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一片灰氣濛濛。我極盡透不過氣,心裡默默道:“我這次一定要過奈何橋,好好嚐嚐孟婆煎的湯是什麼滋味!”
“噗”的一聲悶響,什麼東西落到我腿邊,顫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姐姐,姐姐你在哪裡?”我顫了一下,確定不是幻覺,憑一股念勁把硬直無力的手從土裡抽出來,去摸索她。
沈落兒拉住我,我們倆摟在一起。
我顫巍巍把頭貼在她臉上,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魯漠漠,我前生連累她,今生又要帶累沈落兒。
沈落兒哭道:“姐姐死了,冷兒也活不成了。落兒獨活還有什麼意思,只會讓人往下作踐,要死不如死在一處!”
我默默流淚,突聽頭頂有人哭喊道:“姑娘!”她跪趴在坑沿上向下看,慢慢自己滑了下來。
我驚呼道:“同心,誰讓你也來!和你沒關係,你快走開!”同心哭道:“我生和姑娘一處,死也和姑娘一起!”
一抔黃土撒了下來,同心撲過來,我們三個樓在一起。
李客苫大笑道:“兩位姑娘不懼生死,忠義可嘉!稱得上是我越盛□□的典範!李某能與三位同穴,死有何患!”
黃土席天黑土蓋了下來,同心趴到我背上護住我,兩人徑直向前栽去。我驚叫道:“落兒?”無人迴應。
我大聲尖叫道:“落兒!”塵土中根本睜不開眼睛,依舊無人應。我哭道:“讓人挖個坑把你家老老少少都埋了樹□□的典範去吧!誰想與你同穴,我巴不得你帶着你那篇鬼話自己去見鬼。”背上一沉,同心重重壓到我身上,塵土從她背上滑到我的衣領裡。
“同心?”我低低的叫了一聲,什麼回聲也沒有。我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也許醒來時又是一場惡夢。
時間彷彿停止了,一下子很靜。我覺得自己呼吸很均勻,像一個熟睡的孩子。恍惚之間好像看見安龔擡起沾滿陽光的睫毛,露出一個魅惑的笑容,僅一瞬間就消失了。一個聲音在心裡道:“我就要死了!”
背上突然一輕,有一股力量把我從泥土裡□□,我覺得身子輕飄飄的懸在半空中,小塊的泥土從臉上脖子裡滑下來。
“挖出來了,還活着呢!”一個笑嘻嘻的聲音說完,又提着我抖了抖,落下更多灰塵。我猛然睜開眼睛,正對上一雙飛揚跋扈的眸子。
叫龍媒的少年向安龔道:“若是我來埋,兩三下就把坑填結實了,爺再挖出來,也死了!錯着是我覺得埋坑是低賤的力氣活,我再怎麼想也不合適去做。”
我揚手向臉上一抹,土濺得他一身都是。
安龔道:“雲集,放她下來。”龍媒回頭看看安龔,笑嘻嘻的道:“你命真大!”將我扔到地上。
我正對上安龔的眼睛,一扭頭避開,面無表情看着土坑。安龔站在不遠處冷冷道:“把裡面的人都弄出來!”又跳下兩個士卒。
我看着他們將落兒同心也弄出來,才慢慢閉上眼睛。同心轉醒就叫道:“姑娘!”見我無癢,流着淚看着我。
一個侍衛端來一盆涼水向我澆來,安龔斷喝一聲已經來不及了。我只覺寒氣浸入骨髓,頓時覺得清醒了,多了幾分淋漓的快意,不由呵呵大笑了起來,忍不住高聲挑釁道:“你捨不得我死!”
安龔一怔,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卻沒有開口說話。走過來蹲到我面前,不顧了身份,手有點抖,慢慢擦拭我臉上的泥水,又解下身上的白狐草裘果在我身上。冷冷向李克茗道:“你走吧,我還饒你一次。”
李克苫冷笑道:“王爺以後一定會後悔今天放過卑職,卑職也不會感激王爺!”
安龔皺眉頭冷冷道:“快滾!”
李克苫道:“王爺爲什麼不多成全卑職,讓玉兒隨卑職去了。”我心裡一涼,他還不想放過我?難道玉兒的死和他有關係?
安龔道:“你還想要什麼不妨一併說出來?”
我笑道:“王爺爲什麼不給李大總管一把刀子?王爺沒瞧見,他什麼也不想,就想要一把刀子!”你還想要我的命?還不放過我?
安龔看着我,面無表情道:“他的確只想要一把刀子!”
李克茗先是一臉驚怒,隨後哈哈大笑起來。“玉兒你居然,居然``````。沒想到!沒想到!最毒婦人心,天下最狠的最難測的果然是女人的心腸。”我道:“奴婢總不會讓李總管失望,李總管也一定不會讓玉兒失望。”
李客苫拔下身邊侍衛的佩劍,場面冷冷的,沒人阻止。李客苫雙手微顫,高聲悲憤道:“李某看錯了人,對不起先皇,對不起皇上,今日死的罪有應得!”雙手握劍向喉間一送,鮮血飛灑。
我閉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氣氛變得很凝重,地上也有幾人大罵安龔,去奪兵器自盡,被人攔住打翻在地。龍媒嘲笑道:“想死?哪裡有這樣便宜的事?好生活着,也嚐嚐爺消停人的好手段!”
安龔沉默的看着我,道:“將這女子送入西苑冷廂!”
侍衛上來拉我走,我看見安龔冷冷的眼神,知道他不會再要我了,起身道:“王爺保重。”
同心想撲過來卻被人攔住,哭道:“王爺饒了姑娘!姑娘做什麼都是無心的。”安龔冷冷一笑。
同心苦苦哀求的聲音一直響着,我走到很遠的地方還能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