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夜,依舊蒼茫。我獨立眺望,見羣星璀璨天際,熠熠生輝。
只可惜,殞了其中最奪目的那顆。
一、
清早起來就被一干妹妹纏着練武。花了好大功夫才說服小丫頭們去找師父,一轉頭,卻又被母親逮個正着。
“羽兒,長老們在等你,爲什麼不去?”
“去去去,娘,羽兒遵命。”我趕忙開溜。
就聽見母親在背後笑:“我家羽兒什麼都好,就是傲了些。”
哼,憑什麼我不傲!
我叫羽,長居東冥的鳳族,家中十姐妹裡排老大。
大姐的身份並不是我引以爲傲的資本。我可是東冥威震四方的鳳女,未到成年就隨師父縱橫沙場,一戰手刃敵方三員上將;五靈法術無一不精,箭法更是了得。說到羽兒,長老師父們沒有說不字的,妹妹們提起我當然是驕傲得不得了。
瞧瞧住旁邊的,龍族那些自稱“師兄”的傢伙,哪個比得上我!
二、
本想躲一躲,讓這件事過去算了。結果,唉,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話說回來,就咱這本事,可能躲得過嗎?
大殿門外,我整理好衣服,昂頭挺胸走進去。聽見一旁與我一同入內的龍族師兄們小聲交談:這就是那個不得了的羽兒,也不知誰會分到她。
分到?就你們,我一個都看不上!
大殿上,龍、鳳兩族長老都在,似乎是專門爲鎮住我而擺的陣勢。
“羽兒。”鳳族長老將我招來身邊。這老媽媽一臉慈愛,倒是真的疼我,“近日訓練辛苦,可要小心身體。”
“是,羽兒不曾覺得辛苦。”我恭敬回答。
鳳媽媽很滿意,與龍族長老對視一眼,繼續道:“羽兒天資聰慧,能力過人。現下,爲你尋個幫手。”
果然又是這件事。
鳳女成年後便有“配對”一說,不是選夫,是在龍族中選合適的同齡組成搭檔,以自身治癒與保護的軟技能配合龍族天生強大的攻擊性,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現下輪到我了,可是哪個傢伙配站在我身邊!只會添麻煩的傢伙們。
見龍族長老和諸位師兄在場,不能與長輩頂撞,我只好小聲嘀咕:“我不需要幫手!”
兩族長老似乎商量好一般,根本不理我的反應,徑自招來一男子,“北辰,這是羽兒。”
“羽姑娘,久聞大名。”北辰向我行禮。
“師兄好。叫羽兒就行了。”我心不在焉地回禮。
老媽媽很滿意我的反應,憐愛地撫着我的肩頭:“北辰與你一般大,倒算不上你的師兄。日後好好相處。”
“是。”我勉強應付着,心裡搜索所知龍族的名字,可惜,沒有什麼“北辰”。
居然是個不知名的小角色?
氣鼓鼓地離開大殿,我看都沒看那個“北辰”一眼。
三、
有的角色雖“小”,卻足夠“狠”。沒想到北辰不但“小”,還根本算不上“狠”!
第一天進行搭檔間的磨合便讓我生了一肚子氣。師父問哪一組來挑最高難度,我毫不猶豫舉起手。處處勝人是我對自己的基本要求。
師父看看我,笑着搖搖頭。
正納悶爲什麼不叫我,眼角注意到北辰,緊緊鎖着眉頭,一副難堪的模樣。
我的火氣“騰”就生起來:原來是你拖我的後腿!
悲劇還沒有結束。接下來,身法,他比我慢不止一拍;法術,無論是進攻還是治療,他都修爲不夠;心法,哼,根本是明顯吃力!真不明白這種貨色怎麼會跟我一組。好不容易捱到下課,我拔腿就走,懶得再看他一眼。
十天過去,沒有改善。
半月過去,沒有變化。
一個月過去,他怎麼連進步都沒有!
大姐我要爆發了……
閒下來我就去纏師父,要她趕走北辰,要麼就換掉。師父開始並不理我,後來實在聽不下去了才數落我:“羽兒那麼厲害,不能要求人人都像你一樣。搭檔間需要相互配合,你這樣對他不理不睬,換誰受得了?他的努力,你看在眼裡沒有?”
努力?我瞥一眼不遠處的北辰,他果然在休息的人羣邊獨自練習心法,與那些一對一對坐在一起的搭檔相比略顯孤獨。
“應該的,誰叫他比我差那麼多……”我不服氣,心裡卻有一點不安。
四、
妹妹們全湊到武臺看我練武,恰巧龍族也來了幾位探望的師兄弟。我毫不猶豫撇下北辰,與妹妹們打鬧起來。
師父在笑着看熱鬧:“羽兒,這麼多丫頭,看你怎麼收拾。”
我有九個妹妹,全都是小小的雛鳥。
還要怎麼收拾,都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小傢伙!
十妹小鸞還是個只會爬的乖寶寶,我從地上抱她起來,左親親右親親,逗得她口水都笑了出來。九妹黎兒拽拽我的裙子說也要抱,我騰出手來,將這個剛會走不久得小妮一併抱在懷裡。六妹珺兒和七妹碧兒在打架,八妹滌兒在一旁看得開心,我親親二妹影兒的臉頰,告訴她去拉開打架的二位。剛剛開始學武的三妹寂兒一手牽着四妹瀲兒一手拉着五妹瑤兒,嫩嫩的聲音講給她們武臺的作用。一共十個丫頭,半點沒有混亂的跡象。
“怎麼樣!”我得意地看着師父。
師父點點頭:“想不到平時氣勢逼人的羽兒竟然也會如此溫柔。”
當然。身爲東冥戰神,早已將性命交付戰場。在我看來,最幸福不過妹妹們還沒有長大、我們姐妹十個聚在一起的時候。沒有廝殺,沒有屠戮,有的只是女孩們柔聲細語,嬉笑歡鬧。
一旁不遠處,龍族大師兄翌風正與北辰交談。我忍不住側耳偷聽。
“辛苦你了。”師兄的聲音。
“是我本事不夠。”北辰的聲音帶着一絲無奈。
“得了!就她那身手,誰趕得上。她沒有教教你?”
北辰沉默片刻,“……恐不屑於教我。”
“什麼話!族長之命她也敢不從?”
“她……做得有道理。”
“有道理?”師兄語氣略帶不屑,“就憑她的脾氣,等着討人嫌吧。虧還是個女子。”
手一抖,險些將懷裡兩個妹妹嚇哭。我趕忙低下頭安慰懷裡的小丫頭,嘴上溫溫暖暖心裡卻怒火騰騰燃燒。
以爲你是大師兄很能是吧?竟然看不起我!等着瞧,我會讓你把話吞回去的!
五、
“會了嗎?”我努力心平氣和地問北辰。
他果然又一次搖頭。
剛要發火,忽然想起師兄的話,強嚥回怒火,依舊心平氣和地說:“那好,我們再來一遍。”
天知道我肚子裡到底憋了多大的火。
對於我一夜間天壤之別的態度,先是北辰驚訝,而後連師父也忍不住問:“羽兒你……沒事吧?”
“沒事,”我強擺出笑臉,“您老不是說了嘛,搭檔之間要相互配合。我這不跟他配合着嘛!”
師父審視我良久,欣慰:“不錯。”
……不錯,嗯,不錯。
不錯你個頭!
兩個月後,終於等到切磋武功時,我直奔大師兄翌風而去。
“師兄,好久不見啊!”我笑得有點猙獰。
翌風有些詫異,不知是因爲我主動打招呼還是我的表情,“好久不見。羽兒有事嗎?”
我雙手抱在胸口,攔在他前面,“也沒什麼事,就是來找師兄切磋切磋的。”
翌風瞄一眼我身邊的北辰,北辰一臉茫然地搖頭。
看我怎麼收拾你!
交手幾個回合,翌風開始力不從心。我趁虛而入,一腳將他踢倒在地,揮起拳頭打過去。
“住手!”場外的北辰飛身上來攔住我,“羽兒,他是大師兄!”
“攔我幹什麼!我又不會殺了他!”我朝北辰怒吼。
北辰死死抓住我,“冷靜,你滿眼都是殺機!”
殺機?我愣了,看着自己的狠狠攥住的拳頭。虧被攔住了,否則真的打下去,說不定……
“不知翌風何處得罪了師妹,還請師妹見諒。”北辰身後,翌風喘着粗氣,一手扶着胸口,一手吃力地撐着地。看樣子,我那一腳也不輕。
我、我居然想殺了他?
不知所措,我扭頭跑出武臺。
六、
夜風冷。
我抱膝獨坐在高臺上,望着遠處發呆。
怎麼會變成這樣……
“原來在這裡,我找了你很久。”北辰走過來坐在我身邊,“羽兒在生氣?”
“生什麼氣?”我繼續注視着遠方。
“因爲我攔下你的拳。”
我深深嘆口氣,“你做得對,北辰。我只是在想,自己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北辰不語,從腰間抽出一支簫,嗚嗚吹起來。
萬籟俱靜,皎月流崖。天外雲海緩緩流淌,天河生輝,跨越蒼穹隱匿向無垠遠方。風住了,簫聲如怨如慕,迴盪玉石砌制的高臺,隱隱不散。
一曲終了,他輕輕問:“還心煩嗎?”
舒暢了許多。
“你的簫吹得真好。”
“談不上好,喜歡罷了。羽兒的武功纔是真的好。”他笑。
“我不喜歡習武。”我賭氣般說道。
“嗯?”
“我喜歡和孃親、妹妹們在一起,可又不得不上戰場。每次我都告訴自己,一定不能死在沙場上,妹妹們還在等我回家呢!所以,只能拼命學習,拼命殺敵,爲的是能安全回家,不讓家人擔心。”
北辰沉默,輕聲嘆氣。
我轉過頭來看他:“志向很淺薄對不對?”
他想了許久,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最後只說了一個字:“不。”
東昇的月亮漸漸轉入中天,將整個高臺包絡在淡淡光華下。悄悄側目半分,看到身邊男子月輝下的側臉眉目分明,眸裡攜幾分黯然,竟不由心慌起來。
我擰起眉頭:“北辰,我不喜歡你。”
“啊?”他十分驚訝。
“你知道太多我的秘密,我想滅口。”
“啊!不行不行,大姐饒命,”北辰誇張地跳出老遠,一個勁地作揖,“小的我上有老下沒有小,您就放我一條生路吧!”
見此情景,我忍不住笑出聲來。起身去追,北辰便跑。我倆一前一後繞着高臺轉圈,笑得前仰後合。
其實北辰這傢伙也不是不可教的孺子。
七、
協同作戰,兩個月來我倆戰績驕人。
不懂默契是怎麼來的,反正舉手投足間我們彼此可以明瞭對方的心思,證明這玩意已經有了。
師父對此很驚訝也很滿意。長老得意地瞧着我,那意思:怎麼樣,你不是死活不要搭檔嗎?看着那副欠扁樣,我很想上去拍她,無奈礙於是前輩,只好作罷。
其實真的挺不錯。比如原來只能對魔將滅口的我居然活捉了一個回來!
“立大功了哦!”我爲受傷的北辰纏緊繃帶。
“平分。”北辰笑呵呵地說。
夜半,按照例行,我前去察看關押的魔將。打開牢門走進去,魔將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
“小樣。”我甩下一句話,準備走人。
“你是羽?”魔將忽然開口。
“喲喂,你認識我?”我來了興趣。
魔將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蔑笑:“東冥戰將不過如此。”
我憤怒之下上前揪住他的領子:“敗軍之將還威風什麼!”
他不說話,睜開眼看着我,詭異一笑。
等等,不妙!
周身一麻,我瞬間失去知覺。
……
聽見守衛的聲音:“怎麼了?”
接着傳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他要逃跑,被我擒住了。”
想了半天,忽然反應過來:這不是自己的聲音嗎!
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嘴封住,發不出聲來。再看眼前,分明站着一個“自己”!
我愣在那兒。
“自己”瞧見我醒過來,對守衛狠狠說道:“這傢伙甚是詭計多端,不如儘快將他處決,省的滋養禍患。”
守衛點點頭:“聽你的。”
“自己”思考一下,“就明天吧,日落的時候。”
處決?說……我?
守衛離開,那個“自己”靠近我耳邊,小聲陰笑:“東冥戰將,不過如此。”
是……是那個魔將!
我努力掙扎,想喊人來。“自己”看着我徒勞的努力,猙獰一笑,揚長而去。
我竟與他換了身體!
那他說明日日落處決的……是在他身體裡的我!
時間流逝。
魔將身體受的傷開始發作,我不禁後悔,早知道這樣就輕點對付他了。運功療傷,不想神的法術與魔截然相反,本就不支的我猛遭反噬,掙扎幾下,重重倒地。
沒有人知道我是誰,他們會聽“羽兒”的話,會處決我,會……天哪!一羣笨蛋!蠢貨!傻瓜們!
很快我就不能再多想了,傷口加上反噬,結果只能是:不省人事。
唉,也罷也罷……
總比親眼看着同伴對自己舉刀強。
八、
胸口血氣翻涌,喘不上氣。我動一動身體,喉頭立刻一陣腥甜,溫熱的液體沿嘴角流下。
“羽兒?羽兒!”傳來的聲音很焦急。
勉強睜開眼睛,見身邊是北辰,稍稍安心了一些。
“羽兒,醒了?躺着不要動。”北辰握着我的手,輕輕拭去我嘴角的血。
“我還活着……”我也說不清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問他。
他一手與我十指相扣,另一手附上我額頭,來自掌心的溫度沿着眉心深入體內,平息我腦中眩暈,“對,你還活着。”
還是有人能認出我來。我虛弱地笑了:“誰救了我?”
他神情有些自責:“我認出了你。來晚了,讓你受苦。”
我看看自己的手,還是魔將的身體,“你……怎麼認出我的?”
他伸手撫摸我的臉,輕柔道:“因爲羽兒不在衆人面前時,很脆弱。魔將不會。”
……被發現了。
“我要……滅你的口……”
他急忙攔下我的手,“好好,滅口滅口,等你好了隨便滅。不要亂動,不要運功,不能再被反噬了。”
醫女們找來魔族的傷藥爲我療傷,我鐵了性子不用:“養他的爛身體幹什麼!有功夫看好我的身體!對了,打他的時候下手輕點啊……”
北辰又氣又笑:“不行!老老實實吃藥!傷在他身上,疼的可是你。”
一旁的師姐看了,笑到不行:“北辰,不知情的看了會以爲你有龍陽斷袖之好。”
難怪,我連聲音都是魔將的。剛纔還用那種語氣,耶,不知聽起來什麼感覺……
“咳咳,”我清清嗓子,憋出牛叫一樣的鼻音,“北辰公子,離本將遠一點!”
“笨將。”北辰上手狠狠捏一把我的……魔將那個鼻子,壞笑。
“你你你!等着北辰,我、要、滅、你、的、口!”
全屋笑成一團。
九、
近日氣色稍有好轉,終於舒舒服服睡了一覺。北辰自始至終在我身邊,不曾離開半步。
外面傳來喧鬧,我皺起眉,微微睜開眼。
北辰側耳聽了一陣,將手放在我肩頭輕拍:“睡吧,我哪裡都不去。”
我閉上眼睛繼續睡。
喧鬧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我再次睜開眼睛,不滿地看着北辰,似乎聲音是他招來的。北辰一臉無辜,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
似乎夾雜着兵器碰撞的聲音。
我暗覺不對,想動又動不了。北辰神色愈加凝重,最後站起身,“我去看看。”
“你……”我想說,你逞什麼能啊,想想又把話嚥了回去。
他俯下身溫柔一笑,捏捏我的腮:“馬上回來,你放心。”
額……天知道他怎麼對着長成這樣的男……魔將做出如此動作。
我在屋裡靜靜聽着,聲音向着這裡來的。
“砰”的一聲,窗戶被撞開,一個身影翻進來。我定睛一看,“羽兒”?!
“羽兒”定定神,看到牀上是我,不免得意:“好久不見,敗軍之將。”
我咬牙切齒:“居然讓你跑了!”
他更加得意,“那得多虧這副好皮囊!你那羣兄弟姐妹自然想將我碎屍萬段,可就是不敢下手啊!咦,你說,他們能認出你第一次,能不能認出第二次?”
不妙。“你要幹什麼!”
周身一麻,眼前景物一晃,我驚訝發現自己站在牀前,而牀上躺着……魔將!
換回來了?
門被猛然推開,北辰焦急奔進來,也不由一愣。
幾位師兄師姐跟進來,不由分說將我圍住,“強行運功反噬了羽兒的身體,看你能撐多久!”
反噬羽兒的……好吧,看樣子這個蠢材也聰明不到哪裡去。
“北辰!”牀上那個“我”焦急地喊。
北辰看看我,又看看“我”,猶豫着,一言不發。
我也一言不發,注視着他。你不是能認出我嗎?看你的本事了。
片刻後,他收起手中的劍,走向牀上的“我”。
好樣的!我心裡怒罵,卻感到一股難以抑制的悲傷席捲而來。
北辰你……
自己的師兄師姐圍上來,我不得不準備交戰。氣息稍動,喉頭犯腥,嗯,我承認自己也不大聰明,永遠記不住內傷這點事。
天地有些旋轉,手也抖起來。我在考慮是否投降算了,就聽“咔”的一聲驚響。循聲望去,牀上那個“我”被攔腰斬斷,北辰手持利劍,劍刃沾滿鮮血。
不止我震驚了,衆位師兄師姐也都震驚了。
忽然反應過來:他使詐呀!
……他還是認出我了,呵呵。
天旋地轉,我終於站不住了。身後有人將我扶住,朦朧中看見北辰向我跑來,嘴裡喊着什麼。
不用猜,一定是“羽兒”。
我長長舒一口氣,終於鬧完了……
十、
黑暗中一直有雙手牽着我。
一直有個聲音在對我說話。
我安靜地跟着,不知要去到何方,卻也從不擔心。我知道,他一定爲我好。
再醒來就是龍鳳兩族專門安置傷員的養靈臺。身邊的醫女見我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笑:“羽兒睡醒了像個寶寶。”
“北辰呢?”我找了一圈,不見他的蹤影。
“北辰公子去陣地了,過一陣回來。”醫女忍不住逗我,“羽兒好大架子,醒了誰都不找,先找北辰。”
“不是……”我被說得不好意思。
“是又怎樣,承認便罷。北辰公子也是寸步不離,專心致志守着你。無奈族長有命,這才離開的。”醫女嘆氣,“你們啊,都是好福氣。”
“晦氣……”我撇着嘴轉過身去對着牆,“除了他誰敢說我笨……”
醫女掩面輕笑,“身在福中不知福呀,羽妹妹。”
也許,大概吧。
回到武臺,師父格外關照,不許我累着傷着,不許任何人與我交手。
頭一次閒下來。閒到渾身難受啊!
修養幾日,蹭到師父跟前:“師父,讓我去前線陣地吧。”
“不行,不許逞能!”
我垂頭喪氣地走開。
“羽兒。”師父在背後叫我。
以爲有希望了,我一步蹦到師父面前:“什麼事!”
“想北辰了?”
想?也許。我心裡這麼想,嘴上卻硬:“纔不想!只是……只是習慣了唄。”
“很好。”師父點點頭,“就知道你與北辰一定不會錯。你心高氣浮,需一個能容忍的人才行。北辰心細性溫,正好合適。”
說得我跟沒有優點似的。
“那就讓我去吧?或者讓他回來?”我試探着問。
師父笑着搖頭,“回來不可能,前面正缺戰將。去更不行,你還得安心修養。耐下心來等等吧,他說,回來有件東西送給你。”
咦?那我就……勉強等等吧。
十一、
前線將士凱旋而歸,歡鬧的氣氛連養靈臺靜謐的氛圍都打破了。我跑到養靈臺最高處的窗口,看着金色的龍鱗鳳羽翩然而至,不有自主笑了出來。勉強耐下性子收拾一下衣裝,匆忙奔向剛剛着地的隊伍,滿心歡喜。
終於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可要急瘋了!
想到這兒,雙頰微熱。
人羣中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正想找人問問,就在下一刻愣住了。
那翠色的簫在……大師兄手中。
莫名的不安涌上心頭。我強作鎮定,一步步走過去,微抖着雙脣開口:“師兄,這是……”
該哭的時候,我總也流不出眼淚。
大師兄翌風將長簫放在我手中,“本想留下,後來覺得,你更需要它。”
曲猶在,人已亡。
佳期晚,斷柔腸。
依舊月夜,依舊高臺,物是人非。我將他的簫放在脣邊,怎麼也吹不響。
難怪他說,只要能吹響,後面就十分簡單了。
我想聽那支曲子。
他說,他出生時,北方亮起一顆奪目的星辰,故得名,北辰。
如今,星辰仍在,北辰在哪裡?
你說過,要等我滅你的口,而且是隨便滅。你言而無信,就知道你是這樣的傢伙!
不,我錯了,羽兒錯了!羽兒再也不會罵你煩你不理你,都是我的錯,北辰,別丟下我一個人……
我纔剛剛習慣在你身邊的日子……
你,在哪裡……
師父交給我一對玉佩,一龍,一鳳,扣合是龍鳳呈祥的圖案。
他打算回來後親自送給我的。現在,再沒有機會。
將鳳佩掛在簫上,龍佩系在腰間,仍舊是他一個我一個。
依舊龍鳳呈祥,再也不分開。
簫,依舊吹不響。估計永遠也不會吹響了。
高臺上,永遠是我一個人。
遙望北辰。
尾聲
羽兒還是叱吒風雲的羽兒,颯爽英姿,令人敬而生畏。
還是整天跟師父族長叫板,絕對不要搭檔。
沒人知道,她有自己最柔弱的一面。只對那個曾整天被她叫囂着要滅口的傢伙展現。
只在靜謐的夜空下遙望北辰時展現。
——完——
即便是最堅強的女子也有柔弱的一面,因爲,她終究是個女子。
就看你是否是那個人,能讀懂她隱藏最深的語言。
2010年10月28日創稿
2011年8月17日繼續完成
2011年8月19日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