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巡閱使到!”
正在追悼會開到了高潮的時候,突然曹錕帶着人,出現在了大禮堂的前面。這些學生一見曹錕出現,頓時就有人怒不可遏,紛紛涌到了曹錕的面前。
“你們這些卑鄙你的劊子手,還來這裡幹什麼,難道想連我們也都抓走殺死麼?”
“有本事衝着我們來吧,反正我們都是手無寸鐵的學生,你們可以隨便下手。”
曹錕一看這些學生七嘴八舌的搶白自己,急忙說道:“同學們都誤會了,誤會了,下令開槍可不是曹某人,和我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前來看看大家。”
正在這時候,有幾個老師也都趕了過來,在這些人中間的正是蔡元培,作爲曾經的民黨宿老,多年以來的北大校長,蔡元培對於政壇上的事情,還是非常瞭解的。
曹錕和張廷蘭絕對不是一路人,也不必對他疾言厲色,不過蔡元培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冷笑道:“曹帥,我們這是喪事,是在爲上千名生死不明的學生哀悼,不是什麼看熱鬧的地方。”
“蔡校長,您誤會我了,同學們遭到了槍擊,我也是非常痛心,這不連夜就找各路關係,仔細瞭解了一下內情,急着過來說說麼!”
蔡元培和其他幾個校長教授一聽,頓時眼前一亮,由於張廷蘭措施果斷,學生們沒有逃出來,他們也不清楚詳細的情況,只是知道衝在最前面的劉和珍中槍死了。另外的學生死的死,抓的抓。但是具體情況如何,他們就不知道了。
因此一聽曹錕有消息,蔡元培急忙施了一禮:“曹帥,學生們生死未卜,我這心如火焚,失禮之處,還請您原諒。”
“好說,好說!”曹錕擠了擠眼睛。還涌出兩滴淚水:“各位老師的心情我十分理解,我聽說一共有二十三名學生死於槍擊之下,另外八百多人被關押在了軍營之中,生命倒是沒有危險。”
“什麼叫沒有危險,落到了虎口之後,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我們必須把學生救出來!”蔣夢麟大聲的說道。
其他的老師和學生也紛紛大聲的怒吼。表示一定要把人救出來。曹錕看在眼中,喜在心裡,他本來就因爲莫名其妙的失去了北京的權柄,心中惱恨,但是礙於奉軍的強勢,他又不敢動手。
可是現在張廷蘭自己出了問題。竟然一下子把教育界給得罪死了,要知道這些人可是代表着輿論方向,萬萬不能得罪的人,張廷蘭這是自尋死路,因此這正是趁機扳倒張廷蘭的好機會。
不過這話不能明說。他還裝成十分爲難的說道:“諸位,發生不幸事件。我們大家的心中都十分悲痛,不過我想這其中可能有什麼誤會。副總統爲人雄才大略,收復失地,痛擊強敵,是大英雄,大豪傑……”
曹錕還沒有說完,蔡元培就擺了擺手:“曹帥,治國和治軍不一樣,張廷蘭能當好一個軍人,但是他當不好國家領袖,用對付軍人的辦法,來管理國家,是要出大問題的。”
“對,蔡校長說的一點都沒錯,張廷蘭根本不配當副總統,他必須爲血案負責!”
師生們再度鼓譟起來,氣氛越來越熱鬧,曹錕心中暗暗得意,燒一把火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因此他也悄然離開。
蔡元培看了一下週圍的這些人,然後說道:“諸位,既然有八百多位學生被捕了,我們當前的任務就是把學生救出來。”
一旁的胡適和蔣夢麟等人都點點頭:“沒錯,要不要立刻發動大規模遊行,迫使張廷蘭讓步?”
“不可!”蔡元培擺了擺手:“他敢開槍,就證明此人已經喪心病狂,千萬不能再以卵擊石了,我們已經痛失了那麼多的學生,不能再承受犧牲了。”
“那蔡校長認爲該怎麼辦啊?”
“我自己去找張廷蘭,拼了這條老命不要,我也把學生們救出來。”
蔣夢麟一聽這話,頓時就出言攔阻:“蔡校長,您去豈不是更危險麼,要是張廷蘭對您下手,那該怎麼辦?”
“你們放心,我好歹和民黨的元老都有不少交情,我先去找章太炎和唐紹儀,看看他們倒有什麼說辭,竟然給屠夫充當打手,我看他們真是老糊塗了!”
這些師生們互相看了看,蔡元培的這個主意的確不錯,畢竟他還有那麼多的老關係在,想來張廷蘭也不敢真正下死手。
蔡元培又交代了幾句,讓師生們都稍安勿躁,他直接就先到反貪總局,找到了章太炎。反貪總局前段時間在奉天大開殺戒,處置了一大批的昏庸官吏,威名赫赫,無人不曉。現在章太炎也是水漲船高,正在着手準備清理京津的官場。
正在這個時候,蔡元培找了過來,兩個人剛一見面,蔡元培一把拉住了章太炎的手,冷笑道:“太炎兄,你這個官當得好生自在啊,天塌下來你都不管麼,難道心裡頭只有烏紗帽麼?”
章太炎也是火爆的脾氣,一聽蔡元培這麼質問他,頓時眼睛也瞪圓了:“我不光盯着自己的烏紗帽,還盯着天下當官的烏紗帽,誰敢貪污,誰敢營私舞弊,都逃脫不了制裁。我還忙着整理卷宗,要是沒有正事,您就請便吧!”
蔡元培一聽這話,也是怒火中燒,冷笑道:“章太炎,你是不是糊塗了,那麼多學生慘死,你難道就不聞不問麼?”
章太炎一聽他說這話,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還忘了您已經貴爲校長多年了,那我問你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學生出了問題,難道你就不知道先反省一下自己的問題麼?”
“我的問題?我有什麼問題?”蔡元培臉色陰沉。厲聲說道:“章太炎,你不用轉移話題。我就問你一句話,你願不願意幫忙,把那些被關押的學生救出來?”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學生麼也不例外,現在內閣已經成立了專案組,副總統和總理親自負責,我相信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難道學生們血灑長街,反倒還有罪了?”蔡元培簡直都氣瘋了:“章太炎,我看你是徹底糊塗了。被豬油懵了心!”
章太炎看着如同暴怒的獅子一樣的蔡元培,突然笑道:“蔡兄,其實放在一年之前,我也和你一樣的看法,可是自從我管理反貪總局之後,我就明白一個道理,人的兩隻眼睛。是會欺騙你的,看到的事情,不一定是現實。”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蔡兄,你對這些遊行的原因,可清楚麼?”
“當然清楚。學生們要求學術自由,這也是蔡某一直堅持的原則,張廷蘭一上臺想要管理軍隊的那一套,干涉學術自由,我當然反對。”
“自由啊。多少罪惡借汝之名以行!”章太炎突然笑道:“蔡兄,你就不怕學術自由。變成藏污納垢的藉口麼?”
“胡說八道,章太炎,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你會變得如此無情,讓人都不敢認了!”蔡元培留下一句話之後,甩袖子就離開了。
隨後他又找到了總理府,希望能見見唐紹儀,可是也吃了一個閉門羹,蔡元培頓時是怒不可遏,他只當唐紹儀故意躲自己。學生們的情況一無所知,他也沒臉回去,因此只能去找大總統黎元洪。
其實蔡元培的確有些誤會了,唐紹儀不是真的要躲着他,而是案子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他一刻也離不開,包括張廷蘭在內,這幾天也幾乎都沒有睡着,熬得兩眼通紅。
“大帥,我們已經對所有學生排查了一遍。”常蔭槐向張廷蘭彙報道。
“情況如何?”
“大部分學生都是好的,他們不過是被人利用,根本不清楚真相,再加上這些年的遊行也太多了,甚至有些人就是湊熱鬧而已。”
“不過,有三十幾個人有些問題,他們收錢了!”
“什麼?”唐紹儀突然從一旁站了起來,不敢置信的說道:“這怎麼可能,遊行還能當成工作不成?”
常蔭槐艱難的點點頭,顯然他對這個調查結果,也是吃驚不小:“事情是這樣的,這些學生之中,並非全都有意收錢。其中有八個人根本不認爲他們收錢了,只說是有人讚賞學生的義舉,因此提供經費支持,數額也不多,只是幾十個,上百個大洋,他們拿到的錢也多數用來製作彩旗和標語,另外就是吃吃喝喝。”
“糊塗,糊塗透頂!”唐紹儀頓時沖沖大怒:“這些學生全都是成年人,怎麼還是非不分呢,錢是這麼好拿的麼?”
“總理,還有幾個學生情況更糟,他們是被控制了。有兩個學生公認在一次舞會之上,認識了兩個交際花,結果他們稀裡糊塗的就被拖下水了,那兩個交際花威脅他們,要是不聽話,就把事情公佈出去,讓他們身敗名裂。”
聽到這裡,張廷蘭也是沖沖大怒,這些手段其實並不少見,在後蒐集刺探情報的時候,特工經常這麼幹,只是沒想到竟然也用這些手段籠絡控制學生,實在是可惡到了極點。
常蔭槐又說道:“也有幾個學生,單純是受不了金錢的誘惑。這些受到控制的學生,平時鼓動其他人的士氣,給大家加油鼓勁,撰寫一些標語之類的,到了遊行的時候,進行組織和串聯。”
張廷蘭點了點頭:“這是早有準備,佈置多了年,看來列強在國內的經營果然出乎預料啊!”
“的確是大開眼界。”唐紹儀也說道:“常局長,開槍的問題查得怎麼樣了?”
“已經有眉目了。”常蔭槐說道:“這次我們抓到了兩個混在學生隊伍裡頭的打手,他們帶了斧頭和砍刀。根據供認,他們的任務是在發生肢體衝突的時候,攻擊軍警,一旦見血之後,局面就會失控。”
唐紹儀忍不住說道:“果然是機關算盡啊,沒有抓到槍手麼?”
“還沒有,根據確認槍手不在學生之中,而是隱藏在了周圍的房舍之中,不過我們已經找到了一條重要線索,這次遊行之中,有一個叫左承朋的學生,起到了關鍵作用。但是我們並沒有當場抓住他,這幾天正在全力追捕。”
“一定要抓住他,絕對不能放過,我有預感,這個左承朋是破案的鑰匙,務必要抓住他!”
……
就在張廷蘭爲了真相,做最後的衝刺之時,京城也亂成了一鍋粥,案子已經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經過渲染之後,更是變本加厲,有的人說死了幾十個,有的人說死了上百個學生,甚至有人還說親眼看到了死了上千人,鮮血都把道路染紅了。
總而言之,流言蜚語,到處都是,京城也是人心惶惶,有些學生的家長也找到了學校,那些師生全都聚在了一起。經過一番商討,這些人兵分兩路,一路直接去找黎元洪,一路前往了國會。
黎元洪此時也是如坐鍼氈,他剛剛因爲張廷蘭拿下了王克敏等人,而去找過張廷蘭,結果剛剛沒幾天,就又出了大事,而且還是天塌下來的大事,實在是出乎黎元洪的想象。
“大總統,張廷蘭殘殺學生,手段令人髮指,過了好幾天,居然連一個說法都不給,是可忍孰不可忍,還請大總統出面主持公道!”蔡元培鄭重的說道。
黎元洪也有些撓頭,苦笑道:“蔡校長,其實我是相信副總統的,他雖然年輕,但是做事不馬虎,是不是學生們這次遊行真的錯了?”
“錯不錯總不至於喪命吧!”
“那倒是,那倒是!”黎元洪一時也沒有什麼說辭了,只能說道:“蔡校長,這樣吧,我和你一起去找一下拙言,瞭解清楚狀況,然後再說別的!”
黎元洪和蔡元培一同出了總統府,一出來黎元洪就嚇了一大跳,原來在外面已經聚集了數百名京津的師生,幾個學校的校長都在最前頭,一看黎元洪出來,全都簇擁了上去。
……
張廷蘭正在悶坐的時候,突然楊宇霆走了進來:“拙言,大麻煩了又來了,王懷慶和張福來兩個師發生了兵變,要求付清餉銀!”
“拙言,英國公使艾斯頓求見。”突然又有一聲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