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燭殿。
一大早起來，便有許多宮女在殿裡殿外忙活，忙着準備大後天的婚事，剪紙喜聯，花燈蠟燭全部準備好。
王家的聘禮早就準備好了，一車一車的全部馳入齊府和冠軍侯府之中，足足有十幾車，不論什麼金銀寶物，奇珍異寶，單是黃金就裝了好幾車。
作爲納徵，齊府和冠軍侯府也會陪嫁許多東西過去。
也就是王家家大業大，是皇親貴族，成親如何鋪張，倒也沒什麼影響。
準備大婚在即，陸鳴淵與齊暮雪，霍紅翎兩人見面的次數也少了，家中需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了。
王和甫作爲內閣宰相，自然得到了許多祝福之語，禮錢提前收了不少。
內閣專門還發了文書祝賀。
算是對王家的恭維，再怎麼說，如今的次輔也是王相公，交好一番準沒錯。
哪怕是大婚在即，陸鳴淵依舊不改習武之心。
任憑宮女如何裝飾，天天吐納，練拳，揮刀三件套不曾停息，看着眼前的進度條一點點的漲起來。
眼下數日過去，自從觀海竅開闢後，竅穴比之前更容易開啓，很快便從兩千一百六十竅攀升至兩千六百竅。
全身竅穴被饕餮神火點亮了三分之一。
雷獄刀意不斷鞏固，憑藉「刀主」命格緩慢提升。
「湛藍命格-刀主，煉化度增長爲30%」
在修煉中渡過一天的陸鳴淵，在院中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紫芸和紅婉跟隨母親去挑選成親當日穿的禮服去了，唯有他一人在殿中。
心中莫名平靜。
實力的提高，讓他的心態發生了一丟丟微妙的變化。
如果他日二皇子倒臺，八皇子正式登基之後，他也出了冷宮，自己該何去何從。
是不是可以找一處封地安養後半輩子了，身邊跟着一羣神眷仙侶，倒也是一種逍遙的活法。
又或者說，二皇子和八皇子都沒有得到皇位，而是被其他皇子撿了漏？
再或者說，他直接把所有皇子幹扒下，自己當太子？
這估計有點難，還沒有什麼仙家勢力堅定不移的支持自己，僅憑冠軍侯和齊家老丈人，也不太夠。
即使被陳恪被文聖收爲記名弟子，那也是陳恪的好處，想反哺到自己身上，無異於異想天開了，文聖是他師傅，又不是自己師傅，除非陳恪能成聖人，幫自己一把。
自己師傅現在還在長城上守着呢，估計短期是回不來了。
不管怎麼看，他資格也不太夠啊。
就比剝奪了軍權的三皇子強一些，比九皇子強很多，哪怕是三皇子，背後還有赤陽山在，長臂老魁實力也不弱。
二皇子背後可是有一位堪比聖人的存在，八皇子更不用說了，身負理聖和兵家聖人的支持，娶了三位嬌妻，加上自身禮賢下士，是氣運之子一樣的存在。
算了，還是有很大風險。
陸鳴淵微微思忖了一會兒，耳旁忽然響起了一道調笑莞爾的清脆女音。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認真呀。”
他一轉頭，便看到一位柳葉細眉，雲鬢如蘭，身着青衣道袍的雪發女子。
白髮道姑面上笑意舒展，眉眼如畫。
聲音清脆婉轉，腰肢身材極好，撐得胸口衣衫鼓起，衣袂飄飄，那一對好看的眸子盯着陸鳴淵，充滿了打量。
“陸鳴淵，你的修爲怎麼沒有什麼漲進，你是不是隱藏境界了。”
以她對陸鳴淵的瞭解，又努力，天賦也不差，不可能這麼久過去，武道修爲都沒有突破。
陸鳴淵神情微微一滯。
他這些日子確實沒有關注到這一點，看來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微微調高自己的氣息才行，不然細心之人，還是會發現不對勁。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對自己如此瞭解，雲清禾是跟自己相處過一段時間，所以才如此清楚。
雲清禾也沒有追問的興致，而是理解似的點頭：“算了，我也不問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有。”
陸鳴淵微笑掩蓋道：“我的秘密，可沒你身上的多。”
“身上秘密多不是好事，會憋的無處發泄，整個人陰陰沉沉的，很煩，我現在就憋的受不了，只想找個人砍砍。”
雲清禾撇嘴抱怨了一句。
陸鳴淵聞言，嘴角露出苦笑，眼眸中卻有幾分釋然和輕鬆。
這纔是真的雲清禾。
初見之時，以爲是高冷不已，理性冷血，高高在上的仙子。
再見，卻是喜歡顯擺，不喜歡講道理，瑕眥必報，問心無愧的劍修。
三句劍道真言銘記至今。
一劍求問心無愧，二劍證大道，三劍求無敵。
現在，卻多了那麼一絲厭惡工作，面目可憎的可愛味道。
兩人彼此之間，好似有那麼一點惺惺相惜的意思。
“雲姑娘，你怎麼在這，你不是有任務在身嗎？”陸鳴淵問道，他記得對方潛入皇宮是有目的的。
“來你這裡，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雲清禾神色悠然，環臂抱胸道。
她的眸子在陸鳴淵不斷流轉，甚至打開第三隻眼，無形之中查看對方身上的氣運走勢。
卻發覺一片混沌。
讓雲清禾的眼底微凝。
許長卿居然將天師府的未來氣運託身於此人身上，是隨性決定，還是看中了什麼？
那位白衣天師自從做了此事後，便禁音交流，切除了所有能接受辱罵的途徑，一邊卻被龍虎山的老天師和大天師罵的狗血淋頭。
不過罵完之後，兩人皆是占卜掐算，算完兩人又是一片沉默。
後續也沒有再說什麼。
由此可見端倪。
老天師和大天師是天師府十二支道院之首，資歷最老的兩位天師。 如果說其他天師只是十二境的話，那他們的修爲早已邁入上三品，是活了上千年的存在。
他們的行爲，能說明很多問題。
雲清禾抱胸盯着他，沒有透露天師府這一層意外，而是眉眼一彎道：“我來看看你不行麼，沒想到這才一月不見，我感覺你又俊俏了一分？是我的錯覺嗎？”
“應該不是。”
“少臭美。”
“話說，最近有一位佛門代表要來你們大炎，你知道嗎？”雲清禾又在展示她那無所不能的百事通。
“不知道，是誰？”
“據說是佛門生天的一位羅漢。”
陸鳴淵並不在意，搖頭道：“羅漢大概是十境左右，我大炎也有不少這樣的強者。”
雲清禾一本正經道：“羅漢也分強弱。十境是百迦羅漢，十一境是千問羅漢，十二境是涅槃羅漢，來大炎的這一位，正是一位涅槃羅漢。”
“百迦，千問，涅槃？這體系聽起來跟儒道武三家都不同。”陸鳴淵很少去記什麼境界名稱，因爲實在是太多了，除了武道體系他清楚，其他只聽個數字就行了，這樣省心省力。
雲清禾輕笑一聲：“你還是見識少，百迦意爲羅漢解開心中的一百條枷鎖。千問則是問心無愧，普度衆生無悔，哪怕問一千次也不悔。涅槃多爲大徹大悟，死地後生，蛻金蟬而爲修大道，鑄道蓮而準備，凡是渡過道劫，都可以喊一聲菩薩。”
“這和尚好好的，來大炎做什麼。”
雲清禾耐心解釋：“中土天下之西的大霜王朝分裂上百年，如今趨近大一統，銀霜王三年以來，徵金霜，伐小霜，如今集合三王之功，已然對積弱的大霜皇帝發起了挑戰，我估摸着，過不了多久，大霜王朝就要改名銀霜王朝。”
“爲了確保萬無一失，銀霜王派出了這名和尚，來與大炎王朝交好，希望得到你們大炎的認可呀。”
“原來如此。”
陸鳴淵聽完，纔算明白。
只是他沒想到，分裂許久的大霜王朝還是迎來了一統。
這個中土天下爲數不多有資格稱王朝的國家。
真的會如此甘心對大炎俯首稱臣嗎？
他認爲，想得到大炎認可是假，試探大炎的國情纔是真。
大炎王朝向來喜歡根據方向來劃分國家，稱爲四夷。
東邊海島爲夷，北方爲狄，西邊爲戎，南方爲蠻。
哪怕是大霜王朝，也很難到大炎承認，這個王朝的頭銜，還是前朝大周給的，屆時的大周國力衰弱，內部爆發叛亂，爲了安撫大霜，朝廷給了一個王朝的稱呼，沿用至今。
大炎並不承認這個說法。
你拿前朝的敕封，享受我大炎的待遇，玩呢？
總而言之，大霜王朝的歲月也有千年之久，地位遠遠不如大炎。
天下四海之中，在其他國家眼裡，大炎王朝就是名副其實的天朝上國，哪怕是現在的聖冥都不是對手。
在小國眼中，得到大炎的官方敕封，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情。
帝京的一處喧鬧市集上，有一位光腳的白衣僧人手持禪杖而行，另一隻手合十，面容俊美如同神祇，頭上無發，五官很是端正，耳垂略長，身旁跟着一隊豹紋毛絨服飾，頭戴圍脖的大鬍子使團。
市集有雜耍藝人使出渾身解數，博得陣陣喝彩聲，白衣僧人看到一根木樁子栓着一隻小猴子，乾瘦乾瘦的，故而顯得眼睛圓溜溜的。
僧人蹲下身，掏出半塊生硬的幹餅，掰碎一點，放在手心，伸向枯瘦小猴。
它卻被僧人的善舉給驚嚇到了，驚慌失措地向後逃竄，鐵鏈被瞬間繃直，一個反彈，滿身鞭痕的小猴子頓時摔倒在地，身軀蜷縮，細細嗚咽起來。
僧人輕輕將掰碎的幹餅，放在木樁附近，將剩餘半塊幹餅又掰碎一半，零零散散放在地上，然後又把身上的水囊放下，這才起身向後退去。
飢寒交迫的小猴子委實是餓慘了，在白衣僧人離去後，怯生生望着他的背影，終於鼓起勇氣去抓住一塊碎餅，退回原地低頭啃掉後，眼見着僧人無動於衷，便愈發膽子大了，再偷吃了一塊，如此反覆，無意間發現水囊內竟有些清水，便去喝了口。
初秋時節，鉢內清水竟然有些溫暖，這讓小猴子有些舒坦，他望向僧人的背影，很快消失於擁擠的人海。
它破天荒打了個輕輕的飽嗝，伸手撓了撓乾瘦無肉的臉頰，眨着大眼睛。
白衣僧人閉眼行走於人山人海之中，哪怕是被一位路人無意撞了肩膀，也從不擡頭，反而右手在胸前行禮，微微點頭後，繼續前行。
由外城到內城，從南到北，路上行人如織，若是看到地上的小蟲，他還會放在路旁邊去。
白衣僧人中途路過一座人數稀少的古廟，顯然是沒有人上香，廟中有佛祖金身，他在門外單手行禮，緩緩走入，大拜之後，上了幾炷香，才離開了金身廟。
行走了許久，一行人才走到了皇城之中的鴻臚寺。
過了好一會兒，纔有官員出來接見，禮部官員的身側跟着幾位綠袍小吏。
禮部官員眼高於頂，用鼻孔看人，但看到白衣僧人俊美的模樣，即使光着腳走路，也纖塵不染，估計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神情頗爲詫異，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長的如此俊俏的和尚，真是驚爲天人，不去青樓陪那些閨中夫人是真的可惜了。
於是態度稍稍放尊重了一些，他小心翼翼道：“不知閣下是？”
白衣僧人也沒有因爲對方的禮遇露出什麼不滿神色，一隻手持着禪杖，另一隻手合十，淡然道：“大金蟬寺-姜善，來自大霜王朝，爲大炎獻寶，行文書之便，可助銀霜王，得證正統。”
“姜善.”
禮部官員“嘶”了一聲，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
絕對在哪裡聽到過。
好像是在大炎邸報上面。
很快，他便想了起來。
禮部官員目光一瞪，驚訝的回憶道：“本官想起來了，你就是那位得道高僧，曾在兩國交界的古戰場，坑殺四十萬的亂葬崗之中，吟誦佛經，超度萬鬼，超度冤魂，功德圓滿，成就半佛的那位姜善。”
“正是。”
姜善並沒有因爲對方的誇讚，而露出半分喜色，依舊還是淡然若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知道了來人的身份，禮部官員的態度一下子就恭敬了起來，拱手道：“不知聖僧想獻上何物？”
“此物。”
姜善翻手而出，一枚璀璨金光的晶瑩剔透珠子顯露出來，一絲光芒就是一點可怕的能量，此時光芒萬丈，金氣沖天，整個鴻臚寺都充斥在溫暖的佛光之中。
彷彿只要被金光照耀，就會驅散心中的魔性和慾望，變得清淨起來，整個人的三魂六魄，都能得到淨化和洗禮。
“此乃我大霜國寶，佛祖舍利。”
“佛祖舍利！”
禮部官員見底此物，壓根睜不開眼，只能震驚的喊道。
此物乃是大霜國寶，銀霜王居然捨得將此物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