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水緩緩滑過葉墨滿是傷痕的身軀, 一種溫暖的刺痛,葉墨閉上眼,深深得把自己埋在熱水之中, 周圍的溫水漸漸染紅, 墨發幽幽逸散, 伴隨着淡淡的祁紅, 整個世界仿若浮起一層朦朧的迷霧……
疼……疼到說不出任何話……
葉墨一直閉着眼睛將自己沉在最底下, 彷彿這樣就能泯滅所有的傷痛……一直過了很久,很久,纔有人小心翼翼得將他從水中抱了起來, 輕輕柔柔得吻在他的額上,聲音帶着幾分壓抑的顫抖道:“墨雪, 我們回去吧……”
葉墨微微睜了睜眼, 眼中還帶着絲絲氤氳的霧氣, 臉頰微紅,打溼的長髮散落在來人肩頭, 滿身是縱橫交錯的鞭笞痕跡,落在他白皙的皮膚上,觸目驚心……只是當他看見來人的臉之後,眼睛倏然睜大,有些遲疑得伸出手, 在離那人的臉還有幾分時, 突然一下緊緊摟住來人的脖子, 不敢相信得說道:“你……你怎麼來了?”
“傻瓜, 我來救你了……”
葉墨用力閉上眼, 再睜開,看着來人搖頭道:“不可能, 不可能,你怎麼可能進得來……”
“以後,我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好不好?”
喉間忽然一下哽咽,葉墨強忍了很久,終是閉上眼,倦怠得倒在來人懷裡,點點頭,聲音細細得答道:“好。”
……
再次睜開眼,滿是向上蒸騰的白霧,葉墨在池中坐起身,緊張得四處張望,空無一人,頹廢得躺倒在池子裡,葉墨晃了晃滿是水珠的腦袋,自嘲般一笑。
寶貝,我一定是……太想你了……
一直把自己洗到渾身起皺發白,葉墨才怏怏得從池子裡走了出來,帶起一地的水跡……隨意拿起一件衣服披上,剛走了幾步,喉間忽然一陣腥甜,葉墨急忙咳嗽起來,鮮紅的血液不受控制得涌出,葉墨半跪在地上,痛苦得皺着眉,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血棘藤所帶的邪氣侵入他的體內,一次次得割開傷口,一次次得流乾血液……
少了內力的保護,竟讓自己如此不堪……
葉墨難捱得用手扶着牆走,身上的傷口又源源不斷得瀝下鮮紅的血液,映溼了他的衣裳,葉墨無奈得吐了一大口氣,費了好半天勁才走到牀旁,剛想坐下,牀底下就鑽出一團白乎乎的玩意,葉墨定了定神,俯身用手指輕輕碰了碰那東西的腦袋,小小聲說道:“你怎麼還不離開……”
白莽巨蜥嗚嗚叫了兩聲,一轉身又鑽進了牀底,葉墨剛坐下來,就看見白莽巨蜥撅着屁股一點一點往外挪,好像正在很費力得拖着什麼東西,葉墨好奇得往上提了提白莽巨蜥的尾巴,正好一把將它給拽了出來,白莽巨蜥咬着一張大大的獸皮,眨着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睛眨巴眨巴得看着葉墨,它剛打算張嘴叫喚,獸皮一下就掉落下來,葉墨伸手接住,將白莽巨蜥放在一旁後,有些不敢置信得展開獸皮……
……
斬情訣殺意縱橫,奪敵之神;隨影訣追影逐形,司敵之命,此二者乃庶人之劍,屬凡俗之列,絕情境之前使之,縱橫天下。
斷水、破嶽,借天地之勢,攬天地之勢於己身。吞天、噬日造勢,以己身造天地之勢利。滅神訣,奪天地之勢,乃至於奪敵手之勢,敵弱一分,我強一分。高手之決,不在於招,不在於力,而在於意,在於勢,勢爲之奪,則不戰而強弱之勢已分。
……
密密麻麻的字跡顯現在獸皮之上,葉墨拿着獸皮看了很久,終是嘆了口氣,對着白莽巨蜥說道:“的的確確是一本魔功啊,換做以前,我是怎麼都不會練的……”
白莽巨蜥眨眨眼,擡頭看着葉墨。
“可現在……”葉墨閉上眼,仰面朝上躺倒在牀上,笑得分外寂寞。
十日之後。
徽山,風月樓。
葉墨渾身是血得倒在房間中央動憚不得,滿地都是從他身上流淌而出的鮮紅血液,一點點擴散,紅色的血液彷彿能吞噬一切,毀滅一切……
林子淵剛對葉墨施過鞭刑,正打算上前舔舐葉墨身上的血跡,忽然有人敲門道:“樓……樓主,有人在禁林那裡塗一些很奇怪的黑色的像油一樣的東西,樓中的弟子想去阻止卻都被他們打傷了!”
林子淵用指尖擡起葉墨的下巴,看着已經昏迷過去的葉墨說道:“哦,是誰做的?”
門外的弟子緊張道:“好像……是影教的人!”
林子淵淡淡一笑,收起手中的皮鞭,在葉墨乾澀的脣上輕輕一吻,帶着幾分興奮地說道:“終於來了麼!”
話落,起身朝門外走去。
在林子淵走後,葉墨微微睜開一隻眼睛,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
禁林。
林子淵來到禁林的時候,只看見施劍仁很隨意得把劍架在肩膀上,靠在一棵樹下,吹着口哨,一點也沒有大敵當前的自覺,見他來了,施劍仁纔打了個哈欠假惺惺得笑道:“林三少,我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怎麼都沒想到,原來最本事的那個人,是你!”
林子淵靜靜矗立了會,才微笑道:“影教就你一個人?”
施劍仁站直身體,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閉上眼得意道:“我自然不是一個人,厲害的角色在裡頭,怎麼樣,敢不敢跟我進去?”
林子淵道:“怎麼,打不過,就佈下陷阱等着我跳?”
施劍仁毫不避忌道:“那就看三少你有沒有膽子往裡跳了!”話音剛落,就快速轉身朝禁林裡走去,沒過一會,身影就消失在了禁林深處……
林子淵在外站了一會,抿脣一笑,步法輕靈得進了禁林。
沒多久,便追上了正快步前進的施劍仁,正要出手殺他,突然從一旁有人衝出,來人正是影教護教法王南宮無痕,只見他狠狠一劍朝林子淵劈來,林子淵閃身一躲,手中黑芒頓起,揮手一抖一鞭就打掉了南宮手中的寶劍……
……
“把人引進裡面以後,你們別跟他硬拼,兩個人要配合,不要戀戰,要記住你們的目的是把他帶入禁林,把他困在白鳳布的陣法之中,那就是成功了,再接着,你們只管自己離開就成!”
“喂,那是你說能跑就能跑的麼?他的武功跟我們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好不好!”
蘇桓挑挑眉,說道:“我說賤人兄,你就不會耍點手段?”
施劍仁撓撓腦袋,特誠懇得問道:“什麼手段?”
蘇桓掏出一包東西遞到施劍仁手上,笑得分外和藹。
施劍仁打開那包東西,呆了一會,纔看着蘇桓咬牙道:“這傳出去壞我名聲,打死我都不做!”
……
南宮無痕根本無心戀戰,只是簡簡單單跟林子淵過了幾招後,就借力退至一邊,但即便如此,他還是中了林子淵一掌,還未全好的傷勢再次加重……
林子淵剛要追擊,一旁的施劍仁忽然撒了一把白石灰過來,林子淵一皺眉,急忙擡袖捂住自己的眼睛後退。等他再睜眼時,兩人居然都已經不見蹤影!
林子淵嗤笑一聲,朝四周詭異的林子望了一眼,幽幽說道:“想把我困在這破林子裡?你們,未免把我想得太過簡單!”
一直站在林外的蠱女見施劍仁和南宮無痕雙雙跑出禁林,急忙問道:“成了麼?”
南宮皺眉道:“你布的詭術應該能困住他一段時間……”
施劍仁嘆氣道:“你劍卿哥哥我一世清白就毀在這包石灰上了,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蘇老弟,讓我這天下第一劍做這種事,真有你的!”
蠱女道:“能救出教主就成,管他什麼方法!現在能放火了麼?”
南宮無痕點了點頭,蠱女便從口袋裡抓出一把霹靂彈,一下全扔進了禁林之中……
只是,三人都沒料到,只是一瞬的工夫,沖天的大火便如猛獸般席捲整片禁林,火魔狂舞,林中的一切被染上了一層層濃烈的火焰……
施劍仁回頭驚歎道:“天啊!蘇老弟說得沒錯,這黑乎乎的玩意一遇火燒得真是厲害啊,我從來都沒見過能一下燒那麼旺的東西!”
蠱女也被那乍起的熊熊大火嚇了一跳,急忙朝後退了一步,疙疙瘩瘩得問道:“劍卿哥哥,蘇小弟弟究竟讓我們在那些樹上塗的是什麼東西?”
施劍仁費神得想了想,說道:“我問過他,他說這玩意叫‘石油’……也不知道他是在哪旮旯找出來的……”
“石油?那是啥?”
施劍仁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得說道:“就是集天地精華,採日月之光,從女媧補天的五彩石裡鍛鍊而成的油唄!”
蠱女若有所思得“哦”了一聲,然後一臉崇拜得看着某賤人……
施劍仁拉過蠱女的手,說道:“還不快走,等着火燒屁股呢!”
話落,三人匆忙離去。
林子淵走後,葉墨便坐起身,快速得在自己的穴道上點了幾下,“噗”得一下噴了一口黑血出來,葉墨吁了一口氣,擦了擦嘴脣,正打算站起身,忽然聽到門外一片嘈雜之聲,葉墨有些疑惑得朝門口看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突然有人一把拉開了他的房門……
陽光透進,世界忽然一片光明!
葉墨還坐在地上,急忙用手背擋住突如其來的陽光,一直被囚禁在黑暗的房間內,有多久,沒有這麼直接得照過太陽了,好像,都不知道該怎麼適應了……他微微睜開眼,看到門口一個淡淡的影子晃了一下,突然一下衝過來抱住了他……
溫暖又熟悉的懷抱……
曾經一千次,一萬次擁抱過的那個人……
來了。
葉墨驚訝得完全忘記做出反應。
“墨雪,沒事了,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