的證據都留了下來,從奉天調來的那些查賬高手,很快找出了種種破綻,經過一番調查之後,結果堪稱觸目驚心。
本溪湖煤鐵公司按照規定中日雙方各佔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就應該擁有同樣的權力,不過中方的總辦趙塵翼已經徹底被日本人控制,公司的大事小情全都是日本人做主,最要命的是連賬目覈算都落到了日本人的手中。
一戰時期,正是鋼鐵價格暴漲的時候,而奉天方面坐擁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一點分紅沒有得到,相反在賬目上顯示還是虧損的,這種荒唐的事情連三歲孩子都騙不了。
原因也十分簡單,就是以趙塵翼爲首的蛀蟲已經被日本人買通了,完全成了日本人的提線木偶,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就做什麼。
而且不只是貪墨利潤那麼簡單,趙塵翼還積極幫着遊說北洋政府,協助日本人奪取十二處鐵礦,購買鐵礦的價錢不到鐵礦實際價值的三分之一這種行徑絕對稱得起是喪心病狂。
鄺榮光看到了這些情況之後,也是頓足捶胸,外患雖然可怕,但是這些蛀蟲的危害卻更大。張少帥也是第一次接觸到了這些血淋淋的事實,受到的衝擊更加巨大,以往他只是聽說過數典忘祖,現在算是看到了活生生的例子,趙塵翼這幫傢伙完全就是幫着日本人掠奪中國資源的家賊。
因此張學良首先將中方的管理層全部控制起來,然後以交易不和法規爲名,向大倉喜八郎提出了交涉,要求將原來的買賣協議全都作廢,重新評估十二座鐵礦的價值,同時要求大倉喜八郎將私吞的利潤全都交出來,並且對大倉開出了二百萬的罰單。
這個時候就體現除了控股權的價值,奉天方面迅速指派了鄺榮光擔任新的總辦,由於控股權的變化,原來日方也有一個總辦,現在已經被降爲了副總辦,一字之差,體現了管理權力的徹底改變。
鄺榮光上臺之後,加快了清理工作,原本大倉喜八郎私吞利潤之後,又用超低價向日本軍方出售鋼鐵和煤炭,損失了公司的利益,滿足了日本的需要,也填滿了大倉的腰包。
現在有了奉天政府的支持,鄺榮光對這些情況進行了徹底的整頓,提高鋼鐵售價,甚至要對大倉喜八郎進行審訊,追回他私吞的公司利潤。
顯然奉天在爭奪公司主導權上面,已經走出了堅實的一步,只要繼續保持這個態勢,就算不能把資源完全奪回來了,但是也能讓本溪湖煤鐵公司爲我所用,讓奉天擁有一定的鋼鐵行業的基礎。
這段時間本溪方面正在發生劇烈的變化,老張顯然對張學良的種種作爲也十分滿意,兒子還是有辦事能力的,只是缺少一個歷練的機會而已。
現在張廷蘭又提議讓張學良接觸宣傳的事務,老張十分贊同,至少能讓張學良接觸一些文人,積累社會經驗,雖然老張把張學良塞到了軍校裡頭,但是老張也沒有把他單純的當做軍官來培養,以後還要讓他接觸的東西更多,好爲以後做打算。
張廷蘭得到了老張的准許之後,立即開始行動,着手建立奉天文宣集團,收編報社,邀請新聞界的名筆,文化名人。他們第一個任務就是從評價袁世凱開始,設立一個專門的千秋評論的版塊,主要針對歷史問題進行評論。
滿清上臺以來,就大搞文字獄,篡改歷史,既然要搞宣傳,就要從歷史開始,先正本清源,然後從中國再擴展到外國,破除對西方的迷信,張廷蘭甚至邀請了辜鴻銘,讓他來擔任主筆。
正在他忙着這些事情的時候,黑龍江突然傳來了警報,許蘭洲發動他的部下,要驅逐督軍朱慶瀾,消息傳到了奉天之後,張作霖頓時喜出望外,一直等待的機會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