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箭之下,精銳盡折。
帝炫天一身浴血,暗中指揮青衫軍撕開重圍,想殺出一條生路。
另一半青衫刺客,目標是帝崇忱。每次逼近帝崇忱,都會被侍衛擊退。但青衫刺客不怕死,很快又會圍過來。侍衛們開始發怵了。他們還從來沒有遇上過這樣的刺客,就像野獸……
“皇上。”舒芙苓捱了一刀,正中手臂,鮮血直流。
“苓兒到朕身後來。”帝崇忱慌忙把她拽到身後,舉着一把還在滴血的刀,瞪着步步逼近的刺客。
“老東西還護着女人?”走在最前頭的刺客怪笑,揮舞刀劍直撲過來紡。
一支利箭穿透刺客的胸膛,鮮血噴濺了帝崇忱滿臉。
擡袖抹去眼上熱血,只見帝炫天正挽弓放箭,一支又一支,支支正中刺客的心臟。他站於血色月光之下,一襲華袍被血浸透,指尖都在往下滴着血。形如修羅,讓人看上一眼,就覺得不寒而慄。
若他此時殺帝崇忱……
帝崇忱的心臟像有一隻大手緊緊抓住,嘴巴大張,死死地盯着帝炫天。帝炫天又搭起了一箭,對準了他。
帝崇忱正要咆哮,帝炫天一箭射中,貼着他的頭皮飛過……
身後傳來撲通一聲響。
帝崇忱匆匆轉頭看,只見一個青衫刺客正跌落下來,一箭從他的眼睛射進,從後腦穿出,這讓他倒在地上的姿勢格外可怕。
“皇上,衛暢帶兵護駕來了。”鐵蹄聲聲踏進了校場,衛暢的將旗在場中飄揚。
御凰雪此時被薄慕傾拖到了東門處,只見果然有人在接應御熠然,他正往馬上跨,扭頭看她時,滿眼期待,還向她伸出了手。
“小雪兒來,我們走。”
御凰雪正要上前,數支利箭殘忍地射至,每一支都穿透了御熠然的身體。他的手緩緩垂下去,錯愕地看着胸口透過的箭,嘶吼了一聲,“小雪兒快跑……”
最後一支正中馬的腿上,馬兒驚痛,揚起四蹄,往前沒命地飛奔。
“十三哥……”御凰雪一聲撕心裂肺地尖叫,拔腿就追。
“小雪兒,你不能追。”薄慕傾一把抓住她,死死地摟住。只見又是一陣疾雨利箭,飛向御熠然奔逃的方向。
“這就是你們幫我救的人?人呢?你們這羣魔鬼,禽|獸!”御凰雪猛地揪住了薄慕傾的衣服,雙眸圓瞪,厲聲質問。
“小雪兒,你冷靜一點……”
“怎麼冷靜?我不想看到血,我不想看到你們……就是因爲你們,我才過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御凰雪飛起一掌,重重一巴掌往薄慕傾的臉上甩去。
可能她早就想打他了,加上滿腹怒火,這一巴掌打得很重,指甲在他臉上劃出三道血痕。
“小雪兒,我沒有讓他到東門來啊……”薄慕傾垂着雙手,低低地說道。
御凰雪死死盯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她再理這羣王、八蛋,再信這羣龜兒子,她就不姓御!
她要離這些惡魔遠遠的,再也不相見!
“小雪兒!”薄慕傾喚了一聲。
“滾。”她從齒縫裡擠出一字。
現在,她一滴眼淚也掉不出來,她僵着步子往前走,對身後發生的事,身後那些人,憎恨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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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怎麼了,怎麼這麼多血?”奶孃一眼看見她一身是血,搖搖晃晃地進來,嚇得腿都軟了。
“收拾東西,走。”御凰雪雙眸圓瞪,一字一頓地說道。
“十三爺呢?”藏心腳微跛着過來,急切地問道。
“不知道……”御凰雪眼睛直直地往屋裡走。
“那……你……受傷了嗎?”藏心趕緊扶住了她,急切地問道。
“沒有。”御凰雪擡眸看他,啞啞地說道。
“主子,你別嚇我,你這是怎麼了?”奶孃扶住她,焦急地問道:“你是去哪裡了?”
“奶孃,別問了。”御凰雪僵着脖子轉頭看她,乾澀地說道:“我今晚上又死了一回……以後再也不想死了。趕緊收拾,我們先去躲躲……”
“主子……”誅風他們圍了過來,擔憂地看着她。
“揹我出去,我腿沒力氣了。”御凰雪把手遞給了誅風。
誅風趕緊轉過身,暗霜幫着他把御凰雪背了起來。
“夫人!”小元和小歌追過來,焦急地說道:“夫人這是去哪裡?”
“你們也去躲躲吧……王爺不知道能不能躲身……於默死了……”御凰雪艱澀地說道。
“什麼?於大哥死了?”小元和小歌如雷擊中,嘴張得大大的,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誅風不敢久留,揹着御凰雪就跑。
見奶孃跑得慢,暗霜把她也背了起來,一行人匆匆經後門出府,去安全的地方暫避。
街上已經亂了,士兵在四處搜捕刺客,火把照亮了整片天空,整個京城成了不夜城,哭聲喊聲隨處可聞。
這是蘭燁立國以來,頭一回這麼亂。
當晚,誅殺刺客三十四人,而黑衣禁衛死三百餘人。
舒芙憐右臂受傷,傷及骨頭。帝崇忱龍顏大怒,下令將刺客斬首鞭屍,懸於城樓上,讓鷹食鷲啄。
“那兩個丫頭跟着來了。”沐雨扭頭看了一眼,小聲說道。
“隨她們。”藏心冷冷地說道,帶着幾人拐進了小巷,輕車熟路地躲進了他們以前買下的一個小院。
“別跑呀,夫人丟了我們也活不長了……”小元跑得快,拖着小歌硬是跟了上來。
小院特別小,只有三間房,還是他們幾人剛開始做生意時的人盤下的。那時房子便宜,二十兩銀子就買下來了。這兩年有了藏雪樓,就把這小院子給一些無家可歸的小乞兒住着,作爲他們替御凰雪跑腿的回報。
“老闆娘,怎麼了?”小乞兒們一涌上前,驚訝地看着御凰雪。
“別多問了,趕緊去燒水,把你們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從牀上搬開。”誅風用手指拔了拔站在身上的一個小乞兒的腦袋。
小乞兒撒腿就往廚房跑,還大喊道:“老闆娘的屋子,我們都沒有進去過撒,不敢弄髒了撒,都好好的嘞。”
“他是哪裡人呀?”小元縮了縮肩,驚訝地問道。
“你是哪裡人撒?”又有一個小乞兒湊上來,拉了拉她裙子上的翠色腰牌,好奇地問道。
“我是措古山人,五妹村的。”小元老老實實地答道。
“哈哈哈……”小乞兒們一陣鬨笑,圍着她說:“我們就是這老京城的人呀,難怪你不會說,原來你是蠻子來的。”
“你纔是蠻子,小心王爺聽到了,砍你腦袋。”小元臉一沉,指着小乞兒罵。
“唷,我們纔不怕撒。”
小乞兒們圍着她,你拽拽她的辮子,他扯扯她的裙子,他再在她的衣裳上摸上一把,把小元氣得七竅冒煙,揮着手,追着打着罵“臭小子”。
藏心一把抓住了小元,往院牆邊一丟,低吼道:“別吵了,再吵就滾出去。”
小元嚇了一跳,飛快地躲到了小歌的身後,怯生生地看着他。
“我把燒了喝的水先拎過來了,讓老闆娘先洗。”小乞兒吃力地拎着一隻大木桶,搖搖晃晃地走到了院中。
藏心趕緊接過來,一手穩穩提住,大步往小房間走去。
浴桶有好久沒用過了,誅風先把木桶搬出去,給她刷洗乾淨。暗霜拿來了她以前留在這裡的香露,滴進水中。
這些原本應該是婢女做的事,這幾年都由這幾個大男人做了。請誰也不放心,萬一身份透露,那就不妙了。
“小主子。”奶孃替她拆開了頭髮,小元和小歌又過來,幫着她解下身上的軟甲。
一身全被汗溼透了,風一吹,冷得直哆嗦。
她飛快地浸進熱水裡,一顆心還在撲通撲通地亂跳。十三哥臨走前那一眼,深深地刻在她的腦海裡。
若十三哥不回,她也就不必再傷心一回。剛剛重聚,十三哥又不見了!
她眼睛裡幹得厲害,喉嚨也幹,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老闆娘,喝點魚湯,這不是討來的。是晚上我們在咕咚樓幫忙,老闆送我的,很乾淨。”小東子捧着一碗湯走近了小門,大聲說道。
“對,喝點湯。”奶孃趕緊把湯端過來,遞到她的脣邊。
御凰雪撫了撫小腹,勉強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