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胖子,你在拿大爺窮開心?”聽到錢多多的話,低個壯漢不由的多打量了錢多多一眼,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雖然依舊帶着幾分不屑——就錢多多現在這身打扮,在西涼城城民中再尋常不過,沒有錦繡絲袍更沒有華麗寶劍,一身衣服雖然乾淨,但是卻無半點富貴之氣,由不得別人狗眼看人低。
雖然嘴上說的直接,但是低個壯漢此刻臉上的神色裡除了不屑之外還多了幾分遲疑。
天黑後在西涼城一個地下賭坊把身上的餉銀揮霍一空的兩人爲了這個月的生計,再次來到了早已破敗不堪的鄭府。
雖然不是第一次幹這偷雞摸狗的勾當,但是這次兩人的運氣好些——在鄭府的一個後院裡,如果不是橋樑因雨水腐蝕斷裂,導致一面牆傾斜,或許還不會發現這個藏在夾縫裡的木箱。
木箱不大,長方形,長一尺寬半尺左右,裡面很多東西也不是十分名貴的首飾,都是一些戲子常用的點翠飾品,比如有一個琺琅彩花卉簪,雖然不貴重,但是卻能換點閒碎銀子,但是在箱底兩人卻發現了一件貴重的飾品,以至於令兩人有些欣喜若狂。
兩人看到的是一件金簪,雖然不知道雲鳳紋金簪的名字,但是識貨的兩人都知道,自己撿到寶了,畢竟以金絲壘成卷草紋樣襯底的金簪已經是個好價錢,再加上這個金簪上還有用金絲做成立體的如意雲紋,近看之下一隻鳳凰翱翔其間——看着做工精細的金簪兩人都清楚的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鳳凰與雲紋皆用細如髮絲的金絲壘成。
這樣的一件東西可比那些金葉子貴重的多,如果找到一個大顧客,別說能還了賭資,就是再逛幾個月窯子都沒問題。
這也是兩人聽到錢多多攔路時爲什麼氣惱的原因,畢竟他們想的是趕快把手裡的東西出手,憑空出現的這個胖子阻擋了他們早點見到白花花銀子的時間。
而且就這樣一個穿着普通的少年還要說買自己手裡的這些東西?兩人可笑之餘更多的是憤怒。
出來後一直拿着金簪的低個壯漢這個時候把金簪塞進了自己的懷裡,此刻的他有些懊惱,後悔一直觀賞這個金簪,不然怎麼會落入這個胖子的眼中,要不然那裡用得着給眼前的這個胖子那麼多廢話,直接走人就是。
兩人並不是大意,這個鄭府就是白天也很少有人來,他們想不到在這樣的時刻還有人在這裡默默的站着。
“胖子,你吃的胖並不代表你有錢能吃的下我手裡的這些物件。”看着不說話的錢多多,低個再次出聲嘲笑道,說完就要離去,卻被錢多多手裡的一個一錠銀子攔住了腳步。
錢多多手裡的銀子足有十兩重。
不止低個停下了腳步,就是高個眼中都露出了垂涎之色。
在西涼城守軍中只是小腳色的兩人一個月的餉銀纔有一兩銀子,現在這個貌不驚人的胖子出手就是十兩銀子,怎能不令兩人驚訝?
“這錠銀子夠買你手裡剛纔那個金簪了麼?”看着不說話的兩人,錢多多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從此刻兩人臉上露出的表情可以看出,兩人已經對手裡的銀子的有了想法,有了想法卻不拿出金簪,落在錢多多的眼裡就顯得有些古怪了。
財不外露,特別在窮兇極惡之徒面前。
這個道理錢多多知道,所以看着一高一低互相對視着,錢多多腦裡快速轉了起來,“價格好商量,如果這十兩銀子兩位好漢要是覺得還不夠的話,我客棧裡還有,你們可以跟着我去拿。”
“你容我們商量一下。”低個這個時候對着旁邊的人使了一個顏色,然後兩人後退了幾步小聲的嘀咕了起來。
看着望向自己的低個,錢多多對他眼神裡流露出來的東西再熟悉不過,那是貪婪的神情,如同自己看到白花花的銀子時,瞳孔會變大,身體會顫抖,會興奮一樣。
“你們要是不賣就算了,我先走了。”擦覺出危險氣息的錢多多的說着就要轉身離開,卻被突然跑上來的高個攔住,“小兄弟,買賣不成仁義在麼,看你這麼心誠的份上我們賣就是了。”
“對,我們賣。”說完這話,低個壯漢也向錢多多圍了過來。
“我不想買了。”錢多多看着逼近的兩人幾乎是吼了出來。
但是小巷寂靜,哪有什麼人在。
“不想買了?胖子,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你要知道我最討人的就是出爾反爾了,所以今天你不買也買!”高個看着想離去的錢多多,說話的時候亮出了手裡的匕首。
匕首在黑夜裡散發着寒光,如果在白天的話,錢多多一定能從刀身上看到高個壯漢此刻臉上的陰狠。
“強買強賣?”錢多多看着高個壯漢亮出的匕首,反倒鎮定了一些,他很清楚,自己此刻表現的越慌亂,越容易被人輕視,但是錢多多忘了,他並沒有蘇秦等人的身手,甚至在兵荒馬亂的時候,自保都不可能,更別提碰到兩人比他要大上許多的士兵了。
此刻一前一後攔住錢多多的人,是一對酒肉朋友,高個的叫石田,低個的叫羅坡乏,在西涼城守軍中已經任職五年,沒有立過什麼功勞,反倒被將若邪處罰過兩次之後開除軍籍,接着給一個大戶人家當護院,對付一個像錢多多這樣的少年對兩人來說輕而易舉,所以兩人看着故作鎮定的錢多多並未驚慌——從錢多多剛纔說話的語氣裡他們已經知曉,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是西涼城的人,既然不是西涼城的人,兩人可以更加肆無忌憚不用懼怕什麼,雖然他們清楚自己或許在別人的眼裡只是兩條狗,但是他們的主子就是城主見了也要給幾分薄面。
“讓你買是給你面子。”羅坡乏這個時候把手裡的木箱扔在地上,“裡面的簪子一共四件,再加上這個製作精美的木箱,算你十兩銀子並不多,識相的快點拿出銀子滾蛋,不然等大爺動手的時候,就是把你打的滿地找牙的時候。”
此刻的石田和羅坡乏都在爲了錢鋌而走險。
錢多多也是。
在青雲城錦繡當跑堂的錢多多,一年下來也剩不下十兩銀子——並不是孫大娘給的工資少,而是錢多多都把手裡的銀子換做了吃的,所以此刻錢多多剛纔手裡拿出的十兩銀子,可以說是從他的嘴裡一點一點的省下的。
從離開青雲城開始一直是錢多多掌管着祈洛歌蘇秦一行所需的銀子,但是錢多多清楚那些並不是自己的錢,每花銷出去一筆,錢多多都要記在賬上多則十天八天少則三五天讓祈洛歌過目一下,這是錢多多爲人處事的底線,他雖然愛錢,但是就像孫大娘曾經對他說的一句話,君子愛財取之以道。
這句話錢多多一直都記在心裡,他只花自己掙的辛苦錢。
如果是那十兩銀子也就罷了,錢多多犯不着爲了銀子不要命,但是錢多多知道,自己身上還帶着祈洛歌與蘇秦給自己的銀子。
足有上百兩銀子。
如果這些銀子被眼前的這兩個人搶去,自己回去怎麼對祈洛歌和蘇秦解釋?畢竟他們那麼信任的把銀子交給了自己。
“你們知道我是誰麼?”看着距離自己只有幾步之遙的兩人,錢多多明白自己既然沒有辦法在武力上令兩人屈服,此刻能做的就是用身份壓住這兩個人,而自己有什麼身份?
“喲,難道你還是有頭有臉的人不成?。”聽到錢多多的話,石田和羅坡乏對視了一眼,明顯的有些意外,看此刻錢多多氣定神閒的樣子,而且一出手就是十兩重的銀子,難道真的是大有來歷不成?
“離火城錦繡知道麼?”錢多多看着兩人頓住腳步,微微定了一下心神說道。
錢多多最重要的身份是鄭浩奇之子,問題是鄭浩奇在史書上是逆臣,這個身份錢多多要是亮出來……會死的更快,除了這個身份,錢多多想找一個體面的身份,所以他退而選擇了其次,畢竟錦繡在炎國甚至整個大陸不知道的人不多,特別是男人。
“青樓錦繡?怎麼了?”聽到錦繡二字,石田微微皺了一下眉說道,世人傳言錦繡女子各個如仙子一般,可是能見到甚至溫玉環抱的機會少之又少,他不明白此刻錢多多爲什麼在這樣的時刻提錦繡。
“你們既然知道錦繡,那麼錦繡的大掌櫃的孫大娘你們想必也知道,而我,就是孫大娘的乾兒子。”雖然早已習慣見鬼說鬼話見人說人話,但是此刻錢多多說出自己是孫大娘的乾兒子之後,心裡想起孫大娘的模樣,錢多多臉上還是有些微燙。
“原來是錦繡大掌櫃孫大娘的乾兒子啊。”聽到錢多多這樣說,羅坡乏故意在幹字上停留一下,接着和石田對視了一眼之後又開口說道,“那你身上的錢更應該不少了。”
錦繡大名聲名遠播,石田和羅坡乏都知道錦繡孫大娘和炎國權貴的關係,特別是絲綢,不然不會掛着錦繡絲綢的標誌名揚天下,現在眼前這人既然是孫大娘的乾兒子,那麼手裡一定不缺錢。
至於孫大娘要是知道自己搶了銀子會怎麼樣,羅坡乏不關心,看着有些遲疑的石田,羅坡乏向錢多多撲了過去。
“胖子,你要是死了,孫大娘就算再本事通天恐怕也不知道你的屍體埋在鄭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