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渤海國以世子大虔晃爲首,合赤溫爲先鋒共聚十萬大軍,正浩浩蕩蕩的南下,不日便會抵達范陽。李渼看到這分軍報之後,失魂落魄的跌坐在龍椅上。南詔大軍已經兵鋒難以抵擋,正愁着該如何調兵破敵,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渤海國竟然又來趟這趟渾水。要知道如今奚族與契丹已經有些難以控制了,這渤海大軍若是再參合其中,李渼都不敢相信這是怎樣的一個局面。
如今河北由於有白世言的安撫,奚族與契丹才願意暫熄戰火,等待朝廷給個合理的說法。可這還沒消停幾個月,這渤海國又要燃起戰火,這渤海國此次率兵而來,任誰都看得出這是有火上澆油的意圖。以往渤海兵犯大唐,行軍多是以船隻渡海而來爲主。其原因是渤海國臨近大海,水軍設施較爲齊全,若要兵犯唐境以船隻渡軍,是個最爲迅捷的方法。
當年唐太宗東征渤海之時,就曾經因爲滄海茫茫一望無邊,思量大海難渡,有放棄東征渤海(渤遼、遼東)的念頭。大將薛仁貴擔心太宗因大海阻隔而放棄東征,便瞞着他指揮大軍渡海。因爲皇帝貴爲“天子”,所以便有了三十六計之中的“瞞天過海”。
渤海地理優勢讓他們有了迅捷的行軍方式,以致於渤海國的水軍在當時算得上一流。但是也正是這種優勢,卻制約着渤海國的軍事實力。若論水戰恐怕大唐也要避其鋒芒,就別提吐蕃與南詔這些多以遊牧的民族了。當年隋煬帝多次東征高麗最終卻鎩羽而歸,使得我漢人健兒買骨他鄉,除了隋煬帝用兵與用人不當之外,這其中的水軍因素也不得不考慮進去。
然而水軍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對於陸戰的實力很弱。由於大唐對海岸線的封鎖,以至於渤海的戰船根本無法挺進大唐內部作戰。即便可以,但由於船隻的侷限性,也不能大規模的投入兵力作戰。渤海國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若想在大唐這塊膏腴之地上分得一杯羹,那就得有實力強勁的陸軍。
但是又一個問題搬上了檯面,即便有了精銳的陸軍想要兵發范陽,也要顧慮一個現實的問題,那就是奚族與契丹的立場。契丹與奚族這兩股草原勢力,可以說是大唐與渤海國的緩衝地帶。這也是爲何李唐王朝歷代都是將目光聚集在西南,而與渤海國矛盾較少的原因之一。
而渤海國若要率領這幾年訓練的精銳陸軍分食大唐,那它就要經過契丹與奚族的駐地。以往由於契丹與奚族弱小臣服於大唐,致使兩個部落的矛頭紛紛指向渤海國。渤海若要陸軍而來,就必須顧忌這兩個以鐵騎貫通天下的民族。如今隨着時間的更替,兩族早已有了自立的野心,又加上近期在河北發生的矛盾,這就給了渤海國可乘之機。
李渼雖然不懂軍事但對戰略還是看得清的,如今奚族與契丹兩族與朝廷的矛盾還沒有緩解,渤海國如今又兵犯邊境。他知道,奚族與契丹之所以按兵不動,給朝廷緩解矛盾的時間,主要還是因爲兩族的實力還不足以與大唐正面對抗,故此纔會一直持觀望態度。
這也正是李渼沒有將河北之事太放心上的原因,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兩族做一做樣子罷了。可是如今有了渤海大軍的加入,逆轉的形式定會不利於大唐。有了渤海國的支持兩族便沒了後顧之憂,定會協同渤海大軍兵犯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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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果然不出李渼所料,幾日後河北便傳來消息,渤海世子大虔晃與兩族首領會晤,之後的結果便是兩族主動借道給渤海大軍。非但如此兩族願意與渤海大軍兵合一處,聯手共同分食大唐。這個結果讓李渼感覺如墜冰窟,壓抑的讓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李渼原本是打算若河北無戰事,就將成德節度使僕固俊徵調到山南,與山南西道節度石雄使合兵一處共同抵禦並擊退南詔大軍。然而如今看來河北已經無法抽調兵力了,如今震天雷已經沒有庫存想要支援前線也不可能,況且近日河西屠狼也傳來奏報,聲稱震天雷全是啞雷根本沒有作用。
這讓李渼對於震天雷的期望,也沒有了以前的那麼高漲。在這如此國難當頭之際,他也沒有心思去關係震天雷失靈的原因。漸漸地對於震天雷的那份神奇,在李渼的心中也蕩然無存。最後李渼一日之內連發兩道聖旨,分別就近調集山南東道與黔中道兩道節度使,聯兵共同抵禦南詔大軍。
然而得到的回覆卻讓李渼暴跳如雷,山南東道節度使李開復,直言兵力不足難以抗敵。而黔中道節度使崔宇倒是沒有直接拒絕,而是讓宣旨太監回稟李渼,說出兵不是不可以,俗話說得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先預支一百萬貫糧餉再說……
在宣政殿上,李渼聽了傳旨太監的回稟,憤怒的重重的拍着龍書案,將面前的所有奏章全部扔在了玉階上。大殿裡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最後李渼不禁怒極反笑:“呵!這仗還沒打,竟然開口向朕伸手要軍餉,還是一百萬貫軍餉……”
這時御史中丞王博坤,卻出列正色道:“聖上,這崔宇實在是膽大妄爲,在這國難之時竟然如此不識大局,其罪當斬!”
果然不愧是御史中丞,彈劾起來倒是有理有據,王博坤見李渼神色緩和了些許,於是又接着道:“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其他諸道即便有心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而崔宇身爲黔中道節度使與山南東道毗鄰,馳援石將軍是最合適不過的。故此老臣以爲,不如先應下他的要求,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住口!”王博坤的話還未有說完,就被李渼出言喝止。
王博坤不由一愣,心道我說的可是句句實情,難道我說錯了不成?當他擡頭看向李渼那一刻,不由心頭一凜,因爲看到了一副醬紫色的臉。
李渼怒火中燒冷視王博坤半天,最後才從口中崩出六個字:“笏板掌嘴八百!”
噗!
李梅的這道口諭說出,不禁讓堂上衆位大臣一陣愕然。掌嘴八百這刑法着實有些殘忍,漫說是王博坤這個枯木老頭兒,就是年輕力壯之人這掌嘴八百,也能將嘴巴打殘了。要知道這朝堂之上的掌嘴,可不是後宮用手掌施刑,而是用笏板狠狠地掌嘴。
笏板作爲古代朝臣必備之物,因此在殿上是隨處可見。古時候文武大臣朝見君王時,雙手執笏以記錄君命或旨意,亦可以將要對君王上奏的話,記在笏板上以防止遺忘。其實笏板還有另外的作用,就是擋住自己的臉,用以彰顯龍威,上朝面見天子眼睛要望着笏板,表示對天子的敬意。
然而不論這笏板到底有幾種用途,但是這笏板掌嘴新興用途,倒是讓李渼成了開創笏板刑法流的先河。笏板多是象牙與竹板可不如手掌肉乎,試想這掌起嘴來有多痛。而且李渼似乎有意爲之,竟然一開口就是八百!
王博坤聞聽此言頓時嚇得魂歸天外,他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這番折騰,本來牙齒就鬆動的沒有幾顆了,再掌嘴八百,額不,掌嘴十次估計牙齒都脫落了。於是慌忙伏地泣聲請罪:“老臣有罪頂撞聖言,請聖上開恩!老臣也是爲了朝廷……”
這一刻所有人都不做聲,整個大殿上靜悄悄的,王博坤冷汗直冒的伏地不敢起身。李渼卻餘怒未消的冷斥道:“你是爲了朝廷籌劃,但你說了不該說的話!”
說了不該說的話?這一刻倒是輪到王博坤與羣臣疑惑了。方纔不過寥寥幾句話,誰也沒有覺得那裡有頂撞聖上的言辭,也更沒有覺得不對的地方。
最後還是魏謨率先反應過來,於是出列沉聲道:“啓稟聖上,王大人雖然引用了那崔宇的推脫之言,但也是無心之舉,還望聖上勿要隨性而爲!”
魏謨的話倒是提醒了衆人,也點醒了王博坤,原來自己惹聖上生氣的根源在這裡,頓時冷汗直冒不敢在說什麼。方纔王博坤引用了崔宇的‘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也是就事論事。沒有想到李渼因爲痛恨崔宇的推脫要挾之詞,而將怒火牽扯到了王博坤的身上。
雖然羣臣的求情之聲不斷,但是李渼卻並不打算買賬。王博坤是皇后的伯父又是官拜御史中丞,可謂是位高權重威望甚高。若是不借此時機好好壓一壓,那他以後如何駕馭羣臣。況且王博坤方纔諫言雖然合情合理,但是讓他一個天子受制於一個節度使,即便退了南詔大軍,他這個天子也是顏面無存。
於是一揮衣袖冷視羣臣,隨後一指王博坤厲聲道:“來人!將此人給朕轟出去!”
隨後殿前御林軍紛紛而上,托起王博坤就向外驅趕。
堂堂一個三品大員就這麼被轟出朝堂,這要比對其用刑還要折辱。王博坤此刻即後悔又羞愧,低着頭不敢觀瞧身邊的臣僚,掛着漲紅着的老臉疾步走出了宣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