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9-2 11:11:31 本章字數:5100
雲羅慢慢上前,有內侍把燈籠遞了過去,照出那一張縱橫糾結的燒傷的半片殘面。她是明敏郡主,已在這裡關了一個多月。
雲羅看着她眼底畏光的惴惴神態,低聲一笑,柔柔道:“我不殺你。今天我是來放了你的。”
明敏郡主被她剎那靠近的絕美容色一驚,不禁退後。
她驚疑不定地看着她,狐疑問道:“你當真是來放了我?”
雲羅直起身淡淡道:“我不放你也不成。總不能殺了你吧。玷”
明敏郡主一聽面上恢復傲氣,冷哼一聲:“總算你還有些自知之明。”
雲羅看着她嬌蠻的神色,輕輕失笑,轉身對獄卒示意。獄卒打開牢門。明敏郡主走了出來。她眼中還有疑慮的神色,瞪着雲羅似乎生怕她一個反悔又將自己關進天牢中。
雲羅看着她被獄卒帶走,面上不辨喜怒鬧。
“你放走她,她也不會感謝你。”一旁一處拐角陰影處走來鳳朝歌。
他一身玄黑錦衣,祥雲暗紋,越發將他襯得如魔似魅。
“我也沒想過讓她感謝我。我是來見你的。”雲羅回頭,美眸看定他,問:“如何?充王可信了你?”
鳳朝歌微微頷首,眸色複雜:“從此充王對我再無疑慮。雲羅你料得很準。……”
他千言萬語鬱結在心中卻說不出口。論謀略他自詡天下無人可匹,可論洞悉人心她更勝他一籌。充王、充王妃心中所想她盡在掌握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幾番話徹底讓他們心甘情願爲她剪除障礙。
而他直到此時才真正打消了充王對他的疑慮。
“既然充王信了你,你將來纔有可能有更大的作爲。充王雖老,但是麾下還有忠於他的親兵四萬人馬。這四萬可是虎狼之師。”雲羅輕聲道。
甬道中無人,她的聲音輕輕飄蕩出去聽起來分外不真切。
鳳朝歌眸光一閃,問:“你想要我奪這四萬的兵馬大權?”
“怎麼能說奪呢?”雲羅嫣然一笑,道:“你本就是充王府的東牀快婿。而且也不用我說,朝歌你娶了明敏郡主本來不就是爲了這一天嗎?”
鳳朝歌失笑:“果然雲羅你最瞭解我。”
雲羅看着眼前空蕩蕩的牢房,忽地道:“朝中還有不少朝臣反對皇上寵幸我,紛紛上書要皇上廢貶我。”
鳳朝歌微微一皺眉,問:“那你想要怎麼辦?”
雲羅冷冷一笑:“自然是除去不服我者。不然將來我怎麼立足在晉國中。”
除去?!
一旁的垂首的劉陵心中一驚,這已經是第二次聽見她用了這詞。眼前柔柔弱弱,傾城絕美的女子終於生出鋒利的爪牙開始冷酷掃清阻路的一切。
只是怎麼除?如何除?……她如今不過是剛剛重新獲寵的妃嬪,而鳳朝歌也纔剛剛從晉國的朝堂中初露頭角,兩人如何能鬥得過這一位位晉國的大大小小的朝臣?
劉陵沉吟不定,再擡頭看時兩人已不見了蹤影。拐角陰影處兩人衣袂交疊一角,幽靜的甬道中傳來間夾雜偶爾的絮絮私語……
他低頭,轉身離去。只是他不知今日兩人所說不爲人知的一番話,將來在晉國朝堂與宮廷中掀起了怎樣一場血雨腥風。
你爭我奪,在這亂世中誰也顧不了誰。驚濤駭浪中唯有能者能得到最後的勝利。誰也不會去看一眼壘在腳下到底是怎麼樣的累累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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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的雪一陣比一陣下得緊。鳳棲宮中精巧的樓閣在雪中聳立着,猶如天上連綿成片的瓊樓玉宇煞是好看。雲羅閒時喜歡坐在窗前看着,一看就是半個一個時辰。
殿中暖意微薰面而來,宮人生起上好的銀炭。整個宮殿暖意如春。雲羅聽得幾個小宮女閒時無聊正在聊晉先帝也便是太祖的太歲大祭如何隆重操持。
她心中一動,招來劉陵問道:“太祖太歲大祭就要到了?”
劉陵點頭道:“是啊。蘭婕妤忘了嗎?……”
雲羅神色複雜,良久才撫着心口那一道淺淺傷痕,緩緩道:“我自然沒有忘記……”
劉陵不知她心中所想,嘆道:“日子真快,眼看着太祖皇帝也一年太歲大祭了。”
雲羅不知爲何心中涌起一股不適,尤其是心口那處舊傷更是隱隱作痛,可分明這傷已經好了一年多了。可是每次想到晉先帝臨終前那一雙恨不得親手殺了她的猙獰神情她就忍不住心頭髮顫。
她按捺下不安,問道:“太祖太歲大祭是什麼時候?”
劉陵算了算日子,道:“也就三天後。皇上這兩日沒來正是在忙着齋戒,每日焚香沐浴,不敢懈怠。雲羅點了點頭,道:“我還以爲皇上在這兩日政務繁忙呢。”她說着也對宮女們道:“雖然本宮沒辦法去太廟祭祖,但是這幾日也統統吃素菜以念太祖曾經的豐功偉業。”
宮女們連忙應了一聲。
很快太祖大祭到來,一早雲羅便聽到了太廟前牛角號悠長響起,她翻了個身,不知怎麼的了無睡意。凝香見雲羅起身,連忙召喚宮女打水爲她更衣梳洗。
雲羅起了身看去只見天邊才露出了魚肚白。她這兩日不知怎麼的心中甚是不安,時常想起晉太祖臨終前那道眼神。
她怔怔出神了一會,隨即失笑,不過是一個固執的老人,而且又是死了一年之久她還要怕什麼呢。如今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她,就算想要傷害她也不是那麼容易。
宮女奉上早膳,雲羅上前吃着。她纔剛吃了幾口,就聽見凝香匆匆前來。她身後跟着一位面貌普通的小內侍。
雲羅正要開口問,那小內侍忽地上前一聲不吭遞給雲羅一張紙條,轉身匆匆就走了。
雲羅打開一看,裡面潦草寫了一個字“走”。
走?!
雲羅心中大大一跳,想要再問那小內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已不見了蹤影。凝香想去尋追到了宮門外卻看不到那古怪內侍的身影。
雲羅深吸一口氣,此時凝香回來,嘀咕道:“跑得跟兔子似的。娘娘,這內侍好生奇怪。”
雲羅心口砰砰直跳,一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她問凝香:“那內侍方纔是怎麼說的?”
凝香道:“他方纔說是劉公公派來拿東西要親自給了婕妤娘娘,所以奴婢才讓他進來。”
雲羅心中一沉,劉陵如今已是鳳棲宮的內侍總管,他若要拿東西給她何必又多此一舉派了個小內侍來?而且這字跡潦草,匆匆寫就,分明是報訊之人偷偷寫下轉交給她。
他要她走!
可是她要走到哪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令報訊之人這麼急迫?
雲羅心中越想越是不安。她連忙一推凝香道:“快去看看太廟那邊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凝香踉蹌一步,急忙匆匆走了。雲羅咬緊下脣,皺眉苦思。
這字跡這麼眼熟,可是沒有落款她一時也不好猜測是誰來傳遞消息。正在這時,方纔出去的凝香又臉色煞白地匆匆折回。
她上前顫聲道:“娘娘不好了,奴婢在半路上看見一隊穿着朝服的大人們正氣勢洶洶朝這裡來!”
雲羅心中一點疑惑陡然解開。她急忙一推凝香匆匆疾步走到了宮門向外望去,果然看見一隊穿着朝服,頭戴翅帽的朝臣們向鳳棲宮快步而來。
雲羅愣了愣,冷笑道:“把宮門關上!誰都不能放進來!”
凝香急忙去吩咐內侍去關宮門,沉重的宮門緩緩即將關上可是那一隊大臣們發現了這裡的異樣向這鳳棲宮的跑了過來。雲羅在殿中看得真切
她咬牙冷聲對凝香道:“把殿門也關上。隨我離開這裡!”
凝香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得匆匆將殿門關好。雲羅推開窗戶,拿了凳子翻出窗外。落地時腳不輕不重崴了一下。她忍着腳踝的疼痛與隨後跟來的凝香匆匆逃出了鳳棲宮。
雲羅走出了老遠,這才發現自己汗溼重衣。而身上也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夾襖,寒風一吹冷得直打哆嗦。
凝香哭喪着臉問:“娘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雲羅脣色凍得青紫,冷笑道:“這羣人……想抓我去治罪!若我猜得沒錯,皇上如今已被他們在太廟前纏住了。”
凝香大驚失色:“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雲羅連連冷笑:“你別忘了馬嵬坡前千軍不發,逼得明皇賜死楊貴妃。如今他們想要有樣學樣,拼着法不責衆想要置我死地!”
主僕兩人此時已離了鳳棲宮已遠。凝香頻頻回頭,擔心問道:“娘娘,他們會不會追來啊?”
雲羅忍者腳踝的不適,辨認了下方位道:“如今只有周寶林可以庇護我了。先去她宮中躲避一會。”
凝香一聽連忙扶着雲羅匆匆去往周寶林的木槿宮中。
雲羅到了木槿宮中時周晴纔剛起牀梳洗。她見雲羅面色狼狽,大驚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雲羅於是把今早這事和盤托出。周晴聽得又氣又怒:“這些人豈不是要反了嗎?從來後宮與朝堂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他們憑的是哪一條的國法要來喊打喊殺的?”
雲羅抿了一口熱茶,早間所見的驚怒這時才慢慢平息。
這事從頭到尾透着古怪。從一開始她重獲恩寵彷彿就有人暗中盯着她,想要造勢對她不利,更是散播謠言令大臣們羣情洶洶。而李天逍的置之不理更是令此事內裡暗地洶涌,越發嚴重。
晉國外患剛除,內憂眼看着就冒了頭。這些大臣們被有心的人一挑撥,頃刻間將新帳舊賬統統要算在了她華雲羅一個人的頭上。
先前一時的風平浪靜原來是爲了這一日釜底抽薪!
雲羅心中越想越恨,從她入晉國就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拼命地想要推她入絕境,不死不休的架勢。
“不管怎麼樣,今天我不能落入他們的手中,不然的話連皇上都救不得我。”雲羅冷聲道。
周晴一聽連忙正色道:“是極!今天華妹妹你就躲在我的宮中,等皇上懲治了他們,華妹妹就安然無恙了。”
雲羅心中只是苦笑。
這些大臣們打着忠君爲國的旗號,恐怕連李天逍都奈何不了他們。先要治罪他們這一幫“忠臣”除非敢拼着後世對他的萬古罵名。這次事一個不好就越演越烈,最後無法收場。
周晴正要再勸慰雲羅,忽地有一位內侍匆匆而來。他道:“娘娘,皇后娘娘有意旨,要蘭婕妤娘娘前去有要事相商。”
雲羅與周晴一聽,陡然變色。
雲羅抿緊脣,半晌不吭一聲。周晴又急又怒道:“皇后娘娘怎麼知道蘭婕妤在這裡?你就去回說不知道,蘭婕妤不在這裡。”內侍被呵斥,急忙匆匆退下。
雲羅臉色煞白看着周晴道:“周姐姐,滿宮的人都知道你和我素日交好。如今他們在鳳棲宮中找不到我,自然會想到了你這裡。”
周晴額上也沁出冷汗。她在殿中來回踱步了兩三回,斷然道:“華妹妹你先躲着吧。皇后看樣子還是想要趁這機會讓你去送死。你藏着千萬不要出來!”
雲羅心中感動,周晴已拉着她匆匆向殿後走去。她將她藏在了一處閣樓上,低聲道:“總之若不是我來尋你,你千萬別不要出來。”
雲羅看着她要離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中眸光涌動:“爲了我得罪皇后,周姐姐……”
周晴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道:“怕什麼呢。這些人害人,人踩人我都看得厭了。他們就是見不得旁人比他們好。無冤無仇的非要害了人才甘願。你我姐妹一場,我此時若不幫你還有誰幫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