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凰雪一頭霧水地看着他,小聲問:“可是,傾哥哥你在說什麼呀?這不是我的梨花宮嗎?這牀幔,這褥子,怎麼會在什麼山寨呢?”
“來,我帶你出去走走就知道了。”薄慕傾耐心地說道。
御凰雪坐起來,卷着頭髮,紅着小臉說:“不行,你從窗子爬出去,我不讓別人看到你在我這裡……哥哥們知道了,會笑話我的。菟”
“不會的,你十三哥就在這裡。”薄慕傾蹲下去,託着她的小腳,給她穿鞋。
御凰雪嚇了一跳,趕緊往回縮腳,像小兔子一樣羞得大叫,“你別碰我的腳,好羞人啊……”
她縮起腳的時候,薄慕傾沒有防備,這腳直接踢到了他的下巴上。雖然不怎麼重,但也足能讓他一下坐到了地上。
“哎呀,傾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御凰雪趕緊從榻上往下撲,急得淚花滾滾,“傾哥哥,你有沒有摔疼?”
薄慕傾微眯着眼睛,認真捕捉她臉上的細微變化。
御凰雪光着一雙小腳,拎着裙襬,驚慌失措地站在他面前,看了看他,又低頭看高高隆起的肚子,哇地一聲大叫了起來逖。
“我的肚子,怎麼這麼大……”
薄慕傾站起來,用袖子給她擦眼淚,手在她的背上輕拍,小聲哄她,“不哭了,沒事,只是有娃娃了。”
“小主子。”女乃娘急切地敲門,砰砰砰地,敲得人心慌。
“小主子你怎麼了。”藏心在敲窗子,一聲比一聲大。
薄慕傾過去拉開了門,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
御凰雪嚇得趕緊往一邊躲,掩住了嘴,慌亂地看着衝進來的一羣人。
“你們是誰啊?傾哥哥,我的女乃娘呢?”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就是啊,就是我啊。”女乃娘走過去,想拉她的手。
“不是啊,女乃娘很美啊,你是女乃的娘嗎?你們有點像……”御凰雪把手藏在身後,快步走向薄慕傾,躲到了他的懷裡,不敢朝他們看。
“薄慕傾,你對小主子做了什麼?”藏心怒火中燒,撲過去就要打薄慕傾。
“啊……你是誰啊?傾哥哥,快讓他們出去……綠萱呢,紫葉呢,還有小溫子,他們在哪裡?”御凰雪瞪着圓圓的淚眼,驚恐地大叫。
“是我啊,我是藏心。”藏心用力拍胸脯,砰砰砰地響。
沐雨他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啊,藏心很年輕,你們,你們爲什麼都老了……”御凰雪雙手掩着嘴,連連搖頭,淚水如決堤一樣地涌出來,“傾哥哥,這是怎麼了,他們怎麼都老了,我是不是也老了?”
“沒有,你還很美。”薄慕傾拉着她走到銅鏡前,從她身後擁着她,溫柔地說:“你只是忘了這幾年的事。我們抵抗帝家人,一邊打一邊退,在這裡建起了寨子,現在我們正準備奪回江山。”
“可是,我一點都不記得了!”御凰雪看着銅鏡,驚惶失措地說道:“到底還有什麼事?爲什麼會這樣……要是按你說的這樣,那我父皇呢,我母后呢,我的哥哥們呢?他們都死了嗎?”
“你就是生病了,等病好了,也就全記起來了。他們也還好,就是不在這裡,我們要打過了這一仗,和他們會合去。”薄慕傾笑着說道。
御凰雪咬脣皺眉,往他身上靠,“我害怕,傾哥哥……我要到母后那裡去。”
“不要怕,有我呢。”
這一聲一聲的傾哥哥,把薄慕傾的心都叫化了。
“小主子,餓了吧,我給你做吃的去。”女乃拽住了氣得發抖的藏心,把他往外拉。
“你想吃什麼,讓她們給你做。”薄慕傾殷勤地說道。
御凰雪擦了擦眼淚,搖頭,“我沒有胃口,我害怕。”
“吃飽了就不害怕了。”薄慕傾拉起她的小手,放到脣下輕吻。
御凰雪咬了咬脣,垂着長睫想了會兒,柔柔地說:“我就想吃羊奶酥,魚翅羹。”
薄慕傾楞了一下,這山寨裡可沒這樣的東西!
“可是,那真的是女乃娘嗎,她好老啊!”御凰雪又開始哭了,推開他的手,快步往外走,“你一定是騙我的,你們都在騙我,我要去找父皇。”
“外面下霜了,你不能光着腳。”薄慕傾飛快地過來,蹲到她的面前,用帕子給她擦了腳,把麂皮小靴子給她穿上,再用大披風把她包好,小聲說:“我帶你去看你十三哥。”
御凰雪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後,穿過了花園,去藍夫人住的那邊。
薄慕傾昨晚已經打好了招呼,藍夫人擔憂地看了她一眼,慢步迎了過來。
“雪公主。”
“藍妃……”御凰雪捂着脣,驚呼道:“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歲月不饒人。”藍夫人苦笑。
御凰雪又看她身後,御熠然正盯着她看着。
“啊。”她一聲尖叫,躲進了薄慕傾的懷裡,哆嗦着說:“傾哥哥,那裡有個鬼。”
“他是你十三哥,他被帝家人害成了這樣。”薄慕傾輕拍她的背,小聲說:“快別這樣說,會讓你十三哥傷心的。”
御熠然擰了擰眉,轉身進了房間,沒理會薄慕傾。
藍夫人看了看薄慕傾,也走了回去,關上了門。
“他怎麼能這樣對小雪?忘了,忘了就行了嗎?”御熠然在房間裡摔東西,放聲大罵,“這是把小雪當什麼了?”
“你別生氣了,可能這樣更好,小雪起碼不用傷心了。”藍夫人溫柔地安慰他。
“他怎麼生氣了?”御凰雪看着小門,弱弱地說道。
“因爲我沒照顧好你。”薄慕傾拉着她的手,扶着她往回走。
御凰雪一步三回頭,朝緊閉的小門看,御十三的罵聲粗啞低沉。
“傾哥哥……”她縮回小手,擡眸看向前方。
薄慕傾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一片覆着冰霜的樹林裡,一隻小兔子正擡着小屁|股在跳來跳去。
“哦,這是我昨兒給你在山上逮的。”他快步過去,在林子裡鑽了會兒,把小兔子給逮了回來。
“可憐的小傢伙,一定是餓了。”御凰雪把兔子抱緊了,用披風裹着,睜着迷茫的眼睛看着薄慕傾說:“傾哥哥,這裡真的不是我的梨花宮啊,我的梨花宮有這裡二十個大呢!我們御氏皇族,真的都沒人了嗎?我們的天下,真的被帝家人搶走了嗎?”
“對,所以我現在帶大家搶回來,擁立你十三哥爲帝。”薄慕傾小聲說道。
御凰雪垂着頭,慢慢往前走。
“怎麼了?”薄慕傾跟在她身後,低聲問道。
“我要冷靜一會兒。”御凰雪扭頭看了他一眼,輕輕地說道。
她長髮披散,淚眼朦朧,和當初那個在宮裡追在身後的御凰雪的神情一模一樣。
“小雪。”薄慕傾緊跟了兩步。
“不要跟着我!”御凰雪立刻說道,身子顫抖個不停。
薄慕傾慢慢收回手,看着她埋頭往前走去。
“郡王,大家都在偏廳等着您議事。”一名副將匆匆過來,抱拳說道。
“我就來。”薄慕傾點點頭,轉身往偏廳走去。
“郡王,現在怎麼向北唐霆那邊交待?”見他進來了,衆人連忙起身,焦急地問他。
北唐霆死了倒好說,偏偏吊着一口氣沒死,還被他手下人發現了。
“不用交待,和他的二弟聯繫上,告訴他,他可以是以後的大汗。”薄慕傾冷漠地說道。
“但是,北唐霆的人都在這裡,還有小可汗的人也聽到了風聲,對你很是防備。”
“北唐霆的人,不都是人嗎?要官給官,要財給財,要女人給女人。”薄慕傾陰沉着臉色,掃了衆人一眼,陰冷地說:“告訴他們,只要殺了北唐霆,黃金萬兩唾手可得。”
“但是北唐霆的軍中有幾個硬骨頭,可不是那麼好收買的。”
“想辦法,總有辦法,你們難道就只會來問我?我大把銀子養着你們,是讓你們來給我解決問題,不是來問我怎麼辦的。”薄慕傾近乎粗魯地打斷了他的話。
衆人互相看了看,沒人再敢出聲。
“郡王……”廳外傳來了侍衛焦急的聲音。
“怎麼了?”他大步出去,黑着臉問道。
“雪公主要出去!正在寨子門那裡摔東西。”侍衛小心地看了看他的臉色。
“怎麼不攔着。”薄慕傾趕緊往山寨門口趕。
衆將也只能跟着他出來。
遠遠的,只見御凰雪正在捶打山寨的門,不時用手裡的鞭子打拉向她面前的侍衛。
她以前在宮裡時就這樣,一旦真的生氣了,也就是這樣刁蠻。反正她打人也不痛,那些人也就由着她,哄着她。
“小雪,你在幹什麼?”薄慕傾快步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抓住了鞭子,小聲問她。
“我要出去看看,這到底是哪裡!我不信你的話……”御凰雪倔強地說道。
薄慕傾扭頭看藏心他們,擰了擰眉,低聲說:“你必須信我,他們纔信不過。”
“那你讓我出去看看,這是不是冷宮?你們都在戲弄我對不對?”
“冷宮怎麼會是這樣。”薄慕傾擰擰眉,拉住她的手說道。
“我要出去看看。”御凰雪可憐巴巴地看着他,小聲說:“你讓我看看,我就相信你,你們沒有戲弄我。”
“別哭了,我帶你去城門上看看。”他緩了緩語氣,扭頭看向守城的人羣,“都散開。”
一衆人趕緊散開。
“來吧,小心點。”薄慕傾扶着她的手臂,帶她往城樓上走。
樓梯很陡峭,是用竹木搭建成的,到了關鍵時刻,斬斷繩土索,竹子往下倒去,尖銳的一頭會
給往上衝來的人致命的打擊。
城樓頂上有弓箭手,還有投石手,還有幾十把巨型弓弩,同時可以放出三十幾支箭。
御凰雪跟在薄慕傾的身後,看掃了一眼那些武器,快步走到了城牆邊上,往下張望。
滿眼都是大樹,雲霧在山間繚繞。
從這裡往下看,那道狹窄的山道就像一道烏黑的線,往下延伸。這樣的地形,想貿然攻上來,簡直就是送死!
“我沒騙你,我們真的在山上。你看對面那座山頭,那個叫丹景山,還有那個,叫郎中山。看上去很近,但是從這座山到那座山上面,起碼要走一天。”薄慕傾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低聲說道:“所以,我們在這裡很安全。帝家人找不到我們,就算找得到,也會有來無回。”
一隻鳥從眼前掠過,一片白羽從風中落下。山林中有大風颳過,松濤咆哮,駭得人心驚肉跳。
“這是什麼聲音?”御凰雪縮了縮脖子,小聲問道。
“哦,沒什麼,是大風。”薄慕傾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地說道。
“我們要在這裡住多久?我想回家,回我自己的梨花宮裡去。”御凰雪從女乃手裡接過小兔子,抱着它慢吞吞地往下走。
“快了。”薄慕傾眼裡銳光閃了閃。
“可是,我的羊女乃酥和魚翅羹呢,這裡都沒有。”她扭過頭,委委屈屈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