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驥慢慢地放下手中驚虹仙劍,咬着牙,艱難地轉過身子,挪到身後不遠處一塊巨大的岩石旁邊坐下,背靠着岩石,閉目休息。
實在堅持不下了。
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溼了透,溼嗒嗒的粘在身子上,頗爲難受。額上的汗珠如雨水一般,滾滾滴落,彷彿他身上的汗水永遠也流不完。無盡的痛苦,如惡魔一般侵蝕着他的身體,魂魄,令他痛不欲生。
有風,徐徐地吹來,輕輕拂過他汗珠點點的臉頰。才讓他在無盡的痛苦之中,感覺到一絲微微微的舒適。
“爲什麼要殺死白龍哥哥?”
顏驥閉着眼睛,看不到幽蘭說話時的表情,只聽到那冰冷無情的聲音在不停質問着自己,彷彿有着將自己碎屍萬段的仇恨在裡面。
顏驥忽然笑了笑,身體輕輕晃了兩下,咬牙艱難的說道:“殺了就殺了,還有什麼好問的,大不了……你也殺了我,爲他報仇……”
顏驥雖然睜開了眼睛,但依舊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他在無盡的黑暗裡苦苦掙扎,試圖衝破痛苦與黑暗的束縛。可是,那無邊無際的黑暗,像是永遠也逃脫不了的惡夢一般,瘋狂地向他壓了下來。
顏驥的聲音漸漸消失,然後,昏了過去。
虛無縹緲的黑暗中,是不可觸摸的夢境。
他夢到自己在一片蔥鬱的竹林中行走,踱步……
也不知走了多久,許是覺得累了,他停了下來,不停地向四處張望着,要尋找什麼東西。終於,他發現不遠處有一口池塘,水清見底,幾條小溪流水潺潺,注入池塘。就在池塘的對岸,還有十餘間竹屋,看起來十分眼熟。
便在此時,一條灰背狼狗從一間竹屋裡破門而出,尾巴直搖,“嗷嗷”叫吼着,向他撲了過來。
顏驥迎向那條狼狗,快速奔跑了過去。
想要抓住狼狗的脖子,習慣性的撫摸它的腦袋;想要進入那幾間竹屋,去尋找熟悉的身影。
然而,當他邁出腳步之後,眼前的一切居然消失了,又換作了無邊無際的黑暗瘋狂涌來,緊緊包圍着他,讓他看不見任何的人,只有黑暗。
居然不是一個美好的夢。
顏驥被驚醒,猛地睜開眼睛,立即感覺一股柔和的暗黃光芒映入眼簾,眼睛眨了幾下,適應了光線,才向四周看去,發現自己又躺在船艙裡。時正值黑夜,那暗黃光芒是一盞燈籠。
顏驥躺在一張小木牀上,身上蓋着薄被,在小木牀的旁邊,軒轅香坐在牀前,見他醒來,原本愁容滿面的俏臉上,忽然露出淡淡的笑意,溫聲細語道:“吆!你醒啦!怎麼樣,身子還有什麼不舒服麼?”
顏驥緩緩坐起,剛一彎起腰,便只覺渾身一陣鑽心疼痛,像是被千刀萬剮,凌遲了一般,疼得他臉色發白,躺了下去,才覺得好受許多。
軒轅香看着他吃痛的神色,忍不住笑了幾下,問道:“前天晚上我醉了以後,你小子怎麼和人打架了呢!那一男一女是誰啊?被你殺了的那個男的,是不是你的情敵呀?那個女的在你們兩個之間取捨不定,你一怒之下,才殺了那個男的,是這麼一回事麼?”
顏驥不知軒轅香怎會有這種猜想,瞥了她一眼,沒有去回答她的問題。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幽蘭還在旁邊沒有走,被白龍下了禁制不能行動,立即問道:“那個女子呢?你醒來的時候,可看見她了麼?”
軒轅香點了點頭,道:“看見了呀!當時她被人下了禁制,站在那裡不能動,還是我給她解的禁制呢!當時她還過來問了你有沒有事,似乎很緊張你呢。不過,她看見我脫光了你的衣服,就立刻抱着那個死人離開了,不知去哪了。”
“你脫光我衣服?”顏驥這才感覺到自己躺在被窩中,身上沒有任何衣物束縛,難怪覺得身子異常輕鬆。臉上登時紅了起來,如同發現了怪物一般,瞪大雙眼,望着軒轅香癡癡的道:“你……”
“啪!”
軒轅香一巴掌賞在顏驥腦袋上,冷哼一聲,沒好氣道:“你以爲我很想看你啊?你以爲你有多好看?當時你昏迷不醒,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溼透了,汗臭味都能薰死一頭牛了。我做了好事,把你扔進洞庭湖洗個澡,又把你身上的髒衣服脫掉洗個乾淨,你居然還以爲我是想佔你便宜!什麼人呀這是!”
軒轅香厲聲數落着顏驥,還覺得不解氣,便又往顏驥腦袋上重重賞了一巴掌,罵道:“大白癡!你以爲你是雲英未嫁的黃花大閨女!被人看了身子就嫁不出去了是不是?臭美的你!”
顏驥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怔怔地看着這位相貌嬌媚的美麗女子,膛目結舌,半晌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心想普天之下,能把一個陌生男子衣服脫光的妙齡女子,怕是除了這軒轅香之外,便在找不出任何人出來。
顏驥勉強定了定神,向軒轅香問道:“你不是說把我的衣服洗了麼?聽你剛纔說前天,看來我已經昏睡兩天了,想必衣服也幹了吧,幫我拿來好麼?”
軒轅香看着他一副吃了大虧的模樣,心頭有氣,冷哼一聲,只丟下一句“你那什麼表情”,大步走出船艙。回來時,手中多了幾件衣服,隔了老遠,幾乎未踏進船艙一步,直接把顏驥的衣服扔了進來。
顏驥見軒轅香叉腰站在船艙入口,氣呼呼地瞪着自己,沒有離去之意,頓了頓,終於開了口:“你站着那裡不出去,我怎麼穿衣服!”
軒轅香狠狠瞪過顏驥一眼,跺腳走開,口裡還不忘嘀咕道:“不就穿個衣服麼!還搞得像見不得人一樣!毛病還真不少!”
直教顏驥愣在那裡半晌也說不出任何話來反駁,心想你這女子也太沒修持了罷,說這種話還義正言辭,倒好像是我錯了一般。
顏驥穿好衣服,躺在牀上休息半個多時辰,方纔感覺身上那鑽心的疼痛散了去。
他下牀走到船頭,見夜空繁星點點,一輪皓月掛在東天,灑下淡淡月華,倒映在洞庭湖裡。
夜風習習,輕輕地拂過湖面。
顏驥悶在船艙許久,被這夜風吹着,竟覺十分舒適,索性在船頭坐了下來,任由夜風吹襲着自己,深深地呼吸這外面的新鮮空氣。
軒轅香躺在船頭,雙手枕在腦下,望着夜空怔怔的發呆,彷彿在回憶着什麼,直到顏驥從船艙裡走出來,她纔回過神,扭頭看了顏驥一眼,問道:“身上好些了麼?還疼不疼?”
顏驥點了點頭,道:“好多了,不疼了。”
軒轅香應了一聲,沉吟片刻,又道:“你過來,陪我說說話。”
顏驥楞了一下,走到軒轅香旁邊坐下,問道:“說什麼?”
軒轅香斜眼看着顏驥,淡淡道:“那女的跟你什麼關係啊?”
“沒關係!”顏驥想也沒想,就回答了她。
軒轅香微微點頭,道:“今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顏驥遲疑了一陣,才道:“我要留在這裡等着師父回來找我,除此之外,我還想盡力找到師姐。”
“其他的呢?”軒轅香又問。
顏驥沉吟了一會,道:“沒有了。”
軒轅香沒有再問話,仰望夜空,似乎又陷入了深思。顏驥在她旁邊坐着,也沒有說話,隨着她的眼神,也望向了夜空,看着天上的明月,以及幾點閃閃明星,也陷入了沉思。
夜風,漸漸大了,軒轅香的裙衫被風吹起,獵獵飄舞,幾縷長髮也被吹拂飄起,落在顏驥按着船頭板的手背上,來回的拂動。
顏驥察覺到手背微微發癢,低頭一看,見是軒轅香的幾縷香絲落在自己手背上,心中不由得一震,卻被那幾縷髮絲深深吸引了,目光陷入呆滯,不,應當是回憶。
或許,他又想起了那座山上,那座竹林,那塊石頭,那個女子的頭髮,被風吹着,落在了他臉頰上。
用嘴咬住了那個女子的頭髮,那個女子會不會感覺到疼痛呢?
那時,僅僅是爲了驗證心中這個天真的想法麼?
還是,覺得那幾縷髮絲有幽幽淡香散發出來,十分誘人,忍不住想要咬在嘴裡。
“好看麼?”傳入顏驥耳中軒轅香的聲音,十分好聽,語調柔軟,像是帶了一股清甜的味道,在他耳朵裡緩緩散開。
顏驥恍然回神,見軒轅香一張俏麗的臉上,水汪汪的兩隻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笑靨如花。
顏驥面上一紅,視線立刻離開了自己手背上軒轅香的幾縷髮絲。
軒轅香忽然坐了起來,望着顏驥刻意迴避的模樣,笑道:“你剛纔看着我的頭髮,還能發呆那麼長時間,這是怎麼回事啊?”
顏驥仰望夜空,半晌纔回答她道:“沒有,什麼也沒有。”
軒轅香咯咯一笑,道:“想不到你這看上去老老實實的小白癡,眼睛也是那麼不規矩。”
說完,伸手在顏驥的肩上輕輕拍了一下。她這輕輕一拍,對於重傷未愈的顏驥來說,簡直是猛烈一擊,險些令他身骨散架,齜牙咧嘴痛出了聲。
軒轅香嚇了一跳,立刻笑着哄他道:“不要緊吧,姐姐忘了你身上還有傷,不哭啊!寶寶乖!”竟然還在顏驥的臉蛋上輕輕拍兩下,像極了哄小孩的模樣。
顏驥心中有氣,但被她這麼一說,氣憤登時消散,笑着道:“沒事,就是有點疼而已。”
“很疼呀!”軒轅香故意做出一副極爲心疼的模樣,站到他身後,雙手搭在他肩膀上,嬌聲媚語道:“姐姐給你捏兩下就不疼了,不生氣哦!”
顏驥被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掌在肩頭、臂膀、後背推拿揉按,只覺一股令他醉夢漂仙的暖流涌入身體,竟有着說不出的舒適感,就如同浸泡在溫泉之中,卻比那還要舒服十倍。
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盡情地享受着舒適。
這奇怪的推拿手法,竟然像是有魔力一般,讓顏驥甘願陷入欲仙欲死的夢境,不願走出,不願開口讓她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