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無江與妖仔

生神轉身,往古樹望去,笑道:“三個小鬼,還不快快跳出來!”卓不魂、孤鴻、一凡嚇得紛紛從樹上跌下。

此刻天已漸漸亮了。生神細細打量眼前三位少年,但見個個眉清目秀,相貌不凡,尤其是孤鴻一張如美玉雕琢而成的臉,更是讓他心裡微微一動。

文生大漢虎目一瞪,衝三人喝道:“你們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快快說來,否則少不了一頓打!”三人心裡同時咯噔一下,心想這前輩也恁無禮了些,若放在神十區,少不了戲弄他一頓。

孤鴻冷冷道:“我自己找的。怎麼?”

文生嘿嘿笑了兩聲,手指關節握得咯咯響。一凡連忙擋在孤鴻身前,看了看生神,又看看文生,急道:“前輩!這地方的確是孤鴻早就發現了的。”

文生與生神交換了下眼色,生神看着孤鴻說:“原來你叫孤鴻。幾年前的你的名字可是傳得家喻戶曉。”孤鴻點了點頭,他表情鎮定,心裡卻早已巨浪翻騰。“生神前輩看我!生神前輩一直看着我!”他在心裡呼道。

文生道:“昨晚我之所以沒出手,只因你們還算聰明,而生神前輩又一向喜歡聰明的人,所以才靜觀不動。但從剛纔你們的表現看來,我們又很是失望,遇見不平事也無動於衷,可見你們也是一羣膽小鬼,聰明人一旦膽子小了,簡直連笨蛋都不如了!”他聲大如鍾,說話非喝即吼。三位少年聽得渾身不舒服,卻又不敢造次。許久,卓不魂才怯怯地問:“前輩,剛······剛纔那妖仔,可是鎮守禁地‘魔淵’的妖仔?”

“是。”文生大漢吼道,“原來你知道的。那更不可饒恕!”

卓不魂連忙道:“不不不,我只知道個名字,對這個名字的故事卻一無所知。”孤鴻一凡也連聲說是。文生仍不依不饒地瞪着他們。生神笑了笑說:“我們還有時間,我就跟他們談談吧。”文生點點頭,他只有對生神時,臉色才稍微恭敬。生神走到一棵樹下坐定,示意三位少年也坐過來,文生則留在外面處理那具妖物的屍體。

三位少年立即坐近。生神於是向他們說起了妖仔與無江的故事。

“說到妖仔,我們不得不先提那個神二區的禁地,‘魔淵’。魔淵你們都知道吧?先祖魔氏的文明發源地。嗯,很好。就是大約一百年前,在那個妖氣縱橫的地方,生出了一個‘無眼龍’。在那兒躲躲藏藏,最後被它長成了‘天眼龍人’——”

“天眼龍人!您說的可是那個沒有眼睛,但只要被他近身‘瞪一眼’,視力即刻被他奪走的‘天眼龍人’!”一凡驚叫道。

生神點點頭,說:“沒錯,就是因爲太多人視力被他奪走,所以他雖無眼,可最後能看到的世界,卻又不知比一般人寬闊多少倍,是以爲‘天眼’。好在那時有一位神將挺身而出,孤身一人下到魔淵與他展開生死決鬥。那一場好戰啊,那位神將原不是天眼龍人的對手的,因爲他的一招一式都已被對方看了個通透,就在天眼龍人要奪去他視力之時,他卻出乎意料,先對方一步,把自己雙目挖了出來!”

“啊——”三位少年同時驚呼。

生神笑道:“天眼龍人當時也和你們一樣,嚇了一跳,原來他因一出生就沒有眼珠子,是以尤其珍愛人的一雙眼球,將眼珠子當成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所以他最見不得別人糟蹋眼珠子,更見不得那雙鮮血淋漓的眼窩。所以神將自廢雙目的那一刻,天眼龍人已是駭得呆住,再看到那兩個血洞,更是嚇得魂飛魄散,也就在這一瞬間,神將已將手上的劍刺進了他的心窩,天眼龍人就這樣死了。但有一件事很奇怪。就是天眼龍人臨死前,竟送給了那神將一雙眼睛,讓他重獲光明。後來那位神將瞭解到,神二區雖然很多人失去了視力,卻也有一些一出生就失明的孩童奇蹟般得到一雙明目。而這些,竟也是天眼龍人的手段。”

孤鴻問道:“接下來怎麼了?”

生神道:“世事因果循環,變化莫測,有些事竟是誰也料想不到的。有誰能想到,百年之後,妖仔竟是天眼龍人妖氣的再生,誰又想到,無江竟是當年被他施救過的衆多失明孩童之一呢?”

三位少年又是一陣驚呼!

生神頓了頓,繼續說:“無江這個人相信你們也一定聽說過。他自幼失明,備受嘲弄,但他意志卻極爲堅強,輕易不願向命運低頭,所以他從小就比一般人要努力,直至六歲那年,忽然得見光明,他更以爲這一切乃上蒼所賜,叫他能有一番作爲。後來他果然成了神二區的佼佼者,也是在那時,他認識了當年大戰天眼龍人的神將,也在那位神將的口中,他得知了自己雙目的來歷。”

“那位神將功成身退,無江自然而然接過他的位置,成爲鎮守魔淵的新神將。或許是天意,他繼任後不久,魔淵開始變得不怎麼太平。裡面的混沌妖氣突然間不斷生出妖人、魔人,時常衝上作亂。好在無江修爲不淺,沒讓他們得意。有一次,他在下面收拾完一幫妖魔鬼怪後,突然聽見某個黑暗角落裡傳來了一陣嬰孩的啼哭聲。他循聲走去,在一團漆黑的妖霧裡找到了一個長相怪異的‘嬰孩’,說‘他’像嬰孩,其實‘他’並非嬰孩模樣,而是一條三尺長,通體雪白,瘦骨嶙峋的小白龍,龍嘴微張,竟發出嬰孩般的哭聲。無江當時就嚇了一跳,他慢慢靠近那條小白龍,捧起它的頭,它竟停止哭了,睜開一雙睡眼惺忪的眼,那是一雙清澈如洗的眼睛,它不是無眼龍!但無江卻突然流下了眼淚,不是他要哭,而是眼睛自己哭了!他呆了呆,眼前小白龍,竟然真是當年賜他雙目的恩人天眼龍人!”

孤鴻嘆道:“當年要不是天眼龍人大發善心,幫了無江前輩一把,只怕無江前輩見到那小白龍時,想都不想就會把它殺了吧!”卓不魂搖了搖頭:“要不是天眼龍人,無江前輩又怎能看見小白龍?”孤鴻恍然道:“是了!”一凡揣度道:“這麼說來,小白龍就是天眼龍人,無江前輩要報恩,所以饒了它一命,並且招它歸降神界,棄暗投明,也就是如今的妖仔了?”

生神笑了起來,道:“不是的。無江殺了它!”

“什麼!”一凡愕然。卓不魂和孤鴻也微微一怔。

生神道:“無江是個聰明人,他看得很通透,一個人要是太過於感情用事,往往會做出許多蠢事。幸好他沒有,他知道天眼龍人本就是個大魔頭,所以當他認出小白龍就是天眼龍人時,他毫不遲疑的殺了它。他一刀下去,以爲當場解決了問題,卻沒想到小白龍的生命力竟是出奇的頑強,他殺了它三天後,它又活了過來,憑藉魔淵的妖氣滋養,它成長速度驚人,很快便長成了人形。無江當然不會坐等他壯大,於是在他長成少年模樣時又把它打回了原形!不料數日之後,他又再次復活,數月後又長成了少年模樣,無江又一次將他打得魂飛魄散,並用神力將他的混沌之氣封印在一個崖洞裡。以爲總算可以安枕無憂了,卻突然有一天,一個少年模樣的人突然從魔淵走出來,向他發出挑戰。無江一看,不是小白龍又是誰?他驚訝之餘也佩服他的勇氣,於是又把他打回原形,這次無江沒再阻止他復活,他決定用一場場勝利挫敗他的傲氣。小白龍卻也當真有毅力,一連三年,不斷死去,不斷活過來,不斷向無江挑戰,不斷被打回原形。無江放出豪言,說絕不容他長大成人,並笑他將永遠是個妖仔。久而久之,一個妖仔屢屢挑戰無江卻屢戰屢敗的事就傳遍了神二區。終於在第四年,第一千兩百次挑戰中,妖仔還未打就跪在無江面前,哭着說,‘我永遠也不是你對手,我希望離開這裡到外面看看,我再也不願呆在下面了,我願意臣服神界,願意跟在你身邊,怎麼樣都行,我······我把我的生命也交給你,你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實在不願這樣過活了!’無江聽他說,這幾年他的確也很欣賞他,再三考慮後說,‘你只要依我三件事,我就答應你。一、從此摒棄魔人的身份,成爲神靈,自此與妖物劃清界限;二、不得做傷害神靈的事;三、我會請神區長老,在你身上施下伏妖大神力,從此輔佐我鎮守魔淵,倘若有一天你背信棄義,就教你永世不得再生!怎麼樣?’妖仔一一依允,大喜叩謝。從此追隨無江左右,無江這一決定起初招來了很大非議,許多人向區長諫言,要撤去他鎮守一職。但他頂住了壓力,直到後來妖仔除掉了魔淵許多大妖,立了不少功勞,神民的怨聲才漸漸小了,也開始有人願意承認他的地位,無江也因此獲得不少美譽。”

生神說完,擺擺手。表示無江和妖仔的故事就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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