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正?什麼是邪?我記得一個叫子輿的人在《盡心上》裡說過一句話:‘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在我看來,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內不愧心哪怕身在旁門依舊是令人欽佩的,只是現在的我敗了,成王敗寇,所以我在世人眼裡成了魔。”
“……我以吾血起誓,哪怕死後墮入阿鼻地獄,也要從阿鼻地獄召喚出最深的冷意,給予那些天真的世人極寒的冷意和雪上加霜……”
“……這是我給那些企圖殘害我同胞的人施以畢生最殘忍的詛咒——佛愛世人?哪怕佛宗被無數世人敬愛,他們依舊會孤獨而死……”
“……世人都說我是暴戾、自私、霸道、任性而又斤斤計較的楚狂,既然如此,我爲什麼要掩蓋自己嗜血的本性?”
“……我想用不了幾百年,楚狂的名字一定會再次響徹大陸,因爲——蟄龍已驚眠,一嘯動千山。”
——三百年前死在懸空寺高僧手裡的魔教教主楚狂臨死前用鮮血寫的一段話。
像一場夢。
只是這場夢有點真實,真實到讓蘇秦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
就在青靈大師的食指真真實實點在蘇秦氣海之處的時候,處於半癲狂狀態的蘇秦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怒吼了一聲,蘇秦的身影猛然拔高了一丈,像一支離弦的箭一樣騰空而起!
悟道看着蘇秦,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他沒聽過誰被破了氣海之後還有武力——剛纔青靈大師那一指,難道沒有廢了蘇秦的氣海穴?
不管是劍宗還是氣宗,亦或者像靈秀山懸空寺和天龍閣龍虎宗這些玄門之地,衆人御劍馭氣修道講究的都是以氣海爲尊,想到剛纔青靈大師說的那一句魔障,悟道的眉頭不禁皺了一下,難道在大路上消失了幾百年的魔教之人又出現了麼?
因爲只有魔教的人修煉自身功力的時候纔會劍走偏鋒選擇棄氣海而另闢蹊徑。
魔教的人追求的蹊徑當然是被佛宗的人摒棄的,因爲在佛宗的人看來,魔教的人都是嗜血而無情的。
人人有慧根,無情的人可以成佛,但是無情而又嗜血的人只能成魔。
“成魔的人,都是眼睛被灰塵矇蔽住的傻子。”這是曾經風騷一時的魔教教主楚狂自嘲的時候說的一句話。
有人爲了飄渺的長生入魔,有人爲了虛浮的富貴入魔,有人……爲了一個女人入魔。
有人因爲一句話,一個眼神,一點真心,就決定了一生。
就像楚狂臨死前的那句自問:誰能告訴我,到底是我要的太多還是太少?
總是有一些偏執的人爲了一些宏願,雖然卑微卻努力的堅持着,而且如癡如醉。
不瘋魔不言愛不成活。
白啓看着騰空而起的蘇秦,眼神裡露出一絲炙熱,如果說剛纔他和蘇秦二人被青靈大師制伏令他心裡憋着一股濁氣的話,那麼此刻的蘇秦則讓白啓覺得有點吐氣揚眉——懸空寺的點穴手法天下聞名,能被制伏在脫困的人方言整個蒼穹不會超過十個人吧?
而且從剛纔那個老和尚的手法上看,他點了蘇秦氣海的一指,用心何其險惡?結果呢?
相較於此刻想笑的白啓而言,青靈大師的臉上露出一絲鐵青的神色,不過被他掩飾的很好,雖然早已到了古井無波的地步,但是看到魔教的人,青靈大師還是有些憤怒,甚至可以說憤慨。
剛纔的那一指,只有青靈大師自己清楚發生什麼——他的食指碰到蘇秦的衣衫,感覺就像手指用力戳在石頭上一樣,青靈大師明顯的感覺蘇秦周身似乎被一股氣流包圍,那一指令無數武者恐懼的破靈指對蘇秦竟然沒有半分作用?
蘇秦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
“寧可錯殺不能錯過。”因爲先入爲主的念頭,既然青靈大師認爲蘇秦修煉了魔教的心法,他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擡頭看着身在半空的蘇秦,青靈大師揚起了手裡的禪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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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從來都不是單純的爲了掩蓋這個世上的骯髒。
一輛馬車緩緩的走在青雲城外的管道上,老馬識途,所以並未見趕車人,透過黑暗依稀能從車簾裡映出的側影看出,車內坐的是一個女人。
遠山在星空下中若隱若現,涼風吹亂了馬頭上的鬃毛搖曳了車內的紅燭。
車內,奚日問蘭蹙着眉頭,看着手裡的一封信,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
距離她第一次下山已經過了月餘的時間,就在幾天前呼倫青寒收到了一封來自靈秀山的書信,信裡只有一句話,讓她和奚日問蘭辦完事儘快回靈秀山。
腦子裡想起靈秀山山頂的孤峰、山下的江流、嵯峨的羣山,奚日問蘭的心情並沒有好多少,哪怕曾經的靈秀山在她眼裡是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畫。
暗自嘆了一聲,奚日問蘭把手裡的書信摺好,隨後輕輕的閉上了眼,首先出現她腦海裡的蜿蜒曲折的山徑,靈秀山上沒有炎國都城內鱗次櫛比的樓宇,更沒有聯盟國家內寬敞平直的街道,有的只是如刀削斧砍般的懸崖,和清靜到令人覺得有些陰冷的幽幽深谷。
哪怕整個大陸被黑暗席捲卻依舊亮如白晝的靈秀山,在此刻的奚日問蘭看來依舊少了一些光明。
沒有光明的地方,自然看不到希望。
“爲什麼不一起回去?”在七晶城開了一家藥鋪的奚日問蘭有些不解的問呼倫青寒,就在不久前呼倫青寒還答應她說要帶她去炎國的國都離火城去看看。
“乾坤囊現世了。”呼倫青寒說到這裡一頓,看着奚日問蘭,自從上次青雲城一戰之後,奚日問蘭似乎變了,這是一種很模糊的感覺,讓呼倫青寒每次想起的時候,心裡總是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妥。“我要去一趟光啓城,你在這裡又沒什麼事情,再說師傅師伯他們想你了,你先走,說不定我隨後就到了。”
想起出發前呼倫青寒對自己說的話,奚日問蘭揉了揉眉心,這次回山,下次下山是什麼時候?
回頭望了青雲城一眼,奚日問蘭心裡一動,她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
這個想法讓她激動的輕笑了起來。
拿過身邊的一個布囊,奚日問蘭從裡面找出一支毛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了一句話,蘭兒先去見舊友,他日再歸。
寫完這句話,奚日問蘭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人去,車空。
老馬打着噴嚏依舊慢騰騰的走在去靈秀山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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