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暮然回首數風流(下)

經過幾日磋商和談判, 對於西夏領土歸屬劃分已經有了初步定奪,而北魏也準備返師回朝,比起南唐的篤定, 北魏似乎有些急促。

“等趙臻走了, 我們好好將單涼規整規整。”李馨歌坐在桌旁, 一手撐頰一手拿着雙筷子, 臉上歡愉神情不加掩飾, 北魏回師她最開心不過,總算能不用再見到那位心思深沉讓人難以琢磨的魏帝了。

鳳言珏替她夾了一筷子菜到她碗中,見她這麼開心也不忍心拂了她的意, 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而他的預感從來沒有出錯過。

魏帝本已整飭軍隊,準備先率親衛精騎回國, 留下副帥照應單涼, 安排以後的軍容事物。可一封密信突至, 使得他的回師計劃擱淺。

送信來的人一身商賈打扮,滿面的風塵像是久不經洗滌。

雙手呈上一方小巧瑪瑙印鑑, 來者躬身垂首退與一旁,親衛接過印鑑辨明無礙後,這才呈於首座帥椅上的趙臻。

瑪瑙普通,方印精巧只有小指般大小。趙臻掌中閒閒把玩這枚印鑑,朝下以目色示意。

待帳中諸人皆退下去後, 他這才細看那枚印鑑, 上面並沒有刻誰的名號卻寫有兩個瘦金體的“皆安”。

皆安……一切平安……。

趙臻拇指緩緩摩挲玉潤的紅瑪瑙, 突然指下用力, 印鑑竟然被他生生攔腰掰斷, 可斷口處卻非常平整像是被人一早就動過手腳。

拿着斷裂雙面的印鑑放在燈火下,兩面斷口處恰各刻一個古篆字體, 合起來正爲“端雍”

“端雍皆安”趙臻眉間深刻的陰霾頓時消散不見,可臉上冷笑卻更加深凝幾分。

好一個南唐,好一齣兵變,差點將他騙回國內。若不是他當時態度果決,堅信雍王趙琤的話,恐怕西夏大半都要落入他們手中了。

這一手聲東擊西、調虎離山玩得夠出色,只可惜連老天也站在他們北魏這邊。

“吩咐下去,軍隊待整,近日不回朝。”他越簾而出,吩咐左右親衛。

陽光透雲四射,將萬丈光芒灑下,晴空也好,陰霾也罷,人心亦已不隨。

瓊枝墨嵐深處,華服採章的男子或閒庭信步,或偶爾倚了橋欄,神色怔忪的看曲橋下魚兒繞石。

也不知枯坐湖畔岸庭多久,毓林寂處靜無人聲,只聞雀鳥“啾啾”的啼鳴。

直到一雙珍珠寶履,紫鵑纏銀枝的裙襬躍入眼中,他這才恍惚的擡起頭,見面前無雙容色,眼中一抹惆悵這才悄然掩去。

“怎麼是你?”華少堯起身稍許整了整衣帶,口氣寡淡的問道。

“怎麼就不能是我?”熙寧訕訕一笑,鐵紅的胭脂色在眼角勾出飛天一線,無端憑添了幾分厲色,神態間似乎再不是當初溫婉柔順的北魏公主。

華少堯淡淡睨了她一眼,側身與她擦肩而過,一句話也不願多說,新婚夫妻卻形同路人。

熙寧眼睜睜看他從自己身旁而過,眼神倦冷的讓人心寒,可身上淡淡馨香卻依舊撩人,依舊讓她眷戀。

她大袖一拂,驀然回身看他,只看到他挺直的背脊和腳下一步一步的堅定:“三哥讓我們去帝京稍住些時日,你看可好?”

他步子一頓,卻依舊沒有回身,只冷冷應了一聲:“隨你的意思。”便不再多言的依舊跨步離去。

“華少堯!爲了南唐你難道連死都不怕嗎?”熙寧突然失控的對着他離去的背影低吼道,再也僞裝不住,再也不能對他的所作所爲當作看不見,心中所有深埋的痛在這聲中一併喊出。

端王是有封邑有軍隊的親王,雍王授命監國手握重權。這兩個本沒有利益衝突的人卻由於華少堯的一手安排而出現猜忌。

端王忌諱雍王有篡位之嫌,雍王疑忌端王乘皇帝遠在千里之外而起取代之心。

百萬雄師對峙於霧都江畔,戰局一觸即發。

一封密書,一場鴻宴,雍王和端王干戈盡化。

對於她的質問,華少堯依舊以無聲作爲迴應,他做過什麼事,他是不是願意爲誰死這都是他自己的事。

可熙寧並不這麼認爲,他的生或者死已經再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

“爲什麼不回答我?”熙寧幾步上前一把扯住華少堯的衣袖,橫身擋在他的面前,堵了他的去路。

華少堯雙目與她對視,森冷目色中隱有機茫閃過。

見他不語,熙寧話鋒更加咄咄:“你的反間計失敗了,皇上並沒有撤兵回師,南唐也沒佔到一丁點便宜,你是不是很失望?”

“暗語挑動睿王妃失敗,你不是也很失望。”華少堯突然傾過身子在她耳旁緩緩說道,雖呵在肌膚上的氣息是暖的,可熙寧卻驟然覺得沁寒刺入肌骨。

“你說什麼我不明白。”她惶然側眸避了開去,臉上猝變盡數斂入他的眼中。

慢慢將她攥在袍袖上的手挪開,他無所謂的笑:“你明不明白的沒關係,我心中知道就可以了。”

原來他早就知道,一直不提起不是他有憐惜之情,而是根本覺得沒有必要。

“少堯,其實我……。”她想跟他解釋,可她的所作作爲用什麼句子才能解釋得清楚?千言萬語到了此時居然吐不出半個字。

“你不用說什麼,你作的一切我都能瞭解。”他信手拂開肩上飄着的一點柳絮,漫不經心的說道,目光也只是輕掠過她的臉龐,除了漠然再無多餘感情。

“瞭解?我的心你怎能瞭解。”熙寧一手按住胸口強烈的喘息起伏,初時的驚鴻一瞥,已經註定了她一生的沉淪,他們的婚姻或許帶有許多政治利益,可對他的感情她從來沒有參雜過半分其他東西,可她的心她的情,他完全不懂,無情的將她冷冷擋在他的世界之外。

“自從北魏熙寧公主下降那天開始,你就應該很清楚魏帝對你的要求,其中應該並沒有叫你用情……。”

他的身影漸漸沒入濃蔭深處,最後的話語卻始終縈繞在她耳旁久久不曾散去。

猶記那日夜色森寒,他卻緊擁佳人在懷,並非無情,只是情非所鍾。

何必癡情,何必多情,醉眼看人成雙成對,恰勝似,無人處暗彈相思淚,何苦何苦。

那日她口中輕哦這句話,是嘆他多情,可如今,可悲可嘆的又豈止是他。

臉上突然沁了水,她擡頭望天以爲天也哭泣,怎知單手撫上面頰時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本打算等魏帝走後,席開三宴好好慶祝一番的李馨歌,一腔美夢被人生生敲碎。

“怎麼能這樣,說走又不走了?!!”中宮文馨閣內傳出女子不甘的低吼聲,連殿內點着的清蓮香也壓不住她往外竄的火氣。

鳳言珏懶懶倚着一根紅柱,手中翻着一本圖冊,對李馨歌的抱怨隨口應了一聲,連眼都沒擡。

李馨歌一個人在那裡瞎抱怨時間久了也覺得無聊,見鳳言珏看得專注,她一把上前奪了他手中那本書:“看那麼認真,什麼絕世寶典?”一看書頁,原來只是一本普通的典冊,她隨手翻了翻也沒看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原來西夏未立國之前有個很奇特的婚嫁習俗。”他神來的一句話,意外的勾起了她的興趣。

她卷着手中書冊,倚到他身旁眨着眼,好奇問道:“什麼風俗?”

“就是……。”他突然牽起她的手,以食指在她手腕處劃下一道十字,然後同樣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下一道十字;手腕交疊,那劃下的傷口處應是恰巧重合:“新人的血液彼此交融,象徵着愛情忠貞長久。”

殿外驀然閃過驚雷,一線銳亮映出他眼底溫柔笑意,深的、淺的、綿綿的、無盡的。

李馨歌“哧”的一聲輕笑,攥着書冊的手向他腰際探去:“有沒有帶匕首?”

“幹什麼?”

她咬脣朝他遞過一個媚眼,臉上漸漸涌上霞紅:“咱們也試試看這西夏風俗習慣。”

他一愣,突然大笑,一指彈上她的額頭:“尚早呢。還是你等不及要嫁給我了?”

“去你的。”李馨歌被他笑得耳根子都發燙,一拳發狠打向他的胸前,卻被他輕巧閃開。

打也打不過他,罵也罵不贏他,李馨歌只能轉了身,不甘的氣道:“我去整理戶籍文檔。”說完,也不理陪她那麼久的鳳言珏一頭扎入密密麻麻的書架中。

魏帝落空沒有找到的西夏全部戶籍圖冊此時全部躺在中宮的文馨閣內,一本不拉,光明正大的放在西夏皇宮內。

西夏皇帝喜愛漢學,就連他的妃子們都爲了投其所好而對漢學略有涉獵,而文馨閣是專門供後宮嬪妃看書閱覽打發時間用的,閣樓中典藏了各種唐詩、宋詞、元曲且書藏量極大。

鳳言珏料準趙臻一定會把中宮給李馨歌,北魏主帥謫居泰和殿,暗意趙臻恰爲真龍;南唐主帥偏居中宮,明喻李馨歌乃鳳凰。這鳳凰和真龍怎可相較……換個角度思考,也只有鳳凰配得上真龍。

不管趙臻是怎麼想的,這中宮他必然會留給李馨歌,而按照他的性格,決定給人的東西他是絕不會自己再動的。

他的這個好習慣着實幫了鳳言珏一個大忙,得以從他眼皮子底下將這些戶籍文書藏了那麼久也沒讓人發現。

“這成千上萬冊書,你要整理到哪年去?”鳳言珏看她一本正經查書的樣子還是忍不住的調侃道。

他的戲謔讓她臉上訕紅更甚,幸虧殿閣內燭火被高大的書架擋去大半:“沒事,隨便看看!”

“那麼晚了,快回去睡覺吧,君公子說你這些天氣血一直不好。”鳳言珏瞥了一眼半掩的木窗,見窗外電閃雷鳴看來應有一場大雨就快來臨了。

李馨歌卻裝模作樣的將書一提擋在面前,正兒八經的說道:“忙,沒空。”

“矯情。”鳳言珏雙脣一抿,走到她身旁朝她伸出手。

她捱了半天不動,可鳳言珏也同樣不動,伸出的五指斜映入她眼角。

“你總比我有耐心。”她忽的放下擋在面前的書,笑看他俊美的容顏,那臉上溫柔的笑不曾掩去“這些戶籍圖冊看來暫時不能動了。”將手中拿着的冊子信手放回架子上,她一手挽着他的手臂,將腦袋靠在他肩膀上,長袖下遮掩着的是緊緊相扣的五指。

“不急,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她側眸看他,眼中閃過莫名的光芒:“五年、十年……你都會等我嗎?”她不知道這個天下要打多久,也不知道他的耐心能等多久,更不知道這條路他們能攜手走多遠,現在的她急需他的保證,他的諾言,哪怕是安她心的一句話也好。

五年、十年……她的身上已經流有他的血液,這輩子他與她再也分不開,時間已經不能將這份感情來計量。

“無論多久我都等你……。”

碧血染就江山如畫,半世過盡,始終不過一場繁華。

“他能等個十年八年的,我可等不了。”屋檐上半蹲着的一個女子,單手撐頰,眉頭輕蹙,姣好冶麗的容顏上帶着淡淡不滿。

坐在她一旁的俊美男子卻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我當初還不是等了你十七八年。”等個十年八年的已經算是短的了。

女子斜睨了他一眼,嘖嘖哼笑出聲:“你兒子就跟你這點最像,傻兮兮的,情願一等就等那麼久。”等到他們開花結果,她的外孫都能滿街打醬油了。

“幸好兒子不像你。”男子見她悶悶不樂,突然輕笑道。

女子轉眸狠狠瞪他,一雙妙目中依舊淡淡映出當日帝臨天下的尊傲之氣:“兒子像我有什麼不好?!”

“好,也就感情方面遲鈍了七八點而已,兒子如果像你,這輩子我們都沒指望抱孫子了。”男子毫不客氣的揭她傷疤。

女子氣急,躍身向他撲去,她是感情方面遲鈍,但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幹嘛還提!

“你不會想讓兒子看到我們倆吧。”男子雙手一把托住女子,腳下踩着檐角,避免兩人同時滾下去。

“怕什麼,還有老子怕兒子的不成。”女子哼哼道,不過掐在男子腰間的手卻收了回來。

男子狡黠一笑,突然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與她耳旁低聲說道:“被兒子發現了,你的小算盤豈不落空。”

女子淡淡睨了他一眼,裝作不明白他話中意思的說:“我哪有打小算盤。”

夫妻數十載她想什麼,只要一個眼神他就完全明白。

“你也知道,以言珏的能力這個天下並非不可能。”

女子點了點頭,朝他嫵媚的眨了下眼:“就不知道要多久,可我不想等呢。”

“不如就助言珏一臂之力?”

她一指點上他的脣,搖了搖頭:“這是他的事情,我們不插手,只看,如何?”

“你能忍得住?”男子不太相信的覷了她一眼,脣邊挑着幾許玩味的笑。

女子挑眉一抿脣,直言道:“忍不住,所以你要拉着我。”

男子搖頭嘆息:“是成是敗你都不插手?”

“絕不!”她雙眸中透着異常堅定,若是二十年前,她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現在麼……得打個折扣了。

歲末未至,宮中山茶花已是次第開放,滿園奼紫嫣紅、花開妖嬈。

“三千石糧草已經全部備妥,稍待後便可齊整出發。”李馨玥將手中幾份清單遞於一旁內侍,侍者雙手接過後轉身呈於青竹案後的人。

華子鑑閒閒一擺手,內侍將絨面封冊放於桌上後躬身退下。

入內閣已有一年多的時間,從初時司徒太傅一把一把的攙扶到現在獨當一面,李馨玥的成長之快出乎他的意料,卻也讓他倍感欣慰。

時至黃昏,暮色漸深,遠處天際泅染着一抹金紅,餘暉正落入小亭內。

“君父若無事,馨玥便先行告退了,內閣尚有許多要事待理。”她落落一揖身,深青色的鍛袍掩去少女稚色,悄然中她已有南唐權相風姿。

放下手中都快落了色的青瓷盞,華子鑑突然朝她伸出手:“將腕上玉鐲脫下讓我看看。”

李馨玥沒想到他有此一着,心下慌了神,雙手更往袍袖內縮了縮,這一番心虛的舉動恰好落入他人眼中。

倚坐竹欄旁看書的孫贇一直未曾擡頭,只當亭內什麼都沒發生。而孫季則正在花園中賞花繪圖,遠遠的只瞧了一眼亭內,又轉身看花去了。

“怎麼了?”華子鑑依舊擡手未落,靜靜的看着她。

李馨歌與李馨玥出生那年,盛產玉石的鄺州恰得一塊無雙美玉,玉有方石大小,體如凝脂,精光內蘊,質厚溫潤,脈理堅密。州府大人將之呈上後,李墨之異常喜歡,並命御金監打造了兩副手鐲,李馨歌與李馨玥各得其一。

李馨歌長期帶軍在外,這副鐲子一直被她收藏着;而李馨玥卻從不離身。

見他臉上了然的笑,她心中反而平靜下來,脫下腕間玉鐲由內侍雙手接過轉身遞上。

玉鐲入手溫潤,可原本婧翠的玉身上卻多出幾絲金色的細線,隱隱嵌在玉中。

“前不久我不小心將玉鐲磕到石頭上,幸虧沒碎。”李馨玥雙手絞在大袖中,樣子忐忑的好像正準備接受大人批評的嬌女,完全忘記了自己是手握南唐重權的宰輔。

華子鑑稍許擺了擺手,臉上笑容溫柔寬和:“你不是讓御金監修的吧。”凡是經過御金監的玉石金器都是要登記造冊的,而最近並沒有人修過鐲子。

李馨玥點了點頭,如實說道:“是逸汶……。”話語一頓她趕忙改口:“是東宮的副侍衛長幫忙鑲好的。”

華子鑑淡淡應了一聲,指尖輕撫過玉石表面,鑲金處憑手感幾乎摸不出來,想必此人手藝極爲高超。

“以後可要小心了,這玉碎了便再也沒了。”華子鑑從椅上起身,親手爲她套上玉鐲,話語輕軟,款款叮囑恰如家中慈父。

李馨玥心中驀的一軟,一直被自己強行忽略的事實躍上心頭,內閣中環伺在她周圍的人各個心懷鬼胎,以前有華少堯護着她,幫着她,可自從他前去北魏後;內閣中的勾心鬥角她都要獨自面對,雖有司徒太傅護航,可期間她也出了不少疏漏,但是無論什麼問題,或大或小,總歸有人替她一手掩去,這個人是誰她知道,可卻寧願裝作不知。

“君父提點,馨玥知曉了。”她抽回手,襝衽行禮,在他的應聲下轉身離去,行止間頗有些倉促,長長的袍擺裙裾揚起庭院中落花飛揚。

“她怕你?”身後男子輕緩的聲音驀然響起,夾了幾點初冬的寒意。

華子鑑負手看着她的身影轉入遠處宮牆,這才踱步坐回竹案前,信手掀了杯蓋,可碧綠的茶水早已涼透。內侍想要上前替他換了茶盞,他卻一手蓋住杯瓷,內侍躬身惶惶退出竹澗。

“不知逸瞻可願同我講講這青花瓷杯的來歷?”孫贇合上手中書卷,斂袍坐於他身畔一側,目中帶着點興味。

謫居南唐深宮日久,他知道這位南唐權傾朝野的貴君生活簡單到何種程度,比之西夏親王諸侯,他這樣清寡的生活着實讓孫贇咋舌了許久,而讓他記憶最深刻的便是這隻都快退了色的青花瓷杯,華子鑑似乎從來不讓外人輕碰,無論是泡水斟茶都是他親力親爲,這讓孫贇不得不對這隻杯子生出好奇。

骨瓷的杯身透着淨白,藏青色的繪紋描在杯蓋上,鳳凰相戲,鸞鳳好合。這是二十多年前大婚前夕,他一筆一筆教她畫的。

初寒的夜色中,帷幔羅紗在風中飛揚,一線月光正從照入窗口,案臺書桌上的洗硯內清晰映出一輪皎月,他握着她的手一筆筆在無暇的杯身杯蓋上畫出吉祥喜慶的圖案。

時光彈指瞬間,昔日佳人已不在身畔,而睹物卻依舊思人,那日她的笑語嬌嗔深烙心間,至今回想起來都還是那麼的好。

“普通的杯子而已,而我比較懷舊。”他隨意一笑,春情惹雨的雙眸中似乎蘸了蜜卻又像摻了苦,到底五味嘗得幾分,旁人看不懂,或許他自己也不清楚。

13.此去歷盡千難劫(上)33.往事成空催折殺(上)61.假設ENDING13.一曲新詞連烽火(下)41.十丈紅塵散兩端(下)22.柳絮輕軟客京華(中)73.非雲非月非西風(上)46.羽箭勁藏未時發(中)9.桃花飛去桃花煞77.暮然回首數風流(中)60.穠華如夢水東流(中)26.琵琶勁弦待何人77.暮然回首數風流(中)60.穠華如夢水東流(中)25.秀色相對誰人應(下)19.扇裁月魄羞難掩4.烈焰狂肆沖天闕(上)58.蝶抱花叢雙夢影(下)33.往事成空催折殺(上)23.柳絮輕軟客京華(下)6.烈焰狂肆沖天闕(下)3.一曲新詞連烽火(下)19.扇裁月魄羞難掩23.柳絮輕軟客京華(下)68.幾點黃花滿地秋(中)61.假設ENDING141.十丈紅塵散兩端(下)76.暮然回首數風流(上)77.暮然回首數風流(中)22.柳絮輕軟客京華(中)56.鐵踏銀鉤塞漠煙(下)2.一曲新詞連烽火(上)42.柳梢梅萼漸分明(上)22.柳絮輕軟客京華(中)2.一曲新詞連烽火(上)1.前言48.鳳棲臺曲紅顏烈(上)53.流水落花何有意(下)46.羽箭勁藏未時發(中)12.林下初逢青裳渺(下)70.人間所事堪惆悵(上)34.往事成空催折殺(中)35.往事成空催折殺(下)46.羽箭勁藏未時發(中)63.百花冷暖避東風(上)29.此情若去怎成灰24.秀色相對誰人應(上)5.烈焰狂肆沖天闕(中)11.林下初逢青裳渺(中)21.柳絮輕軟客京華(上)51.流水落花何有意(上)44.柳梢梅萼漸分明(下)25.秀色相對誰人應(下)34.往事成空催折殺(中)53.流水落花何有意(下)29.此情若去怎成灰10.林下初逢青裳渺(上)5.烈焰狂肆沖天闕(中)76.暮然回首數風流(上)87.醉裡不知誰是我(中)21.柳絮輕軟客京華(上)48.鳳棲臺曲紅顏烈(上)13.此去歷盡千難劫(上)78.暮然回首數風流(下)50.鳳棲臺曲紅顏烈(下)26.琵琶勁弦待何人25.秀色相對誰人應(下)56.鐵踏銀鉤塞漠煙(下)9.桃花飛去桃花煞70.人間所事堪惆悵(上)23.柳絮輕軟客京華(下)37.乾坤方寸待見顯(上)85.一點淒涼千古意(下)39.乾坤方寸待見顯(下)50.鳳棲臺曲紅顏烈(下)50.鳳棲臺曲紅顏烈(下)37.乾坤方寸待見顯(上)87.醉裡不知誰是我(中)45.羽箭勁藏未時發(上)29.此情若去怎成灰61.假設ENDING135.往事成空催折殺(下)6.烈焰狂肆沖天闕(下)34.往事成空催折殺(中)28.暗戟藏棋辭別行42.柳梢梅萼漸分明(上)9.桃花飛去桃花煞22.柳絮輕軟客京華(中)74.非雲非月非西風(中)38.乾坤方寸待見顯(中)38.乾坤方寸待見顯(中)7.洗淨鉛華待涅槃72.人間所事堪惆悵(下)53.流水落花何有意(下)20.臨水照花花易謝38.乾坤方寸待見顯(中)78.暮然回首數風流(下)46.羽箭勁藏未時發(中)55.鐵踏銀鉤塞漠煙(中)85.一點淒涼千古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