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了一趟鬱華殿, 可小千和小萬卻告訴我這幾天都沒有見過符亥,我心生奇怪,不曉得符亥除了回鬱華殿休息外還能到哪裡去, 如今這種時期, 他一個小仙大概也拿不到放行條離開仙界。去了一趟雍蘭殿和聚仙館都沒有看見他的影子, 我記起他曾說過在審判殿工作, 便轉身往北方羣殿飛去。
“雍蘭!”飛到一半, 忽然有人在身後叫住我,我停下回頭,看見碩然從遠處飛了過來。
“碩然?有事麼?”我問他道。
“是這樣的, 我收到族長的書信,說希望你能到逆漫之地去見他, 他有事情要跟你說。”碩然對我一笑道。聽見這樣的消息, 我倒不覺得驚訝, 自從夢見了自己是蛟王的女兒後,我便一直有想着到逆漫之地去見他, 好確認自己的身份。我低頭想了一下,然後對着碩然笑笑點了點頭,準備轉身繼續到審判殿找符亥。
“雍蘭……”可碩然再一次叫住了我,只見他臉上有種迫切的神色,我不解, 問道:
“怎麼?”
“你什麼時候出發?”碩然問。
“過一些日子罷。”我答道, 身上的傷都還未好全, 到逆漫之地路途遙遠, 以我目前的情況, 還是不適宜趕路的。
“我覺得你還是儘快動身爲好,族長在信中的語氣彷彿很急切, 若你怕出不了仙界,我這裡有一張放行條,給你,”碩然說罷把一張放行條塞在了我手裡,然後再道:“族長還說這事莫要張揚,雍蘭,你不會告訴別人罷?”
“謝謝你,碩然,我不會到處亂說的。”我看着手中的放行條,對碩然道。他再一笑朝我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朝軍營的方向飛去了。我把手中的放行條收好,一邊猜想着蛟王會對我說的事情一邊往北方羣殿飛去,只是飛着飛着我眼前忽然出現了一朵紫雲,擡頭髮現太子正站在我跟前,正挑眉看着我。
“騰雲也是需要專注的,你低着頭亂闖就不怕會撞及他人?”太子慢條斯理地與我道。
“見過殿下。”我訕笑,朝太子行禮。
“時候不早了,回殿罷。”太子神色無奈地一笑,轉身往棲鳳殿飛去。我擡頭看了看猛烈的日頭,什麼叫作時候不早了?只是太子既然說了,我也只能跟在他身後回棲鳳殿去。回到殿中時,正當我猶豫着應該到殿裡的哪個地方去的時候,太子忽然出聲問:
“雍蘭,你有什麼事情需要告訴我的麼?”我擡頭看着太子清明的眼眸,再三思慮了一下還是道:
“殿下,雍蘭遲些時日可能要到逆漫之地走一趟,”我留意着太子的神色,然後繼續道:“不知道殿下還記不記得雍蘭上一次從魔界歸來後曾作了一個噩夢?”
“自是記得。”太子微微頷首道。
“雍蘭夢見了自己是蛟族首領蛟王的女兒,還夢見了像是二十萬年前的大混戰場景。因爲夢境過於真實,所以雍蘭一直都想尋了機會到逆漫之地一趟,親自向蛟王陛下請教這些夢境的意思。”我解釋道。
“這自是無可厚非的,只是仙都離逆漫之地有一段距離,你還是先養好傷,過些日子待父王歸來後,我帶你去罷。”太子略微思慮了一會兒與我道。我知道太子懂得跨界的瞬移術,能瞬間到達逆漫之地,若他能送我到那兒自是好事,也免了我在路上再次被妖后逮到的危險,只是我想起碩然讓我儘快到逆漫之地去,不禁有些憂心,也不曉得太子什麼時候能動身。
“怎麼?不樂意?”大概見我不說話,太子再問。
“自是不會,雍蘭謝過殿下美意。”我連忙答話道,卻見太子忽然伸出手拉過了我的,慢慢朝他的寢室走去,他溫熱的掌心緊緊貼着我的掌心,讓我覺得很是尷尬,所幸的是棲鳳殿仙童不多,倒是免了旁人的目光。
“雍蘭,你喜歡我麼?”太子忽然問我道。
“雍蘭……其實……”我沒料到太子會忽然問這種問題,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你爲什麼喜歡他?”太子再問,他清冷的聲音迴盪在長廊裡,讓氣氛一下子微妙了起來。我自是知道他說的“他”是指符亥,想了一會兒我道:
“其實,雍蘭也不知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太子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子面對我,我來不及停下差點就撞進了他懷裡。站得近了我才留意到太子比我高出了許多,只是平日我都沒有留意,我想稍微離開一些,卻又聽得太子道:
“我也不清楚爲何喜歡你,只是雍蘭,”太子此刻的目光灼灼,紫色的眼眸泛上一陣我從未見過的柔情,他再牽起了我另一隻手,繼續道,“我很慶幸那個人是你。一直以來我都習慣了一個
人,很多時候難免會露出性子清冷的一面,大概也是因爲這樣你一直放不下心房與我相處。若你真的喜歡他,我不會爲難你成爲我的妻,我很少爲了他人做些什麼,不過若是爲了你,我會盡我所能替你擋去所有的災劫,如今我只是希望換來你的信任,你相信我麼,雍蘭?”我聽着太子細細地說着他心中的想法,心裡覺得融融的略帶了一份驚喜,低下頭看着太子有力的指節緊緊握住我的雙手,我道:
“雍蘭謝過殿下的愛戴,我是相信殿下的。”
“此話當真?”太子再問。
“當真。”我擡頭看進太子眼裡,認真地點了點頭答道。
因着凝脂聖藥的效用,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居然能在幾日後便痊癒了。太白星君每天都會到棲鳳殿替我診脈,同時帶來了大大小小的各種丹藥,好說歹說地讓我全都服下,而每每在這個時候,太子都會站在一旁微笑着看我,待我把藥都服用後纔會滿意地點頭離開。
“參政爲何一副難受的模樣?星君的丹藥應對增補靈氣提高修爲很有幫助的。”星宿在收拾太子寢室的時候對癱軟在躺椅上的我道,這幾天下來我與星宿熟絡了不少,他爲人單純友善,倒與綠葉有相像的地方。
“每天吃藥比吃飯還多,若換作是你,你也會如我現在一般愁眉苦臉的。”我輕拍了胸口舒出一口氣道。
“那是因爲殿下關心參政你。不過我記得當時殿下抱着你回殿的時候,參政你眼泛綠光神情呆滯,衣服上全都是血漬,模樣虛弱至極了,也難怪殿下在後來要讓你多服仙丹。”星宿換下了牀單,與我道。
“當時我有那麼可怕?”我聽了他的形容忽然來了好奇心,問道。
“真的!參政你的衣服都被劃破了,裸、露在外的傷口泛着妖氣,一看便知道是被妖器所傷,若不及時把妖氣吸出,參政可能會被妖氣攻心,致瘋成妖的。”星宿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認真地看着我道。
“只是這妖氣大概……”我聽後笑着擺了擺手,剛說了一半星宿便打斷了我說:
“參政莫要以爲吸出妖氣不是難事,按着你身上那泛着陰森綠光的妖氣看來,大概是被極高級的妖所傷,這種妖氣一旦從受傷的傷口處侵入,在一炷香內便可以攻心。我見到參政時你已眼泛妖光,若不是得了殿下的仙氣互心,加上他親口把你體內的妖氣一口一口地吸出來,參政如今大概不能和我說話了。”星宿睜着水靈的雙眼看着我道,神色嚴肅認真,不像是誇大其詞,我聽了他的話後只覺得吃驚,一口氣沒順好,我問:
“殿下他……親自把我體內的妖氣吸出?”
“是的。”星宿朝我眨了眨眼,肯定道。
“可稍有不慎,殿下也可能會被妖氣附身不是?”我繼續追問。
“是呀。”星宿再點頭答道。
“他……這……”我一下子無言以對,大概是見我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星宿捧着一堆被單走近了我,神秘兮兮地低聲與我道:
“所以說殿下對參政可是用心良苦呢。”說罷他朝我調皮一笑,捧着東西出了寢室。我獨自坐在躺椅上心亂如麻,太子已告訴我他願意放我與符亥在一起,可他幫助我的一次又一次甚至以身犯險,這樣的恩情我應該怎樣償還?
思考了一整個下午,在用晚膳的時候,我看着坐在對面的太子,多次想把話說出卻還是猶豫了:
“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對你用讀心術了,所以若你有話要對我說,便只能開口告訴我了。”太子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道。
“殿下,雍蘭……我……”我在思慮着如何說出口纔不會顯得突兀,可猶豫了一會兒便聽太子開口道:
“好了,既然不好開口便先不用說了。父王今日已經回朝,若你願意,我們明天便可動身到逆漫之地去。”太子放下了酒杯,勾了勾嘴角道。我聽他這麼一說,便鼓起了勇氣……收回了想要說的話,答道:
“謝過殿下仍記得這事,若殿下方便的話,雍蘭隨時可以出發。”
“好。”太子應了一聲,然後便開始用膳。我不時擡頭看他一眼,可他彷彿極專心地在進食,沒有注意到我。
晚膳過後我回到了太子的寢室,而太子也回到了書房,這幾日來他一直都宿於棲鳳殿的廂房裡,無論我怎麼說他都不願換過來,我無所事事地便再出了殿,往鬱華殿飛去,本來是想看看符亥回來了沒有,可小千和小萬都說他一直沒有出現。如今已是華燈初上的時間了,審判殿的仙人應一早離開了,那麼符亥又能到哪裡去呢?往雍蘭殿飛去的途中我看見一大隊的人馬飛向仙宮主殿的方向,可因着天色已經昏暗,我也辨不清那是什麼人。沒有多想,我繼續往雍蘭殿飛去,卻發現那兒依舊空空如也,沒有人來過的痕跡。走過了好幾個符亥可能會去的地方都沒有看見他後,我有點心灰的回到了棲鳳殿,躺到了牀上用被子蓋過頭,強迫自己儘快入眠。
大概是日有所思,這一覺我在夢裡看見了符亥,可是他穿着太子的紫衣華服,緊皺眉頭地正對我說着些什麼,可是我都聽不見他的話。我本想一步一步地靠近他,到了最後眼前的人卻成了一位陌生的男子,他容貌清秀,烏黑的雙眸在此刻充滿了悲痛,我壓着他在地上,而我手中的劍已深陷入他的胸膛裡,看着他脣角滑落的鮮血,淚水不斷從我眼中滑落,滴落到他的臉上,我啞聲道:
“我會殺了你,我以辰氏之名詛咒你,無論經過多少年,若你再次幻化濫殺無辜,我絕對會親手手刃你!就像如今一般!”
“呵……好,好……”眼前的男子聽到我的話反倒眉頭一鬆,輕笑了一聲,然後他破損的手緩緩舉起,卻在觸碰到我臉龐的一剎那無力地垂下。我只舉得心痛萬分,哽在喉中的一口血在看見男子閉上的雙目時涌上了我口中,我顫抖着伸手撫上男子的臉龐,嘴裡破碎地念着:
“對不起,阿宇……對不起……”
“雍蘭……雍蘭……醒醒……”太子的聲音闖入我耳中,我只覺眼前的一切全都消失了,慢慢地睜開眼,我看見自己正躺在牀上,而太子和星宿都在一旁看着我。我有點沒反應過來地看了看窗戶,只見天已大亮了,便嚅囁道:
“天亮了?我該起來了……”
“參政是否作惡夢了?一直自言自語地說着話,怎麼叫也醒不過來。”星宿走了過來把我扶起,順便拿了手帕替我擦去了額上的汗水。
“是,是作了個夢。”我舒了一口氣,仍是有些停留在夢境裡,隨意地回答他道。
“這次夢見了什麼?”站在一旁的太子看了看我,問道。
“沒什麼……都不太記得了。”我下意識地說道。
“沒事便好,找日我讓太白星君煉製一些丹藥讓你能安眠罷。還想到逆漫之地去麼?”太子點了點頭,隨後問。
“可以,我隨時可以出發。”我聽到他的話終於回過了神來,連忙應道。
“你還是先梳洗罷,星宿,替參政拿一套衣裙進來。我在大廳等你。”太子好笑地看了我一眼,我低頭打量自己才發現身上的衣服都被我汗溼,頭髮也貼在了額上,整一副狼狽的模樣,我極爲尷尬地一笑,然後輕輕拉了拉被子試圖遮住自己。
梳洗過後我用過了星宿端來的早膳便急忙來到了大廳,太子正坐在椅子上看書,大約是聽見了聲音,他邊看書邊問我道:
“準備好了?”
“是的。”我點頭應道。
“那麼我們出發罷。”太子站了起來,目光卻依舊流連在書本上,直到走近了我的身邊他才把手中的書合上交給了在一旁跟着的星宿。我跟着他走出了棲鳳殿,然後一天騰雲到了留月山腳下,我忽然很好奇爲何我們要來到留月山,只是太子沒有解釋,我也不好提出疑問。
太子彷彿駕輕就熟地在留月山上走着,不是拐進一些僻靜的樹叢裡,我在他身後跟着,很好奇他是怎麼認路的,畢竟山上的景物都一樣。
“仙界每個地方的結界都很強,只有留月山上的某個位置是罩門,可以從那兒施展瞬移術。”走着走着,太子忽然解釋道。
“明白了。”我點頭應了一聲。
“就是這裡了。想要記住路並不困難,跟隨着這些紅色的仙果就好。”太子道,我隨着他的目光看往身邊的樹叢,果然有一些紅色的小果子,只是不留意看很容易忽略掉。
“把手給我。”太子往前走了幾步,轉身對我說。我聽從他的話伸出了手,他握緊了我的雙手,我心裡有些緊張,只聽太子很快地低聲唸了一句什麼,然後我感覺身邊的景物朦朧了起來,最後只感覺眼前一黑,再能看見景物時我們已經來到了逆漫之地了。
大概是蛟王預料了我們會來,穿越逆漫之地外的結界時我們並沒有受到阻撓。憑着記憶,我和太子一直來到了建在半山的華宅前,有兩丫鬟走了出來笑盈盈地把我們接了進去,在大廳等了不久後,蛟王便走了出來。他的樣子依舊如我上次見他一般,威嚴有氣勢,鼻子下依舊有一叢黑色的鬍子,只是他本來對着我的笑意在看見了太子的一瞬間消失無蹤,甚至顯露出了一股敵意,我偷瞥了太子一眼,只見他只站着,臉上平靜無波,彷彿沒有感覺到蛟王對他的敵意。
“雍蘭,你隨我進來,我有話有跟你說。”蛟王再瞪了太子一眼後轉頭對我說,臉上又恢復了的愉悅。我點了點頭,隨他走了幾步後再回頭看了看太子,只見他站着看着我微微一笑,彷彿在告訴我沒關係。隨着蛟王進了另外一間房間後,他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上下打量了我好一會兒再道:
“你應是都瞭解了,你是我的女兒。”
“雍蘭像是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情。”我答道。
“坐下罷,不用拘謹。你的記憶是我封住的,上次你來這裡的時候我給的你那個小球,裡面裝的便是你失去的記憶,只要把它至於月華下,它裡面的精氣自會尋到你,讓你重新記起小時候的事情。蘭兒,我的好女兒,這麼多年來你受苦了。”蛟王說到,黑鬍子下彷彿在微笑。
“爲何……”我也坐了下來,剛開口想知道爲什麼他要封了我的記憶,卻聽蛟王警惕起來道:
“外面那人可是仙界太子?”
“是的。”我點頭承認。
“蘭兒,我本與仙界天帝定下了姻親,想把你許配給太子,只是如今我並不相信他們,因爲他們企圖威脅我們以換取我們蛟族的士兵。因此那位太子接近你也必存了他心,你可不要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