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秋風吹過草原,一切又歸於原有的平靜,因爲這裡再也沒有了戰爭。幾個月後朝廷大軍班師回朝,而吐蕃這個名字也隨着戰爭的結束將不復存在,因爲自此吐蕃將納入大唐的版圖。維鬆被押往京城之後,李渼並沒有予以爲難,而是依舊保留王爵,不過從此之後失去了應有的自由。
而在維鬆被幽禁的地方,維鬆經常坐在庭院內,出神的看着院中,已經裂痕斑斑的方天畫戟。至於維鬆爲何如此卻沒有人知道。只知道這個昔日叱吒草原的吐蕃贊普,如今卻成了一個獨臂落魄之人。最後在某日一個早晨,當侍衛們來送酒菜之時,維鬆已經自盡在了庭院之中……
大軍得勝還朝可謂是舉國歡騰,只不過可惜的是,班師回朝的大軍之中,並未有三軍主帥陳浩的身影,至於陳浩身在何處沒有人知道。雖然朝廷給的答案是,陳浩因爲積勞成疾病死於途中。
但是民間有些人認爲陳浩,是功成歸隱成仙得道去了;也有人私下認爲陳浩建立不出功勳,因怕功高震主纔不得已詐死。當然也有人認爲陳浩在那一場對決之中死於非命,不過這種說法可謂微乎其微……
之所以民間有諸多傳聞,除了人們不想忘懷這位救國功臣,重要的是京城的陳浩家眷一夜之間人去樓空。這一詭異的現象,就不得不讓人們想起陳浩詐死的可能。
更有一些官員文人從李渼的賜封旨意中發現了端倪。因爲李渼所下聖旨只是賜封而不是追封,這就不得不讓衆人深思其中的玄機。死了的人才會有追封,而李渼沒有追封這位蓋世功臣,而是爲了彰顯陳浩的功績,加封陳浩爲安王,並且李渼自降身份認陳浩爲兄長。
如此一來,陳浩這個安王的分量可就重了許多,因爲這地位將遠遠高於異姓王!此等榮耀在臣子之中,大唐一朝可謂是曠古未有!
不過究竟真相是什麼,已經沒有多少人去深究,因爲所有人都活在自己的認知之中。三年的征戰終於換得邊境安寧,每當人們提及陳浩這個名字,都會報以崇敬之情不吝讚美之詞,因爲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安定生活與陳浩這兩個字息息相關。
陳浩這個名字已經只是代表一個人,而是代表一個王朝的符號。數十年之後,每當人們說及詩詞歌賦,談及學識淵博,論及千秋功業……陳浩這兩個字,成了人們最廣爲熟知的名字。
對於此次參與征戰的有功之臣,李渼也都予以封賞,並且對於陳浩的幾位兄弟也授予高官厚祿。其中不願封賞的何璇,李渼賜予金牌代天監擦地方官員。這也符合了何璇抱打不平的俠客心性,如此安排倒也讓何璇得償所願。
其中值得一提的當屬易成天,身爲二路元帥的他,因北伐有功官拜宰輔之職,並且兼任兵部尚書,可謂是位極人臣盛極一時。之後率兵鎮壓幾道節度使後,便以身有急症辭官養病,兵部尚書之職則有張淮深接任。
其後十餘年裡大唐文臣武將並出,文臣則以陳浩結拜的五人爲首,輔助李渼治理江山保天下太平。屠狼與僕固俊這等宿將則分別鎮守渤海與南詔,石忠則替父鎮守山南西道,數年之後成就一代名將……
兩年時間的勵精圖治,使得千瘡百孔的大唐漸漸有了盛世之景。之後李渼便實施了當年陳浩提出的建議,對於南詔渤海等地,實施了人口遷移與融合。雖然奚族與契丹蔘與了北伐戰爭,但是戰爭結束之後,兩族卻默契的沒有去向朝廷索要領地,因爲大唐震天雷之威,已經讓他們有了危機意識。
兩族雖然鐵騎較之大唐要強上許多,但是也強不過震天雷的威力,因此他們選擇了沉默,也願意歸順大唐。而李渼也沒有過於追究兩族的過錯,畢竟在北伐上面兩族功不可沒。對於兩族李渼不但沒有動兵,而且予以厚重的賞賜。奚王匿舍朗與契丹可汗心裡很是明白,這些都是沾了女兒的光……
兩年裡,永泰商號在山南西道、劍南道、河朔三鎮等地,捐助了大量的財物,其額度已經遠遠地超出朝廷國庫。對於此等義商,朝野無不感到驚詫,但是李渼卻是露出一絲苦澀,隨後便親自手書:永泰浩義,命工部做成匾額送於永泰商號,以表彰永泰商號的仁義之舉。
皇宮裡張貼着一幅字,這幅字蒼勁有力筆力已經臻至化境,上書:正視工商,國富明強。短短八個字,卻成爲了大唐今後行使政策的標準。李渼每每看向這八個字都會佇立良久,他知道這是好友留給他唯一的諫言……
……
轉眼又是一年清明之日,在飛鳳山的山腳下停着一輛雖不算華貴,但卻很大的馬車。據此不遠處有一座墳丘,墳丘旁站着一名男子與四名婦人。男子一身白衣俊朗的外表多了幾份成熟,四名婦人雖着裝簡樸,但卻難掩傾國之姿……
男子的身旁圍繞着四個孩子,年長的男孩虎頭虎腦的拽了拽年輕男子的衣袖,用稚嫩的語氣問:“爹爹,姨娘泉下有知,也不想你傷心難過!”
“思林,快給你姨娘磕三個響頭!”男子勉強的衝着孩子笑了笑。
名喚思林的男孩,十分聽話的鬆開男子的衣袖,幾步來到墳前,對着墳丘認真的磕了三個響頭。態度十分恭敬未有一絲輕浮,男子見狀欣慰的點了點頭。
旁邊的一名美婦開口安慰道:“長風,天色已晚,我們該回去了。況且今日,你的好友易成天尋你對弈,你可不能失信於人……”
說話的婦人正是林月瑤,而白衣男子正是久未露面的陳浩。面前的這座墳丘,正是羅鳳嬌的埋葬之所,今日是清明之期,陳浩便帶着家人前來掃墓。
身旁的四個孩子,最大的思林已經六歲,而最小的思蘭才三歲,四個孩子個個聰明伶俐,尤其是林月瑤所生之子思林更是智慧過人,言行舉止甚是老成,儼然有了乃父之風。
陳浩注視墳塋良久,隨後輕輕撫摸碑文,微微一嘆道:“鳳嬌,明年長風再來看你!”
“思林、思源、思衡,思蘭,我們該回家了!”陳浩說着便一一招呼膝下的子女們,隨後便拉着孩子們的小手向馬車的方向走去。
林月瑤看着這番情形,卻是搖了搖頭嫣然一笑:“這羣孩子總是粘着他們的爹爹,我們這些做孃的反而被冷落……”
“大姐,長風如此寵溺孩子,你可要好好說一說,否則這以後該如何管教?”紫鳶依舊有什麼說什麼,不過如今的言語之中早已沒了當年的冷厲,反而有着一種安詳般的柔和。
穆魯詩雅衝着陳浩的背影,沒好氣的撇了撇嘴道:“難怪孩子們都願意圍着爹爹轉,原來壞人都讓我等姐妹做了……”
“咯咯咯,三位姐姐,這幾個孩子沒一個省心的,個個都是鬼靈精!”遙輦納蘭掩袖一笑,看向遠去的孩子們盡是寵溺之色。
四女有說有笑的跟了上去,此刻天色已近黃昏。
……
待馬車離去之後,一名農婦模樣的女子挎着一個竹籃,佇立在遠處望向馬車遠去的方向,雙眸之中卻情不自禁的留下了清淚。
左手邊站着一個孩童,這個孩童看模樣大約五六歲,紮了一個沖天鬏模樣甚是可愛,尤其是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可以洞悉一切……
孩童見農婦流下眼淚,便狠狠地拽了拽婦人的衣袖。婦人從神傷中走出,蹲下身來關愛的摸了摸孩童的腦袋,繼而勉強帶笑問:“思風是不是餓了?”
“娘!你流淚了!”名喚思風的孩童,甚是懂事的用衣袖替婦人擦乾眼淚。
婦人卻是苦澀一笑:“是沙子迷了眼睛!”說着便站起身:“走,思風,去給你姨娘掃墓去!”
孩童聽話的嗯了一聲,隨即任由婦人拉着小手向前方走去。一邊走,孩童一邊向婦人詢問道:“娘,剛纔給姨娘掃墓的那些人是誰?我們爲何要躲着他們?”
“他們是你姨娘的朋友,娘那裡躲着他們了,方纔不是跟你說了,是娘崴了腳才坐下歇息的……”婦人含糊其辭的敷衍着自己的兒子。
孩童卻撇了撇嘴,執拗的甩開婦人的手,似乎很是生氣稚聲道:“娘,你不能騙孩兒,因爲孩兒會傷心……”
婦人一聽孩子此言,頓時心中咯噔一下,似乎思緒回到了六年前,過了許久婦人才從思緒中走出,用略帶哽咽的聲音道:“娘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騙你了!思風聽話,天色不早了……”
“娘,孩兒想三年後參加科考……”孩童甚是得意的晃悠着婦人的手臂。
婦人對此倒是沒有絲毫驚訝,但是卻面露擔憂的勸解道:“娘知曉思風聰慧,但你也應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凡事不可強出風頭,你還年幼何必急於一時……”
“嗯!孩兒聽孃的話……”
母子二人來到羅鳳嬌的墳前,婦人在燒元寶蠟燭,而孩童先是跪在墳前磕了三個響頭,隨後便跑到一邊的松下,從書袋子裡拿出一本書看了起來。
黃昏的晚霞格外美好,婦人怔怔的看着松樹下認真讀書的孩童,她欣慰的笑了,但是最後又哽咽的哭泣。她緩緩地低下身來,對着墓碑自言自語的哽咽道:“他還活着……他真的還活着……思風不再是孤兒了……”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