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三人在路上並未停歇,等他們驅馬趕到寧國下一個城池時,時間已經過了中午,走在城內,看着大街上多是婦人和孩子,三人心裡滿是感觸,剛找了個客棧住下,幾人就聽到大街上傳來了騎兵敲鑼的呼喊聲,大意是城門將關任何人不得在大街上隨意行走。
“恐怕城破的消息已經傳來了。”劉儀站在窗戶邊,看着一對對騎兵向城門的方向跑去說道。
“除了加強防守之外,寧國已經沒有多少軍隊可以派遣了。”說到這裡蘇秦扭頭看向了奚日問蘭,“你師姐城破之後會打開殺戒麼?”
“我師姐沒有那麼壞。”聽到蘇秦的話,奚日問蘭解釋了起來,“來的時候我師姐就下令除了反抗者其他人不能隨意屠殺,更不能欺辱寧國的女子。”看着聽到自己話搖頭的劉儀,奚日問蘭輕咬了一下嘴脣繼續說道,“我知道,有時候城破會搶-劫之類的,但是我師姐說寧國的人個低體弱,不能把我們的芒國的子孫後代留下,所以你們多想了。”
“是麼。”聽到奚日問蘭的話,蘇秦冷哼了一聲,“照你這麼說,芒國高人一等,羣居的部落部族的人豈不是更加不堪?而你們不還是照樣與他們合作。”
“那話又不是我說的。”見蘇秦有些不開心,呼倫青寒皺了一下眉頭說道,“你們部族不是挺好的麼,都與炎國通婚……”說到這裡奚日問蘭想起了什麼猛的閉住了嘴。
“部落部族和炎國通婚?”見奚日問蘭忽然閉嘴,蘇秦有些意外,這一路上奚日問蘭一直都是不停的說着話,讓蘇秦感覺很是無奈,那像現在這樣竟然會說着閉口不言。
“瑤族的人。”聽蘇秦問,劉儀在一旁接口,“曾經是部落聯盟盟主的女兒,現在下嫁給了炎國的皇子。”說到這裡劉儀一笑,“聽說那女人的以前還和陸羽訂過婚……”劉儀的話剛出口,就看到奚日問蘭不停的對着自己擠眉弄眼,發覺了什麼的劉儀猛的醒悟過來,接着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去催催小二,這麼久了飯菜怎麼還沒有上來。”說完劉儀就轉身向門外走去。
“站住!”聽到身後的喊聲,劉儀扭頭看見站起來一臉疑惑的蘇秦,頓住腳步的劉儀沒有再看蘇秦,而是盯着蘇秦身前的木桌。
“你剛纔說什麼?”來到劉儀的跟前,蘇秦輕聲問了一句,雖然蘇秦已經刻意的壓低聲音,可是從蘇秦緊握的拳頭可以看出蘇秦的心情並不平靜——從劉儀之前的敘述中蘇秦知道,天下城的那個陸羽頂替了自己的身份,這事情發生在一年前,而瑤族的那個女人既然嫁給了炎國皇子,那與陸羽訂婚應該是很早以前的事情,而那個時候,自己應該是劉儀口中的陸羽。
“我剛纔……”劉儀看着蘇秦,聲音小了許多,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就在這時,奚日問蘭向前兩步來到蘇秦的身後冷冷的說道,“他說你定親的女人嫁給了別人。”
“木木?”聽到奚日問蘭的話,蘇秦猛然看向奚日問蘭,感覺心口有些作痛的他喃喃的說道,說完後蘇秦的頭就開始疼了起來,看着蹲下去雙手捂頭的蘇秦,奚日問蘭對着劉儀喊道:“快把蘇秦扶上牀。”
劉儀依言上前拉住蘇秦,不想蘇秦站起來後胳膊一晃,劉儀一個趔趄後退了幾步,把劉儀震開的蘇秦使勁晃了晃頭,低着頭看着腳下的木板的他雙眼變的通紅起來,也就一剎那的光景,蘇秦的雙眸重新恢復了原來樣子,看着木板上來到跟前的雙腳,擡起頭的蘇秦對奚日問蘭說了一句我沒事。
看着恢復正常的蘇秦,劉儀皺了一下眉頭,就是奚日問蘭臉上也不見剛纔開心的笑臉,接下來屋內的氣氛就冷了許多,小兒上了飯菜,三人沒有人說話,吃過飯後,蘇秦率先提出了讓奚日問蘭看看能不能幫自己恢復記憶,奚日問蘭點了點頭,出去了一趟的她回來之後買了一些藥物和銀針,先是熬一些麻痹神經可以減少疼痛的藥讓蘇秦喝下,接着又讓蘇秦了喝了迷魂藥,看看昏睡過去的蘇秦,奚日問蘭就上前檢查起蘇秦的傷勢來。
這一檢查讓奚日問蘭有些意外,蘇秦的脈搏比常人要堅韌許多,而且照蘇秦之前說斷了的肋骨現在竟然已經完全痊癒,如果不是知道蘇秦失憶,奚日問蘭很難相信蘇秦現在的體質會生病,最後在蘇秦在檢查蘇秦的頭部時,奚日問蘭發現蘇秦的頭頂有一塊頭皮變成了紅色,奚日問蘭知道這可能造成蘇秦失憶的罪魁禍首——劉儀說那日見麒麟軍在離火城外的護城河裡搜索,一定是蘇秦在水底受到了憋氣的時候受到了撞擊,纔會導致蘇秦的頭顱內有淤血。
找準了穴位的奚日問蘭看着閉着眼的蘇秦,緩緩下針的奚日問蘭鼻尖上慢慢出現了一層細汗,一旁的劉儀在一旁看着,緊張的握着拳頭大氣都不敢出。
最後一針落下,突然一股黑血從蘇秦的鼻子裡流了出來,看到這裡的奚日問蘭鬆了口氣,而一旁的劉儀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是見奚日問蘭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一顆懸着的心也就放了下來,“怎麼樣了?”
“我已經幫蘇秦把他頭顱裡的淤血清理了出來,至於管用不管用就要等到他醒過來才知道了。”說着話,奚日問蘭幫蘇秦擦拭着血跡和汗漬,隨後便開始把蘇秦頭上臉上扎的銀針取了下來,“藥效的時間並不長,蘇秦應該很快就能醒過來。”
劉儀點了點頭沒再說話,這邊奚日問蘭收拾好銀針之後,就在牀頭做了下來默默的看着蘇秦,一炷香的時間過後,蘇秦緩緩的睜開了眼,從牀上坐起來的他看了看奚日問蘭又瞅了瞅劉儀,臉色沒有任何變化。
“記起了麼?”看着蘇秦,奚日問蘭神色有些緊張的問。
蘇秦搖頭,接着便苦笑了一下,“看來老天都不想讓我記起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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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火城。
雖然炎國即將對寧國開戰,但是世代生活在離火城的城民們並沒有多少感觸,街上依舊人頭攢動,各種叫賣聲絡繹不絕——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他們一直感覺戰爭離自己很遠很遠,除了那些有孩子和自己的男人在軍營的家庭之外,很少會有人關心接下來炎國和寧國的戰爭,因爲他們相信炎國必勝。
生活在安逸的環境中太久的他們根本不知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感覺,更不知道當鮮血從體內慢慢流盡是什麼滋味。
在離火城相對貧困的東城,一箇中年漢子靜靜的坐在路旁的青石上,一臉灰塵的他已經看不出了本來面目,在加上他那身已經許久未換的破爛衣服,看上去就像一個乞丐,在他的懷裡有一個一兩歲的孩子,孩子緊閉着雙眼,臉色蒼白不見一點紅暈,而男子的一旁坐着一個長髮女子,女子恬靜的蹲在男人的身邊,一手拉着男人的胳膊,一手輕輕的撫摸着男人懷裡的孩子,在兩人的面前還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孩子乾裂的嘴脣隱隱能看到血肉,看着男人懷裡的孩子片刻後,少年擡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太陽,一陣眩暈的他聽到了肚子裡傳來的飢餓聲,伸手捂了一下肚子,少年接着便拿起了腰側的水葫蘆大口的喝起涼水來。
“你看着孩子,我去找點吃的。”蘇圖說着把懷裡的孩子遞給了自己的女人,接着便從地上站了起來,站起來的蘇圖摸了摸少年的腦袋,“蘇達,在這裡陪着你孃親還有你妹妹不要亂跑。”
“小雅再不吃藥……”女人看着男人腿上的血跡,眼睛有些溼潤的說——蘇沐把蘇圖趕出城主府,他的那些心腹把蘇圖攆出城池的時候竟然下重手打折了蘇圖的左腿,這一路走到離火城,沒有一點盤纏的一家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知道,而爲了自己與孩子,蘇圖這些日子來都是隻喝些水,乾糧都沒有吃幾口,可是就是這樣,他們依舊食不果腹,現在蘇雅竟然又發起了高燒。
“我知道。”蘇圖低頭看了看蘇雅,接着又瞅了一眼自己腿上的傷勢,傷口已經結疤,可是因爲並未處理,每走一步傷痛彷彿都要再加上一分,“我很快就會回來。”說完這話,蘇圖就瘸着腿一步一步的消失在了人羣中。
女人一把拉過蘇達,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一手低頭看着孩子,有些心疼的她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流下淚來——蘇圖在的時候她不敢哭,害怕蘇圖難過,現在蘇圖不在,壓抑了許多的痛苦終於從心裡發泄了出來。
蘇圖走的很慢,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裡,過了一個路口,蘇圖躲在拐角處看向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片刻後轉過頭的他仰起頭看向了天空,天空很藍,陽光刺眼。
想起重病的孩子,想起跟着自己一路來此受了無盡苦頭的女人,蘇圖默默的握緊了拳頭——作爲一個男人,不能對不起生自己的娘和爲自己生孩子的女人,可是現在……蘇雅看病需要銀子,蘇達吃飯需要銀子,就算不住宿露宿街頭也要有銀子才能活下去……可是短時間上哪找這麼多銀子去?
去偷,去搶。
哪怕被人打死,也不要讓自己的女人孩子再跟着自己受苦了。
想到這裡的蘇圖慢慢的垂下了頭,接着便開始在人羣裡搜尋了起來。
當他看到一個壯漢手裡抓着一個一個錢袋放到自己胸口之後,蘇圖猛的離開了牆壁,然後快速的向胖子衝了過去。
向一隻受了傷的野獸。
趁着壯漢不備,蘇圖抓住胖子的衣領,緊跟着一拳就向壯漢的面部擊去。
讓蘇圖意外的是這一拳竟然落空。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搶爺的銀子,大爺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扭頭躲過一拳,壯漢推了蘇圖一把,接着一腳揣在了蘇圖的小腹上,看到摔倒在地的蘇圖,壯漢冷笑了一聲,吐了口吐沫的他剛要上前,卻被人從身後拉住了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