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姑走到高階前,拍了拍手,大聲說道:“皇后娘娘有令,以燈籠爲題,制花籃一隻,作詩一首。第一個完成的能得到一匹瓊光錦,被選爲頭名的,賜瓊光明珠一顆,瓊光錦兩匹。”
瓊光是個小島,在大海深處,據說島上有鮫人,落淚爲明珠,以傾城之價難尋一顆。這賞賜很貴重,可能是賜婚的前兆。
少女們一聽,立刻散開,去花籃裡拿自己要用的花草。
御凰坐在東邊角落,可以把殿中各人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寶公主和皎公主也在,寶公主扭頭看了她一眼,隨即低下頭,不似往日親切。皎公主則是一臉怨念,不屑一顧地瞪了她一眼。
“十九夫人也試試吧,湊個樂子。”皇后娘娘轉過頭,樂呵呵地看着御凰雪說道:“想要什麼,讓奴才們拿給你。”
少女們轉頭,好奇地看向御凰雪,但沒有人議論。
御凰雪福了福身,對站在身邊的小婢女交待了幾句,她立刻過去依着她的吩咐拿了些花草過來。
御凰雪讓婢女拿了紫色和白色的練石草,以香柳作襯。練石草漫山遍野都是,藉此聲明她御凰雪如今只是山野野草而已,而且練石草是帝炫天送她的花,看着很順眼。
皇后一手託在腮邊,饒在興致地看着她。
御凰雪有些暗中叫苦,這些貴人才玩的東西,她五年沒碰過了,真的很生疏,折騰了好一會兒,別人的都完成了大半,她還在剪花枝。
皎公主和阿寶公主站在一堆,揚頭朝這邊看了好一會兒,冷笑道:“那小賤人,我去教訓教訓她。”
“你別胡來。”寶公主趕緊拉她。
“好了,我替你出氣去。小賤人都騎你脖子上來了,你還忍?”皎公主推開她的手,晃動着花枝走向了御凰雪特。
“公主。”御凰雪握着花枝面無表情地福了福身。
皎公主用手裡的花枝在她選好的花裡翻動幾下,譏笑道:“十九夫人,這些野花倒挺配你,一身野味。”
御凰雪眼觀鼻,鼻觀心,不理她。
“十九夫人用的什麼香,好香啊。”皎公主眼神閃了閃,繞過桌子,向她靠近。
御凰雪一眼掃去,她手裡的玫瑰花枝正往她身上掃過來。她不露聲色,假意放花枝,把帶刺的斷枝掃到了桌子邊緣上。
“皎公主小心腳下。”她低眸,輕聲提醒了一句。
皎公主下意識地低頭看,手直接扶向了桌子。這一巴掌直接摁到了尖刺上,痛得一聲尖叫。
“怎麼回事?”皇后娘娘眉頭緊皺,立刻站了起來。
“回母后的話,這賤丫頭用刺扎兒臣。”皎公主立刻告狀。
“奴婢該死,請皇后責罰。”御凰雪立刻跪下。
芳姑朝這邊看了看,俯到皇后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好了,你自個兒跑過去,她站着動也沒動,怎麼扎你了。”皇后撫了撫額,揮着帕子說道:“你趕緊回自己的桌子前去,每回都最後一個完成,還要埋怨別人笑話你。”
“哼。”皎公主瞪了御凰雪一眼,不情不願地丟掉了玫瑰花枝,一面往手心吹氣,一面往回走。
婢女扶起了御凰雪,她坐下去,讓婢女替她把花枝剪完,自己開始寫詩。
最先完成的是琴郡主,她捧着花瓶快步上前,脆聲念道:“接漢疑名霎,依樓似月懸。別有千金笑,來映九枝前。”
“琴郡主好文才。”芳姑立刻笑着稱讚。
“確有乃母風範,你母親是羅氏第一才女,你的才情不輸你的母親。”皇后頷首,大聲讚歎。
琴郡主面露得色,退到了一邊。
緊接着,又有五六位上前去,交上了花籃。
皎公主性子急躁,幾下沒剪好,已經一花枝狠狠抽到自己侍女的臉上了。皇后擰了擰眉,但也沒出聲責備她。皎公主從小也是在她身邊長大的,腦子笨,人急躁,但勝在聽話。
阿寶無精打彩,一連剪壞了好幾枝牡丹,最後一剪刀乾脆剪到了手指上,頓時鮮血直流。
“哎呀,快讓阿寶公主上來。”皇后眉頭一皺,身子往前一欠,攥着手帕的手連連指着阿寶公主。
有人去叫御醫,阿寶被帶到皇后身邊坐下。大殿裡亂了一會兒,御凰雪整理好花瓶,低頭一瞧,寫詩的紙不見了。
此時皎公主上前去,一面唸詩,一面舉起花籃。她一聽就傻眼了,皎公主居然唸的是她的詩,想必是剛剛從她這裡偷走的。
“千門開鎖萬燈明,正月中旬動帝京。三百內人連袖舞,一時天上著詞聲。”
“呵,阿皎長進了,這詩做得好。”皇后撫掌,面露笑容。
御凰雪真是哭笑不得,做賊做成這樣,真是前所未見。只有她未交燈籠詩了,她略一沉吟,捧着花瓶起身,脆聲念道:“建元看別上元燈,處處迴廊鬥火層。珠玉亂拋高殿佛,綺羅深拜遠山僧。”
阿皎的嘴微咧,愕然看着她。
“娘娘,十九夫人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哪。”芳姑彎下腰,輕輕地說道。
“是啊。”皇后緊盯着御凰雪,皎公主讓婢女過去偷拿詩文,她都看到了,也無意管。只是沒想到御凰雪如此鎮定,居然馬上做了一首。
御凰雪有點後悔,寧可得幾句嘲笑,也不應該出這風頭。但是,御家的公主,真的比帝家的公主強了千倍萬倍!
這大殿以前是她們御家的大殿,這些花草以前是她的母后親手侍弄栽培。面前這些女人像小丑一樣,在她面前搔首弄姿,簡直惡俗。
上天無眼,把如此美好江山給了帝家這羣人。
正彎得腰都酸了的時候,殿外傳來了小太監的通傳聲。
“皇后娘娘,炫王來了。”
太好了,帝炫天來了!她扭頭看,只見王袍加身的帝炫天正大步進來。俊眉朗目,一身沉穩霸氣。郡主和世家小姐們都安靜下來,一個個面泛桃花,直管盯着他看。帝家兒子裡,他長得最爲英挺瀟灑,這點沒有人能否認。
“炫王就這麼放不下你的心尖尖?哀家今天可沒讓她做事,讓她玩玩花藝。”皇后鳳眸微彎,笑着說道。
帝炫天大步走到殿中,向她深揖行禮,沉聲道:“兒臣今日是來問案的,請摒退各位公主小姐。”
“問案?”皇后細眉輕擰,手一揮,大聲說:“都先下去,在偏殿侯着。”
“是。”衆人趕緊行禮,倒退着出了大殿。
御凰雪走得最慢,一跳一跳,到了門邊,扭頭看了他一眼。
“母后,您是否遺失過鳳宮令牌?”帝炫天沉聲問道。
“鳳宮令牌?”皇后柳眉輕皺,轉頭看向芳姑,“去清點一下。”
“是。”芳姑匆匆走下高階,往皇后寢殿走去。
“怎麼問到哀家這裡來了?”皇后小指上的金指套在臉上輕輕滑了一下,嚴肅地問道:“莫非是懷疑哀家殺了嫣貴妃?”
“侍衛供稱,有人拿着鳳宮令牌放走了帝麟,那晚進大牢,也是用鳳宮令牌。”帝炫天沉聲道。
“那就把哀家這鳳宮裡的每一個人都叫來,讓侍衛好好認認。”皇后冷笑,輕輕往後一靠:“炫天,哀家以爲,你是哀家左膀右臂,怎麼會查到哀家這裡來呢。”
“母后,正因爲您是後宮之主,嫣貴妃最恨的人是您。此事一出,母后當然是別人議論的首要之人。不如自己先證清白,以堵悠悠之口。父皇那裡,他也滿意。”帝炫天擡眸,不慌不忙地說道。
皇后抿了抿脣,鳳眸輕合,淡淡地說:“那就查吧,哀家信你。你得好好把握你的三天之期,不然你父皇真會讓你去掃城樓。”
“皇后娘娘,少了一面令牌。”芳姑捧着盒子匆匆進來,焦急地說道。
“怎麼會少了一面令牌,鑰匙只在哀家手裡,要用的時候纔給芳姑。”皇后臉色大變,猛地站了起來,大步走下了臺階。
“母后別急,查得清。”帝炫天從芳姑手中拿來盒子,託到眼前,仔細看盒子上的鎖。
“哀家的鑰匙從不離身,外人怎麼可能拿得到。”皇后臉色大方變,從脖子上拽出金鏈,小面有兩把細小的金鑰匙,都鑲着寶石。
“皇后娘娘,可不是奴婢啊。”芳姑撲通一聲跪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