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龍藏?番外 竹海琴音
空氣中透出隱約的躁熱,夏天要來了。
一名布衣少年提着竹籃在山谷裡慢慢走着。這少年蜂腰猿背,面容俊秀,走在濃蔭如織的亂石間,步態閒適愜意,遇到難走的路,人影一閃已經越過去,竟然有幾分仙人之姿。
不多時來到一片竹林中。
竹林深處搭着一座兩開間的竹屋,豔陽普照,竹屋前空地上的簡陋的大竹椅上新塗了清漆,正閃着明潔的光澤。
竹屋下用粗竹撐起兩尺餘高,既通風散氣,又防小獸竄進竹層,一條短梯通向上方,走上去,是預留的四五尺寬的一片竹地板,竹地板後面纔是竹層。少年把竹籃擱到地板上,走進屋去看看沒人,便跳下來向竹林更深處走去。
不遠處有一條山泉,一名男子正赤着上身蹲在泉水旁洗衣服。他背影偉岸,一頭長髮隨意披拂,只在末梢用一根布帶繫住,以免影響勞作。看他舉手擡足間的氣勢實在不像會洗衣的樣子,動作卻是熟極而流,先把衣物擺在一塊平整光滑的大石上,用粗大的竹管捶打一會兒,展開衣服拋到水裡洗濯。
少年走到他身旁,席地坐下。
男子回頭,笑道:“回來啦?”男子不大看得出年紀,英武的長相中透出幾分粗獷豪氣,臉部線條略有些硬,被眼底嘴角的溫柔笑意一衝,竟然顯出幾分敦厚親切。
少年嗯了一聲,眼光在男子胸前徑寸大的傷疤上一轉,不太自然地垂下眼睛。男子察覺到少年細微的變化,溼淋淋的大手掌住少年後腦勺,伸頭過去吻住少年略略抿住的脣。少年推了他一把,男子便放開了手,望着少年微笑。少年瞪着他,臉皮漸漸紅起來,忽然惱羞成怒,起身一腳將男子洗好的衣服踢入山泉。
男子“哎喲”一聲跳進山泉,追逐着水流拾衣服。
少年看着他披頭散髮,大猴子一樣在水中躥動,嘴邊不禁浮起一抹笑意,回身往竹屋走,走了幾步又回頭望,卻找不到男子的身影。烈日當空,泉水叮咚,風吹過竹海沙沙作響,靜極了,彷彿天地之間只剩他一人。少年呆了一會兒,走回泉水旁沿男子剛纔的方向一邊走一邊叫他:“你在哪裡?出來!再不出來就永遠不要再出來了!”
泉水叮咚,迴應着他,卻不見那人的影子。
少年臉上顯出發狠的神色,回身又要往竹屋中,最後卻嘆了口氣,又走回泉水旁,道:“別玩了。水還涼着,小心凍出病來……”
話講到一半,忽然被人一把從後面抱住,身子騰空而起,轉了兩個圈才被放回地上。剛纔貼身緊抱,可以感覺那人從頭到腳都是溼的。少年掙開他的手,上下打量了幾眼笑得張狂的爽朗笑容,一言不發返回竹屋。
“不高興就發火好了,”男子追上來拉住少年,和他面對面站着,“我喜歡你對我發火的樣子,不要老是悶着。”
“懶得理你,無聊。”少年甩他的手,卻甩不脫,眉宇間凝聚起黑雲。
“你呀,就是臉皮薄。”男子笑起來,放低聲音,“我們已經這樣好了,開些小玩笑有什麼的?幽王點烽火臺,撕錦帛,爲的也不過是搏美人一笑……”
“別說了。”少年臉皮又紅起來,打斷他,“我們怎樣就怎樣,爲什麼一定要拿來說。還有你……你洗衣服就是洗衣服,說話正正經經一些,不要總……總是用那種眼神看我……”這幾句話說下來,他的臉更加紅了,神色間懊惱不已。
男子哈哈笑起來。
“你……你嚴肅點!”少年有些慍怒。可他是這樣俊美的少年,薄怒時膚色微紅,眼睛晶亮,從一慣的靜默持重中透出誘人的神采。
男子望着他,笑容越發溫柔。
“雞同鴨講!”少年皺了皺眉,轉身就走。手被男子牽着,如果認真去掙未必掙不開,但那又何必?他在前面走,任男子握着手,拖油瓶般跟在後面。
新漆的竹椅後面立着幾根竹竿,撐起長長几條麻繩。他們齊心合力把洗好的衣服搭上去,這才爬到竹屋前的地板上,男子進去換掉溼衣,出來時少年已把從山外買的東西分門別類放好。這時鍋中燜的米飯已經熟了,竹筍燉兔肉也已熟了,正飄出濃郁的香味。男子把桌子擡出來,少年把飯盛出來,兩人坐在陽光底下吃飯。
吃過飯,男子一頭溼發也快要乾了。少年進去拿了一把梳子,坐在太陽底下幫他梳。竹椅的漆還沒有幹,竹屋前的地板乾淨整潔,他們便席地而坐。男子盤膝而坐,拿了一本書讀,少年半跪在他背後,把頭髮握在手裡,先把末梢梳通,再一點點往上梳理,梳了許久,一頭長髮盡數理通。少年起身想把梳子送回屋去,冷不防被男人握住腰身壓倒在地上。少年忙亂中用右手肘支撐身子,男子怕他磕到胳膊肘,體貼地將左掌墊到他肘下。
少年自胸至腿與男子緊緊相貼,手肘撐起上半身與男子對峙着,身子略有些僵硬。男人英武的面龐慢慢逼近,少年望着他,黑水晶般的瞳仁幽深清亮,直要將人的靈魂都吸進去。
對峙了片刻,少年順着男子的力道緩緩躺下去,輕輕閉上了眼睛。男子深深吻住少年,巨大的手掌在少年胸口和腰上撫摸了一會兒,輕輕解kai衣帶。少年呼吸漸漸凌亂,將胳膊攀上男子脖頸,低聲說:“去裡面。”男子笑了笑,聲音低沉微有些沙啞:“不會有人,再說竹林外設了陣法埋伏。”少年咬住嘴脣不再說什麼,男子伸手輕撫他咬得發白的嘴脣,又笑了:“你不喜歡這裡,我們便去裡面。”勾起少年腰身橫抱着進了竹屋。
竹屋裡陳設簡單雅潔,西面一排寬敞的窗子,以竹竿支起,午後太陽略略偏西一些,明亮溫暖的陽光將靠西的一張大牀照得亮亮的。男子將少年放到牀上,身子便壓了上去。
…………
………
少年臉上的紅暈還沒有退去,俊秀孤冷的臉上呈現出平時難得看到的暖意,嘴脣抿住,保持着他一貫的沉默。
男子以爲他又要像往常一樣繼續緘默,就要摟住他睡午覺,卻聽到了一句極低聲音的話:“因爲……想要你幸福啊……”男子一震,擡起少年的下巴,看到他眼裡去。少年的眼睛清澈乾淨,既不顯得冷,也不見得多麼熱烈。簡單的眼神,簡單的話,簡單的決定,只是決定了,便義無反顧,欣然獻上一切。
“傻瓜,”男子摟住他,許多的感情許多的話堵在嗓子裡,只是不知從何說起,到最後化成一聲輕嘆:“你只要幸福,我就幸福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