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祥滿臉的疑惑,是實在是不知道張廷蘭這個時候能送來什麼消息,他最初就希望奉軍能夠替他抗住壓力,結果張廷蘭一句話都沒有。現在要承受不住了,都準備讓石友三充當替罪羔羊,可是張廷蘭卻出來說話了,實在是讓人有些疑惑。
不管怎麼疑惑,老馮也不能忽視張廷蘭的意見,因此他急忙將電文接到了手中,纔看了兩眼,馮玉祥頓時就傻了。
張廷蘭首先盛讚了馮玉祥取得的勝利,並且勉勵馮玉祥繼續果斷的做下去,剷平西北的禍亂的根源。這些還都中規中矩,在後面,張廷蘭則是發表了對殺害婦女問題的看法,馮玉祥看着看着,幾乎驚掉了下巴,頓時忍不住唸了出來。
“驚見媒體登載污衊文章,深感憤慨,前線將士浴血奮戰,功在國家,有目共睹。有功之將,不受嘉獎,反遭誹謗,國之不幸。尤其是著文者不過是西方遊客而已,相信自己的將軍,還是相信西人,不言自明。國家之中,跳樑小醜,總把西方人視作天神,頂禮膜拜,實乃民族自卑之體現,還望將士不要在意,繼續奮勇作戰,再立新功。”
這段話念出來之後,在場所有人全都懵了,誰也沒有想到,張廷蘭竟然會如此袒護石友三,要知道奉軍可是以軍紀著稱,任何違反的人,都會受到嚴厲的懲處,怎麼突然變了性子,實在是讓人琢磨不透,難道張廷蘭真是不知道前敵的情況!
就在所有人都胡思亂想的時候,石友三突然仰天大笑:“蘭帥果然英明睿智,一眼看透了關鍵,不相信自己的將士。難道還相信西方人的污衊麼,實在是無稽之談,荒謬到了極點。”
石友三還要往下說下去,一旁有人猛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這個人正是宋哲元,石友三才注意到馮玉祥,他的臉色已經變得青紫起來。
張廷蘭這話電報中的話說得大義凜然,但是別忘了馮玉祥也犯了這個錯誤,他也因爲外人的文章,就要趕走石友三。要讓他當替罪羊。石友三說這話,豈不是當着禿子罵和尚麼嗎,哪能承受得住啊?
可是馮玉祥又沒有辦法說別的,難道他能說張廷蘭偏袒自己的軍官是錯的?難道他能說,應該把石友三交出去。以正視聽?難道他能說自己的部下真的強搶民女,殺了之後。還塞進枯井裡面?
馮玉祥什麼都不能說。其實張廷蘭的這份電報,正是馮玉祥一直想要的保證,奉軍會扛住壓力,而且扛得比想象的還要多,就連外國人的指責,奉軍都不看在眼裡。
爲了馮玉祥他們辯護。張廷蘭甚至痛罵學界,說他們爲西方之命是從,是跳樑小醜,可是這份電報來的時間太不妙了。明明是一件好事情,卻讓馮玉祥騎虎難下,陷入了極度的爲難之中。
他沉默了半晌,最後還是說不出什麼來,只能擺擺手,讓所有人都退出去,包括石友三在內。
這些人也都感到了氣氛的異常,馮玉祥平時就以脾氣火爆著稱,對手下的將領常常是非打即罵。大家也都不想觸黴頭,因此全都走了。
剛剛走出指揮部之後,石友三就緊走了幾步,搶到了張宗昌的面前,對他深施一禮。
“張公,蘭帥能如此爲我等說話,實在是太出乎預料了,有三這輩子都不會忘了蘭帥的洪恩大德,從此之後,只要蘭帥有吩咐,我一定沒有二話。”
張宗昌微微一笑:“漢章兄,難道大帥不吩咐,你就不替大帥辦事麼?”
“怎麼可能!”石友三連忙搖頭,急切的說道:“從此之後,石某一定竭盡全力,效忠蘭帥。”
張宗昌笑着拍了拍石友三的肩膀,然後低聲說道:“跟着一個好主子,這輩子就不用發愁,要是一步走錯,那就要抱憾終身了。”
說完之後,張宗昌就轉身離開,留下了石友三楞柯柯的站在了當地。同樣發愣的還有馮玉祥,自從接到了電報之後,馮玉祥已經顧不得什麼了。
他反覆的讀了幾遍,然後又仔細的想着前前後後的事情,突然之間馮玉祥從座位上豁然站起,牙咬切齒,臉上全都是憤恨的神色。他已經想明白了,自己是被張廷蘭給擺了一道。
很明顯張廷蘭發話不早不晚,就是爲了讓自己扛不住壓力,露出破綻,這樣張廷蘭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現。凡事有了對比,就有了差異,馮玉祥就被張廷蘭變成了一塊墊腳石。
作爲一方領袖,不光要看權勢的大小,還要看能不能保護住手下人,如果保護不住,只會讓手下人寒心,人心寒了,隊伍就不好帶了。從張廷蘭表態之後,用腳趾頭想,馮玉祥的部下之中,對蘭帥的好感都會直線上升。
張廷蘭這一手正好戳在了馮玉祥的死穴上面,不可謂不狠辣,到這個時候,馮玉祥才真正領教了張廷蘭的厲害。一沒有亮武器,二沒有停掉物資援助,單單是一封電報,就能讓軍心不穩。
這種精妙的控制能力,老馮拍馬也趕不上,馮玉祥腦子也終於冷靜了下來,想要和張廷蘭耍心眼,他還不夠分量。
想通了這些,老馮也顧不得恨張廷蘭了,急忙下達了作戰命令,讓所有人都做好準備,他要和馬家軍儘快決一死戰。
張廷蘭的電報不只讓老馮改變了主意,也在輿論上掀起了滔天巨浪,憑着西方人的一點記錄,就能讓中國這些學者跳起來,大罵馮玉祥的軍隊,那索性張廷蘭也拋出了大量的東西,全都是馬家軍作惡的罪證。好好的打一場輿論戰。
這些證據中有大量西北漢民的自述,在馬家軍的治下,他們不斷被壓榨,承受着多如牛毛的稅收。那些士兵比起土匪還兇殘,經常衝到百姓的家裡,搶奪財物和女人。
而且還有人強迫這些漢民,該信宗教,改變千百年的傳統,如果不聽,就會遭到騷擾,甚至毆打,甚至有些人直接被打死。馬家軍要求尊重他們的宗教,但是他們有何等尊重過漢民的選擇?
在幾乎所有問題上,他們都是寬於律己,嚴於待人。自己有什麼問題,都有藉口,宗教的,民族的,習慣的,文化的。但是到了別人身上,他們就全然忘了這些,變得聲色俱厲,不可理喻起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是中國人幾千年的信條,也是夷狄和華夏的區別,凡事不懂得這個道理的,全都是夷狄胡虜。
長久以來,誰能鬧事,就能得到更多的好處,因此馬家軍纔會越來越發展壯大,想法那些默默無聲的西北漢民,卻不斷收到壓榨,失去了家園,失去了親人,甚至失去了生命。
張廷蘭也正好利用這次機會,把西北的真相擺在所有人的面前,讓他們真正關注那些該關注的人。尤其是要教訓那些學者,不要以爲自己喊幾句聽起來正義凜然的五族共和,宗教自由,說出的話就是對的,任何情況下,都是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奉軍已經打了多少場輿論戰,有着豐厚的經驗,而且手中握着的資源也極爲豐富。馬家軍搞得那一套,完全就是小兒科。
他們不但沒有拉到同情分,還讓不少人對他們的虛僞更加的厭惡,明明是馬家軍作惡多端,結果和有臉指責別人,這樣的混賬,不剷除簡直沒有天理。
而且邵飄萍還特意公佈了他們的企圖,也就是建立政教合一的國家,分裂中國。誰再爲馬家軍說話,就是再替分裂分子說話,就是在背叛國家。
把這個理念豎立起來之後,奉軍就牢牢佔據了輿論戰的制高點,對付馬家軍,就是在維護國家統一,就是在維護西北的安寧。衆所周知,陝甘等地是中國龍興之地,秦漢的時候,這裡是經濟文化最繁榮的地區,也是中國人的根。
試問哪個中國人,能接受祖宗之地改變顏色?輿論戰打到了這個地步,馬家軍已經變成了一羣非死不可的人了,全國上下,一片喊打之聲,就連北洋政府都不得不屈服輿論壓力。他們頒佈了特別命令,廢除了他們父死子繼的特權,並且要求所有馬家軍的部隊,都從新清點。
面對這個結果,馬福祥等人全都驚呆了,老一輩的人全都憂心忡忡,不知道怎麼闖過眼前的難關。
可是馬步芳等年輕人全都鬥志昂揚,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索性就大打一仗,拼個魚死網破。
面對洶涌的請戰浪潮,馬福祥也只好下達命令,抽調精銳兵力,攻擊中衛的韓復榘所部。按照他們的計劃,要搶在馮玉祥大軍趕到之前,把中衛拿下來,全殲韓復榘的部隊。
爲此馬家軍集中了一萬兩千多人,馬福祥和馬麒親自統兵,韓啓功,馬步芳等人擔任前鋒,大軍浩浩蕩蕩,向着中衛就殺了過來。
他們日夜兼程,一連走了五天,擦着騰格裡沙漠的邊緣,他們終於趕到了中衛。黃河邊上的小城,已經遙遙在望了。
就在他們休整的時候,突然從遠處衝來了一支騎兵,正用最快的速度殺過來。馬步芳一看,頓時一聲怪叫,跳上了戰馬,帶着部下,主動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