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淼大海上漂着一隻小船。
小船上坐着江遠峰,划船的是“海上三雄”。
江遠峰極目遠眺,發現前方隱隱約約出現一座島影,那就是“紅巾會”總舵藏龍島。
看見藏龍島,江遠峰心中暗想,苗紅纓是怎麼知道自己去了洞庭湖的?
她派人去尋找自己來藏龍島究竟有什麼事情?
不由深思起來,作了許多猜想。然而,等真的見到苗紅纓時,事情竟大出江遠峰的意料之外——
“江大俠,我派人尋你來藏龍島是爲了向你打聽一個人。這個人名叫苗彩玉……”
當江遠峰被接到藏龍島上的會客室時,苗紅纓便開門見山地這樣對他說。
江遠峰登上藏龍島後,“海上三雄”便划船離去了。
此刻在會客室陪伴的苗紅纓要比他想象的年輕。
她居然打聽苗彩玉……她有何用意呢?
江遠峰怎麼能不熟苗彩玉?
苗彩玉是他恩師苗飛鴻唯一愛女,掌上明珠……
她曾經對江遠峰愛得如癡如醉,但是江遠峰的心已交給了邢婉柔……於是萬念俱灰的苗彩玉揹着父親和江遠峰跳了海,臨死時給江遠峰留下一封絕筆信,一行書千行淚,滿腔癡愛遺恨長天……
苗紅纓爲什麼要向自己打聽苗彩玉?
其時已近薄暮,會客室內殘陽斜照。
苗紅纓注視着坐在高背檀木椅上的江遠峰,又一次淡然道:“江大俠,本會主是受一位朋友之託向你打聽苗彩玉的!這位朋友說你對她很熟悉,希望能從你這裡知道確切的消息。”
是誰還對苗彩玉念念不忘?
除了自己和恩師她不再有親人,江遠峰低聲回答苗紅纓道:“她已經不在人世了,請轉告那位關心她的朋友。”
苗紅纓低聲道:“她故去了多少年?因何而逝?是遇害還是自盡?”
江遠峰道:“足足二十年了……是跳海自盡……她的死與我有關,至今令我內疚,覺得是自己令她走上絕路。”
他說得緩慢,似沉湎在往事的追憶中,神色凝重。
苗紅纓微喟道:“二十年你沒有想過她麼?有沒有想過她沒有死?就一次也沒想到尋找她?”
江遠峰鷹眼中掠過一絲異樣的光芒,脫口道:“苗會主,是不是你知道彩玉還活着,還是她託人找我至此!”
苗紅纓微微頷首,輕聲道:“她還活着,那次她被人救了……你想見到她麼?”
江遠峰脫口道:“我很想見她,我曾經多次去海上尋找她的屍首……我相信她還活着!”
苗紅纓脫口道:“可是你知道她等了你二十年麼?爲了你她失去了二十年寶貴的青春!你可知道直到現在她還在等你!愛你之情未泯……”
江遠峰注視着苗紅纓,一字一吐地道:“我相信你不是彩玉,請告訴我她在哪裡?我想見到她。”
話音未落,會客室的側門開了,從裡面緩步走出一位儀態萬方的中年女子,姿容秀麗,體態勻稱,眉宇間透着一股英氣。
此刻,美目上似蒙上一層薄霧,注視着江遠峰,神情複雜。
江遠峰緩緩站起身,迎着中年女子的目光沉聲道:“彩玉,我一眼就認出是你了!”
儀態萬方的中年女子悽然一笑,道:“我不是苗彩玉,我是苗紅纓,苗彩玉已經死了。”
說着走向那個正位高背椅,原來坐在那裡的“苗紅纓”卻起身讓座,站到一旁。
苗紅纓竟是苗彩玉,適才的“苗紅纓”不過是假的,她們耍了個小花招兒!
江遠峰復又坐下,看着苗彩玉淡淡地道;“看來你是不想認我這個師兄了?那麼我更想知道你讓人找我來此所爲何事?”
苗彩玉幽幽地嘆息道:“單憑我想見你
還不夠麼?我等了你二十年想見你一面都不能麼?”
江遠峰心絃微顫,脫口道:“我隱居了十八年……況且還以爲你已不在人世。”
旁邊那位適才假冒苗紅纓的女子接聲道:“不管怎麼說,今日江大俠你總算和我姐姐久別重逢了,真是可喜可賀呀!”
又有一女子附聲道:“是呀,大姐咱們該擺宴慶賀一番啊!”
苗彩玉也似受了感染一樣,臉上綻開舒心的笑容,道:“好吧,讓廚下準備,今晚全島歡慶,以賀大俠的大駕光臨!明月,你去準備吧。”
假冒苗紅纓的女子喜應一聲奔出門去。
苗彩玉對江遠峰莞爾一笑道:“她是我二妹段明月。”
一指適才說話的女子道,“我三妹嶽清風。”
又一指適嶽清風身旁的紅衣少女道:“我四妹鍾秋波,人們都叫她秋波仙子!”
那鍾秋波聞言驀地緋紅了驗,垂下頭來,羞人答答地連看也不敢正眼看江遠峰……
江遠峰卻打量了幾眼這位秋波仙子,見她明眸朱脣,體態窈窕,玉面上漾着淡雅笑容,有一種朦朧的誘惑力。
就是隻瞥一眼,也難忘懷!
想到聽人說她是紅巾會中第一美女,相信此言不虛。
這時又聽苗彩玉道:“師兄,適才我讓明月冒充我接待你,你不介意吧!”
江遠峰微微搖首,道:“只是出乎我的意料,你的原意無非是讓她先試探我……其實你不知道,就是你不派人到洞庭湖找我,我也會到藏龍島來。”
苗彩玉微微一怔,脫口道:“你原本要來藏龍島?”
江遠峰淡淡地道:“來向你打聽一個人……”
苗彩玉道:“打聽一個人?誰呀?”
江遠峰一字一吐地道:“蘇娥眉。”
苗彩玉神情茫然,道:“蘇娥眉?我並不認識她呀?她是幹什麼的?”
她竟說不認識蘇娥眉!
而蘇娥眉分明說過她是她的救命恩人。
到底她們倆誰說了謊?
江遠峰注視着苗彩玉,直覺告訴他苗彩玉沒有說謊,遂道:“蘇娥眉是蘇州名妓,我受託出山查尋謀害袁崇武的兇手,有些線索牽扯到她,她有謀害的嫌疑。
“但是待我進一步追查時她卻說自己所爲是爲了對你報恩。她要搗毀神武教幫助你擴大紅巾會的勢力,她說你是她的救命恩人。”
苗彩玉霍然而起怒道:“她是嫁禍於人!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蘇娥眉的是何許人!她所說爲我們幹事無非是想轉移你的視線……我們怎會謀害袁大俠?
“要毀滅神武教擴大紅巾會這想法我們想都沒想過!”
說着又氣咻咻落座,咕噥道:“好一個蘇娥眉!”
江遠峰沒有再說什麼,他相信苗彩玉不會欺騙自己。
顯然這是蘇娥眉嫁禍於人之計。
略作沉吟,緩緩起身道:“事情已經很清楚了……我也該告辭了。請你派人現在就送我離島返回,我還要到蘇州去找蘇娥眉。”
苗彩玉坐着沒動,目光中掠過一抹幽怨,注視着江遠峰,漠然道:“你的事情清楚了,而我的事情還沒清楚呢!”
旁邊嶽清風嫣然一笑,笑道:“是呀,江大俠,我姐姐等了你二十年,難得今日相見,你就不能多呆一會兒麼?況且島內已大擺酒席,你若一走那酒我們可怎麼吃呀?”
鍾秋波又擡眼望着江遠峰,目光頗具含義。
江遠峰略一遲疑,又慢慢坐下,對苗彩玉道:“你還有什麼事不清楚呢?”
苗彩玉道:“你應該問我讓人把你請來爲了什麼事,還是等喝完了酒再說吧!反正天要黑了,你再忙還差這一夜時光麼!”
江遠峰把目光投入窗外,淡淡地道:“好喲,我便留
下。只是不知道你們島上的酒能否夠我喝?”
島上的酒不但夠喝,而且江遠峰喝得酩酊大醉。
侍從各歸本處後,苗彩玉讓人把爛醉如泥的江遠峰攙進一間寢室,連衣裳也沒脫,除了靴子後便躺在牀上,用一條錦被蓋了。
然後苗彩玉對身旁的三位義妹笑道:“看今夜月色好,咱們去海邊沐浴如何?”
段明月撫掌讚道:“最好最好,我已經有十幾天不曾沐浴了。”
鍾秋波赧然而笑,微微頷首。她愛海,是海的女兒,她自己願意撲進海洋的懷抱暢遊、玩耍……
很快,四個人來到藏龍島東南面的一個小海灣。
這裡是她們專用的秘密浴場。海上升明月。
月光下的大海隱藏起白天猙獰的面目,神情有些曖昧。
這曖昧不是獻給萬里光華的明月,而是獻給即將變成美人魚的四位美貌女子。
沒有海風,海浪似乎也平靜下去,看不見風帆也水島。
大海靜靜地挺露着它綢緞似的胸膛,等候着美人魚撲入她的懷中。
大海彷彿已不滿足月光的輕撫,它也燃燒起對愛情的慾望。
美人魚終於撲入海中。
大海在這溫柔的力量之下發出睡夢般的喘息。
明月開始嫉妒大海的貪婪與自私,於是她睜大了眼睛注視着在海水中游動的四條美人魚。
海水越發地變得暖昧,她把美人緊緊地摟在懷裡。
甚至令美人魚發出了喘息,她們開始嗔怨海水不知羞恥。
等四條美人魚發現大海意圖埋葬她們的時候,她們便離開了大海的懷抱,躺到了沙灘上。
溫暖的沙灘伸出熱情的雙手擁抱着美人魚那雪白光滑的身子,並且輕輕地吻去那身子上面的水珠……明月不失時機地把眼睛睜得更大,目光有些放蕩,甚至令美人魚感到了難爲情。
“我看世上再沒有什麼比大海更迷人的了。”一條美人魚發出由衷的讚歎。
“我說,最迷人的還是意中人的眼睛。”一條美人魚說完發出戲謔的微笑。
一捧沙礫揚過去,伴着清脆的笑聲……
“我說世上最迷人的該是夢境,人生如苦海,現實是冷酷的,靈魂唯有在夢中才能得到快樂與慰藉!”
一條美人魚又有新的想法,說完美目投向一直沉默的那條美人魚:“大姐,你說我們三人誰說得對?”
被叫做大姐的美人魚是苗彩玉。
說海迷人的是鍾秋波,戲謔她的認爲迷人的是意中人的眼睛的是嶽清風;而段明月則認爲迷人的是自己的夢境……
苗彩玉見問,收回遠望海面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你們說什麼呢?”
“喲!”嶽清風誇張地叫聲,“敢情大姐什麼都沒聽見啊!”
段明月附聲笑道:“大姐的心只怕早飛走了……”
苗彩玉佯作嬌嗔地道:“別瞎說!二妹,你這麼說,四妹心裡一定在罵你!其實你們不知道我答應過四妹的……”
“大姐!”鍾秋波羞極急喊一聲,接着低下頭去,呢喃道:“你答應過我誰都不知道的……”
嶽清風又叫起來:“喲!還怪神秘的啊!說呀到底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鍾秋波起身去穿衣,微笑道:“你去問大海吧,她會告訴你……”
苗彩玉見狀也站起身,微笑道:“走吧,咱們也該回去了……說不定那個酒鬼已經醒了。”說完走到旁邊撿起一件浴衣穿上。
等苗彩玉脫下浴衣時,已經站在江遠峰睡覺的那間寢室裡了。
“你沒有醒酒麼?”她輕聲地問了一句。
室內雖然未亮明燭,但月光透進來一切都是依稀可辨。
牀上沒人應聲,江遠峰睡意正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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