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拍了拍盧雲的肩膀,盧縈輕聲道:“你臉上身上都有傷,先去看看大夫,再去會同窗吧。”
“恩。姐姐,可是你不去官府,能去哪裡?對了姐姐,我們去找外祖父,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是親戚,他們一定會幫忙的。”說到這裡,盧雲雙眼晶亮。
見姐姐搖了搖頭,盧雲眼神一黯,轉眼他又叫道:“姐,要不,我們去找曾長志吧。他父親是校尉……”
盧縈又搖了搖頭,她轉過頭,微笑地看着盧雲,說道:“阿雲不必不安,一切我自有主張。”見盧雲還是不安,她從容一笑,認真說道:“放心,我真有了法子。”
“真的?”
“真的!”
“那,姐姐你小心點。”
送走心中不安的盧雲後,時已不早了。盧縈擡起頭看了看漸漸西傾的太陽,加快了腳步。在市集中租了一輛牛車,盧縈說道:“去常府。”
“姑子是說城南的那個常府。”
“恩。”
馭夫瞟了衣着質樸,戴的首飾也不見精緻的盧縈一眼,暗暗納悶。這常府在漢陽一地不顯山不露水,不過是人家的主要勢力都在成都。這漢陽只是旁支,也無心經營的緣故而已。可饒是如此,常府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求見的。盧縈打扮如此簡單,身邊連個婢女也沒有,真不像是能夠進出常府大門的姑子。
猜測歸猜測,那馭夫還是跑得飛快,轉眼間,便把盧縈送到了常府門外。
盧縈跟馭夫交待一聲,讓他等自己後,她提步來常府大門處。
這般大府人家,大門和側門是兩個概念。能夠從大門出入的都是貴客,而盧縈不管哪個方向都不像尊貴之人。
盧縈也知道,以她的身份,最好是從側門入內,把自個地位擺低,先從門口再到婢女再到管事,諂媚的小心的,一層一層試探性地求見,這樣做的好處是,三夫人會覺得她是個知道好歹的,沒有仗着自己救過她兒子的命便自以爲是的人,可能會樂意交她這個朋友。壞處便是,這麼一耽擱下來,也許花個幾天,來個好些次也不一定能見到三夫人本人。
而她這般在大門口求見,說是求,卻也是逼。是把自己放在貴客的位置,逼着三夫人馬上接待於她。如果常府三夫人不願意見她,或對她不恭,傳到外人耳裡,不免會落個對救命恩人無禮的話柄!
就在門子和兩個僕役同她看來時,盧縈來到那門子面前,微笑道:“凡請告訴貴府三夫人,便說盧氏阿縈有急事相求。”
見盧縈一開口便是一副熟絡的樣子,那門子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後,點頭道:“稍侯。”說罷,他大步走了過去,在見到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後,湊上前說了說,然後朝盧縈的方向一指。
那管家把盧縈細細地打量幾眼後,點了點頭,朝着裡面走去。
不一會,一個婢女走了過來,“阿縈何在?我家三夫人有請!”
“多謝。”
盧縈跟在那婢女身後,朝着常府裡面走去。常府很大,佔地極廣,論景色之精美和屋舍之豪奢,那是遠在暴發戶平府之上。
走入一個院落後,那婢女笑道:“阿縈,我家夫人在裡面侯着你呢。”她叫盧縈時,不呼姑子,沒有敬稱,而是像稱呼與她同樣身份的人一樣,叫盧縈爲阿縈。在這某種情況下,可以說是親近,可更多的,卻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暗示:別以爲你盧氏阿縈曾經救過自家的小主子,就以爲自己有多尊貴,還敢從正門求進。實際上,你也就是與我家奴婢一樣級別的人而已。因此,你千萬別看高了自己,也別胡亂提出不當的要求。
盧縈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她低下頭,低聲道:“是,阿縈這就進去。”
常房裡,坐着一個打扮得富麗堂皇的少婦,這少婦的身後,站着幾個着裝比盧縈還在精美的婢女。此刻,這些婢女正籌擁在少婦身邊,奉的奉茶,捶的捶腿。
盧縈來到那少婦身前五步處,盈盈一福後,低着頭沙啞着聲音說道:“盧氏冒昧前來見過三夫人。”
盧縈的聲音一出,婢女們的低語聲止息了。那少婦瞟了一眼盧縈放在一側,已經揭開了蓋在上面的布帛的,裝了幾個首飾盒的籃子,怔了怔後,對盧縈從大門直接求見的行爲也不再那麼惱火了。
她站了起來,走到盧縈面前,伸手扶着她的手臂,客氣地說道:“阿縈這是什麼話呢?我那小兒子之事,幸有阿縈相助啊。哎,都怪我一直事忙,都沒有親自上門向阿縈致謝。”
少婦笑得熱情之極,看向盧縈的目光,更似帶着親近。她扶着盧縈在一側坐下後,與她促膝而談,“阿縈這次來是?”
聽她問起,盧縈退後一步,她再次向着那少婦福了福後,啞着聲音,把剛纔在市集上的事說了一遍。
抿着脣,盧縈哽聲說道:“當時事情緊急,阿縈只想救出弟弟,也沒有想那麼多。那石灰扔出後,纔想到這一下我們姐弟與那些混混兒已成生死之仇。”
說到這裡,盧縈一伏不起,“三夫人,阿縈實是無法可想啊。那四個雖是混混兒,可阿縈姐弟兩人卻是惹不起。尋思來尋思去,阿縈只得前來求見三夫人,請夫人相助。”
聽明白了前因後果,三夫人表情越發柔和了:不過是幾個街道中的混混兒,她伸伸手指,便可以把他們當螞蟻一樣的捻死。
原本,她還有點擔心,生怕盧縈仗着救過她兒子前來提什麼過份的要求。現在嘛,不過是對付幾個混混兒,那還真是舉手之勞。能用這麼一件小事償清盧縈的救命之恩,也是好事。
至於傳說中盧縈深得那貴人看重的事,三夫人卻是不以爲然。那貴人何等身份?他真要相中一個姑子,隨口要了收在身邊便是。此事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