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萬更求月票)
下朝的時候,陌千羽喊住了鳳影墨。
“鳳台主身子可好了些?”
鳳影墨鞠躬頷首:“多謝皇上關心,已然好多了。”
“嗯,”陌千羽點頭,“冰火纏都解了吧?唐”
不遠處正欲走出金鑾殿的夜離聽到冰火纏三字,本能地一怔。
回頭望去,就看到陌千羽正看着鳳影墨,黑眸絞着殿門而入的陽光,光華流轉,卻意味不明。
“回皇上,已經解了。”
鳳影墨回道。
“解了就好,朕原本還想派太醫過去瞧瞧呢。”
夜離眼睫輕顫,收回目光,舉步出了金鑾殿。
看來,鳳影墨跟陌千羽告假的理由,是解身上冰火纏的蠱毒。
也是,既然陌千羽知道他中了冰火纏,而他身上的冰火纏又沒有了,他是得想個合適的法子讓陌千羽知道。
只是,就算做給陌千羽看,也不需要將自己差點整死吧?
他身上的病並不是裝的。
昨夜他跟她說,是重風寒。
重風寒也沒有這麼嚴重的啊。
夜離蹙了蹙眉,心中甚是疑惑。
早朝過後,皇上要選妃的消息就以光的速度在京城散播開來。
那些名門之後、官宦之女,聽說後,就像是聽到了天大的好消息,一個一個蠢蠢欲動起來。
靜慈宮
院中花紅柳綠、鳥語花香。
涼亭之中,太后與端王相對而坐,婢女將兩人面前的杯盞撞上茶水,頓時,茶香繚繞、沁人心脾。
透過一片騰騰霧氣,太后看向面前的男人,彎脣淺笑:“原來端王說想個辦法給哀家答案,便是讓皇上選妃。”
端王垂眸看向面前杯盞裡琥珀色的茶水,沒有做聲。
擡手端起杯盞,小酌了一口,放下,才徐徐擡眸朝太后看過來,眸色諱莫如深。
“娘娘且等着看便可。”
太后笑笑,戴着細長指套的手指握着面前的杯盞,輕輕摩挲。
“哀家不明白,想要知道一個人是男是女其實很簡單,端王何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簡單麼?”端王輕勾脣角。
太后面色微微一滯。
“上次哀家失手只不過是出了點小意外,方法有很多種,一法不成,哀家還可以有其他之策。”
端王搖搖頭。
“娘娘的意思我懂,的確,想要知道夜離是男是女,有很多很直接的方法。雖然我這個方法太過迂迴,但是卻是我深思熟慮後的結果,我有幾方面的考慮。”
“哦?”一雙盛滿風情的丹鳳眼微微一挑,太后執起杯盞,雍容地小啜了一口,“說來聽聽。”
“一來,我這個方法最不容易讓人察覺,所以對方也最不容易防備。上次娘娘被宮女帶進湖中,指不定就是有人覺察出了娘娘的動機,故意讓娘娘落水,意在幫夜離脫困。”
“嗯,的確有這種可能。”
太后放下杯盞,看着他,等着他繼續。
“第二,我這個方法也最不容易讓皇上懷疑到我們。娘娘想啊,就算娘娘用很直接的方法讓夜離暴露了,對皇上沉重一擊又怎樣?他終究還是皇上,也會因此事忌恨到娘娘,這樣對我們也不利。而現在這樣,他根本想不到我們是幕後推手,何樂而不爲?”
太后嬌媚一笑:“似乎有點道理。還有嗎?”
“當然!”端王雙眸微微一眯,一抹精光乍現,“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們可以一箭雙鵰。”
太后一怔,“一箭雙鵰?”
“對!若夜離真是女人,以皇上對她的態度,必定是心頭之人,我們讓他選妃立後,他肯定會有所行動,我們就讓他自亂陣腳、將夜離暴露。”
“可若他未有什麼行動呢?端王在外多年,可能有所不知,皇上他雖然年
tang紀輕輕,卻並非莽撞之輩,很多時候,比哀家還能沉得住氣。”
“那也沒關係,若他不動,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我們多想了,夜離並非女人,另一種,夜離是女人,可皇上爲了大局,隱忍犧牲了心中所愛,痛的是他,又不是我們。”
“端王果然是端王,哀家佩服,那麼,一箭雙鵰的另一雕是什麼?”
“另一雕,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雕,皇上選妃立後,我們就可以安排自己的人進駐後宮。歷來朝堂後宮本就是相互制衡,皇上登基之時立下不立妃嬪的誓言,雖可能是有做給天下人看的成分在,但是,他必定也是不想讓自己的後宮變成大臣們牽制他的地方。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以讓一個年輕帝王崛起,根基深駐,也足以讓他將老臣們手中的權利一點一點消弱,盡數掌握手中。所以,我們不能讓他如願,他不立,我們偏讓他立!”
“原來如此!”太后恍悟地點點頭,丹鳳眼中的眸光慢慢斂起,陰笑漾開,“好計謀!”
端王微微彎了彎脣,“娘娘謬讚。”
太后看着端王,一雙美目眸光流轉,冷光散去,柔意一點一點散出來。
她伸手將他落在石桌上的大手握住,朱脣輕啓,其聲幽幽:“多虧有你幫助哀家。”
端王目光凌厲,掃了一眼立在涼亭外眼觀鼻鼻觀心的婢女。
與此同時,不動聲色將自己的手抽出,就勢端起面前的杯盞,送到脣邊呷了一口茶水。
太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面色微尬,收了自己的手,忽然想起什麼。
“對了,馬淳天那老匹夫一向自視清高、不爲人所用,更不會干涉政事,哀家很好奇,端王是怎樣將他給請下山的?”
端王又是一笑:“像這種自命清高的人,用強肯定是沒用,我只是給他講了一些道理,說服了他。”
“什麼道理?也講給哀家聽聽。”
太后淺笑如花。
“他雖淡出朝政,卻是一個心繫天下之人,這些從當年他跟先帝的一些事蹟就能窺出來,所以,我找到他,跟他講了皇上的誓言,也跟他分析瞭如今的局勢,本就是激流暗涌,想要對付虎視眈眈的各路王爺,根基尚淺的皇上就應該暫時籠絡各個朝臣,否則朝中勢力都被別人所得,皇上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江山社稷危矣。而籠絡朝臣的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便是選妃,可是,皇上當初立了三年不立妃嬪的誓言,金口玉言也不得違背,皇上很難做,舉步維艱。所以,我請馬淳天想個辦法,看能不能用天意幫皇上破了這誓言,他考慮再三,終於答應了。”
“那他會不會將你說出來?”
“不會,他是明白人,我跟他說,讓他替我保密,因爲皇上是九五之尊,肯定不想被別人安排,若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皇上怕是會接受不了,他讓我放心,他說,既然是天意,就跟任何人無關。”
“那就好!”
夜離剛回到戒坊不久,宮裡就來了,說皇上有急事召見。
她就心裡納悶了,這才下朝不久,能有什麼急事?
莫非跟選妃有關?
可是選妃,也涉及不到戒坊啊,不應該是禮部和內務府的事嗎?
雖心中疑惑,卻也不敢耽擱,想起早朝上陌千羽那副憔悴不堪,一宿未睡的模樣,她眉心一跳。
莫非真的出了什麼大事?
她隨去戒坊傳口諭的小太監一起,來到了御書房。
御書房外,霍安手執拂塵守在門口。
見她前來,眉心微微一擰,欲言又止,最後只化作低低一嘆,伸手替她推開了御書房的門,“夜大人請!”
夜離疑惑地看了看霍安,拾步而入,一顆心莫名地揪了起來。
房內,陌千羽一襲明黃,坐在書桌前,手執硃砂筆,正在批閱奏章。
此時正值晌午,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櫺投進來,打在書桌上,將他整個人都籠在一片光芒下,讓他身上的那一襲明黃更加耀眼刺目。
夜離微微眯了眯眸子,躬身上前,跪地行禮。
“奴才參見皇上,不知皇上急着召見,所爲何事?”
陌千羽沒有擡頭,依舊眉眼低垂,看着手中的奏章。
不知是沒有聽到,還是想要先將手中那本沒有看完的奏章看完。
夜離便跪在地上等着。
她的動靜不小,聲音也不小,他不可能沒聽到。
她等他將那一本奏章看完。
誰知,看完一本“啪”的闔上,陌千羽又拿起另一本繼續看着,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就像是她根本就不存在。
夜離心裡就打起了鼓。
這是什麼意思?
略一思忖,她便再次提高了音量請了一個安。
陌千羽這才徐徐擡起眼梢,朝她看過來,原本就深邃的目光,絞着透窗而入的陽光,更加的讓人看不懂。
夜離微微一怔,等着他繼續。
凝了她一會兒,陌千羽便收了目光,再次看向自己手中奏摺的同時,薄脣輕啓,清冷的聲音逸出:“說吧,你上次的蜈蚣毒是怎麼來的?”
夜離心頭一撞。
怎麼忽然這個時候提這個?
莫不是知道了什麼?
沒道理啊。
這世上只有她、鳳影墨以及張碩三人知道,鳳影墨跟張碩都不可能告訴他,他又怎麼會知道?
難道是想詐她?
強行抑制住徐徐加快的心跳,她面色如常地回道:“就是不小心被蜈蚣咬了一口。”
陌千羽挑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到底是不小心咬的,還是有心咬的?”
聲音依舊不徐不疾,清冷寡淡,似是隨口那麼一問,並未放在心上。
而夜離卻是聽得長睫一顫。
“奴才愚鈍,不知道皇上的意思,還請皇上明示。”
夜離嘴上說着,心裡卻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肯定是知道了什麼。
陌千羽好一會兒沒有理她。
兩人都不說話。
御書房裡靜謐非常。
夜離只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一下一下,撞進耳朵裡,以及前方男人不時打開奏摺和闔上奏摺的聲音。
這樣壓抑的氣氛不知持續了多久。
驟然“啪”的一聲,陌千羽將手中奏摺往桌案上一丟,身子猛地靠向龍椅的後背,目光如注,盯着她。
“夜離,你還要騙朕騙到什麼時候?”
那沉急的語氣,就像是憋了很久。
夜離呼吸一滯,臉色微白地看着他。
只見他面色黑沉,鳳眸陰鷙,胸口微微起伏。
在她的注視下,他驟然伸手,從自己的袖中掏出一個什麼東西,朝她面前一擲。
那東西直直飛來,她沒有避,也沒有伸手擋,就任由那東西砸在她的臉上,帶起一陣凌厲痛感。
東西跌落在地上。
她垂眸望去。
是一本小冊子。
因跌落在地上是打開的狀態,所以,依稀能看到上面龍飛鳳舞的字,只是看不清上面寫了什麼。
沒有彎腰湊過去看,也沒有將其拾起來看,她就背脊挺直地跪在那裡,一動未動。
雖然她很想知道那是什麼。
“有人交給朕這個,朕看了看,似乎是張碩的筆記薄,其中一頁這樣寫着,冰火纏之蠱毒,暫時還未有解藥能解,唯一的解蠱方法只能讓中蠱者被毒蜈蚣、毒蛇、毒蜘蛛之類的毒物所咬,讓毒物的毒與冰火纏的蠱毒在其體內生成第三種毒,解第三種毒的方法是,只要被同一毒物所咬的異性的血做藥引,配以其他普通的解毒藥即可。”
夜離身子一晃。
“毒蜈蚣,”陌千羽咧嘴而笑,笑聲冷得瘮人,“爲了解掉某人身上的冰火纏,你不惜冒着生命危險,讓毒蜈蚣所咬,是這樣嗎?”
夜離抿了抿脣
,低着頭,沒有吭聲。
事已至此,她也無法再否認。
“夜離,朕還真是小看了你,原來你是這樣偉大的一個人。”
陌千羽依舊是笑着,聲音卻如同臘月飛霜,從牙縫中擠出來。
夜離輕輕攥了自己的袖襟,依舊沒有做聲。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陌千羽正在氣頭上,她也不想火上澆油。
可她不知道,對於此時的陌千羽來說,她的沉默,無疑是更大的傷害。
驟然,陌千羽手臂一揮,“嘩啦”一聲將面前桌案上的筆墨紙硯奏摺盡數橫掃在地,啞聲怒吼:“你爲什麼不說話?爲什麼不否認?爲什麼不解釋?”
夜離渾身一顫,擡頭,就對上他已然猩紅的眸。
“你爲什麼不跟朕說,你身上的蜈蚣毒跟鳳影墨身上的冰火纏沒有關係,爲什麼不說?”
陌千羽再次沉沉逼問。
張碩的小冊子上,只是記錄瞭如何解冰火纏的方法,卻並沒有說她因此中了蜈蚣毒。
這一切都是他猜的,只是他猜的。
他甚至告訴自己,只要她否認,只要她開口說,這兩件事沒有關係,只要她說,這一切都是巧合,他就信她。
可她沉默。
沉默就是默認。
她的確爲了另一個男人,連命都不要。
他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如果冰火纏根本沒有解藥,那那日在戒坊,大理寺查衆人續癮一案時,在這個女人的身上查到了續癮藥,然後,那個男人就拿出一瓶戒毒藥,說是這個女人給他的時候,給錯了,他要的是續癮藥,因爲自己中了冰火纏,冰火纏的解藥裡需要。
冰火纏根本沒有解藥,所以,這個男人根本就是在胡說。
或者說,他根本就是在演戲,目的就是幫這個女人脫困。
幾時,幾時開始,這兩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已經發展到了這種地步,她不顧生死救他,他想法設法幫她?
還有,既然那個男人身上的冰火纏早就解了,那這幾日跟他告假說是要解蠱,又是在做什麼?
今日上朝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在僞裝,的確像是病得不輕的模樣。
難道……
他陡然想起這個女人的內傷。
那日在後山,他明明給了這個女人致命一掌,可後來在緝臺的時候,太醫卻說她的內傷還好。
很明顯是有個內功深厚的高人用自己的真氣給她療過傷。
而療傷的結果就是她痊癒,對方身體卻要嚴重受創。
所以,這幾日那個男人告假在家?
是這樣嗎?
是了,就是這樣。
“夜離……”他搖頭,放聲而笑,痛苦的神色糾結在眸子裡,“你騙朕騙得好苦。”
睨着他的樣子,夜離心中也是早已滋味不明。
少年天子溫潤如玉,極少見到他盛怒成這樣子。
記憶中,似乎就只有兩次。
一次就是那夜在龍吟宮,他得知是她替霓靈代嫁。
再就是這次。
說實在的,她不知道,他爲何會氣成這樣?
的確,她騙他瞞他,他應該生氣。
可是,從另一方面來講,這只是她的私事。
她救誰或不救誰,那是她的事,跟他有什麼關係。
他爲何要一副恨不得殺了她的樣子?
昨夜鳳影墨說,這個男人對她有居心。
呵。
有居心會明確跟她說,自己心裡有人?當日沒有殺她,也不過是她跟那人有幾分眉眼相似而已?
有居心會爲了另一個女人將她推上風口浪尖?又爲了那個女人差點對她一招斃命?
有居心會永遠分不清楚她跟霓靈,而對另一個女人說,雖然你易了容,但是你的背影,你的眼神,你的言行舉止朕記得很清楚,朕不會認錯?
沒有心。
他對她從來沒有心。
你騙朕騙得好苦。
如果沒有記錯,這句話那日在皇宮的後山,他也曾經對易敏說過。
他說,易敏,你騙朕騙得好苦,朕以爲你死了。
搖搖頭,夜離輕輕笑。
當然,這些她已經不在意。
“你笑什麼?”
陌千羽只覺得自己的眼睛被她脣角的那一抹笑靨深深的刺痛,那種痛就像是被無數顆碎石子驟然揉了進去。
鮮血淋漓。
“沒什麼,奴才只是在笑自己。”
夜離垂了眸子。
她曾經爲他豁出性命的事還做得少嗎?
“那這件事你準備怎麼處理?”陌千羽冷聲問向她。
夜離一怔,什麼怎麼處理?
不是已經早就過去的事?
難道還想治她罪不成?
不太懂陌千羽話裡的意思,她擡眸朝他看過去,發現他的眼中濃墨重彩,一片妍豔熾烈,就好像真的出了血。
夜離眼簾一顫。
剛想說,這是她個人的事,應該沒有觸犯王法吧,男人的聲音卻已先她一步響起。
“救不救誰,的確是你的自由,可鳳影墨和張碩就不同,他們明知道你是中了蜈蚣毒,且是如何中的蜈蚣毒,卻在緝臺的時候,都跟朕裝作一無所知,他們兩個分明就是欺君!”
“欺君”二字咬得極重。
夜離渾身一震。
夜離來到鳳府的時候,張碩也在,跟鳳影墨兩人在院子裡,似乎在找什麼。
對於她的突然到來,鳳影墨似是很意外,眸光一亮的同時,快步迎了過來。
“你來了?”
夜離淡“嗯”了一聲。
見她面色晦暗,似是一副很累的樣子,鳳影墨轉眸就對張碩下起了逐客令。
“跟你說了,你的什麼小冊子沒有掉在我鳳府,若是在,他們清掃早就發現了,我看你還是去別處找找看吧。”
“趕我走就直說!”張碩瞪了他一眼,憤然罵咧道:“重.色.輕.友的傢伙!”
不過,他此時確實也沒有時間在這裡糾纏,他得去找他的小冊子。
“昨天我也沒去哪裡啊,就來了鳳府,算了,我再去太醫院找找看。”
張碩說完便走。
“別找了,東西在皇上那裡。”望着他的背影,夜離忽然出聲。
張碩的腳步一滯,鳳影墨也是震驚愕然。
“在誰那裡?”張碩猶不相信,蹙眉回頭確認。
“皇上。”
夜離想了很久,還是決定過來跟鳳影墨打聲招呼。
張碩臉色一變,“怎麼會在他那裡?”
“不知道,”夜離疲憊地搖搖頭,“他說是有人給了他。”
忽然想起什麼,又叮囑道:“你千萬不要去找他要,你就裝作不知道好了。”
張碩看向她,眉頭緊鎖。
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今晨起來,他發現自己隨身攜帶筆記的小冊子不見了。
他找了半天,府中找了,太醫院裡也找了,都沒有找到。
他想,可能是什麼時候丟了。
其實,丟了就丟了,他只是擔心若被人看到裡面記錄瞭如何解冰火纏的方法,會不會惹出什麼事端來。
真是擔心什麼就來什麼,怎麼就到了皇上的手上呢?
“皇上有沒有說什麼?”
夜離眸光微閃,搖搖頭,“沒有,就說有人給了他一本冊子,好像是你的筆記薄。”
“真的什麼也沒說?”張碩將信將疑地望進她的眼。
不可能啊。
以陌千羽那樣的城府和心思,看到冰火纏那段的記載,就算不懷疑他跟鍾家有關,也至少知道他跟鳳影墨有關,還有可能會懷疑到,這個女人身上的蜈蚣毒,就是爲了幫鳳影墨解身上的冰火纏所致。
怎麼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好了,我就是過來告訴一下你們這件事的,我走了。”
夜離看了兩人一眼,轉身就朝垂花石拱門走去。
鳳影墨跟張碩都是聰明人,她無需將話說得太多。
她也不能說得太多。
相信他們知道陌千羽拿到了那本冊子意味着什麼。
至少陌千羽知道了他們兩人的私下交情。
她過來跟他們打聲招呼的目的,也就是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以後收斂點,注意點。
“夜靈,等一下。”
一直都沒有出聲的鳳影墨驟然喊住了她。
夜離腳步停住,略顯疲憊地回過頭。
“我有話要跟你說。”
鳳影墨望着她說完,又眼梢一掠,看了張碩一眼。
張碩會意,“那你們說,我先走了。”
經過夜離的身邊時,夜離發現,張碩的臉上是少有的凝重。
張碩一走,鳳影墨就舉步朝夜離走過來,然後就非常自然地拉了她的手,說:“走,去廂房。”
夜離一怔,蹙眉道:“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去廂房說。”鳳影墨聲音略沉,一如既往的不容人拒絕的霸道口氣。
夜離便也懶得跟他糾纏。
說實在的,是連糾纏掙脫的力氣都沒有,只覺得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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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累,心也累。
就任由他拉着將她帶到了廂房。
掩上門,他將她禁錮在自己和門板之間,黑眸一瞬不瞬地逼視着她:“告訴我,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夜離靠在門後面,也懶得去排斥這個男人用如此曖昧的姿勢。
“看你不對勁,是不是因爲張碩的那本冊子,皇上爲難你了?”
說話的同時,他依舊定定望着她的眼底。
夜離搖搖頭,掩飾着自己的心虛,“沒有,我只是覺得好累。”
鳳影墨眼波微微一動,這是第一次他聽到這個女人說累。
心中微微一疼,他擡手,想要撫向她的臉,卻是被她不動聲色地避開,“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太多,我大哥又還未回來,我做他根本做不來,我能力有限,一個人應付不過來這麼多事,所以覺得很累。”
她蒼白無力地解釋着。
這段時間的確發生了太多事,回來後又被貶進了宮,好不容易出來,又是這事那事,她都還沒有來得及通知霓靈,讓她回來。
她甚至不知道現在這樣的形式,能不能讓霓靈回來?
哎~
“鳳影墨,你說,人活着怎麼就那麼難?”低低一嘆,她忽然開口問向自己面前的男人,聲音略顯恍惚。
幾時聽過她說過這樣的話?
鳳影墨再次眸光一斂,沒有做聲,就只看着她。
看着她難得一見的頹然模樣。
陽光從屋頂的亮瓦射下來,打在她的臉上,讓她原本就白皙的小臉,越發顯得蒼白透明。
在那一片蒼白透明中,鼻樑和一側的臉頰上微微泛紅的痕跡就變得有些明顯。
那似是被什麼東西砸過的痕跡。
鳳影墨凝了好久。
眸色一痛,鳳影墨伸出雙臂,輕輕將她攬在懷中。
或許是男人攬她入懷的動作第一次如此輕柔緩慢,又或許是她實在太累的確需要一個溫暖的依靠,這一次,她沒有推開他。
甚至還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
“夜靈,你信我嗎?”稍稍收緊了手臂,鳳影墨貼在她的耳畔低問。
夜離沒有回答,長如蝶翼的睫毛顫了顫,疲憊地闔上了眼睛。
對她這種人來說。
信這個字太奢侈。
信不信,她自己也不知道。
而且,信不信,現在也不重要。
“你能不能別說話,就讓我靠會兒?”她啞聲開口。
鳳影墨怔了怔,說:“好!”
手臂又收了幾分,將她更緊地扣向自己,這樣,她整個人的重量就都依附在他的身上。
他側首,脣瓣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耳朵,以及鬢邊的髮絲,在夜離看不到的方向,鳳眸裡的光一寸一寸轉寒。
兩人都沒再說話。
屋中唯一的聲響,就是兩人的心跳和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夜離纔在鳳影墨懷中緩緩擡起頭。
“好了,我該回去了。”
鳳影墨卻並未放開她,四目相對的同時,他伸手,修長的手指輕輕觸上她泛着紅痕的鼻樑。
夜離痛得瞳孔一斂,意識到被他發現了,慌亂得想要扭頭避開,卻被他捏住了下頜。
逃無可逃。
她輕咬着脣看着他。
他低頭,將她咬着的脣瓣一點一點吻開。
一邊吻,一邊低語,含糊不清的聲音自兩人相貼的脣瓣逸出:“夜靈,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
夜離心尖一抖,原本伸出想要推在他胸膛上的手竟鬼使神差地頓在了那裡。
由原本想要推拒的動作,變成了只是輕落在他的胸前。
她記得昨夜,他怪她不該對自己下讓月事提前的藥,她說,不然怎麼辦,她根本出不來,當時,他也是這樣回她的。
他說,怎麼會出不來,你還有我。
或許是身上的燒還沒有完全退,他的脣火熱滾燙。
而她的,微涼。
他細細吮吻着她,溫柔繾綣。
她還有他嗎?
她真的還有他嗎?
雙睫輕顫間,她問向自己。
不……
沒有。
他們什麼也不是。
微微掙脫了一下,她“唔”了一聲。
這一次他也沒有堅持,見她這般,便緩緩放開了她。
“我真的要走了。”
耳熱心跳中,不敢看他熾烈的眼睛,她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我送你。”
“不用。”
夜離加快了腳下的步子,落荒而逃,微風迎面出來,她擡手,捂了捂發燙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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