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新十二年的冬天蹣跚遠去,春節前的一件大事就是寧皇下旨改來年年號爲泰和,這讓百姓慶賀新年的熱情空前高漲。然而新年的喜慶氣氛並不能遮擋住江湖中暗暗涌動的猶疑不安。
剛過去的這一年無疑是近來幾年江湖中暗波涌動的一年,先是西南的七星盟協助慬王破壞了四海神龍之一翻江鰲龍施宇勾結原依王庭突襲中原的計劃,其中溪雲小築也出了不少力氣。這一消息在過去兩個月間傳遍了九州大地,同時傳播的還有一個新出道叫李玄池的黑道新秀,在這過程中渾水摸魚竟是滅了青陽大俠鐵臂蒼猿吳觀崢的滿門,令人扼腕,緊接着又傳出此子在六扇門四梟追捕下硬闖千里黯幽林葬身熊腹的消息,令人扶額稱慶。
然而最後一則消息卻不那麼令人愉快了,這消息據說是由溪雲小築傳來的,那就是卅年前獨步江湖、橫行無忌的山海夜叉應龍逸已於數月前由海外返回海內了,年近百歲的他似乎還帶着兩個年輕的徒弟。這則消息讓不少上了年紀的名宿宗師大爲不安,當年應龍逸一人就嚇得衆多門派閉門不出,生怕被他找上門來挑戰,如今他回來不算,還帶着兩個小的,若是也是如當年他那樣天資縱橫四處挑戰,自己該如何應對纔好?
這些消息傳遍江湖的時候,有人歡喜有人憂。
臨近除夕,廣瀾城內到處張燈結綵,到處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章府內也不例外,家丁僕人到處張羅着打掃裝扮,惟有內院氣氛不太一樣。兩個丫鬟緊張的守在一座房門外,忽聽屋內響起一陣乒乒乓乓摔打東西的聲音。“小姐又在發脾氣了,怎麼辦呀!”“還能怎麼辦,快去請老太爺吧。”一個丫鬟匆匆離去,片刻功夫,滿面紅光的章老爺子出現在了房門外,他先是輕輕敲了敲房門,然後聲音異常溫柔的問到:“我的乖孫女啊,你又心情不好了?消消氣,消消氣。要不你先吃點東西吧?不然等下都沒力氣摔東西了,好不好?”
章老爺子等了片刻裡面並未搭話,於是輕輕推開門,向身後的丫鬟使了個眼色,兩個丫鬟匆忙進去開始打掃滿地的碎片。
章老爺子來至牀榻前,只見章琪韻背向而臥,隱隱還能聽到抽泣聲。章老爺子暗歎一口氣:“小七啊,那小子遭逢此劫爺爺也十分痛心,也想爲他報仇,可你一個女孩子家怎好出去拋投露面,你切莫傷心了,爺爺答應你,不日就重出江湖,挨個找他們報仇去,可好?”
章老爺子反覆勸說不見章琪韻點頭,無奈之下也只得搖搖頭,退出了她的閨房。章老爺子轉身來到客廳,就見九指醉丐一人正滿臉陰雲的獨飲悶酒。章老爺子在九指醉丐旁邊坐下,九指醉丐見了,問他:“章老爺子,琪韻她怎樣了?”
章老爺子搖搖頭:“還是不肯鬆口,不飲不食,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
“嗯,脾氣還是這麼烈,是你們家人無疑了。”
“呔,討打。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說玩笑話。不過這事乞丐你怎麼看?”
九指醉丐捏着酒杯,輕輕晃了晃杯中的酒,緩緩說到:“乞丐我與那小子雖相處時日不長,然而堅信此子品行純良,不可能做下此滅門兇案,然而若說是青陽衆人誣陷他又於情理不通,他們雖與七星盟稍有齷齪,然而算不到此子頭上。至於他的死訊也頗有蹊蹺,據我所知他是去尋大衍禪師了,按消息看,他是從覺隱寺逃出後遁入密林的,憑那幾只鷹犬不可能從大衍禪師手下搶的到人。依我看來,想要知道到底如何,還是老乞丐我走一趟的好。”
章老爺子捋了捋白鬚,點點頭,“如今看來也只能如此了。至於青陽那邊,讓老夫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多跑幾趟吧。”
九指醉丐把杯中的酒仰脖一飲而盡,起身抖了抖衣襟,向着章老爺子說到:“既如此,事不宜遲,乞丐我這就出發。”
章老爺子目送離開,剛要喊下人去叫幾個兒子,就見剛纔的丫鬟又匆匆忙忙跑了進來,邊跑邊喊:“老太爺不好了,小姐她不見了!”章老爺子一聽立馬鬚髮皆張,怒目圓睜,一聲虎吼:“速喊他們四個過來!”
青陽作爲青州的首邑,到了年底更加熱鬧,只見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好一派繁榮景象。
在一個小巷子裡,走來了一位身罩翠綠披風的英挺少女,說是少女看年紀也差不多二十有五上下,面容姣好還透着一股英氣,引得路人頻頻回首相望,隱約間還能聽到一些議論聲。
“誒,這不是城南柳家的二小姐嗎?”
“是啊,這模樣真是俊俏啊!”
“可是聽說她至今仍未出閣啊?”
“是啊,不過人家模樣俊俏,聽說身手又好,咱青陽有誰配得上呢?”
“唔,也是呢。”
這些話被這女子一字不落的聽到了耳中,女子心裡不由一陣煩悶,一聲嬌嘆後,轉身走進了一家酒肆,獨自點了一壺陳釀鬱郁而飲。
柳二小姐望着杯中清澈的酒水,重複着剛纔聽到的話:“有誰配得上呢?”,重複了幾次忽然眼角泛出了兩滴淚:“是我配不上他!”然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就在此時,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喧譁,只聽一個尖尖的嗓子喊到:“銀星追月箭柳玉如你個賤人給我滾出來!”
本就心煩的柳二小姐聽了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把酒杯一推,縱身就來了巷中,然後看到了一副奇怪的景象,一個衣衫破爛滿臉黑泥的小乞丐站在巷子當中,一手叉腰,另一手則撐着一根鑌鐵棍,這個鐵棍比核桃只粗不細,比小乞丐還長出一個頭,鐵棍上還雕着一條龍,沿着棍身上盤旋而上。
柳玉如打量了小乞丐一番,開口回到:“哪裡來的不開眼的小乞丐,敢在此對你家姑奶奶出言不遜?!”
小乞丐聽了冷笑數聲:“呸,一個不知所謂的人也敢自稱姑奶奶,聽好了,你小爺我就是章魚阿七,今天特來教訓你這個滿口謊言的下賤之人!”
柳玉如並未聽過章魚阿七這個名字,不過他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如此羞辱自己,勢必不能輕饒與他,“好狂妄的小子,既然敢如此口出狂言,想必也做好了被教訓的準備,那就讓姑奶奶我來好好稱稱你的斤兩!”
說完,一聲嬌吒,玉手一抖,一柄軟劍自腰間抽出,如銀蛇吐信一般卷向章魚阿七。
章魚阿七看起來身材小小的,沒想到力氣倒是不小,看對面揮劍攻來,拎棍便砸,很有幾分聲勢。
柳玉如不知對方深淺,不敢硬接,閃身讓開,然後繞着章魚阿七開始遊鬥。章魚阿七卻毫不惜力,棍子掄起來,大開大合,似乎與她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幾十招下來,柳玉如被章魚阿七搏命般的打法打的束手束腳,不由怒從心起,大喝一聲,內力注滿軟劍,兜頭向阿七砍去,阿七大笑一聲“來的好!”,不閃不避,揮棍迎上,只聽“叮”的一聲,柳玉如只見眼前電光一閃,就覺得握劍的手臂如中雷擊,麻痹不已,劍也是掉落塵埃。不光是手,柳玉如覺得自己半邊身子都麻木了,那邊阿七不依不饒,再次揮棍兜頭砸下,柳玉如不由暗道不好,心想自己難道今日就要香消玉殞於此?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