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桑,我們雙方擁有長久的友誼,也是最好的朋友,拜託你們了!”說着木村康雄把頭用力的低下,往日的猖狂全都收斂起來,十足的謙卑恭敬。
看到他們如此,張廷蘭的心裡頭不自覺的涌起一絲冷氣,不只是他,就連王永江眼神之中也有一種叫做震驚的東西,前倨後恭,這些日本人簡直判若兩人。
在木村和下田身上,他們已經窺見了大和民族的可怕,在這個民族的身上,似乎感覺不到廉恥,只要爲了達到目的,他們可以輕易變幻出不同的嘴臉,不擇手段。
在以往他們都是趾高氣揚,居高臨下的一副德行,根本沒有把奉天上下放在眼裡。當然他們也的確有這個資本,畢竟日本人已經躋身列強,這是公認的事情。但是他們真正到了有求於人的時候,卻可以放下一切的東西,十足的恭敬卑微好像川劇的變臉一樣。
日本人都彷彿有兩張面孔,這不是人,而是一羣蛇!隨時會咬人的毒蛇!他在向你笑的時候,有可能已經把刀子送進了你的胸膛裡面,對於這樣可怕的對手,絕對不能有任何的客氣。
王永江輕輕的擺了擺手,笑着說道:“木村先生,咱們是生意上的好夥伴,有什麼事情,你就直說吧!”
王永江一句生意的夥伴,就把木村套交情的話全都頂了回去,咱們只談生意,不談交情!
木村也並沒有什麼生氣,而是平靜的說道:“王桑,日清和三泰需要採購一批大豆,希望王桑能夠提供幫助。”
“要買大豆,那就去交易中心採購吧。正好拙言也在這裡,有什麼要求,你們可以直接談!”王永江繼續裝傻充愣。
木村也只好把窗戶紙戳破,說道:“日清投資了一批俄國債券,現在俄國出現了一點狀況,日清的資金也有些缺乏,我們想要先拿到一批大豆,然後再付款。”
王永江看了一眼張廷蘭,那意思就是該你出面了,張廷蘭笑着說道:“木村先生。俄國現在可不是小狀況,而是多數黨掀起了革命,想必你也知道多數黨的一些政治主張,一旦他們控制了俄國,別說債券了。就連各國的工廠貸款,他們統統不會承認的。恕我直言。你們手上的債券就是一堆廢紙!”
“張君,多數黨只是一羣暴徒,他們不會成功的,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下,包括帝國政府的列強在內,已經準備對俄國採取干涉措施了。多數黨的暴亂只是暫時的,一定會被徹底鎮壓。”
“木村先生,您說的或許有道理,但是這和我的判斷完全不一樣。我的要求還是一貫的,你們要想購買大豆,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用現金,要麼用貴公司的股票,除了這兩樣之外,別的我都不接受。”
這時候一旁的下田義突然開口了:“張桑,把大豆賒購給我們,價錢好商量,每擔可以提高一角錢,另外我們還可以提供一些生意分紅給你們,你們絕對不會吃虧的。”
張廷蘭笑着搖搖頭:“二位,也別費口舌了,如果我是一個商人,或許會接受你們的建議,但是你們別忘了,我們的身份是政府官員,我們收購,銷售大豆,不是爲了賺錢,我們是爲了保護東三省老百姓的利益。收購的資金都是納稅人的血汗,誰也不能拿着這些錢開玩笑,非常對不起,我們絕對不能和你們一起冒險。”
張廷蘭的話義正詞嚴,把他們所有的話都封死了,木村和下田的臉色更加難看,可是他們也沒有什麼辦法,誰叫現在有求於人呢!
木村想了想,然後說道:“張桑,我們可以讓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用來抵押兩億斤的大豆,您意下如何?”
“木村先生,兩億斤大豆就是兩百萬擔,需要八百萬的資金,你拿到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如果在這場危機之前,完全可以了。但是現在發生了危機,你們的股票也在嚴重縮水,據說市面上價格已經跌了三分之二了,很快就向着垃圾的方向發展,我看你們至少要拿出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我們纔可能幫着你們渡過危機,不然絕對不行!”
張廷蘭開出了自己的價碼,木村和下田聽到之後,就好像看着怪物一樣盯着張廷蘭,這傢伙簡直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怎麼一張口就要百分之六十啊!如果答應了,那豈不是說榨油廠變換了主人麼,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木村把腦袋搖晃的如同撥浪鼓一般:“這絕對不行,榨油廠關係到帝國政府的利益,絕對不會交給你們的,就不要癡心妄想了。”
“既然榨油廠這麼重要,我相信日本政府也會盡全力救助你們的,兩位我等着你們的好消息。”
張廷蘭說完之後,端起了茶杯,自顧自的品了起來,擺出了一副送客的架勢,木村和下田還想要再說什麼,這是人家壓根就沒有聽下去的意思,他們也不得不起身告辭。
“拙言,你可夠狠的,簡直就是獅子大張口,一下子就要了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按照日本人的性格,他們絕對不會答應的。”
“岷源先生,您信不信,美國人要價會比咱們還高,他們纔是真正高手呢!”
張廷蘭說的一點都不錯,木村和下田離開了省政府,就找到了總領事赤尻正助,希望他能幫着想個辦法,渡過眼前的難關。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當初談判採購的豆油的美國商人就找上門了,相比張廷蘭,美國人更加直接,也更加囂張,直接就向木村詢問債券的問題,要求他們解釋究竟還有沒有能力完成合同。
按照當初的約定,日本兩大榨油廠要向美國人提供三千萬公斤的豆油,如果不能按期完成合同,日本人就要賠付美國人百分之四十的違約金,總計達到六百萬元,毫無疑問。這也是一個天文數字。
平時日清和三泰還能承受,可是眼下他們實在是沒有這個能力了,俄國的債券已經讓他們損失慘重了,如果再賠償給美國人這麼多的違約金,兩家油坊就只能關門大吉了。
如果面對中國人,日本還敢耍賴,可是面對美國人,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這麼猖狂,美國人手裡頭攥着日本需要的石油等資源。而且又是日本生絲等農產品的最重要消費市場,得罪了美國,日本的經濟就難以維持了。
日本人只能再三向美國方面保證,他們一定能夠按時完成任務。不過美國人對此嗤之以鼻。
“日清和三泰的資金鍊已經斷裂,按照我們的估計。你們如果得不到資金援助,根本沒有辦法履行合同。在這裡我給你們兩個選擇。要麼去想辦法湊夠違約金。要麼就把榨油廠百分之八十的股份交給美國方面,我們雙方合作,由美國提供充足的資金,保證你們能夠經營下去!”
美國人最後囂張的說道:“我只給你們十天的時間,如果做不到,你們就等着制裁吧!”
木村和下田此時的心頭全都被苦水充滿了。在上游有奉天剋制着他們,在下游美國人也在打他們的主意,兩頭夾擊,這纔是真正的險境。
送走了美國代表之後。木村就立刻對赤尻正助說道:“總領事先生,您趕快幫着我們想想辦法吧,我們急需資金維持,帝國政府會提供幫助,沒有錯吧?”
木村滿懷希冀的看着赤尻正助,可是這位總領事也是一個頭兩個大,遭災的不只是日清和三泰而已,朝鮮銀行和正金銀行也面臨着擠兌,滿鐵也受到了損失。
日本在奉天最重要的企業全都被牽扯進入,落水的人太多,而手中的救生圈有限,該救誰,不該救誰,也不是赤尻正助能夠決定的。
一看赤尻正助爲難,下田義眼珠子已經發紅了:“總領事先生,美國人態度很強硬,我們只能從奉天身上找到突破口,或是弄到足夠的錢,去購買大豆,或是帝國政府動用武力,讓支那人屈服,老老實實的賒購大豆給我們。如果這兩樣事情都做不到,十天之後,帝國掌控了十幾年的榨油產業就會徹底瓦解。”
日本人陷入了空前的麻煩之中,挖空心思的想着解決的辦法,這時候一艘美籍遠洋貨輪正乘風破浪,駛向了葫蘆島。
在貨輪上面載着一大批機器,還有三十幾名海歸的遊子,巴玉藻經過了兩年的留美學習,終於回到了國內。
這一路走的並不容易,雖然張廷蘭給了巴玉藻大量的資助,不過面對這筆鉅款,巴玉藻是一個子都不敢亂花,他很清楚,張廷蘭不惜重金,其實是把他當成了製造飛機,發展空軍的希望,而且巴玉藻也有這個志向,因此他必須好好利用每一分錢,在美國社會招攬爲數不多的華人人才,同時儘量採購一些關鍵的技術設備,按照巴玉藻的計劃,只要一回國,他就儘快的製造出中國人的自己的飛機。
最初的時候很不順利,的確找到了一些留美的人才,但是這些人多數都是南方的,他們更願意畢業之後投奔民黨,對於遙遠的奉天,他們沒有任何的印象。而且在美國的社會之中,華人備受歧視,就算巴玉藻是美國飛機公司看中的頂尖人才,但是想要採購需要的東西,也受到了重重限制。
就在巴玉藻焦急無比的時候,轉機終於出現了,奉軍擊敗了俄國人,拿回了中東路的控制權,在中國社會這是一件大事情,在海外華人中間,這同樣是了不得的大事情,終於有一支軍隊敢於向列強發起挑戰,並且取得了勝利,這讓那些海外留學的學生終於開始正視奉軍了。
另外由於張廷蘭和克里達成了合建榨油廠的協議,使得克利夫蘭財團願意提供一些幫助。還有就是張廷蘭接手了康有爲在海外的關係網,這三重有利的條件加在了一起,一下子就讓巴玉藻的工作順利多了。
大量的留學生同意到奉天發展,一些原本採購不到的機器也能買到了,巴玉藻十分的興奮,他和幾個夥伴聯手,造出了一架全新的飛機,種種性能絲毫不比現在世界上主流戰鬥機差。
他們還一連造了十架,在美國又採購了五十個發動機,爲此張廷蘭特意安排了一艘三千多噸的貨輪,專門載着這些學生和飛機設備回到中國。
遠遠的巴玉藻就看到了港口之上,聚集了大量的人員,甚至還有不少軍人,他和其他的夥伴瞬間眼圈都紅了。
“祖國,我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