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太粗鄙了。左夫人不禁擰起了左靈茵的耳朵,“若在外頭敢這樣說話,小心爲孃的抽了你舌根。”
“哎喲,不癢不疼的難受,不如娘你就大力點揪一下,好鬆手吧。”左靈茵皺起了臉,孃親總是這樣子,慢吞吞的急死旁人。
“說吧,她們算計你何事了?”左夫人還是面不改色,不過是順手拈起一本將苑翻着。
“昨日十和十一來我院裡玩兒,直瞅着我那個敬敏莊懿太后賞賜的寶瓶不放,還直嚷嚷要借回去擺幾天,好讓初五過府作客的小丫頭開開眼界。我哪裡能答應,就把那個不怎麼樣的玉壺春瓷給送過去了。”
左靈茵說到這裡,擡眼觀察左夫人的臉色,還是正常的,忙往下說:“誰知道今日六姑娘過府後就被她們給逮去了,當着她的面砸碎了我的瓷,還從裡面撿出一張我親筆手書的情歌詞出來!”
嚴重,這事情太嚴重了!她什麼時候寫過情歌詞,書房全是“大江東去,檣櫓灰飛煙滅”好嗎!
左靈茵微喘着氣,激動得眼裡閃着淚光。
左夫人不由得拿書拍了她腦袋一下,“我看這潑皮猴子是你,不是她們倆。”
“不入虎穴,焉入虎子!”左靈茵有些得意,不過須臾又沉下臉,迷惑地問:“娘,她們爲什麼要拉上六姑娘,她到底是何來歷,你要親自送請貼到豫章去,請她過府卻又冷落?”
“爲娘昨天本就要請她們來着,是你沉不住氣,先一步差了左實去說。”左夫人淡然的目光專注在書上,未曾轉移。
左靈茵有些不滿。“娘你賣什麼葫蘆,對自己女兒說話都藏着掖着,賣弄高深!”
左夫人擡眼,慈祥地輕笑道:“毛毛躁躁的還要隨夫出征?到時若拖累了他,你回頭有何臉面拜見爹孃?”
“哎喲娘,就是這些三大姑八大姨太煩人了嘛,總是惦記着不屬於她們的東西!也不看看她們可有這命!”左靈茵有些委屈。她從來不爭不搶。只管好屬於自己的那份,可惜人心不足呢。
“爲娘不過是聽聞齊六姑娘手藝了得,請她來給你太祖母設計套簪。若畫出的圖樣得喜,就啓用她。若是不合,還讓娉婷閣做。”左夫人臉容更是平淡,輕易窺不出一絲情緒。
左靈茵更是狐疑。總覺得孃親有什麼瞞着自己,追問:“那二嬸子爲什麼要扯上她。讓十一她們當着她的面兒砸東西?”
左夫人有些無奈,放下《將苑》,坐正了身子,語重深長地告誡:“你只猜得靈湘與靈浠到你院子玩兒有所圖謀。卻不懂她們爲何要這樣做。你收了別人的信,曉得去找齊家小丫頭幫忙,卻不懂得若是齊家插足建鄴城上流簪飾生意。會帶來怎樣的影響。你以爲那天扮成個書生出去,就可矇混過去?明裡暗裡多少隻眼睛盯着你。”
左靈茵倏地變了臉色。仔細品味孃親的話的,突然跳了起來,“豈有此理,他們想幹嘛!”
“你這脾氣不改,就只能做爲孃的小畜牲,出了這門你可怎麼辦?”左夫人還是那樣輕輕的口吻,可目光已經深沉起來,流露着憂慮。
左靈茵的火氣倏地燃起又倏地熄滅,咕嘟一句嬌憨:“娘你別小看我!”
“舒月,進來吧。”左夫人憐愛地看了她一眼,往門外使喚。
“夫人,奴婢在。”舒月是左夫人的陪嫁丫鬟,現今也已經成婚,育有一子,侍候在左夫人從族裡過繼來的十歲兒子身邊。
“外頭事情鬧大了吧?”左夫人的語氣是肯定的,外頭一定鬧出了大動靜,或許已然驚動了老夫人。
“請夫人恕罪,奴婢纔敢說。”舒月十分謹慎。
左靈茵臉色微變,“那羣賤人,就是說我孌童吧!拆了我的婚事,看對她們到底有何好處!”
“請大小姐息怒,這是意料中的事,然而她們還扯上了齊六姑娘,說她不祥。不祥之事已經傳到外頭去了,只是沒有牽扯情歌詞信箋的事兒。”舒月如實據報。
“娘你怎麼看?”左靈茵覺得還是姜老的辣,先問孃親的主意,再行事。
左夫人並沒回答左靈茵,而是讓下人準備,到小花廳去。
雙人撐起的富貴牡丹油紙傘徐徐移動,傘下母慈子孝。
出了分隔內外院的垂花門後,穿堂而過來到二進院前廷時,左夫人緩緩側身吩咐左靈茵到後間去聽着,不要露面。
左靈茵雖有疑惑,也愛作主,但大事還是聽孃親的,遂向另一條迴廊走去。
左夫人滿意地頷首,搭着舒月的手,悠哉悠哉地走向小花廳。
身後端着各式水果、茶點的婢子一個接着一個,體態輕盈,綵帶飄飄,霎時間亮起了一道明豔的風景。
誰還去管天空陰陰沉沉,靡雨絲絲縷縷?
“太太,六姑娘,那很有派頭夫人來,這回可端着水果糕點來的,看着就很好吃的樣子,肯定是左夫人大駕光臨。”
李子閒得慌,一直藏在轉角那處望風,遠遠望見那大陣仗連忙回到小花廳稟報。
曾氏喜上眉梢,忙着黎嬤嬤爲她整理衣裝,完事,曾氏又親自去收拾齊青玉的儀表,待一切滿意,正襟危坐。
齊青玉有些提不起勁。
這前後等了許久,她開始犯困了,閤眼上打盹兒。
“夫人請,就在這個小花廳。”等到胡嬤嬤的聲音傳入耳朵時,齊青玉方纔張開眼眸,神態睏倦。
曾氏疑心這樣會失禮,想讓黎嬤嬤拿絲帕沾些茶水給抹把臉清醒些兒,齊青玉不依。曾氏只好罷了,牽着她的手走到外面恭迎。
左夫人走路很慢,慢的程度不說在建鄴,即便是在天下也是排得上號。只是不敢比宮中幾位位高權重的娘娘更慢而已。
左夫人大駕未近,就已經有一股區別於平民百姓的貴族氣息襲來,令人神經倏地緊繃起來。
曾氏緊張得手心冒汗,就連神態也是小心翼翼。待左夫人在三尺之距外站定,連忙屈膝行禮:“民婦拜見左夫人,向夫人問好了。”
左夫人微笑着,不過是輕輕眨眼之間,就已經將曾氏等人看了個透,衣着還算體面,並沒故意炫耀家財,往上等人那兒貼。
“你就是齊曾氏?”左夫人顯得平易近人,沒什麼架子。可那與生俱來高人一等的身份,浸養出的高貴之氣自然不容忽視。
曾氏不想左夫人居然知道她孃家姓紙,有些受寵若,慌忙再次屈膝福禮道:“民婦正是,這是民婦小女兒齊青玉。”她趕忙將一直不說話,還打着盹兒的齊青玉往前帶了半步,“六丫頭乖,快見過左夫人。”
齊青玉還有些渾噩,一時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