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氣!
作爲前世曾無數次遊走在生死邊緣的他,對於殺氣有着超乎異常的敏銳。
寒光起於東南角的某個角落,幾乎是瞬間便到了場子最中。
蕭天雙眼急遽的猛縮,腳下發力,下一刻已是出現在還未完全直起身來的梁紅玉身邊,一手攬住差堪一握的柳腰,旋身急轉,將佳人護在身後,另一手趁勢奪過長劍,看也不看的便甩了出去。
叮!
一聲清脆的長吟乍然響起,半空中猛然爆出一蓬火花,長劍帶着一道弧光忽然向上飛去,篤的一聲,已是插入大廳的橫樑之上。
鐺的一聲脆響,就在蕭天拉着梁紅玉又往後退了幾步後,那被半路劫落的寒星,才堪堪落地,蹦了兩下,一支閃着寒光的梭鏢才顯出真形,靜靜的躺在地上。
這一變化,說來話長,但卻幾乎是在眨眼中完成。
與此同時,人羣中一聲驚咦響起,落在蕭天耳中,蕭天能聽出裡面的震驚和憤怒之意。
譁!
直到此刻,大廳中衆人才反應過來,先是一靜,隨即轟然大亂起來。
“好!能攔下我奪魂鏢的,你這小輩可謂第一人!且看你還有何能耐阻某!”
亂哄哄的人羣中,自東南角忽然縱起一道白影,凌空一個轉折,又瞬間如大鷹般撲下,手中翻轉之際,寒芒又現,卻是一把短刺,這次卻是對準了首席而去,豪邁的語聲,便從那身影上發出。
“拿刺客!快拿刺客!”
“保護大人!保護大人啊!”
“來人!來人!圍住了門戶,休教走脫了……..”
“閃開!快閃開……….”
“唉喲,賊廝鳥,快快讓開,休誤了大人性命…….”
大廳上,衆人狼奔豕突之際,反應過來的差人一片聲的大叫了起來,兩邊廂凌亂的腳步聲響起,十餘個身影各提兵刃奔出,拼命往首席那邊衝去,只是中間隔着無數亂竄的人羣,一時半會兒卻怎麼也擠不過去,頓時急的一片斥罵聲不絕,亂成一團。
白衣人哈哈大笑,撲下的身形直如電閃雷轟一般,瞬間便已到了首席四人身前,望着面現驚惶蒼白的四張面孔,獰笑聲中,手中短刺毫不猶豫的對着最近的郭亨伯便刺了過去。
郭亨伯面如死灰,他本是背對着場中落座,剛纔看完梁紅玉的劍舞,正轉身恭候另三位落座,卻不想只這一耽擱,卻成了第一個迎上殺機的。
此際,他也只來得及回過頭來,便見一點寒星直奔心窩刺來,那短刺上的寒氣,尚未及臨身,已是讓他渾身似身入了九幽冰窟一般,便想動上一動也是不能。
“賊子敢爾!”
就在他絕望的等待刀鋒入體的瞬間,一聲冷喝已是劃空而至,緊接着,便聽鏘的一聲金鐵交鳴之音在耳邊炸起,隨即一股大力涌到,將他一個身子硬生生的撞得飛了起來,噗通落到了兩尺多遠。
啪嚓!嘩啦!呯!
一連串的亂聲響起,這一撞,不知碰到了多少桌椅,一時間杯盤亂飛,湯水淋漓而下。
只是這一切的一切,對絕處逢生的郭大人來說,卻是如同仙樂一般。竟連被摔落的渾身痛疼,都似乎全然沒有感受到。手腳並用的瞬即向後又躲出老遠,這才驚悸不定的擡眼看去。
原本站立的地方,一個全身黑衣的漢子,此刻正手持一把長刀,亡命的與那白衣人搏殺在一起,不時飛濺的火星之中,尚伴着點點猩紅飛起,卻不知究竟是哪一方受了傷。
這個漢子不是別個,正是先前伴着宋五公子
身邊的那個保鏢。
有了此人的抵擋,龐縣令和李綱,還有那位宋五公子這才驚魂稍定。只是想要覓地躲避,滿眼間卻全是亂成一團的人羣,一時間竟不知該往哪裡去。
“蕭兄救我!”
正自彷徨之際,宋五卻是眼尖,一眼便看到了護在梁紅玉和阿沅身邊的蕭天,下意識的便高聲叫了起來。
梁紅玉直到此刻還未完全從驚悸中定下神來,回想剛纔那一幕,饒是她向來自負不讓鬚眉,這一刻也是不由的渾身輕顫。此時再看看身前穩穩擋着自己的男兒,只覺那背影竟是如山如嶽,心中忽然便漸漸安定起來。和阿沅相互擁着,雖身處亂中,卻再沒了半分的驚惶恐懼。
只是這心剛剛定下,忽然聽了宋五的呼喊,不由的猛然心又拎了起來,只怕蕭天就此舍下自己,鬼使神差般的,不由探手出去,扯住了蕭天的衣襟。
蕭天護着梁紅玉起身後,便早已將形勢估量了一番。從方纔擲劍擋住的那枚飛鏢軌跡看,對方顯然並不是針對的梁紅玉,而是衝着首席四人中的某人去的。
若是換在以前,他孤身一人,大可趁亂一走了之。但是此刻,帶着兩個女人,若想護住她們不受一絲傷害,卻是一件簡單的事兒了。
當此之際,唯有先退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等混亂安定下來纔是萬全之策。
是以,在又上前一步扯過跌跌撞撞奔來的阿沅後,他便一點一點的帶着兩個女人退到了主桌後面的角落中。這裡背靠牆壁,只要擋住前面就可。
至於被刺殺的目標,他雖與宋五相識,但自覺還沒到那個交情,以他的性子,自然懶得去管。尤其見了宋五那個保鏢及時的出現,雖然看了幾眼就知道那人不是白衣人的對手,但是若說拖延到外面的差人進來,還是應該可以的,就更是懶得管了。
只是沒成想的是,有些事兒不是他不想就不想的,宋五這一嗓子喊出來,頓時便讓他的打算全部落空。
眼見那白衣人百忙中瞟過來的眼神,不由的一陣的苦笑。以那白衣人的本領,剛纔既然見識過自己擲劍擋鏢的手段,哪會不留心自己?
自己方纔只護着梁紅玉主僕往後,卻並不上前幫忙,其實就是在暗示自己並無插手此事的意思。這也是對方爲何肯安心對付那黑衣保鏢的原因。
可如今宋五這麼一喊,豈不等於明白告訴人家,自己和他有交情?當此關頭,只怕立即便會激的對方全力相拼了。如此一來,一旦對方存了拼死之心,不但黑衣保鏢很難再拖下去,只怕變化立刻便在眼前了。
他心中電轉,暗自嘆息之際,卻也知道事已至此,再難擺脫了。正要開口說話,忽覺身後衣襟被扯住,心中一動,回身安慰的看了一眼兩個女子,輕輕握了握那隻冰涼的小手,低聲笑道:“別怕。”
說罷,這纔回頭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宋兄,不要慌,你且扶着三位大人,慢慢靠過來。”說着,向前踏上一步,目光已是鎖在了白衣人身上。
梁紅玉感受着手上傳來的那一握即鬆的溫熱,心中先是一定,隨即猛然警省過來,不由的一陣的自慚。曾幾何時,自己竟然如此軟弱了?便是當時家門遭難之時,也未如此過吧。可今日,爲何站在這個男子面前,就那麼自然的將這種軟弱表現出來了?
想着耳邊仍然迴響着淡淡的“別怕”兩個字,還有那溫和的笑容,她忽然又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而然,自然而然到自己深陷其中而不願自拔。這種感覺,很…..溫馨,好喜歡…..
四下裡刀光劍影、熱血橫飛,但是少
女卻如同未聞,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裡面。白皙的玉頰上變幻不定,時而蹙眉,時而溫柔,直到一聲狂吼傳來,這才驀然驚醒。
狂吼聲是宋五公子那位保鏢發出的。
得到了蕭天的迴應,宋五公子大喜。忙不迭的讓李綱和龐縣令先往蕭天那邊靠去,自己卻轉身向後,去扶那位摔在角落裡的郭大人。
宋五公子是君子,君子推己及人,怎麼可能遇到危險,便拋下同伴而獨自偷生?就算雙方身份有差距,尚有孟子所云:君視臣爲草芥,則臣視君爲寇仇之語呢。
所以,深受孔孟教育的宋五公子第一時間做出的舉動,便是去攙扶最羸弱的郭大人。這一舉動,換來了李綱、龐縣令還有郭亨伯的感動莫名。但同時,也換來了白衣人眼中驀然閃過的狂喜殺機。
就在宋五公子轉身背對這邊,剛剛邁出兩步的時候,白衣人深吸一口氣,猛然提起全身起勁,逼注於短小的短刺之上,首次以短刃正面和背厚勢沉的長刀來了一記硬拼。
鏘!
火花四濺之中,巨大的震力迸發在兩件不對稱的兵刃之間。黑衣保鏢眼中閃過狂喜之色,拼鬥許久,他早知道自己勝在氣力,而對方勝在技巧。若是能逼着對方和自己拼力氣,他相信,只消十招之內,就能將對方拿下。
但是到了他們這種級數的高手,他固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對方又何嘗不明白?是以,一直以來,對方便如一條抹了油的泥鰍一般,尋隙抵進,不但沒讓自己的氣力優勢發揮出來,甚而幾次欺近身前,給他造成了幾處輕傷。
如果一直這麼下去,或許自己能拖到外面的差役圍上來,但是自己的小命只怕也是難保了。
只因,此消彼長之下,自己身上雖都是輕傷,但血流不止之下,只怕最後不用別人動手,但只流血也把自己流死了。到那時,就算那些個差役圍上來,以那些人的身手,又如何能擋得住此人?
真到那時,自己一死沒什麼,可主人怎麼辦?誰來保護他?想到主人的身份,一旦出事,將不知引發何種後果,他便不由的陣陣心悸。
生死相搏之際,尤其在相差並不太大的對手之間,那容得分心?他這一分神,身上不覺間又填了數處傷痕,已是漸漸有着力不從心之感了。
他當然也聽到了蕭天和自家主人間的對話,只是對於那個沉穩的年輕人,他並不瞭解。雖然方纔的那一擲堪稱驚豔,但誰又知道是不是碰巧了?
作爲護衛,他可不敢將主人的生死押在別人手上。
而就在此時,他正準備豁出去,拼着一命換命的方法,怎麼也給對方增加一些傷害,也好在自己倒下前,能增加那些普通差役的勝算時,卻忽然發現對手似乎也焦躁了,竟然捨棄了原先的戰略,和自己硬拼起來,這如何不讓他大喜過望。
然而,隨着這期盼已久的猛烈撞擊後,那喜悅不等興起,便瞬間被驚駭淹沒。
拼是拼上了,但是隨着撞擊,他明顯感到了一種示弱。長刀上傳來的力度,竟然毫不費力的盡數涌了出去。這種後果的結局就是,對方藉着這一擊之力,整個人忽然加速飛了出去。只是那飛出去的方向,卻正是對着背對這邊的宋五公子。
上當了!
那一刻,黑衣保鏢只覺無盡的絕望襲來,瞬間將自己淹沒。如果主人沒了,如果主人沒了………
他心頭浮起這個恐怖的可能,忽然間雙目盡赤。口中猛然狂吼一聲,振臂將長刀對着白衣人拋出,同時用盡全身氣力向着宋五公子撲去,將整個後背,再無半分阻擋的露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