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月站在門廊下靜靜看了一眼在幫着小婢女做一些雜活的楚蕪莜和夏俊堯,眸子裡閃過一絲探究的意味,可她看了半天,依舊沒有發現這兩姐妹有什麼可疑的地方,畢竟他不是青音,在揣摩人心方面沒有一點經驗,她所擁有的只是對賀子熙絕對的忠心而已。
“斷月在看我們。”夏俊堯淡淡的開口說道。
楚蕪莜嘴角掛在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整理整理了一下夏俊堯的丫鬟髮髻,扯了扯他有些發胖的臉頰,笑道:“我知道,當做看不見就好了。”
“她這是在懷疑我們?”夏俊堯沒在意楚蕪莜的回答,繼續問道。
“她從來就沒有停止過懷疑過我們,可以說,從我們進入賀家的第一天,她就一直在懷疑我們了,不愧是賀子熙身邊的一號暗衛,果真,不可大意,今日會是一場苦戰,你做好準備了嗎?”楚蕪莜沉聲問道。
夏俊堯鄭重的點點頭,慢慢的說道:“我雖然不知道你要幹什麼去,但你不在賀府的日子裡,我會好好的和大祭司做好該做的事情的。”
“我總是相信你的。”楚蕪莜捏了捏夏俊堯的臉頰,笑着站起了身子,小跑到了斷月的身邊,俯下身子問道:“四公子準備好了嗎,是否可以準備出發了?”
斷月朝楚蕪莜點點頭,便走進房間去請賀子熙了,今日的賀子熙依舊是一襲黑袍,金絲滾邊,銀線重疊,鐵面劍眉,鋒利無比,如同一把可以窺見天日的寶劍,今日重現與人間,賀子熙是面如表情的,但就是這面無表情讓楚蕪莜心中燃起了一絲疑惑,今日是他親生母親的忌日,就算再怎麼冷漠,也不該連一絲傷心的痕跡都沒有啊,這也太不正常了,情報裡說的很明白,這賀子熙與其父關係惡化,與自己的母親是感情甚篤啊,莫非是請報上出現了問題,可楚蕪莜自己親手建立的情報網是不會出現什麼問題的,楚蕪莜搖了搖自己的腦袋,把那些紛亂的思緒全都清理了出去,現在是特殊時期,這樣的問題先放在一邊,今天的正事最要緊了。
賀子熙冷冷的從上到下掃了一眼楚蕪莜,蠟黃的小臉,又粗又黑的眉毛,乾癟乾癟的身材,這樣的人是一扔到人海里就再也尋不見的,可他天生的直覺,讓他覺得這個女子是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的,可是是哪裡不簡單呢,這實在是很難解答,索性也不要答案,在斷月等人的跟隨下登上了馬車,裝飾簡單的馬車,車輪淺淺,行走起來,只能聽見車軲轆摩擦地面的聲響。
楚蕪莜和夏俊堯以及賀子熙坐在馬車裡,而斷月坐在馬車外面抱着劍和擡頭仰望着天空,賀家尊卑有別,楚蕪莜自然不會覺得是賀子熙善待與她,想必是想看看她要耍什麼花招吧,當然,她楚蕪莜自然是不會在意這些,眼觀鼻鼻觀心的看着賀子熙的一舉一動,賀子熙依舊是面無表情,馬車行駛到沒一半,就開始閉目養神了。
行到半山坡的時候
,因爲山路難行的原因,馬車就行駛的慢了一些,幾乎相當於人在行走了,楚蕪莜摸了摸手腕間的清歡,思忖着時機已經到來了,和夏俊堯對望了一眼,就在彼此眼神交匯的一剎那,一隻帶着殺氣的箭矢就穿破空氣,死死地釘在了馬車的車廂之上,箭矢力道之大,刺破了木製的車廂,一時間,外面的光芒乍現,而那隻箭矢也只在賀子熙一指之間,差一點,就差一點,就可以釘入賀子熙的眉眼。
“有刺客,保護四公子。”淒厲的叫喊聲衝破山谷,一時間,刀光劍影,血光模糊。
“夏俊堯,找個地方躲起來。”楚蕪莜拉着夏俊堯跳下殘破的馬車,趁亂躲在一處枯草叢裡,急忙囑咐道:“等會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要出來救我,你就藏在這裡,老老實實的等着賀子熙的人來救救好了。”
夏俊堯點點頭,朝楚蕪莜做了一個放心的手勢,楚蕪莜言笑晏晏的摸了摸夏俊堯的頭頂,斷月從腰間抽出,霎時間繚亂人的眼睛,真不愧是一把絕世的好寶劍。
“四公子,奴婢來救你。”楚蕪莜大喊一聲,便衝進了刺客的包圍圈裡,賀子熙臉上露出兇光,他自詡自己的武功在青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可是眼前的殺手顯然是受過極其專業的訓練的,自己的暗衛在此刻完全發揮不出他們的作用,在加上今日是以拜祭亡母的名義出門的,賀子旭明裡暗裡都派人盯着的,自然也不能帶多少人出來,所以,他陷入這樣詭異的包圍圈裡,一時竟難以抽身,敵衆我寡,那邊的斷月已然也是很難支撐下去了。
“斷月,不要管我,快去賀府通信。”賀子熙大聲的對斷月喊道,目光微紅,就如同那死掉刺客脖子上的血線,那般的刺目。
斷月爲難的看了一眼賀子熙,猛地點了點頭,一個縱身,便消失在了密林深處,那些刺客也追着斷月,便專心的攻擊賀子熙一人,賀子熙揮劍砍斷一個刺客的脖頸,鮮血漫上楚蕪莜的衣裙,楚蕪莜心下泠然,這些人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自己的計劃上,心裡說不痛那是假的,但,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了,他們都是無法回頭的箭矢,一旦射出,就只能往前飛了。
賀子熙回頭看見楚蕪莜揮劍走了過來,忙道:“你來幹什麼,快回去。”
“我來幫你,四公子。”楚蕪莜靠近賀子熙,堅定的說道。
這這樣的環境下,男子竟然吃吃的笑了起來,目光裡猩紅漸漸散去,竟然變得柔和了起來:“就你的劍術,還是算了吧。”
楚蕪莜知道他是有心激將,但她不能上他的當,忙斂下心神,鄭重的說道:“我爲公子殺出一條血路,公子自可逃生,奴婢無依無靠,只有一個妹妹無堯,還望四公子日後能夠善待與她。”
這樣的話,就像是在交代臨終遺言一般,賀子熙霎時間就慌了起來,正想要阻止,去見楚蕪莜揮動手裡的斷月,就如
同揮動着世間最鋒利的寶劍一般,霎時間就縱身而起,引去了大半部分的吸引力和刺客:“想殺四公子就先過我這一關吧。”
女子說完,宛如狸貓一般往前飛去,刺客見這女子大放厥詞,也連忙跟了上去,賀子熙一劍解決了身邊的幾個刺客,也忙跟了上去,眉宇間竟流露出他也沒有察覺到的關心和痛惜。
楚蕪莜以一人之力引得那刺客到了山崖之上,衣帶被山風吹得泠然作響,女子髮髻凌亂,衣服也被劍氣劃破了幾個口子,猙獰着往外側翻着,眼前的女子臉色蠟黃,可就是有別樣的芳華自那斷月劍中緩緩流露出來,剎那間就泄露了那傾城的樣貌與氣養。
“趁那賀子熙還沒有上來,快動手。”楚蕪莜對着那一幫黑衣刺客冷聲吩咐道。
“皇上,”那位於衆多刺客面前的人忽的跪了下來,目光灼灼,宛如暗夜裡的火光:“如此便得罪了。”
說完,那劍聲呼嘯而來,帶着雷霆萬鈞之勢,彷彿要把這山崖也炸斷一般,楚蕪莜提劍去擋,可惜,對方人數衆多,楚蕪莜實在也是寡不敵衆,在賀子熙趕到殺了幾個刺客之後,也被團團的包圍了起來,楚蕪莜揮劍斬斷自己對面的刺客,發現自身已經傷痕累累了。
“四公子,無憂身負重傷,不能連累四公子,無憂先走一步,希望四公子不要忘記無憂和四公子說過的話,請善待我的妹妹無堯。”
話說完,楚蕪莜就再也沒看賀子熙一眼,轉過身子就縱身跳下了山崖,風聲呼嘯,猶如刀割一般,賀子熙面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了愣,猛地往山崖邊跑去,只見山崖下雲霧縹緲,宛如浩瀚的煙海,哪裡還有伊人的蹤影。
“無憂------”長長的聲音迴盪在山崖之上,聽起來竟然有種撕心裂肺的味道。
“呼呼呼。”已經不再蔚藍的天空中綻放了一朵豔麗的煙花,這是屬於賀家軍獨有的信號彈,賀家軍要來了,刺客見目的已經達到了,便互相使了個眼色,看也不看趴在山崖上獨自黯然神傷的賀子熙,施展輕功,就消失在了密林深處。
天空響起了驚雷,天色灰濛濛的,一場傾盆的大雨即將就要來臨了,斷月帶着幾名賀家軍裡的精銳冒着灰濛濛的天色上了山崖,看到自己的主子趴在懸崖上,就好像是失去了靈魂了,驚得忙跪了下來請罪道:“奴才救駕來遲,還望公子恕罪。”
賀子熙聽到斷月的聲音,猛地回過頭,聲音沙啞,目赤欲裂:“無憂爲了不拖累我,跳下了這萬丈懸崖,你馬上派人去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斷月眉頭一皺,彷彿覺得賀子熙的這個命令讓她有點爲難了,賀子熙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黑色的衣袍上全都是泥土和已然乾透了血漬,已然髒的不成樣子,猛地一腳踢在斷月的胸口上,聲音低沉,如同來自地獄的魔鬼一般:“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懷疑她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