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大哥,你…..你這究竟是爲什麼?”
月華之下,清光滿地,喬冽滿面不解的走在蕭天身邊,終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方纔馬家祠堂裡,當年少的馬麟提出要和蕭天比試的時候,蕭天不但答應了,竟還提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要求。
“你若敗了,明日便需向外傳言,就說蕭某浪得虛名,已然敗在你馬公子手裡……….”
這,就是蕭天的要求。
這個要求一出,所有人都掉了一地的下巴。馬麟先是吃了一驚,但隨即卻是滿面漲的通紅,兩眼死死的盯着蕭天,雙拳緊握不已。
侮辱!這絕對是一種侮辱!難道他當我馬麟是那種無恥之徒嗎?既然輸了,卻去做這種顛倒黑白之事,那我馬麟豈不成了宵小齷齪之輩?!
馬麟怒了,待要張口喝罵,旁邊蔣敬卻忽然嘆口氣,一伸手就將他拉了回來。然後深深看了對面波瀾不驚的蕭天一眼,點點頭道:“就依都頭吩咐就是。只是,日後還望都頭能不念舊惡,多多照拂一二可好?”
馬麟一呆,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最好的朋友,一向以睿智自居的蔣敬,竟會替自己應下了這麼個荒唐的要求。
“好,就是如此!”他這裡摸不着頭腦,對面蕭天卻是也深深看了蔣敬一眼,微微一笑,就慨然點頭應了。隨後卻又加了一句道:“凡事有因必有果,既然蔣兄所請,那麼,蔣兄是否也該有所回報蕭某呢?”
蔣敬微微一笑,頷首道:“是高手!應是用指力彈出的柔軟之物所致。蔣某能得的,便是如此了。”
停了一下後,忽然又道:“英雄樓的酒,很不錯。”
這兩句話都是沒頭沒腦的,衆人聽得都是一頭霧水,唯有蕭天卻是目光一亮,隨即卻又眉頭微微一皺,若有所思起來。半響,才輕輕吐出口氣,衝着蔣敬點點頭。
蔣敬也不多言,微微躬了躬身,往後退開。扭頭衝着瞪着自己的馬麟微不可查的搖搖頭,馬麟到嘴邊的話便只得嚥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這個至交,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害他,既然這麼做了,就必然有這麼做的理由。當下不再多問,咬牙回頭,來向蕭天邀戰。
不得不說,這位馬公子雖然口氣不小,手底下確實也頗有些實力。在蕭天看來,雖然比自己不過,但至少是不弱於湯氏兄弟。
比試毫無懸念,進退之間,兩人不過來回數個回合,蕭天便有三次擊殺對方的機會。只是他心中喜愛這少年耿直純真,雙方又無仇怨,自然是處處留手,倒是一反往日的狠辣。
馬麟到了這時候,自然也明白了雙方的差距。不待蕭天說話,已是覷着一個空擋,果斷跳出圈子,坦然抱拳認輸。只是想想自己認輸之後,偏偏還要去無恥的宣揚自己贏了,心中這憋屈,讓這少年簡直快要瘋了。
蕭天卻只是哈哈一笑,自顧抱拳向衆人告別,拉着喬冽便走。今晚連番遇上事兒,此時已是初更時分了。想必家中二女必然牽掛,哪裡還肯在這兒耽誤時間。
三人出了祠堂,蕭天又再問了一遍毛四護送龐柔兒回去的經過,確定龐柔兒安全到了家,便將毛四打發回去了。唯有喬冽,卻是鼓着腮幫子,一臉的悻悻,蕭天勸了幾遍,他卻只是不應。
知道這貨心中所
想,蕭天也不再多說,便任他跟着,反正家中也有空房,就算他要賴着住下,也不是沒地兒住。
和自己交往這些日子以來,這貨進進出出自己那兒,早已跟自己家一樣了,便是家中梁紅玉和阿沅,甚至郝姑都跟他混的廝熟,視如親弟一般。
此時眼見他放賴,索性便刻意繃着,倒要看看這貨能堅持到幾時。只是未曾想,纔不過連盞茶功夫都沒,這貨就終於憋不住了。
“你以爲今晚幾番刺殺之事如何?”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蕭天沒直接回答他的疑問,卻忽然從刺殺之事問起。
喬冽神色一凜,歪頭想了想,皺眉道:“肯定不是一撥的,小弟聽的清楚明白,至少那王定和馬氏兄弟,並不知道那些黑衣人的來歷。不過,貌似對於吳家那孩子的事兒,倒好像是知道些端倪……..”
蕭天眼中劃過一抹了然,微微點點頭,又道:“那馬家父子呢?對於那個馬麟,你又是什麼看法?”
喬冽便不由來了氣,翻了翻白眼哼道:“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兒罷了,我便想不出,大哥爲何要那般成全他?嘿,也不知他擔不擔的起,可莫要因此丟了性命纔好。”
蕭天眉頭挑了挑,搖搖頭笑道:“你便只看到這些?那馬老員外身爲族長,家中祠堂出事,他來了便來了,這沒什麼。可是有必要大半夜的,帶着兒子一起跑來嗎?而且,還不是隻他父子倆,你莫忘了,那個蔣敬,卻不是姓馬的。”
喬冽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不禁的停住腳步,臉色微變,低聲道:“你是說……………..”
蕭天淡淡一笑,腳下不停,擺手示意他繼續走,哂笑道:“這套兒做的痕跡太重,上不得檯面。祠堂所在,是家族中的重地,我便再不通禮法,卻也知道,那種地方,除非是極特別的情況外,絕不會容外人進入的。蔣敬其人,便是破綻之一。”
頓了頓,又繼續道:“那馬家小公子,明顯不是個什麼重禮儀的。只看他來了之後,對祠堂裡的事兒半句不問,就可見一斑了。反而是從來了後,眼光就沒離開過我身上,這隻說明一件事兒。那就是,他今夜跟來,目的只有一個,我!他只想來見我!”
喬冽愣愣的聽着,臉上若有所思起來。
蕭天道:“試問,這大半夜的經歷,甚至連你我都不能確定,自己究竟會在什麼時候,出現在什麼地點,他區區一個富家的公子,即便是再怎麼喜歡結交豪傑,可他又怎麼能確定,我一定會出現在他們家祠堂那兒?此,是破綻之二!”
喬冽終於變了臉色,狠狠的道:“蕭大哥,照你這麼說,這馬家必是歹人無疑了!至少,也和那夥刺客脫不了干係。既如此,不如立刻調集衙役兵丁,直接圍了馬家……..”
蕭天忽然嘆口氣,忽然停下了腳步。喬冽不防備下,搶出兩步後又折了回來,詫異道:“怎麼?”
蕭天道:“賢弟,你聰慧是極聰慧的,只是這性子單純,卻和那個馬家少爺有的一拼。說實話,爲兄現在倒是擔心,將你拖入此事之中,不知是對是錯了。”
喬冽愣了愣,隨後窘迫的擡手搔搔頭,慚慚的道:“蕭大哥,你也不必爲我留面子,我自己知道自己,有些時候,做點混賬事兒總是有的。至於說介入京口這邊,你亦不必多慮。一來
固然是我姨丈的要求,二來嘛,卻也是我自己的選擇。有些事兒我想不明白,但這不有你嗎。我想,跟在你身邊,多跟你學着,慢慢總是會明白的。”
蕭天輕輕搖搖頭,沒有說什麼,只是又繼續往前走去。喬冽怔了怔,連忙又跟了上去。
“龐大人曾跟我說過,京口一地,龍蛇混雜。各種勢力錯綜複雜,糾葛不明。我本以爲只是說的官方,直到今晚才知,原來,這裡面,竟也沒少了草莽中人的參與。”
“啊?草莽中人?!”喬冽聞言,不由的一驚,脫口問道。
蕭天點點頭,兩眼透出深邃的神色,望着無垠的夜空吐口氣,這才輕聲道:“今晚之事,如果我沒看錯的話,至少有四個勢力參與了其中。”
喬冽這下可真是有點目瞪口呆了。他方纔雖然自承自己有些事兒看不通,一半是實話,一半卻也是自謙。
在喬大少自己認爲,在外面闖蕩了這麼久,別的不說,不管是官場上還是江湖上,自己都是人脈寬廣,不敢說事事皆知吧,但總是要比一般人要了解的多些。
一些官場的齷齪,他懂。而一些江湖上的詭譎手段,他也聽說過。這麼算起來,對於蕭天表示出的擔憂,其實是大不以爲然的。
可是,如今聽蕭天一張口,便說今晚之事,至少有四股勢力出現,還是讓他不由的大吃了一驚。在他想來,不過就是兩家對頭出手而已,卻不知蕭天說的兩外兩家,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你方纔張口就要去抓人,我且問你,你若去抓人,又有什麼名頭?”
見他一臉的呆滯和驚疑,蕭天不過只掃了一眼,便心知肚明瞭。嘆氣之餘,索性便也不掩飾了。在自己這裡吃了癟沒啥,總好過這傻兄弟日後在別處吃了虧去。
“呃,方纔你不是說……….”喬冽張口結舌,吶吶的說道。
“我說什麼了?”
“你不是說他們來的……..來的………”
“我是說了他們來的蹊蹺,但蹊蹺能定罪嗎?我只是猜測,是推斷,只因爲這種推斷和猜測,你便要去抓人?”
“……………………”
“休說現在爲止,還不確定對方是敵是友,若果真是敵人,你這般莽撞的去了,豈不正好授人口實,給人以可乘之機?一旦如此,不但你喬公子惹上一身麻煩,只怕連龐大人和你父母,甚至………都要跟着大大難堪了………..”
蕭天緩緩的說着,只是說到最後,語氣已是漸漸透出幾分嚴厲,喬冽滿面通紅,不由的低下頭去。
伸手拍拍他肩頭,蕭天眼中又透出幾分溫暖。這個兄弟如此衝動,不論是對是錯,出發點卻都是爲了自己,這一點,讓他極是感動。
上一世他總是孤身一人,從未感受過友情。這一世,卻有了這麼個兄弟,他心中自是極爲珍惜的。
感受到了蕭天的情緒,喬冽眼中也不由閃過一縷溫暖。擡頭對蕭天慚慚的笑了笑,不再多話,只默默的加快了步子跟上。
深秋的夜風,已然透出幾分寒意。然而,這一刻,兄弟二人卻只覺心中暖洋洋的,腳下忽然也輕快了許多……….
“大哥,你…你方纔說的四股勢力…………”半響,喬冽終是個憋不住的性子,不由的小心的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