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護衛們一應是,馬車的速度便明顯加快。
透過車簾,盧縈看着衆護衛一張張紅光滿面,雙眼閃光的臉,想道:一個個都幸災樂禍的……
馬車越駛越快,不一會功夫,便來到了府第外面的巷子裡。
巷子裡很熱鬧,一個個行人都朝裡面探頭探腦着,間有一些鄰居看得興起,都聚成了堆。
“停車!”盧縈愉悅地命令道:“我們走路進去,免得招人現眼!”
“是。”這次護衛們的應答十分爽脆。
下了馬車後,盧縈按了按紗帽,提步朝前走去。
她現在走路還是不大舒服,要走得很慢才行,有時動作劇烈了,還會扯痛身上的某處咬得過重的牙印,令得她眥牙裂嘴的。
也就是說,現在的盧縈,那步履之間可談不上好看。
不過四散而開,做不經意狀保護她的護衛們,只是看了一眼後便迅速地移開眼。爲了免得被盧縈懷疑自己會笑她,他們還一個個格外嚴肅地板着臉,和她保持着一段距離。
不一會,盧縈便出了巷子。
她一眼,便看到了自家大門處變得熱鬧非凡。
因住在這裡的都有一定的身份,所以大門處沒有出現看熱鬧的圍成人山人海的架式,而是疏疏落落。大多數看熱鬧的,正如巷子裡的這些一樣,都探頭探腦,要看不看的。
所以,盧縈一眼便看到了郭允。
他很狼狽。
他的身上吊了三個醜婦。一個婦人抱着他的雙腿嚎啕大哭,一個撲到他懷裡朝他的臉拼命地湊去,一個則從他後面抱着他的腰摸來摸去。
這三個醜婦是真的醜!特別是那個撲到他懷中緊緊抱着他拼命想親郭允嘴的那個,身材與郭允一樣高大健壯,皮膚又黑又粗,隔這麼遠都可以看到那粗大的毛孔,而且一口黑黃板牙都露到了嘴脣外,一說話,嘴邊還口水直流。
反正,看清這個醜婦後。那些護衛齊刷刷打了一個寒顫。又離盧縈遠了些。
那醜婦緊緊錮住他的肩膀把嘴伸得老長地想要吻郭允的嘴,而郭允則臉色發白滿頭大汗的把腦袋左偏右偏右偏左偏的躲閃着。他顯得十分痛苦,那張愛笑的圓臉上白中泛着青,一雙眼睛瞪得滾圓。氣得想破口大罵。可每次他剛張嘴那醜婦便咧着大嘴樂滋滋地向前一湊。嚇得他立馬又把嘴脣緊緊閉上!
這樣子,真是痛苦,太痛苦了。完全就像個被浪蕩子當街輕薄的閨閣少女,滿心滿眼都是貞節不保的驚惶。
而那摟着郭允的腰,抱着他雙腿的兩個醜婦,雖然沒有那麼醜,可那樣子也是絕對不能恭維的。她們正緊緊地抱着他,讓他掙脫不得,那抱着他大腿的婦人啕啕大哭,“你這殺千刀的!三年前你娶了我姐妹三人,話也不留一句便溜得不知所向。嗚嗚……”
她的哭聲剛起,從後抱着郭允腰的年少一點的婦人馬上接着哭嚎道:“我們醜是醜了點,可你當年也不嫌棄呀。你當年抱着我們又親又摟時,怎地沒有說我們太老太醜配不上你?哇哇……你這殺千恨刀的狠心人啊!”
盧縈身側,衆人都在議論着,“這人一副世家郎君派頭,卻連這種女人也不放過?”“天!他怎麼睡得下去?”“你看他那左躲右閃的樣子,太好笑了!”
這些議論聲不低,郭允顯然也聽到了,越是聽,他的一張臉越是鐵青。偏偏,他還什麼也做不了,想跑,被三個女人抱得緊緊的,根本跑不了,想喝罵,一張發着臭味的大嘴正等着堵上呢!
只是奇怪,府中不是還有幾個護衛的嗎?
盧縈琢磨間,只聽是一個護衛湊近另一個,低聲笑道:“郭頭兒也有今天?”“他慣會看人笑話,這一次到了洛陽,我們得好好幫他宣傳宣傳。”“就是就是。”“我們幸好跟盧家郎君出來了,就不知老七他們怎樣?”“怕什麼?他們最會判斷形勢了,肯定這幾個潑婦一亮相,他們便找藉口溜了。”“也是,他們不溜,大夥怎能看到這種好戲?”這是報應啊!”
直到這時,盧縈才發現,這些護衛居然比她還要歡喜?還有幸災樂禍?
是了,前不久在洛陽時,那個被皇帝看中的許美人纏着劉疆時,郭允不是還算計了自己一把?那時的自己要是真信了他,不早就入了劉疆後院,成了那許美人的眼中釘?真說起來,她這次報仇,還晚了些,善良了些……
爲自己的善良嘆了一口氣後,盧縈歪着頭,細細地欣賞了一陣郭允那左支右絀,痛苦不堪的臉色一會,轉身走出。
不一會,人羣中跟出了那個少年龜公。
來到無人處,少年龜公笑嘻嘻地說道:“好叫郎君得知,那驢婦人剛纔可在那位郎君的腮幫上咬了兩口。”
盧縈恩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三粒金豆子塞到他手中,淡淡說道:“好了,戲也演得差不多了,你讓她們收場吧。”
“好嘞。”少年龜公興高采烈地收下金豆子,轉身便朝巷子裡面跑去。
這一次,盧縈沒有趕緊湊上去看熱鬧,她不但沒有上前,反而後退幾步,當來到巷子外停放馬車處時,盧縈赫然發現,那些護衛一個不剩地全溜到這裡了……
面面相覷一陣,在盧縈淡淡地盯視中,一護衛嘿嘿一笑,道:“郎君,我們現在進去,只怕會被頭兒遷怒。要不,再逛一逛?”
盧縈點頭道:“也好。”說罷,她上了馬車,然後,衆護衛再如來時一樣,大搖大擺地籌擁着馬車駛回了街道上。
衆人這一逛。便逛了大半天。回來時,都快到傍晚了。
莊子裡十分安靜,盧縈步入閣樓不久,一個沒有參與陰謀的護衛走了上來。看了他一眼,盧縈問道:“郭允呢?”
那護衛低頭道:“郭頭說是遇到什麼不快之事,非要調查清楚。”
……還調查清楚?
盧縈端起酒盅慢慢抿了一口,淡淡說道:“他那事啊?其實我早調查清了,他來問我就能明白了。”竟是無比的光明磊落。
那護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低頭應道:“郭頭回來了,小人會如實稟報。”
其實不用他稟報。因盧縈沒有刻意隱藏行蹤。郭允出去不久便把事情弄清了。之所以在外這麼久還沒有回來,是他在忙着尋找主公。
而現在,他已尋到了。
在一處幽暗的所在,一襲青衣的郭允肅手而立。負手站在十分陰暗。明顯處於地下的穹形大殿中的劉疆。在殿中幽間的燈火下,正側着頭,俊美無疇的臉孔若隱若現的。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眸中柔情橫溢,“阿縈她可有睡醒?”不等郭允回答,他低沉的,溫柔如水的自語道:“是我疏忽了,應該叫大夫來看一看她的。”
郭允嘴角狠狠抽了幾下!
都這樣生龍活虎了,都能陷害別人了,還要叫大夫?
突然間,他有點委屈,不管如何,自己也是與主公一起長大的,想他們六歲便睡一張榻,主公那次尿了褲子還借過他的服呢……自己今天受了這麼多的窩囊氣,主公一點也沒有看出,還在不停地關心那個罪魁禍首。
劉疆沒有注意到他悲憤的表情,在殿中踱了兩步後,轉頭看向陰暗的窗口處,又微笑道:“好幾個時辰都沒見她了……也不知她還累不累,痛不痛?”當然,他最後一句聲音太低,宛如呢喃,郭允根本無從聽清。
尋思了一會,劉疆道:“我昨晚那樣對她,今早又沒有與她說兩句話兒就走了,阿縈定然會惱……郭允,阿縈對你很信任,你現在回去吧,安撫一下她,免得她因見不到我而失落。你告訴她,我一忙完馬上回去守着她。”
郭允的脣角狠狠地抽動了幾下!
終於,他覺得自己不能忍了!
只見他上前一步,朝着劉疆深深一禮後,哭着臉說道:“主公,你得爲我做主啊!”
……
劉疆一怔,回過頭來。
郭允伸手撫着自己腮幫處,這裡還有幾個牙印兒呢……牙印兒不是重點,他郭允風裡來雨裡去多年,便是手都斷過,這咬兩口算什麼?讓他悲憤至極的,主要是盧縈太過兇殘!天下這麼多婦人,她怎麼就找了幾個醜得那麼極品的?一想到那三個醜婦的模樣,還有那看向自己垂涎三尺的目光,郭允狠狠打了一個寒顫……
在劉疆詫異的目光中,郭允哭喪着臉說道:“主公,你那阿縈,她呀,一大早就出去了。”
劉疆眉頭微挑間,郭允悽苦地說道:“下臣也是運氣不好,今兒起得早,盧氏下樓時,下臣一眼就看到了她頸項上耳垂邊被主公留下的印記……主公,小臣就這麼看了一眼啊。你猜她怎麼着?她居然賣通了青樓的龜公,讓他找了三個奇醜無比,滿口惡臭的婦人纏上小臣,非要說我對她們始亂終棄,還說什麼親到了我的臉賞一粒金豆子,親到了我的嘴賞二粒金豆子。”剛控訴到這裡,他想到那張咬上自己腮幫的大嘴,不由胃中一陣翻涌,當下再也無法忍耐,捂着胃便是一陣乾嘔!
劉疆木着臉看着他。隱隱中,他的脣角抽動了幾下!
郭允嘔了兩下後,又苦着臉繼續說道:“主公,我郭允呢,被醜婦咬了也就是小事一樁,可是我後來想了又想,只是早上那麼看了盧氏一眼,她便記恨在心。”說到這裡,他放低聲音,悄悄擡眼看向劉疆,不安地說道:“可昨晚上,主公那樣這樣的對她……主公,你說盧氏她,會不會對主公你也……”
他的話都是一截一截的。
可意思非常清楚。
說完後,郭允滿意地看到劉疆黑了臉,看到他沉着一雙眼冷冷說道:“是麼?看來她精力好得很啊。”冷聲說到這裡,劉疆寒着臉,也顧不得百忙之中,提步便走,“回去看看!”
“是。”郭允響亮地應了一聲,連忙跟了上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