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哥哥。”她放下筷子,柔柔地叫了一聲。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不顧自己,也得顧孩子啊。”薄慕傾走過來,一手託着她的小臉看了一眼,拿出帕子,給她擦掉脣角的烙餅屑。
“我就是餓了……”御凰雪眯了眯眼睛,往他的身上靠,小聲說:“傾哥哥,我肚子裡這個,真是我們的兩個的孩子嗎?我腦子裡總想着白天那個渾身是血的人的話,他說我的孩子是帝炫天的……這怎麼可能呢?我都好多年沒有見過他了呀。”
“他在胡說,想挑拔我們的關係。”薄慕傾的手指穿過她烏黑的發,小聲說道。
“對了,我頭好癢,我想洗頭。”御凰雪立刻說道。
“這麼晚了?”薄慕傾微微擰眉澉。
“就要、我就要。”御凰雪嘟着嘴撒嬌。
是個男人也受不住她這模樣,薄慕傾心頭一酥,立刻起身去安排人燒水,要親手給她洗頭。
御凰雪聽了聽外面打更的聲音,再混上一兩個時辰,她就可以呼呼大睡了,而他卻得滾出去做事。
不一會兒,熱汽騰騰的水燒過來了。
薄慕傾挽高袖子,用竹舀舀水,給她淋在頭髮上。御凰雪肚子大,往前彎腰不方便,只能坐在躺椅上,往後仰着,爲了防止她摔下來,藏心和沐雨幾人在一邊摁着椅子。
這麼多人盯着,薄慕傾就算想怎麼樣,也沒辦法。而且她的頭髮又長又密,洗起來很麻煩,用了玫瑰皁胰子,好一會兒才沖洗乾淨。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天要亮了。
御凰雪脣角輕揚,就在他們給她輕揉頭髮的時候,睡着了。
薄慕傾給她擦乾了頭髮,把她抱到躺榻上,讓她頭朝外睡着,將爐火置於榻前,用烤熱的幹帕子不停地給頭髮吸水。
“郡王。”侍衛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俯到他耳邊小聲說:“都安排好了,那些人的屍骨送去了小汗王那邊。小汗王要宴請您,請您膽晚務必去菖蒲鎮上赴宴。”
薄慕傾用帕子擦乾手上的水,遞給藏心,面無表情地說道:“給她把頭髮上的水擦乾,都安份點,不要在她面前胡言亂語,讓我難做。”
藏心沉着臉色,盯了他一眼,坐到了他方纔坐的凳子上。
“站起來,誰許你坐的,你只是個奴才而已。”薄慕傾扭頭看到了,當即就厲聲斥責道。
藏心咬牙,把帕子攥得緊緊的,慢慢地站了起來。
侍衛過去撤下了凳子,輕啐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坐着?”
暗霜拉住了要過去打人的沐雨,憤怒地看着他們主僕離開的身影說道:“我們先忍忍,別讓小主子難做。”
薄慕傾的身影已經看不到了,四人走到榻邊,看着御凰雪顯得疲憊的臉,都有些無可奈何。
御凰雪翻了個身,背對着他們。她自始至終都瞞着這些人,只有歸寒邪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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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下,那支鏢隊已經走到那堆碎石堆前。
“女乃女乃的,繞了兩天,怎麼還沒有過去?我們怎麼又繞到這裡來了?”幾個鏢師一腳踹在石塊上,惱火地說道。
“我看,這就是鬼打牆,這山裡有髒東西。”後面的鏢師也走了過來,往四處張望,壓低了聲音。
“哎,早說了不要走這條路,現在好了,不僅浪費了時間,還可能被山鬼捉去。”一行人懊喪地坐在亂石堆前,一個個累得渾身冒熱汗,沒力氣再往前走。
申晉走到帝炫天身邊,壓低聲音問道:“主子,我們怎麼辦?”
“這碎石就是陣眼,破了這個陣,就能直接找到他們的老巢。”帝炫天神色冷竣地說道。
“這陣法好厲害,主子您破了三天還沒頭緒嗎?”
“從未見過這樣的陣法。”帝炫天搖了搖頭,沉着地說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們也都注意一點,不要走錯了。”
“這幾個鏢師非要一路跟着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申晉扭頭看了一眼,小聲說道。
“他們幾個就是想找保護神,隨便他們跟着。”帝炫天扭頭看了一眼,低聲說道。
“但是這樣會很礙事。”申晉有些惱火。
從那家客棧出來,這些鏢師就一直跟在他們身後,打聽這個打聽那個,喋喋不休。但是怎麼趕都走不走,非要跟着他們一起進山,說是和官差在一起更放心。
“喂,餓死了,也不知道上面有沒有鳥蛋,弄點下來吃吃。”一名鏢師突然站了起來,指着身邊一棵大樹說道。
衆人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只見那棵大樹上有一篷亂草,綴着很多枯藤蔓,是鳥窩。在這林子裡,這樣的鳥窩數不勝數,隨處都是。
帝炫天也曾站在樹上去看過,但是林子太密了,所有的樹都差不多,他仔細甄別了很久,也沒能看出有什麼端倪。
這陣破不了,就找不到地道所在,也找不到薄慕傾的藏身之處。
此時他看着那個鳥窩,突然間醍醐灌頂!
“你們不要動,我去看看。”
他掠身上去,小心地翻開了鳥窩。鳥窩被他端了起來,裡面露出了一塊凸起的樹皮。他略一猶豫,輕輕地摁了上去。
咔……
微微地一聲響動。
他們的眼前一花,前面的樹居然都在移動!
“什麼鬼,什麼鬼!”鏢師一行人嚇得緊緊地抱着身邊的大樹,驚恐不安地大叫。
那些馬被晃得東搖西晃,馬車上面拖的貨物一件又一件地往地上倒,壓送的貨物潑灑出來,滾得到處都是。
他們是送一批精美的銅器去雀城的,銅器上鑲的可都是上好的寶石,若弄了,他們傾家蕩產也陪不起。
“喂……貨……”兩個膽大的鏢師撲過去,死死拽住了馬車。
但這晃動並沒有持續多久,馬車上的貨物還沒有完全掉完,整個樹林又靜止了。
“真是……歎爲觀止!”申晉看着眼前的一切,驚呼道。
“天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我們已經進了閻王殿?”鏢師們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出現的一條大路。
這條路通向林子深處,黑黝黝的,也不知道里面還有什麼可怕的事。
“媽呀,鬼呀。”有個鏢師終於忍不住了,撒腿就跑。
另幾個也撐不下去了,一聽這聲音,也轉身逃跑了。
馬車被他們丟在原處,馬兒嘶鳴着,亂蹬着四蹄。
“扮成鏢師,繼續前進。”帝炫天拿出人皮面具戴上,沉着地說道。
幾名侍衛立刻行動起來,把灑落的銅器放回箱子,趕着馬車往前。
如果這裡的地圖沒有畫錯,這條路是通往山那邊的小鎮子,菖蒲鎮的。菖蒲鎮過去,就是蘭燁國那所謂固若金湯的關卡。
所有的戰事都是在南邊發起的,就連帝瞳也帶兵趕往南邊支援帝琰了。現在這邊完全空着,若這道關卡只是虛有其表,而薄慕傾他們早就想從這道關卡過來,那敵軍就會在最短的時間裡出現在帝琰的後方……
後果不堪設想!
帝炫天坐在馬車上,神色冷竣。
正在那邊浴血奮戰的畢竟是他的兩個親兄弟,他嘴裡說的不管不顧,其實心裡一直很着急,一心想早點找到御凰雪,然後趕緊去增援他們二人,擊退敵軍。不然這天下落到了薄慕傾和胡疆人手裡,那蘭燁百姓就將淪爲胡疆之奴,身陷水深火熱之中,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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菖蒲鎮裡有一個很有名的小酒家,名爲多錦莊。莊主好客,二十年前就名揚天下。若非帝家大軍攻入蘭燁,這個小鎮會依然維持着以前的繁華。
現在雖然已經過去了數年,但小鎮的元氣還未完全恢復過來,鎮上的百姓並不多,過客也少。
他們一行人押着鏢車到了多錦莊前停下腳步,準備進去坐一會兒。
“大哥,那裡邊有胡疆人。”申晉突然拍了他一下,給他遞眼色。
帝炫天早就看到了,多錦莊裡坐了三個胡疆人,衣飾華貴,看上去不是尋常酒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