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寒風吹在身上,如同刀割的一樣。城外的契丹人仍然攻城不止,只是大多人手都集中到了北城,其餘三面城牆壓力小了很多。
潘越組織城中百姓,爲守城將士送來了夜宵,補充體力。
戰鬥已經進行了兩個時辰,高敏的手下已經死了三百多人,剩下的人也筋疲力盡。城頭的火炮全部壞了,就連士卒手中的火槍,也壞了一半多。城頭向下淋的熱油大部耗盡,各種物資都已見底,現在只能依靠士卒與敵死鬥。高敏把士卒分成三部分,一部守城,一部在旁堵被攻破的缺口,一有契丹人上城,立即衝上把他們趕下去。別一部分則休息,養精蓄銳。
隨着宋軍大量被消耗掉,給契丹人造成的殺傷小了許多,外面士氣不減。
高敏站在城頭,面覺似水,看着城外,一聲不吭。估計到現在,契丹人已經損失三四千人了,依然死戰不退。能做到這樣的軍隊,契丹也不會太多。此次來攻曲陽的,必然是契丹精兵。
天陰沉沉的,看不見月亮,更加看不見星星。只有凜冽的寒風,呼嘯着刮個不停。城上的宋軍已經變得麻木,大部分人只是機械地執行軍官的命令,面無表情。倒是城外的契丹人士氣依然旺盛,喊殺聲響個不停。高敏真想知道,他們到底是如何保持這樣的士氣。
正在這時,突然城中傳來喧鬧聲。人潮涌動,突然間亂了起來。
高敏猛地轉過身,厲聲道:“什麼事情?讓潘知縣立即彈壓下去!外面契丹人攻得急,城中亂了那還了得!告訴百姓,如果城破了,那就一切休提!”
一個士卒快步跑上城樓,叉手道:“指使,潘知縣突然開了南門,帶人逃出城去了!城中百姓都跟着逃難,一時間擋不住,眼看着這城守不住了!”
高敏如被五雷轟頂,一下子怔在那裡。自己這裡士卒傷亡近半,與契丹人以命相搏,潘知縣就這麼開城跑了?跑了?南城門大開,城裡的人紛紛跑出去,想派人關上都來不及。
看城樓下面,百姓拖兒帶女,一路哭喊,都向南門而去。高敏猛地在城牆上擊了一掌,道:“早知派人守住城門,不讓知縣參與守城的事!多說無益,立即招集士卒,在城下列隊!”
一邊的親兵應諾,快步去招集分佈城牆上的士卒,到北城牆下集合。
城外的契丹人已經知道南城門開了,不再攻城,向南面涌去。一時間城牆上突然靜了下來。
不大一會,全軍在城牆下列隊。高敏下了城牆,高聲道:“潘知縣開了城門,這城都守不住了。南城門已經有契丹人進來,沒有辦法,我們走西城門,回定州!”
話剛說完,就聽見城裡有喊殺聲。契丹兵馬已經進了南城門,在城內大開殺戒。
高敏搖了搖頭,自己是奉命在這裡守城的,城已破,只有先走了。可憐了這城裡的百姓,堅壁清野到城裡來,現在成了契丹人刀下之鬼。
當下也不多說,招集了兵馬。輕傷的編入軍中,重傷不治的,一刀結果了事。高敏帶着殘存的六百多人,開了西城門,沿着長星川直向定州而去。
第二天一早,劉兼濟剛剛起牀,尚未洗漱,就有士卒來報,曲陽縣失守。劉兼濟大吃一驚,匆匆忙忙穿了官服,命屬下將領立即到官廳聽命。
一進官廳,劉兼濟便道:“新得的消息,契丹兵馬出太行山,已經攻陷了曲陽。立即飛報唐縣、行唐、新樂等縣,謹守地方。定州派出偵騎,密切監視曲陽契丹人的動向,一有消息,立即回報!”
副都指揮使楊遂叉手唱諾,急急出了門,安排去了。
劉兼濟落座,道:“此次契丹人來攻,我們沒有得到任何消息,突然之間就失陷了曲陽縣。昨夜曲陽是怎麼丟的,現在還不知道。知縣潘越和指揮使高敏兩人都沒有消息,定州當嚴加戒備。”
說到這裡,對一邊的祝貴道:“高敏是你屬下,到底如何,以派人去曲陽縣查探清楚。”
祝貴叉手唱諾,道:“太尉,高敏是勇將,在陝西路時多立戰功。以他脾性,不會因懼怕出城。此次失了曲陽,要麼是契丹人來得太猛,要麼是別有原因。”
劉兼濟道:“城池失守,人不會死光,到底什麼原因總會清楚。現在最要緊的,契丹人佔了曲陽之後,要麼來攻定州,要麼分掠州縣。我們要做兩件事。一件是佈置守定州,另一件是立即組織軍隊,準備追剿到處出擊的契丹人。如果讓契丹人騷擾州縣,朝廷必會重懲!”
衆將一起應諾。
劉兼濟道:“我這裡有三千騎兵。你們三師,每師再出三千人,分別編組。六千騎兵,按契丹人的情況分隊,務必把他們堵在唐河以西,木刀河以北。而後調集重兵,剿滅之!”
祝貴道:“太尉,契丹人從太行山裡來,那裡通飛狐,情況不明。此次不知來了多少兵馬,如果來的是大軍,我們一軍五萬人,能不能——”
劉兼濟搖了搖頭:“飛狐出太行山路崎嶇,糧草轉運不便。附近的州縣,已經堅壁清野,契丹人無法獲得糧草,不可能來太多人。數萬大軍,他們用什麼運糧?”
劉兼濟想了想,道:“立即派人知會竇舜卿,讓他小心。契丹人如果南下攻真定府,我們便與竇舜卿聯手,把他們消滅於滹沱河以北。到了現在,要想讓定州和真定府治下平平安安,只怕不能了。必須要做最壞的打算,寧可放棄一些地方,也要集中兵力,儘快消滅契丹人!”
方浩皺了皺眉:“如此做,地方百姓只怕會受劫難。軍隊準備不足,百姓何辜?”
劉兼濟嘆了口氣:“數十萬大軍作戰,地方想不受擾動,談何容易?我們只能盡力保地方,實在保不了,也沒有辦法。現在最要緊的,是弄清契丹人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