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期間要飯的分成兩種,一種和後世一樣,純粹靠着可憐要錢,另外一種則是耍骨頭要飯的,對於第一種,你可以給不給,全憑心思,但是第二種多半是要給的,因爲他們不只是要飯,還是即興表演,眼睛看到了什麼,馬上編成歌謠,一面敲着牛胯骨,一面唱了出來,就衝這份機靈勁,也應該掏腰包。
張廷蘭衝着這個要飯的一招手,這個要飯的滿臉嬉笑的跑了過來,大聲說道:“多謝公子賞錢!”
這傢伙一嗓子周圍人都聽到了,目光都轉了過來,這就是要飯的本事,他一下子就把張廷蘭擠兌到了牆角,衆目睽睽之下,不給不行了。
張廷蘭對於這傢伙耍小聰明非但沒有生氣,反倒有些高興,這傢伙是個人才。
“不用着急,你只要答應了我的條件,我不只賞錢,還讓你一輩子吃喝不愁。”
“嘿嘿,這位少爺,俺要飯的是下賤,可是殺人放火傷天害理的事情俺可不敢,下輩子俺還要託生一個有錢人家,也像你三位這麼闊!”
一旁的張學良也在看着這個髒兮兮的要飯的,一身上下,沒有任何特殊的,除了一臉的嬉皮笑臉,別無長處。忍不住搖搖頭,張廷蘭難道是腦袋出問題了,他和這個要飯的有什麼好說的啊!
“大哥,你趕快給點錢,讓他走吧!”張廷樞離着要飯的最近,一股餿臭的味道,直刺鼻孔,讓他幾欲作嘔。
“二弟,你別小看他們,這一行可以說是狀元才,英雄膽,城牆厚的一張臉。要飯的,你放心吧,絕對不會讓你傷天害理,相反還是行善積德的好事情,你跟着我走一趟吧!”
張廷蘭當然不會無緣無故找一個要飯的,他是想起了段芝貴身邊的那些半仙大仙,據說這位幹殿下迷信到了極點,對這些神仙百依百順。正好就投其所好,包裝一個大師出來,讓他去忽悠段芝貴。
折騰的越兇,奉天商民就能夠越早看清楚段芝貴的面目,到時候民心所向,老張接掌奉天也就水到渠成了,而且儘早利用民意,把段芝貴這個搗蛋的傢伙趕走,也能降低民衆的損失。
張廷蘭有着百多年的見識,包裝一個半仙並不是很困難,安排好了之後,張廷蘭又親自去送巴玉藻,這一次一共選出了六位年輕機靈的學徒工,跟他一起去美國,如果安頓好了之後,還會派遣更多人。
巴玉藻和張廷蘭接觸時間不長,但是對他印象很好,特別是張廷蘭重視工業,提倡實幹的想法,正和巴玉藻的主張不謀而合。況且張廷蘭還是十足的大款,能夠毫不吝嗇的投資科研,巴玉藻已經決定學成之後,一定要到奉天施展才華。
西方興旺發達的奧妙就在於強大的工業技術,其餘政治文化層面的東西,都是依附工業體系之上的附屬品。中國要想趕上西方,首先就要從工業上趕上,甚至超過他們。
這次在弗雷德的幫助之下,把海外學習基金建立起來,暫時注資五十萬,負責招攬海外的人才。這個基金當然不只會這麼點,還要不斷的擴充,特別是等到黃金運回來之後,張廷蘭的財力更加充足,就可以大肆招攬人才,充實到奉天來。
送走了巴玉藻之後,張廷蘭就把功夫放在了獨立旅上邊,張作相主動擔任獨立旅的旅長,就是有意替張廷蘭培養一支可用的力量,在什麼時候,都是拳頭大的有理。
爲了讓張廷蘭在獨立旅中影響更大,張作相毫不猶豫的讓他參與到組建工作之中,張廷蘭被任命爲訓練總監,負責軍隊的整訓工作。
首先要做的就是將那些舊軍進行清理,舊軍大多數都是從清末一直保留下來的,陋習嚴重,戰鬥力極端低下。幾次整訓軍隊,都沒有人願意要他們,想要遣散了,又擔心他們會鬧事,因此就每年給點錢糧,全當是養廢。
張廷蘭隨同着老爹直接前往城南的軍營,他們也都是第一次來這裡,城南的軍營在前清的時候,還是奉天最重要的一處屯兵之地,佔地面積廣闊,軍營規整,士兵操練不斷。
但是現在年久失修,建築也倒塌了大半,軍營土地不斷被侵佔,周圍蓋起了棚戶區,小吃街,張廷蘭他們剛一走進,就有一個賣松仁瓜子的小販嬉皮笑臉的湊了過來。
“各位老總,照顧照顧生意吧,你看這松子炒的多油亮,噴香噴香的。”
這年頭小商小販都怕當兵的,因爲他們拿東西多半都不給錢,這個小販卻有意思,竟然主動上來搭訕,弄得張作相有些莫名其妙。
“你就不怕我們不給錢,還給你一頓拳頭麼?”
“老總,我還盼着您揍我呢,然後小的就指着您吃飯了。實話和您說我就是這個軍營當兵的,已經快一年沒發軍餉了,大家正愁找不着負責的人呢。幾位老總過來,想必是要給我們發錢了,小的先代表一家老少感謝您了!”
一聽對方居然說自己是當兵的,張廷蘭也把眼睛睜得大大的,這傢伙渾身上下沒有二兩肉,瘦小枯乾,身上的衣服補丁摞着補丁,還赤着腳,怎麼看都是地地道道的難民。
“老總,您還別不信,小人劉石頭,在南大營混了十五六年,就連前清的鐵帽子王都不在話下,您幾位還不夠看的!”
張作相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我就是張作相,你們的新旅長,前來視察,你趕快帶路。如果表現好,你還能撈着一口飯吃,要是再囉囉嗦嗦的,我把你的腦殼開了!”
劉石頭一聽這話,並沒有害怕,相反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德行:“老總,小的家裡好幾天沒起火了,皇帝還不差餓兵呢,您好歹賞點錢,小的纔好給你辦事,要不小的也走不動啊!”
張廷蘭暗中點點頭,他算是見識了什麼叫做兵痞,這傢伙簡直就是一塊滾刀肉,蒸不熟煮不爛。張廷蘭隨水掏出了兩塊大洋,扔給了他。
劉石頭連忙撿了起來,把裝松子的木匣收起,點頭哈腰的在前頭帶路,很快他們就到了軍營裡面。遠遠的就有一股刺鼻的臭味傳來,他們似乎來到的不是軍營,而是廁所,張廷蘭的眉頭緊皺。
軍隊是最講究規矩的地方,從軍容風貌上就能夠看出一支軍隊的戰鬥力,實際上在張廷蘭看來,二十七師的軍容就已經很垃圾了,和後世的威武之師有着天壤之別,張廷蘭甚至想向張作霖提議,整頓軍隊。
不過礙於身份,張廷蘭並沒有不自量力的提出來,但是到了這個軍營之後,張廷蘭又體驗了一回什麼叫做天壤之別。七倒八歪的營房,雜草叢生,草叢之中基本不要看了,裡面一堆一堆的,正在釋放毒氣。靠着營房附近,還有兩三個人懶洋洋的靠着牆頭,互相捉蝨子,捉到之後,還放進嘴裡,咬得嘎嘣響。
看到這裡,張廷蘭都幾乎吐了,張作相也面色鐵青,他把劉石頭叫過來,讓他去把所有人都喊出來。
“老總,弟兄們都多少天沒吃飯了,像我這樣能賣點東西的還好,其他人都躺在炕上等死呢,您老這麼空口白牙的叫不出來的。”
張作相陰沉着臉,對於兵痞他見識多了,但是這麼憊懶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半個小時之內,集合完畢,每個人兩塊大洋,如果超過時間,就軍法從事!”
張作相他們在校場上找了一塊空地,靜靜的等着,足足過了二十幾分鍾,纔有稀稀落落的幾十個出來,這些人都懶懶散散,晃晃悠悠,眼中絲毫沒有張作相,來到之後,就紛紛坐在了地上,還有不少人都躺了下來。
這些人已經廢了,完全就是行屍走肉一般,連最基本的敬畏之心都沒有了,張廷蘭從來沒有想過一羣人竟然會到這個地步。張作相的經驗豐富,他早就知道今天必須使用暴力手段了,和這幫兵痞廢物絕對講不出道理來,他已經讓人調了一個營的士兵過來,此時也都到了軍營的外圍。
這時候那些士兵反倒失去了耐心,埋怨劉石頭道:“石頭,不是說發大洋麼,我們都來了,怎麼還不給錢啊,是不是想要耍我們玩啊!”
“我早就說了,咱們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人家能給錢就怪了。”
這些人埋怨之聲不絕於耳,張作相盯着他們,大聲說道:“你們這幫混球看看自己什麼德行,一副死了老孃的模樣,你們還算當兵的麼,你們還算人麼?”
這幫人對這種話早就免疫了,紛紛低着頭,一點不在乎。張作相對於這些人是徹底失望了,他立即下令,將部隊調了進來,這些士兵分成了幾隊,對所有營房就行了徹底的搜查。
很快就從營房之中揪出了二三百半死不活的士兵,緊接着又在後面的庫房找到了一百多人,士兵們把這些傢伙全部驅趕到了校場上,有些人乾脆就是提着過來的,七倒八歪的癱了一地。
這時候對營房的檢查也開始了,很快大家就把搜查到的東西擺在了校場之上,張作相和張廷蘭都過來查看,地上一共有百十支步槍,最好的也是老式的單打一,甚至還有火繩槍,這些玩意都能送進博物館了。
與這些槍支相比,另一堆東西就有些觸目驚心了,足足有三百多杆煙槍堆在了地上,各式各樣的都有,另外還有不少煙膏,燈具等等,總之抽大煙需要的東西一點不少。
張廷蘭看得也是目瞪口呆,他以前就聽到過雙槍兵之說,一杆煙槍,一杆步槍,上陣之前,必須抽足鴉片煙,現在一看,這幫傢伙徹底成了單槍兵,步槍已經丟掉了,只剩下一杆煙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