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已過,桃花盡落;昔年舊影,傾城煙滅。
空曠寂靜的大殿內,殘燭照亮孤帳成朦,外面本有重兵把守,不知怎會讓人悄無聲息的進入。
御榻上的男子雙目凹陷,形容枯槁,乾瘦的雙手中輕捧着一把小巧的摺扇,扇面素潔只有人細筆勾畫一株桃樹,樹畔碧水青悠,正有小船泛舟湖上,依稀可見船首有兩個人對面而坐。
一別數十載,記憶中的人永遠是面若桃花,笑如薰風。
完顏霖慶看到扇面一角的題字落款,終於再也遏止不住心中悸動,嘴脣無力翕動間只緩緩輾轉兩個字。
鳳言珏靜靜站在御榻前,看着這位西夏帝王並不爲自己的處境淒涼而憤怒,也不爲西夏大廈將傾而惶然,卻在看到這把《桃花扇》時而終於動容。
“他……可還好?” 完顏霖慶軟軟倚着牀柱,暗啞澀礪的聲音中竟然還透着一絲關切。
“說好不好,說不好也非是太糟。”他語聲和緩,實話實說。
雖覆掌南唐大權,只是以華子鑑的身份可以說是如履薄冰,國內人心蠢蠢欲動他要各方壓制調諧,爲前線大軍籌備所有補給皆是由他督促急辦,他揹負所有欺世腹誹之名,一力擔下南唐未來。
看透華子鑑的人不多,除了心思通明的鳳言珏,或許只有這位異族的皇帝。
“天意……。”完顏霖慶雖然不諳政治,但畢竟坐登大寶十數年,鳳言珏話中隱含的意思他清清楚楚:“讓他這般人物也墜紅塵。”腦中悠然浮現那人翩然倜儻的身姿,那一言一笑依稀還是昨日,這樣一個光風霽月的男子卻爲了一個人而甘願負盡天下,負了知己。
他的話鳳言珏有聽沒懂,只是看他蒼白的臉上笑容悽惶,眼神不曾移開的留戀在畫扇上,像是看着世間獨一無二的瑰麗珍寶。
“你走吧,謝謝你給我這把扇子。”鳳言珏還在想該怎麼開口說出自己此行目的,完顏霖慶倒是擡頭對他莞爾一笑,那笑容將無色的容顏也添出幾分明亮。
鳳言珏被他的話堵得默然了半晌,這位皇帝不會以爲他千里迢迢就來給他送一把扇子的吧?!
完顏霖慶看着面前容色斐然的俊美男子,瞭然於他眼中情緒千變,那一刻,這位西夏失敗的皇帝腦中卻從未有過的清明:“我知道你要什麼,可是你要的東西我不能給你。”
鳳言珏再次愕然,不僅懷疑面前這位真是那個腦子很難轉彎的夏帝嗎?自己什麼都還沒有說,他就好像事事都明白似的。
“我要什麼?”鳳言珏微笑禮貌的反問。
完顏霖慶呵呵一笑,情緒轉換起伏太大讓他一下子一口氣接不上來而咳嗽不止,鳳言珏見不得一個老人這樣孤孑淒涼,幾步上前單手覆上他的背脊,替他順着氣,手掌搭上的那一刻,只覺這位西夏皇帝已經瘦骨嶙峋。
“陛下怎會如此?”鳳言珏不曾真的見過宮闈政變的慘烈,只覺面前的老者非常可憐。
完顏霖慶卻全然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長嘆了一口氣後這才緩緩說道:“他明白我是什麼樣的人,所以纔會助我登上這西夏帝位。”他側首看了一眼身旁的鳳言珏,臉上的笑容帶着幾分自嘲:“我總算看明白了,倒也希望從來沒有明白過。”
鳳言珏在他的一笑中被震的回不過神來,那雙精茫閃動的眼眸真的是這位枯朽老人的嗎?
“可惜……。”可惜你的才華並不是在政治的爾虞我詐中,鳳言珏心中暗歎,看來想靠華子鑑的魅力來套出寶藏下落是不太可能了。
“是啊,可惜他雖負我,我卻不忍負他。” 完顏霖慶打開手中扇子,指尖微微顫顫的撫上絲絹扇面。
鳳言珏心中一動,暗想難道有戲?
還未來得及慶幸,完顏霖慶又接着嘆道:“先帝傳下的密藏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他的話讓鳳言珏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熄滅,而完顏霖慶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尷尬的只能傻笑。
“他的爲人我很清楚,絕不會爲這種事向我開口。” 完顏霖慶渾濁的雙目突然灼灼的看着鳳言珏,口氣雖虛軟卻含着無比的堅定:“況且他也不可能知道西夏有密藏。”
“爲何他不可能知道?”這千百里外發生什麼事他怎麼曉得?況且據他所知靖陽女帝對華子鑑的情分也是不同尋常的,他就好奇這位西夏皇帝哪裡來的如此篤定。
完顏霖慶並不奇怪他的質疑,反而將手中畫扇遞給他:“恐怕你沒仔細看這舟上所坐的人是誰吧。”
這點倒被完顏霖慶說中了,鳳言珏並沒有細看過這把扇子。
“這扇子怎麼了?”他雖是問,手卻是接過了畫扇。
扇面上桃花落江,意境透着八分的優雅,二分的閒適,確實是上佳之作。不過這裡面有什麼問題?
完顏霖慶看出他的疑惑,遂回道:“若是他有意用畫扇勾起我的回憶,這扇面上怎麼會繪有他和靖陽女帝?”
被他這麼一說,鳳言珏眼中不敢置信的閃過驚愕,往畫扇上細細看去,這背江而坐的儒衫男子是不是華子鑑難說,可他對面的人卻也是挽着發,穿着男子衫袍,面目根本就依稀難辨,完顏霖慶怎麼就斷定其中一人是靖陽女帝?
“在南唐男子掛佩,女子懸璃,璃下系粉色綴蘇。” 完顏霖慶的解釋讓鳳言珏茅塞頓開,果然可見那人腰間粉色流蘇迎風搖曳,沒想到南唐有這種風俗實在不能怪他。不過李馨歌怎麼都不看清楚就隨便拿了把扇子出來?!
完顏霖慶明瞭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懊惱,反而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也好,能得他真跡,畫的是誰都無所謂了。”他拿過鳳言珏手中把着的扇子,小心翼翼的將扇面合起:“以他的明慧,若知道西夏有密藏怕如今南唐北魏和西夏也不會是這種境況了……。”
他的最後一句話讓鳳言珏心中警覺頓生,這位西夏皇帝話中有話。
這一個多月來,李馨歌發現自己狂躁了不少,北魏很給南唐面子,除了單涼,餘下諸城欣然約南唐同往,本來按照約定南唐只能拖在北魏之後,好東西輪不到他們,收拾倒都是他們的事情,北魏此舉也算給足了南唐面子。
“真是氣死我了 !”淺曦揚提着把銀槍怒氣衝衝的一路疾行而來,身後衆人面色也是一般難看。
怒髮衝冠的淺曦揚正巧碰到同樣心情不渝的李馨歌。
“怎麼了?”李馨歌見淺曦揚一張俊顏都快噴火,很是體恤的詢問。
被她這麼一問,淺曦揚方纔被努力壓下一點的火氣又蹭的一下冒起,就差眉毛也倒豎:“還不是北魏那幫傢伙!!”
“又碰上了?”李馨歌咬着牙雙手叉腰惡狠狠的問道。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北魏仗着潼關一仗完勝,多次於路上相遇時對他們明嘲暗諷。李馨歌十分肯定趙臻一定知道這件事,但卻任由屬下如此妄爲,實在是太可惡了:“王八蛋。”她十分不合身份的罵了一句粗話,實在是她快要被逼急了。
“想不到北魏的女人也那麼厲害,這次淺將軍可着實吃虧了。”淺曦揚身後有人開始替他抱不平。
“女將?怎麼回事?”李馨歌身體一歪,看向淺曦揚身後說話的那個侍衛好奇問道。
衆人都是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大家七嘴八舌的將事情拼湊起來。原來北魏和南唐都駐紮在這滁州,滁州是往單涼的最後一個大城,北魏大軍駐紮東城外,南唐大軍駐紮西城外,本來井水不犯河水,不過兩軍的高級將領有大部分都在城內,大家僅僅以城內一條通市大街爲線,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互不侵犯。
當然南唐貫徹的很好,他們巴不得別看到北魏那幫子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將領。可北魏顯然沒他們那麼低調。
淺曦揚和君尚關係很好,當然這全拜淺曦揚那純天然的性格所致,君尚受傷,不用李馨歌吩咐,淺曦揚自發自覺的幫他搜刮補身子的食料。
兩軍入城,不過都沒有襲擾百姓,該做生意的做生意,淺曦揚不過上街買只烏骨雞順便買點紅棗而已,不小心跨了三八線,本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居然被北魏一個女將軍給看到,然後對他明諷暗刺了一番,要不是看在對方是個女子而且他的手下死死拉住他的話,淺曦揚很有可能當街跟人幹架。
“還真當我們南唐好欺負不是?!”李馨歌越聽火氣越大,當聽到他們說那女將軍譏笑他們南唐男子各個賽花的時候,她更是氣得撩起袖子。
淺曦揚見李馨歌雙目噴火心中暗道不妙,萬一元帥氣昏腦子,找北魏論理可就麻煩了。剛想安撫她幾句,李馨歌已經一把攫住他的手腕拽着就走。
“殿下,你可別跟他們動真格的。就當他們說的話是……是放屁好了。”淺曦揚自己心中餘氣未消倒要反過來安撫李馨歌。
可李馨歌完全不理會他說的話,依舊自顧自的拽着她大步行走。淺曦揚看情形不妙,忙朝屬下打眼色,讓他們把副帥找來,整個大軍內現在只有一個人的話李馨歌能聽進去。
“拿棍,我們打到氣消了爲止。”偌大的校場內,原本在切磋比試的將軍士兵們自覺避開左右,給兩人讓出了位置。
淺曦揚拿着李馨歌遞過來的木棍,愣在當場硬是沒有反應過來。他本來以爲李馨歌會……。
“喂,想什麼呢?我不客氣了啊。”李馨歌話落也不等淺曦揚準備,一棍子朝他身上招呼過去。
兩人直打到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爲止。
“爽了。”李馨歌將木棍在手中打了個圈,負在身後,吐出口中濁氣,臉上怒色已消:“你怎麼樣?”她問同樣喘着氣的淺曦揚。
淺曦揚點了點頭,不過他可沒李馨歌那麼爽,打起人來像拼命,雖然以他的功夫李馨歌是傷不了他分毫的,可他得處處小心免得傷了李馨歌,手腳有點放不開。不過說起來出這麼一身汗也確實心中舒坦了許多。
“好了,發泄完了,該幹嘛幹嘛去吧。”她留下一句話後瀟灑離去,只剩下淺曦揚怔在當場哭笑不得。
洗了個澡,筋骨分外舒坦。李馨歌換了身簡單的衣裳愜意的躺在窗旁睡榻上。
屋外有敲門聲傳來,李馨歌懶懶的應了一聲。
“聽說殿下近日火氣頗大。”原來是君尚一手端着碗東西走了進來。
他行止不便,李馨歌忙翻身下榻上前接過他手中那隻瓷碗,碗中湯清如水,可那味道卻明明不是白水。
“咦,這是什麼?”她好奇的將碗湊到面前,雙手輕晃,湯汁掛在碗壁上,徐徐滑下,看上去頗有幾分濃稠。
“這是安蟄湯,降火清燥最有效。”君尚見她好奇的樣子,笑着解釋道,口中一串藥名更聽得她如墜五里雲霧。
“你這是給我的?”她打斷他的解釋,這些藥理她完全不懂。
君尚點了點頭,臉上的笑依舊溫煦:“天乾物燥,多喝安蟄湯有益身心。”
李馨歌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對於君尚的話她沒有質疑的理由;一口喝盡碗中的湯汁,蓮心的清苦夾雜半分澀嘴直喝得她連眉頭也皺起。
“你要出去嗎?”李馨歌見他揹着一個藥匣子,將藥碗放在一旁桌上,抿了一下脣問道。
“恩,滁州西山外有種草藥我想去採點。”他點了點頭,手上臂骨未合居然還想去爬山?
李馨歌蹙着眉頭想了半晌,轉身拿起掛在風屏上的外套穿上:“我和你一起去。”
“殿下身份貴重,怎好隨在下去這荒郊野嶺的。”君尚婉轉推脫。
李馨歌可不買他賬:“我正好要出去巡視一下,走吧。”不再給君尚反對的機會,她自己先行跨過門檻走了出去。
滁州城西至外數十里都已經在南唐軍隊控制之下,但爲了安全起見,李馨歌還是帶了淺曦揚等十數人一起前往,她是不怕的,不過君尚的安全她必須顧及。
高山落泉,千丈墜瀑激盪起氤氳的水霧繚繞盤桓在山腰間,將整座山半蓋半掩恰似欲遮還羞。
西夏境內多山巒,滁州城內的所有水源都來自這玉泉山上的清流瀑布。李馨歌傾身往碧水深潭裡張望了一眼,心中暗想如果在這水源之頭撒個幾十包巴豆下去不知道會不會產生什麼作用,可轉念想到自己的人也是喝這水的,如此邪惡的念頭這纔打消。
“蛇涎草應該就長在那片陰溼的山腹間。”君尚右手遙遙一指瀑布旁嶙峋的山石。
蛇涎草是解毒聖藥尤其對蛇毒有顯著療效,可是與蛇涎草長在一起的還有一種淬有劇毒的蛇腥草,兩種草藥外形相似,若非細辨很容易搞錯。
君尚將兩草區別詳細道來,並將如何採草能保得草本無損的方法鉅細靡遺的說與衆人聽。
歷朝武將大都爲草莽,功夫了得,氣勢驚人,可扯到文化水平就實在比較寒磣,能識斗大幾個字就不錯了。但南唐將領卻是文韜武略俱佳,尤其是通過科考上來的。
淺曦揚堂堂武狀元,這種事情說一遍他就完全明白了。不過李馨歌不能讓他去。
“你留下來保護君公子,採草我去。”李馨歌斬釘截鐵的下了決定,本來指望淺曦揚身後那些人,可見他們一臉迷茫的樣子,顯然有聽沒懂。
“啊?這可萬萬不妥。”淺曦揚大驚失色,讓李馨歌去爬那山?開玩笑吧……。
李馨歌卻不容他反對,她的功夫不好,萬一淺曦揚離開後出什麼岔子,她可不保證能護得君尚安全,所以折中之下還是自己爬山採藥比較妥當,反正也不是很難。
“還是我自己去吧。”君尚雙眉微蹙,顯然也不太贊成李馨歌親去。
這回是李馨歌和淺曦揚兩人都盯着他一頓猛看,眼神像是看着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東西,淺曦揚更是嘖嘖開口:“你左手骨折還沒好呢?想單手攀爬?”他誇張的將君尚上下打量一番,慎重的搖了搖頭:“我一隻手都夠嗆,你看起來不比我強呀。”
君尚被他搶白的只能愕然,這淺曦揚說話也太直接了吧。
李馨歌被淺曦揚的表現給逗樂了,哈哈笑了起來,差點連淚水也笑出來,看來對付君尚這種君子只能像淺曦揚這般耍無賴。
“你們就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她繫緊腰間放草藥的錦袋,朝兩人揮了揮手,轉身就往瀑布旁的山澗跑去。
君尚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忙朝着她行去的方向大喊一聲:“小心蛇涎草附近的蛇啊。”流瀑之聲轟隆隆,也不知道她聽沒聽到。
都說劇毒之物百步之內必有解毒良藥,這話不假,君尚以爲這等常識李馨歌應當知道,所以看李馨歌頭也不回的揚了揚手,他便放下心來。若他知道李馨歌很多“常識”都不懂的話,可能就不會像如今這般泰定了。
“我們去那裡坐一下吧。”淺曦揚估摸着一時片刻李馨歌是下不來的,不想讓君尚幹杵在這裡,所以他指了指不遠處水潭邊的一塊高石。
君尚回眸看了一眼那水流“轟隆隆”砸下的瀑布,點了點頭。
“你們去山下看着元帥,若出了什麼事情馬上回來告訴我。”淺曦揚將事情一一吩咐下去,對於君尚他只能寸步不離,而李馨歌他則是十二萬分的不放心,要真出了什麼事情他們死一萬次都不夠,可她發下的令,他不得不聽。
“應該不會有事的。”君尚喃喃了一句話,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身旁同樣神思不屬的淺曦揚聽。
說起來,這樣徒手攀爬李馨歌還真是第一次,剛至山腰她已經累得氣喘吁吁,爬山可真是個體力活。
四周水霧淡淡縈繞,李馨歌向下張望了一眼,霧氣迷濛下,山體陡峭高峻倒是看不清楚了,連侯在山腳下的幾個士兵其身影輪廓也再難瞧見。
李馨歌歇息了片刻又繼續往上爬,雙手把住一塊突兀在外的岩石,她艱難的翻身上去,原來高石後面正銜連有一處深穴,可惜她沒有帶照明的東西也看不清這黑漆漆的洞內有些什麼。
無心觀察地形,因爲這蛇腥草的味道實在太沖鼻子了,腥味之重直讓她胃部一陣痙攣。她彎下身子一手捏着鼻子在這塊頗大的石墩上仔細尋找。
葉翠深綠,根莖處是猩紅色。巖角處長的都是這種草,一股惡臭陣陣撲鼻而來。
李馨歌一張臉差點皺成一團,眼光再次將這塊不大的地方掃視一圈,除了蛇腥草外根本沒有君尚說的蛇涎草。
目光逡巡不停,終於在山穴旁的一處峭壁上看到了幾株蛇涎草,不過那草位置長得不太好,如果想要採下來,這身體必須傾斜出去幾分,如果平衡力不太好很難說不會從上面倒栽下去。
爬都爬那麼高了讓她就這麼空手下去是不可能的,李馨歌一手把住洞穴口一塊堅石,身體傾斜試了一下,虧得她身材高頎,應該能採到。
她深吸了一口氣,右腳又向外小跨了半步,半個腳掌懸空在外,她再次傾身過去,雙指恰能勾到。
“咦?”李馨歌目光突然凝住,口中驚疑出聲,這棵草怎麼好像在動?
雖然耳旁墜泉聲滾滾,可這背面的山坡根本沒有風,而且這草動的也太詭異了吧,好像慢慢在生長?
事實告訴我們,任何違背自然規律的事情都是不存在的。
待李馨歌終於看清楚那棵正在生長的草後,早已嚇得花容失色。那哪是草啊,那分明是一條翠綠色的蛇啊!
李馨歌這輩子怕的東西不多,恰恰最悚的一樣東西和一般女孩子無差。
心中驚駭,腦中懼意頓生,慌亂下,她猝然鬆了手,腳下一滑帶的凌亂碎石噗嗦着滾下千丈峭壁。
一瞬驚變,完全出乎所料,讓人根本不及反應。
當李馨歌感到支撐力驟失,身體向下墜去的時候,她要再作補救可是來不及了。
腦子中一片空白,什麼思維都停頓。一年多前她親手推完顏旻一起落下瓊臺時的感覺與此時可完全不一樣,當初她明知道不會死纔會不懼從高臺躍下,可此時將直面死亡,原來也並不是十分恐怖,只因什麼害怕,驚駭都在一刻間給忘記了。
腰上驀然一緊,玄色的腰帶似乎被什麼東西勾住,在一股大力下她的身體被生生拽了上來。腳下虛浮打飄,她站不穩的向後仰去,整個人恰巧落入一具溫軟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