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四、逆天改命(14)
當時,陳聽雨與笑官商議停當,便分頭行事。
次日清晨絕早,笑官背上行囊,騎上早已準備好的快馬,離開雲來客棧,出京而去。
正急行,前路突然出現一彪人馬,擋住了笑官的去路。
笑官遠遠見了,正要回趕,卻沒想到早有一班人馬抄到了身後,將之退路堵得死死地。
“金大人,你這是何意?”笑官手持皮鞭,指着金同,怒喝道。
金同從人羣中撥馬走出,道:“先生,對不住了。足下也是忠良之後,當只忠孝之可貴,何必要走上這條不歸路呢?”
笑官冷笑道:“家父曾言,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是爲忠義,然心懷天下,愛民如命,乃爲仁孝。若忠孝不可兩全,寧可殺身成仁。笑官無意與皇上爲敵,只是不忍天下百姓受此水深火熱之苦。”
金同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君主之言失當,爲官者當拼死勸諫,規導正途,豈能輕言放棄?足下所爲,不是在挽救百姓,而是想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口口聲聲仁心愛民,不過你們爲達目的的託詞罷了。”
笑官朗聲笑道:“好一句拼死勸諫,若是有用,宰相大人還會有今天嗎?難道這就是金大人想要看到的結果嗎?”
金同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道:“如此看來,先生是執迷不悟了,那今天下官只有得罪了。”
兩人話語不和,金同正要抓人,此時笑官突然大聲笑了起來
。
“先生,對不住了——”
“金大人以爲今天抓了在下,便能阻止這即將到來戰爭嗎?”
“下官自知人微力薄,做不了許多,也只有盡力而爲了。上朝之時,下官便會將此事稟報給皇上,聽由聖裁!”
“你————”笑官無語了,不知道金同今天是哪根筋不對了。
“而且,這也是宰相大人的意思。”金同道。
笑官心內震驚,也暗暗釋然,這完全符合李彥的性格,而且金同若不是得到李彥的點撥,怎麼可能如此輕易便猜得到他的行蹤?看來昨日,金同見過陳聽雨之後,立刻到天牢內看望了李彥。
“不過,金大人肯定沒有完全聽從宰相的話吧?”笑官笑道。
金同一怔,繼而恍然,道:“莫非陳聽雨也也離開了京城?”
笑官點了點頭,道:“此時只怕已經在十里之外了——”
金同聽言捶胸頓足,自責道:“一步錯,步步錯,早知道就全城戒嚴了,一時鬆懈,滿盤皆輸。”
眼看東方泛白,上朝時間已過,金同再不多言,召集手下將笑官綁了,又派人去追趕陳聽雨。不過金同對於笑官話並不全信,打着皇上的旗號,以誅殺造謠之人爲名,將全城戒嚴,四處追捕搜查,說不定陳聽雨就在京城的某個角落等待時機。
不過令金同遺憾的是,今日早朝皇上又沒有臨場,而且他站在宮門口等了半天,怎麼說,恭順帝就是不肯見他。
一直等到午時,烈日當空。
“金大人,請回吧,皇上正在睡午覺呢,不想被打攪。皇上說了,大人若是沒將謠言給清除乾淨,就別再來見皇上了,好自爲之!”小德子笑道,哈腰訕訕笑着,見金同不說話,便甩了甩拂塵,扭着小蠻腰,一步一扭地往回去了。
金同嘆息一聲,他倒是想過硬闖,怕只怕皇上沒見着,自己先被萬箭穿心,可就不值了
。
“哎————”無力之感蔓延金同的全身。
踽踽獨行,金同漫步在繁鬧的街市之上。
來來往往的人,或笑顏如花,或緊張繁忙,哪有山雨欲來的急迫。他們還依舊做着明天會更好的美夢,想着如何用自己勤勞的雙手去創造屬於自己的未來,卻不知即將到來的戰爭,頃刻間便會奪走他們的一切。
吆喝之聲,此起彼伏。爲一點點的小矛盾,爭吵不休,互不相讓。熙熙攘攘,金同左左右右地看着,此時才深切地感受到了其中的溫馨與舒適。金同想,或許這就是智者不爭,明者闊達的原因吧?
繼而,一排排的士兵從中穿擦而過,百姓們想受了驚嚇的小鳥,一個個放下手頭的事情,四散開來。金同不想被人認出,也閃到了一邊。
“皇上有旨,凡造謠中傷皇族者,格殺勿論!”
一陣騷亂過後,人們又漸漸恢復了平靜,一個個驚魂未定地拍着胸口,長長舒了口氣。
“看來京城又將不太平了——”
金同往那聲音看去,一個長辮拖地的老者,坐在門檻上,一面捉着身上的蝨子,一面眯着眼往大街上看去,搖頭嘆息着。
一盤擺着攤子買燈籠的中年人,也是深有感觸:“早就知道了,你也不看看,京城中柴米油鹽都到什麼價格了?有見識的商人都在囤積貨品,等待時機,以牟取高利。我是囊中羞澀,不然即便存不到米糧,就是煙花爆竹,我也想存個百十車。”
“難怪如此,我說怎麼盡看到進城的,卻不見有出城的。”
“大樹腳下好乘涼,想必這天子腳下,還不至於如此吧?”
那長辮子老頭,冷笑一聲:“你懂什麼,向來國亂之源,皆爲戚強子弱,當今皇上之權柄,全部落在寧王手上,這國家不亂,那纔是怪事呢
。京城,這次亂的就是京城?”
一席話,說得衆人都一愣一愣的,實在不敢相信,這番話竟出自眼前的這位邋遢老頭嘴裡。
金同也是十分震驚,不過更多的是氣悶。自思當今皇上,雖然不能務實,但蕭規曹隨,並沒有做什麼錯事。至於寧王,更是小心謹慎,也沒有傷天害理之爲。爲什麼世人都這麼不能諒解,爲什麼這麼肯定寧王便是禍亂之源?
寧王與睿親王之爭,與李彥之爭,不過是朋黨之間的爭鬥。雖然這直接導致了幷州之亂,但對於整個大明來說,不過冰山一角,微小得可以忽略。
在李彥與寧王的爭鬥之中,李彥剛正不阿爲民請命,頗得民心,但這並不代表他就可以做皇帝,可以造反。若如此,當年的包拯不是早就稱王稱帝了?
此事在金同看來,是何等的荒唐。雖然他原來欣賞李彥,後來又跟隨李彥,在李彥與寧王的爭鬥中,金同始終向着李彥。即便是要得罪皇上,金同爲李彥辦事,也從未猶豫過。但今日之事,金同沒得選擇,忠於大明之心,不可動搖。
只是,當今皇上恭順帝,並不知道金同的這份心思。
金同離開議論紛紛的人羣,匆匆往自己府邸走去。
天牢內!
王婷癱軟地躺在李彥的身上。
相對於外面或心煩或忙亂的人,相對於先前的奔波勞碌時光,此時的李彥可謂是最爲清閒的。
所有人的人都商量好了似的,沒有來打攪他們的這份寧靜。就是何府,也沒有任何的動靜。
皇上更是懶得動了,上次暗殺失敗後,寧王再沒有進宮過一次。恭順帝有自知之明,他與李彥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單打獨鬥,自己佔不到任何的便宜,因此也就放棄了再次的行動。反正也沒人提出反對意見,沒鬧出什麼風波,恭順帝便自欺欺人安安靜靜地得過且過。
自從原來那看守的獄卒被杜孝衛挖了一個眼睛,再沒人敢對李彥不敬了,除了每天送一次吃的,便有多遠躲多遠
。
“我們還要在此待到什麼時候?”王婷有氣無力地說着,疲憊得手腳發軟。
李彥笑道:“怎麼,不想再待下去了?”
王婷忍不住嗔怒地白了李彥一眼,粉拳舉重落輕地拍打着他的胸膛,道:“還說,都是你,每天都——不然——”說着便臉紅起來,撇過頭去,因爲她又看到了李彥眼睛裡充滿灼熱。
“警告你,不準動手動腳的,不然我——我一輩子不理你——”王婷感覺到李彥的魔掌再次貼到了自己胸前,忙輕輕拍開,佯怒道。
李彥彷彿被蜜蜂蟄了一下,忙縮回了手。
“哼!”王婷眼珠一轉,問道,“你怎麼幫金同出謀劃策?難道你真的打算阻止他們的行動——”
王婷不得已,只有改變話題來轉移李彥的注意力。
“天要下雨,誰也攔不住。而且金同既然不願意相信陳聽雨的話,也不會全信我的話。他或許可以抓住笑官,但一定抓不住陳聽雨。”李彥果然老實了許多,輕輕地抱着王婷,微微笑道。
王婷感覺李彥在自己耳邊吹的氣息,癢癢的,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大人是不是一直不相信金同?”
“不,但是人與人之間,有着許多的不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金同自小生活在京城,天子的威嚴在他心中太重,甚至大過百姓的疾苦。雖然他以前在我身邊任勞任怨,但那是爲民請命,與寧王作對,並不是皇上。忠誠是他心中一道不可逾越鴻溝,我無能爲力。”
“所以大人才沒有將幷州之行告訴金同,反倒費盡心機爲他洗脫嫌疑——”
李彥微微一笑,道:“不錯!”說着,咬了咬王婷的耳垂。
王婷嚶嚀一聲,宣告自己轉移注意力的計劃徹底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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