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三、雲動(6)
劉謹正坐在地下華麗的宮室內,安享着精美的晚餐,雖然沒有換回劉堪堅決背叛的心,但所有的努力並沒有白費,江彬狗急跳牆,終於與朝廷鬧翻,打進了京城。
美中不足的是,到現在還沒有收到聞人雷的消息。
“王爺實在等聞人將軍的消息嗎?”秦朗正如秦明所料,並沒有去找江彬,也沒有立刻來找睿親王劉謹,他知道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是無法留在劉謹身邊的,然而令他驚喜的是,發現了劉謹準備在趁江彬攻城之時趁火打劫的計劃,這才按照劉謹當時的吩咐,找到了接頭的人,將他帶到了劉謹的面前。
“不錯!”在睿親王劉謹的眼裡,秦朗便是一個隨時可以捏死的螞蟻,因此也沒有保留想法的必要,淡淡地回答道。
秦朗卻緊張地將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因爲他下面說的話,將是一把雙刃劍,若是令劉謹滿意,榮華富貴自然不會少,若是講得不好,便只有死路一條,劉謹沒有理由留下一個既對他沒有用處又知道他許多事情的人。
“奴才以爲聞人將軍此番肯定是有去無回…”秦朗躬身道。
劉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如利劍一般射向秦朗。
這時一個家丁突然跑了過來,打了千,上前道:“王爺,前方傳來消息,聞人將軍死了,請王爺示下…”
劉謹又是一驚,沉思片刻,方道:“傳令下去,且燒了昺親王府,撤軍!”
眼見家丁準備折回,秦朗突然出言阻止,道:“慢!”又對王爺拱手,道:“王爺,此消息是半個時辰以前傳來的,此時聞人將軍的部下只怕已成刀下亡魂了。若是外面的眼線被人掌握,一直順路追蹤下來,恐對王爺不利!”
秦朗的話已經說得十分明顯,劉謹此時也覺得自己異想天開了,怎麼可以小看了昺親王劉諭?幸好現在的損失還不算大,收手還來得及。
“不錯…”劉謹仔細地看着秦朗,心裡想着:其實有個人時常在身邊提醒自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自覺地微微點了點頭,讓秦朗終於看到了希望。
劉謹又對着家丁道:“停止一切對外的活動。”
家丁怔住了,劉謹突然改變主意,讓他有些措手不及,這在以往還從來沒有遇見過。不過更令他驚奇的還在後面。
秦朗又道:“王爺,奴才以爲此時王爺可以主動出擊,與其等待機會,不如創造機會。”
劉謹一怔,反思今年來的所作所爲,無一不是在退縮防守,他甚至猜測,若是當時他能夠主動一點,或許今天坐在皇位上的就不是孝仁帝,而是他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到底還有什麼值得他去害怕的?天下若是五分,他已經拿到了其中的三分,還有誰能與他爭?
劉謹沉默了許久,讓秦朗摸不透他的心思,提心吊膽地偷看着劉謹臉色的變化,一時堅毅,一時疲憊,一時醒悟,一時悔恨,一時喜,一時憂…
“接着說…”劉謹推開身邊的食物,輕聲道。
秦朗心中一喜,這個動作表明自己的一番話已經打動了劉謹,他現在願意聽自己講了,爲了把握這次機會,秦朗沒有張口便言,而是思考了片刻,才道:“目前擺在王爺面前的有三個難題,其一,江彬已經兵臨城下,京城吃緊,若是此關過不去,一旦江彬得勢,王爺勢必成爲眼中釘肉中刺。”
劉謹聽秦朗說得委婉,不禁微微一笑,心道:若是江彬得勢,還不想方設法將我除之而後快,江彬可不必孝仁帝,怎能容忍一頭老虎睡在自己的枕邊。
“其二”秦朗繼續道:“當初天下勢力分割,江州陳天海與夏州十八皇爺獨霸一方,王爺與昺親王分割朝政,何常在與劉本結黨造勢,另有九州吳侯與永州江彬暗中謀劃,誰也不是當今皇上所能左右的。可如今局面,陳天海已死,十八皇爺貢奉來朝,劉本罷官,何常在傳出退縮,吳.儀入京,而今江彬又不得以謀反,王爺與昺親王結怨,這些只對一個人有利,那就是當今皇上。皇上自稱有病,一年退位,可不過話一句,有誰真敢將皇上推下皇位?”
劉謹心內咯噔一聲,秦朗所講句句屬實,但劉謹從來沒有將它們聯繫到一塊去,因爲一切都發生的十分自然,而皇上又似乎沒有什麼也沒有做,這也讓劉謹放慢了心思。如今回想,結果不正是秦朗所講的?
“李彥…”此時劉謹再次想到了李彥,今天的局面幾乎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以上事實樁樁件件都有他的參與。此時劉謹再不敢輕看李彥,如果孝仁帝是一個十分有經驗的屠夫,那麼李彥就是孝仁帝手中那把鋒利的匕首。
秦朗等劉謹的臉色變得平和,再次開口道:“其三,便是王爺所料想的,昺親王與刑部少卿劉圩,其餘諸王爺皆發配的發配,流放的流放,如今有資格爭皇位的,除了當今的太子,便只有昺親王之子劉圩。世人皆如此以爲,可皇上爲什麼封了太子,又處處維護劉圩。皇上若是中意劉圩,當時完全可以力排衆議,爲什麼皇上沒有那麼做?其中的理由,耐人尋味…”
秦朗見劉謹的臉色越來暗,便按住了話頭,靜靜地等待他的思考。
這次的時間並沒有經歷太長,劉謹突然擡頭看了看秦朗,疑惑道:“莫非皇上的目的不過是想激發本王與昺親王之間的爭鬥?”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若是如此,皇上已經達到了目的。又或許皇上還有更好的繼承人,但草民委實想不出來。”秦朗說完躬下身去,等待劉謹的判斷。
劉謹的思路漸漸被秦朗打開,想着朝堂上一言不發的孝仁帝,他就像是一個武功入化的絕頂高手,殺人與無形無影。無聲無息之間,竟將所有人都蒙在股內。
劉謹此時竟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可笑,被人耍得團團轉轉,還自以爲是地在幫被人作嫁衣裳。是可忍,孰不可忍。然而當他想要反擊時,卻又不知從何處下手,因爲局面已經形成,單憑一己之力,能夠挽回嗎?即便自己願意,昺親王會放過他?畢竟他們之間的利益衝突是無法調和的。
“以你之見,本王該怎麼做?”劉謹咬了咬牙,纔不得已問出這樣的話來,這表示他已經屈服於如今的形勢,卻又心有不甘。
秦朗心內狂喜,卻不敢表露在臉色,依舊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如今江彬謀反,立場鮮明,王爺何不暫居人下,屈服於皇上?待度過難關,再挑起昺親王與皇上的矛盾,如此方能一石二鳥。”
“只是,皇上能夠中計嗎?”劉謹懷疑的不無道理,從一連串的事情來看,孝仁帝可不是輕易就能矇混過去的。
秦朗笑道:“此時正是最好時機。王爺攻擊昺親王不利,損兵折將,元氣大傷,不得不依附皇上才能保全。若是王爺站在皇上的角度想一想,會做出怎樣的決定?漢朝三國鼎立,吳蜀聯盟,不就是害怕脣亡齒寒?”
秦朗的一連串反問沒有讓劉謹生氣,反而心內說得十分舒坦。聞人雷對於他來說不過冰山一角,去之不過九牛一毛,一點影響都沒有。秦朗的話的意思,便是讓劉謹隱藏勢力,坐山觀虎鬥。
“好!”劉謹心情大好,不禁撫掌讚歎。
………
江彬整頓了軍隊,發現損並不過五千,折將兩人,心下長吁一口氣,看來御林軍的數量不多,戰鬥力也不過如此。只是剛剛到來,便倉皇敗陣,對於士氣是一個不小的打擊,需要好好整頓一番。
江彬騎着馬,四處營地走了個遍,他想利用這種方式告訴所有的將士們,他江彬一直都在他們身邊,並沒有泄氣。然後才讓屬下去做其他人的思想工作,自己則窩在營帳內看了一天的地圖。
當日黃昏,江彬帶着一兩個隨從,沿着京城四周看了看。
京城八門外四通八達,雖然城高溝深,但無險可守,雖不如樊城一般紙糊的,但易攻難守是顯而易見的。江彬一時間沒有偷襲成功,並沒有急於攻城。因爲一旦攻擊的時間拖長,不禁會消耗士氣,而且有可能會激起城中的民衆的反擊,一旦城內之人衆志成城,這可是江彬最不想看到的。
因此江彬在找尋可以一擊致命的方法。
京城的圍牆保護得極好,幾乎所有的地方都重新加固過一次,江彬看了不禁點點頭。不過可惜,黃天霸死了,而葛老又沒了消息,太后與劉詵又聯繫不上,這讓他對裡面的情形一無所知,這纔是最爲不利的根源。
“打起來了…”這個時候江彬突然發現了大批的流民,蜂擁地趕進京城去,突然心生一計,在一個隨從耳邊說了幾句,那隨從點點頭,便下馬衝入了百姓的洪流之中。
“刺史大人,我們何不趁機帶兵衝進去…”一人疑惑道。
江彬只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