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跑着繞過山丘邊緣,小隊長老楊超過趙天龍,側身撲向道路另外一側。“站住,這回咱們都在路北邊打!”趙天龍伸出一隻大手拉住了他,強行將其扯到了自己身邊的草叢裡。“我帶一小隊打第一輛汽車,你帶二小隊打第二輛汽車。打光了槍裡的子彈後,無論結果如何,立刻向戰馬那邊撤!”
“嗯!”老楊輕輕點點頭,將目光轉向身後的戰士,“二小隊,跟我來!”
九名隸屬於二小隊的游擊戰士默默自草叢中站起身,跟着老楊向左手方向運動 ”奇熱小說小說“小說章節更新最快 。彎着腰跑出十幾米後,他們再度將身體藏進了幾叢的乾枝梅當中。(注1)乾枝梅是草原特有的植物,生長時需要的水分極少,枝葉幹得從地面割下來就可以直接充當柴火燒。因爲花色素淡且無香氣,不被蜜蜂和蝴蝶所喜。然而草原上的牧人卻知道,此花的花期極長,一生只開一次,一經開放,便永不凋零。
小隊長老楊深深吸了一口氣,自花叢中伸出中正式槍管。這把槍是他出發前才領到手的,有九成新,槍管上還帶着一股子濃郁的潤滑油味道。爲了保證任務的完成,大隊長王鬍子把全隊最好的步槍,都集中起來配給了承擔誘敵任務的兩個小隊。並且每人還給特批了七十發子彈和五枚晉造手榴彈,給此行打上了雙重保險。
身邊的幾個年青戰士的呼吸聲有點沉,隱隱透漏出內心的緊張。受了大半年嚴格的騎兵訓練,突然又由騎兵變成了步兵,他們難免有些不太適應。擺出來的手榴彈也是橫一個豎一個,東倒西歪。
“怕什麼,咱們以前又不是沒跟小鬼子幹過?!”小隊長老楊轉過頭去,給了弟兄們一個鼓勵的笑臉。順手將最靠近自己的幾枚手榴彈擺成整齊的一排,頭下柄上,並且順手將保險蓋兒擰開,“小鬼子忙着找咱們的馬呢,目光肯定不會往草叢下面掃。等第一輛汽車開過去,讓趙中隊長那邊先開火,然後咱們集中火力再打第二輛車。前兩槍不管有沒有準頭,都給我集中打車廂前方位置那兩名機槍手。然後從第三槍開始努力解決打汽車側面的另外一挺重機槍。彈倉裡的子彈打完後,立刻給我把手榴彈投出去,然後藉助手榴彈的煙霧撤退!誰也不準回頭!”
“是!”戰士們聽老楊說得條理分明,心中的緊張感覺立刻就輕了不少。遊擊小隊長老楊向正在開過來的汽車上掃了幾眼,又以極低的聲音說道:“每輛汽車上只有十來個鬼子,跟咱們人數差不多。並且他們連擲彈筒都沒有帶,火力上不比咱們強哪去!”
“嗯!”戰士們笑了笑,輕輕點頭。一直僵在扳機處的手指也慢慢鬆了下來,勾起地面上的野草輕輕活動。
看到大夥都把狀態調節到最佳地步,小隊長老楊終於放了心,將目光再度轉回草原上人腳踩出來的土路。第一輛日本鬼子的汽車已經開到了距離大夥不到五十米的位置,車上鬼子兵的叫囂聲清晰可聞。比起大夥以前打過交道的difāng駐守部隊,這支特地從僞滿洲國抽調過來的鬼子兵,裝備要精良得多。每個人頭上都頂着一個西瓜皮狀的頭盔。頭盔外邊還套着一層淡lusè的僞裝網。隨便拔幾把植物插在僞裝網上,就能將自己與車下的草原融合成yiti。
“好東西,都使瞎了!”老楊心裡默默嘀咕了一句,調整槍口,瞄準第二輛汽車上的重機槍手。這個輕微的動作,卻令槍管旁的乾枝梅發出沙沙的響聲。有名聽力靈敏的鬼子兵迅速將頭擰了過來,目光在花叢附近來回逡巡,“不對勁,我好像看到有東西藏在草叢裡邊!”
“兔子,或者倉鼠唄!還能是什麼東西!”小隊長真田村一回頭拍了他一巴掌,笑着奚落,“慄原伍長,不要這麼緊張。那裡的雜草雖然高,卻沒高到可以藏下一匹馬的地步。”
“慄原君的膽子就是小!”其他鬼子兵也側過頭,衝着發現情況的慄原伍長低聲奚落。“剛纔過河時,他差一點兒就把自己給淹死!”
“是啊,ruguo在不到膝蓋高的水裡淹死了,慄原伍長可就徹底成了名人了!”
“我,我剛纔真的好像看見草叢裡有東西!”一片鬨笑聲中,慄原伍長紅着臉,大聲替自己辯解。“他們前幾次雖然都是騎着馬衝過來的,誰能保證這次他們不突然換了想法?!”
“那他們就甭想再活着離開了!”其他鬼子兵們繼續搖頭,對慄原伍長的話不屑一顧。敵軍只有二十多人,而他們這邊光是兩輛汽車上,就裝了二十六人,後面不到三百米的距離,還跟着幾百名同伴。ruguo中國人敢捨棄了戰馬前來步戰,結果肯定是有來無回!
“你要是還不放心,就朝你認爲有問題的difāng打幾槍!”看到手下的小伍長固執己見,鬼子小隊長真田村一有些不高興了,皺着眉頭命令。
“我,我”慄原伍長猶豫着,不知道自己是該不顧頂頭上司的顏面,堅持向乾枝梅叢後開槍,還是主動認錯,把這件事就此揭過去。正遲疑間,忽然發現頂頭上司真田村一的腦門上出現了一個黑黑的小洞,然後,就看見一股白色的腦漿子直接從洞口噴了出來。
“敵襲!”他扯開嗓子,大聲示警。同時端起步槍,瞄準已經被汽車拋到身後的乾枝梅。還沒等找到目標,第二顆子彈已經從車廂側前方飛了過來,“乒”地一聲,正好命中他的鼻樑。
“敵襲,敵襲!”汽車上的其他鬼子兵也反應了過來,紛紛撲上前去抓真田村一留下的重機槍。就趴在距離汽車不到二十米處草叢裡的趙天龍怎肯給敵人反擊的機會,反轉手腕,兩把盒子炮同時開火,“乒乒乓,乒乒乓,乒乒乓”子彈貼着車廂擋板掃過去,將試圖靠近重機槍的鬼子兵一個接一個打翻在地。
“乒、乒、乒、乒!”跟在趙天龍身邊的其他游擊隊員,也迅速扣動扳機,將車廂側面的另外一挺重機槍打成了啞巴。中正式步槍的優異性能,在近戰中發揮到了極致。滾燙的子彈成排掃進車廂,壓得裡邊的小鬼子無法擡頭。
藏身於乾枝梅叢後的第二小隊戰士,也在老楊的帶領下,瞄準第二輛軍車上的鬼子兵陸續快速扳機。架在車廂前方的重機槍,迅速變成了啞巴。架在車廂側面的重機槍,也只來得及射出一梭子子彈,就完全變成了擺設。有名鬼子兵冒死從車廂中跳起來,大叫着撲向機槍。老楊冷靜地用中正式瞄準了他,用力扣動扳機,“呯勾!”子彈拖着尖嘯砸在了小鬼子的鋼盔上,將小鬼子的腦袋直接和脖子掰成了九十度直角,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仰面栽倒。
“扔手榴彈,撤!”趙天龍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清晰地抵達每一名游擊戰士的耳朵。
趁着汽車上小鬼子被打懵的功夫,游擊戰士們抓起早已打開保險蓋的手榴彈,用力投了出去。“轟!”“轟!”“轟!”沉悶的爆炸聲在兩輛汽車的前後zuoyou陸續響起,殺傷效果寥寥,煙霧卻遮天蔽日。
敵我雙方的目光都被手榴彈爆炸帶起的濃煙遮擋,所有射擊都成了沒有目標的亂打。“撤!別戀戰,馬上給我撤!”趙天龍又大喊了一聲,憑着直覺朝被煙霧包裹的汽車駕駛室開了兩搶,轉過身,帶頭向山丘後存放着戰馬的位置跑去。戰士們也紛紛將中正式步槍彈倉中的子彈打光,跟在趙天龍身後,迅速脫離戰場。
“乒、乓、乒、乒、乒!”跟在汽車後兩百餘米的其他鬼子兵追了上來,一邊跑,一邊朝趙天龍等人開火。距離雖然離得稍微有點兒遠,卻打得游擊隊員們不得不將腰彎得更低,跑動的速度也大受影響。
“該死!”趙天龍大聲罵了一句,回過頭,盒子炮又掃出一排子彈。距離太遠,敵我雙方又都在跑動當中,沒能擊中任何目標。
小鬼子們卻被他的這個動作給激怒了,十幾個人同時蹲下身,半跪着扣動扳機。“乒、乒、乒、乒”子彈交替着,在趙天龍身邊織出一道火網。兩名游擊隊員躲閃不及,身上噴出一團紅霧,驚叫着栽倒。
“老劉!”游擊戰士小張大叫着跑過去救助傷員,沒等到達目的地,就成了小鬼子步槍下的第三個犧牲品。比起大夥以前jiēchu過的difāng留守部隊,這支剛剛從僞滿洲國趕來的關東軍素質高出了不止一點半點。總是用十幾條步槍不約而同地瞄準一個目標開火,雖然隔着兩百餘米,依舊能收穫到驚人的效果。
“別戀戰,趕緊去跟小寶匯合!”趙天龍發覺情況不妙,一邊向追過來的鬼子兵開槍還擊,一邊大聲命令。
幾名試圖跑回去救助袍澤的游擊隊員聽見了,咬咬牙,毅然調頭。而受了傷的老劉和小張三人,則從血泊中掙扎着爬起來,端起步槍,瞄準追兵的胸口。
“乒、乒、乒!”中正式的射擊聲再度響起,兩名追在最前方的鬼子兵毫無防備,胸口冒出一股爲,仰面朝天栽倒。
其他鬼子兵顧不得再向趙天龍開槍,齊齊調轉槍口,以優勢的火力向小張和大劉三人攢射。很快,將三人再度打倒,寬厚的胸膛上佈滿了彈孔。
“殺雞給給!”兩挺輕機槍也於路邊迅速架了起來,在一名鬼子軍曹的指揮下,在趙天龍等人的身體前方編織出一道火網。兩名跑得最快的游擊隊員一頭撞了上去,肩膀、胸口和大腿等處同時中彈,渾身上下都染滿了紅。
其他游擊隊員被迫停住了腳步,半蹲在齊膝高的草叢中,與趙天龍一道,試圖將輕機槍打成啞巴。然而,在敵人優勢的兵力下,他們的想法註定是一種奢望。
纔開了兩三槍,就有一名游擊隊員被小鬼子用歪把子打爛了胸口,另外一名游擊隊員被則追上來的鬼子兵射中了後背,撲倒在草叢中,氣息奄奄。
“戰馬,戰馬在山坡後!”追上來的鬼子兵們也發現隱藏在土丘後的戰馬,興奮地發出一連串大叫。
“繞過去,先把戰馬抓住,全殲他們!”一名鬼子上尉大聲發出命令,帶領自己的嫡系,快步撲向馬羣。其他鬼子兵則分成數個戰鬥小組,或者以半跪姿態集中火力向游擊隊員們攢射,或者在輕機槍的掩護下繼續向趙天龍等人靠近,一波又一波,無止無休。
“失敗了!”看到漫山遍野向自己包抄過來的鬼子兵,趙天龍嘴巴里涌起一股苦澀。儘管他已經做出最仔細的安排,然而,在敵我雙方的巨大實力差面前,失敗依舊無法避免。兩個小隊的弟兄都跑不掉了,儘管大夥距離戰馬已經不到兩百米。可在小鬼子的輕機槍封鎖下,這兩百米距離就是死亡之路,除非有神仙幫忙,否則誰也無法從彈雨中衝過去。
“不要慌,我來了!”負責看護戰馬的鄭小寶也發現了大夥處境的危險,跳上自己的坐騎,用馬刀驅趕着其他戰馬,試圖主動衝過來與趙天龍等人匯合。這個動作,令他自己也成了鬼子的重點照顧對象。一挺輕機槍迅速調轉槍口,逆着山勢射出成串的子彈,打得戰馬身旁草葉四濺,煙塵滾滾。
“不要過來,小寶,不要過來,你自己先走!”趙天龍扯開嗓子,大聲命令。形勢已經非常明朗,ruguo鄭小寶自己逃走,則還有可能將誘敵失敗的消息送到一中隊那邊。ruguo鄭小寶執意要衝過來匯合,整個擔負着誘敵任務的中隊,就是全軍覆沒。
“打,打那個大個子,他是軍官!”鬼子軍曹一揮戰刀,將刀尖指向趙天龍。兩挺輕機槍迅速又調轉,隔着兩百五十多米遠,用準星將趙天龍套了個死死。
還沒等他們扣動扳機,突然,靠近道路的乾枝梅叢中,再度飛出了幾枚捆在一起手榴彈。“轟!”地一聲,將機槍和機槍旁指揮的鬼子軍曹,同時送上了西天。
“龍哥,趕緊走!”一小隊長老楊大叫着跳起來,將一枚接一枚冒着青煙的手榴彈,從背後丟進小鬼子的隊伍當中。“轟!”“轟!”“轟!”,巨響連連,晉造手榴彈威力雖然差了些,卻將毫無防備的鬼子兵們炸得連滾帶爬,灰頭土臉。
“哈哈哈哈!”丟完了手榴彈的老楊放聲大笑,抓起中正式,頂着鬼子兵的後背陸續開火。“乒、乓、乒、乒!”不到十米的距離,沒有一顆子彈被白白的lang費。
“殺了他,先殺了他!”沒想到自己腳下還藏着一個大活人的鬼子兵們顧不上再攔截趙天龍,轉過頭,一擁而上。彈倉再度打空的老楊掄起步槍,奮力一揮,“噗”地一聲,用槍托將一名鬼子兵的頭盔直接砸進了腔子裡。隨即他利落地掏出匕首,左捅,右捅,血光飛濺,鬼子們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呯!呯!呯!”鬼子軍官們手中的王八盒子響了,在老楊身上打出數團血花。“小鬼子!你們也就這點兒本事了!”游擊隊員老楊回過頭,輕蔑地笑了笑,轟然栽倒於乾枝梅叢中。
素白色的小花瞬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在夕陽的照耀下,紅得明亮如火。這種花,一輩子只開一次,一經綻放,就永不凋零!
注1:乾枝梅,草原上特有的一種植物。花朵可直接剪下來做天然乾花用。從不凋零。
注2:奶豆腐,上節提及的奶豆腐,學名幹奶酪。是蒙古人的零食。純奶發酵後脫水壓制,風乾。雖名字上有豆腐兩個字,乾燥狀態時的硬度卻等同於磚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