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一隻竹排乘風而來,一位年輕的男子長身玉立,他站在竹排上,與旁邊一個姑娘談笑,眼眸有意無意地朝長情這邊掃了一眼。
竹排上的男子容貌清秀,一身白衣翩然似雪,腰上纏了一條五顏六色的寶石織帶,說不出的清俊高雅。
對方的竹排上亦是無人蕩槳,卻不知爲何,突然加快了速度。
杜若的香味俞濃,長情清楚地看到,那男子在經過她身旁,目光柔軟地滑過她的臉龐。
那一眼的意味深長,她還來不及品味,就已被鳳卿然拉了過去。
“看什麼呢?”他的聲音異常溫柔。
“沒什麼,”她指着那襲白衣:“我想要超過他們。”
“好!站穩了,”他緊緊地拉住長情,腳下微微一動,竹排便飛也似的去了。
風太過猛烈,她束髮一絲帶又被吹鬆了,長髮四處飛揚起來。
前面的白衣公子剛好回頭,視線交錯,兩人幾乎是擦肩而過的,這一次長情看得更清楚。
沒多久長情就說累了,想回去,鳳卿然也不強求,竹排還沒靠岸,便攜着她飛了過去。
這種騰空的感覺讓她爲之一震,不過馬上就歸於平靜。
鳳卿然撩開簾子,示意她隨他同乘一輛馬車,長情沒有拒絕,撐着他的手上去了。
馬車很快就走了起來,鳳卿然靠在對面含笑看着她,偏偏笑得還這麼溫柔,有點像是吃錯藥了。
長情躲不開,只好閉上眼睛假寐。
她的長髮沒有再束,就這樣有些凌亂地披在那件暗紅色的披風上面。
也許正是這種不修邊幅,最原始最純淨的美才能牢牢吸引鳳卿然的目光。
他灼灼的目光被長情隔絕在眼眸之外。
長情閉着眼,忽然覺得額頭有點癢。
一睜眼就對上鳳卿然放大的俊顏,他剛纔似是想要親她,現在又只是看着她,溫熱的男性氣息夾着好聞的龍涎香噴在長情臉上。
長情一笑:“王爺身上好香。”
“哦,”他只是哦了一聲又靠回去了。
然後長情也坐直了身子,拉了拉身上的披風:“王爺不但身上香,連這件披風也很香。”
鳳卿然還是哦了一聲。
長情的笑容愈發深:“可是這披風上還有另一種香味。”
“另一種香味?”他眯起眼,像是不明白一樣。
“嗯,”長情肯定地點點頭,“是一種用朱顏花粉調製出來的香。”
“你聞錯了,這披風上只有龍涎香。”說實話,鳳卿然確實聞不出這上面還有另一種香,但是不知爲何他就是不希望長情繼續說下去。
“朱顏花極其名貴,也極難養,而且只生長在東俞,所以,只有東俞的貴族纔有,朱顏花粉更是難得,還有長駐容顏的功效,可以說值千金一兩,”長情捧着披風又聞了一下,繼續說:“此香淡雅,清冷,馥郁,所以用此香的主人,性格應該以清高自居,有點孤芳自賞的意思。”
長情的笑容很奇怪,因爲她已經知道用此香的主人是誰了,聲音變得很低:“如果不是對的人,就算你的披風是用金絲做的,也不可能落在‘她’的身上……”
她擡頭看着鳳卿然:“端王殿下,我有沒有說?”
鳳卿然不敢對視她的眼,只是訕訕笑了下:“本王也不知從哪沾來的這種香。”
馬車很快就到了別院,長情不太懂路,所以不知怎麼左拐右拐就到別院了。
就連明月溪她也只遊過幾次,而且每次都是跟安陽帝偷偷跑出來的。
今天長情真是看到一個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了。
鳳卿然說,他也不知道那種朱顏花的香味是從哪裡沾來的。
可是長情剛掀簾下車,說聽到一聲嬌呼:“鳳哥哥,你去哪了,玉兒等你很久了。”
是蘇玉,她看到先下來的是長情,不由得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長情一笑,沒想到這個冤家又來了,臉好得差不多了呀,不過還是有點青紫之色,塗了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
她也不想理她,剛要走,可是她一擡頭看了什麼?
看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
蘇玉的旁邊赫然站着一位萬里挑一的美人,美人的臉上帶着嬌羞的笑容,可是視線在觸到長情時,也是愣住了。
長情認得,當朝一等公,魏國公府裡的千金——魏靜儀。
不,應該說是前朝。
據說這位魏國公府裡的千金,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是鄴城有名的才女。
但此刻魏靜儀美麗的臉上有些尷尬,但是還對着長情微微福了下身,這是前朝皇后,她怎麼可能不認得。
“鳳哥哥,靜儀姐姐來看你了。”
他一下來,就被蘇玉挽住了手臂,然後一眼看到亭亭玉立的魏靜儀,原本還熠熠生輝的鳳目立馬就暗淡了下去,有些心虛地避開長情投過來的目光,像是做賊被抓住了一樣。
微妙持續了小一會兒之後,長情大方一笑:“魏小姐,好久不見。”
魏靜儀又愣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長情稱她魏小姐,無論是什麼形勢,什麼場合都沒有錯,可是她該如何稱呼這個前朝皇后呢。
很快她就恢復鎮定了,笑容滿面地回答:“是呀,好久不見。”
她笑得很美,不過也讓人很不舒服。
魏靜儀穿了一身湖綠色的錦裙,裙外罩着一層薄薄的輕紗,雲鬢花顏碧玉釵,近看側看都是一道不忍褻玩的殊麗美景。
更好笑的是她在看到某人下來之後,眉梢眼角盡帶着笑意,一雙顧盼生輝的翦水明眸時不時地往他那邊瞟。
看得長情很想笑。
鳳卿然一時覺得很尷尬,但看到魏靜儀也不可能不打招呼,由於輕輕說了句:“靜儀怎麼來了。”
“王爺,”魏靜儀開心一笑,也不顧長情就站在身旁,施施然行了一禮,袖角帶動,散發出一陣一陣朱顏花的暗香。
長情笑得璀璨,鳳卿然的臉色卻愈加精彩,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麼。
長情往前走了幾步,卻突然又回頭,解下她身上的暗紅色披風,一臉嫌棄地扔給鳳卿然。
那種嫌棄之色,就如同鳳卿然嫌棄那些不乾淨的女人一樣。
而看魏靜儀的神色也應該認出了那件披風,就在幾天前還披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