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不明就裡,她要看到什麼纔對?
“我着你動武趕人時,真不知道你的腿勁這麼厲害。領頭的是個聰明人,他看口頭上的恫嚇作用不大,趁機弄死了一個。”
“嚇?我以爲真是我踢死的,我就說嘛,哪有這麼脆弱的男人。”李子這才醒悟,“爲什麼要這樣做?”這種行爲等於是踩着兄弟的血上位,是很被人鄙視的。
齊青玉樂於分享自己的見解,“一石二鳥呀,後面既使我們能正視聽,可這打死人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這罪名好像有點嚴重。”李子懊惱地想,下次踢人要悠着點,然而並不驚慌,因爲不是她踢死的。
齊青玉想想也夠無奈,一直被動挨打,不過有史慶出面,她也真的不必擔心了,只是……
李子打了個呵欠,“我去打水給你洗漱。”
李子出去後,齊青玉頓時覺得心裡空蕩蕩的,一點也不踏實。回了寢室,發現裡面雖然整整齊齊,但其實是被人動過的,像梳妝檯上面,梳牙原來朝左,現在朝右。
想必不是五皇子搜過,就是端木榮搜了的。
奇怪,他們怎麼就沒發現被她藏起來的蓮花玉雕?不就放在她枕頭旁邊的披風底下。
齊青玉將手探進去,一摸就摸到溫潤絲滑的玉佩了。一想到是自己錯用情,她的心就像火燒火燎似的。而真正令她焦心的是,懷王這一世並沒對她產生任何特別的感情。
就是一個兄長喜歡年幼的妹妹,保護弱小的感覺也沒有。棋子,就是一隻小小的棋子。
可惡,哼,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說不定到最後你們都是我手上的棋子。我纔是那個下棋的人。
無論作何想法,齊青玉的心只是越來越亂,一邊恨不得到京城去偷聽他的一舉一動,一邊又不可理喻地想着令他們忌憚的李宇軒。
李子端着一盆熱水進來時。齊青玉正在牀上滾來滾去。
“六姑娘,你可本事了,自己也能玩得一身勁。”
“我這是煩惱,我正在思索如何排憂解難。”齊青玉還在滾着。
“剛纔爺是不是在裡面。他找你做什麼?”
“什麼爺?”齊青玉當然裝傻。
“啊?他沒來嗎?”李子雙眼閃着三姑六婆纔有的光芒,“說真的,我都沒見過爺是長什麼樣子,他每一次出現,我就會莫名其妙的害怕。頭都快貼地上去了。”
“他是皇族,我們小老百姓能不怕他。”
“不是,就算他與二爺、三爺兄弟相稱,放下皇族身份時還是叫人害怕。”
“怕什麼,你不活得好好的。”齊青玉騰地坐起來,十分不高興李子說他的不是。他又不是鬼,又不是長得滿臉橫肉,可英俊着,雖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可也是前五甲的。
林星羅到底哪裡好看。齊青玉還真搞不懂,爲什麼第一美男子的美名給了他!
我呸!金絮其外,敗絮其中的壞人。
“皇者氣勢,你懂不?等有機會你見着了他,你這小腦殼也擡不起來。”李子伸手,很想掐齊青玉鼓起的小臉蛋,可手最後卻掐在自己臉上,“哎,疼。趕緊洗了吧。”
她把痰盂往前一踢,扭着屁股走了。
齊青玉站在銅鏡前。看到自己雞窩似的頭,一點都不可愛。親自動手洗漱完畢,相南也帶着曾氏他們回來了。
曾氏匆忙跨進東廂房,急步繞入寢室。纔看到齊青玉安危無恙,就已淚水漣漣,怨怪地瞅着她,“你以後還這樣,就不要叫我母親了!”
她一個大人居然把孩子落下,自己逃命去。這是個什麼事?
“母親,女兒累了,你就別怪女兒好不好嘛?”齊青玉拿曾氏沒轍,本來就是她做得不夠好,可是事出突然,只能這樣才能確保曾氏安全無虞。
其實暗裡,齊青玉更擔心的是有人綁了曾氏要脅她,不過現在時局清明,輕易不會有這種惡劣的大事。
“橫豎你都是對的,我一句也說不得。”曾氏雖有怨言,可眉頭總算展開了,才坐到牀頭,就拉着齊青玉上下檢視,“可愁死我了,你沒事兒吧?”
“母親,我好好的,在等早點呢。”齊青玉藏起心事,打起精神寬慰曾氏,可是她已經不想將曾氏帶在身邊了。待今日與左夫人會晤後,她想拜託明叔將曾氏安置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
明叔他們應該能騰得出人手保護曾氏纔對。
老天保護懷王別拋棄她。
左夫人的外事嬤嬤胡嬤嬤前來清蓮酒家送貼子時,已經接近晌午。
齊青玉從貼子上獲釋,左夫人已經在春暉樓三樓雅廂設下筵席,請她們母女赴宴,馬車已經在酒家外等候。
齊青玉謝了胡嬤嬤,回屋請曾氏。等曾氏整理儀表後,她囑咐相南幾句,才帶着李子一起出發。
但胡嬤嬤卻讓齊青玉她們往後門走,一輛不起眼的普通馬車停在後門,待她們上車後,車伕策馬急馳。
曾氏不由得心驚肉跳,李子右手已經掐住胡嬤嬤的脖子,怒問:“你想做什麼?”
“李子姑娘稍安勿躁,”雖然胡嬤嬤呼吸困難,但說話依然清楚明白,“外頭那輛馬車和貼子都是掩人耳目的,因爲夫人已經曉得了華園早上所生之事。”
雖然如此作解,但李子手上力度毫不鬆懈,待徵得齊青玉同意後,才鬆了手。
胡嬤嬤猛吸幾口大氣,揉着脖子繼續解釋道:“爲了慎重起見,夫人才有這一安排。駕車的車伕不是尋常人,是老爺從身邊暗中派來保護夫人和大小姐的,他身手可好了。”
她有意無意地瞪了李子一眼,李子兇惡地回瞪。
齊青玉噗哧一笑,“你們大戶人家,都這樣麼?”防家裡人像防狼似的。
“奴婢不敢多嘴,就是二夫人太厲害了,一直嫉妒咱夫人。”胡嬤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馬車出了南城門一直往南駛去,約莫過了兩刻鐘,纔到了一處幽靜的村莊。
村莊前面是一條水源豐富的小河流。有水田上百畝;後面是連綿不斷的小山頭,青青翠翠。中部有一座古樸的別院,名爲陳翠別院。
李子抱着齊青玉,與曾氏下了馬車。就能看到男裝打扮的左靈茵親自出門迎接,“六姑娘,你們來了。”
齊青玉忙下地行禮。
左靈茵笑容滿面,也向曾氏福禮,“齊太太好。”
“大小姐有禮。”曾氏忙還禮。讓黎嬤嬤把禮物交給胡嬤嬤,隨左靈茵一同進了門。
左夫人坐在正堂主位上,慈眉善目。
左靈茵手書情歌詞兒,欲勾`搭蘇家三少這件事在左家內院其實引起了軒然大波,因除了長房的人,其它幾房的丫鬟婆子都嚼了舌根。換言之,這事兒整個左氏內院都通曉了,所以左老夫人逮着一個平時就不討喜的,以妄議主子的罪名直接杖斃,殺一儆百。
這才暫時堵住了悠悠衆口。
左夫人莊重和氣的外表下。除了藏着慈悲與錦繡,還藏着幾許仇怨,如今因左靈茵婚事多舛更是沉重,但表面看不出一絲一毫來。
待齊青玉一行人進來後,她親切地與齊青玉等人見禮,爾後請入膳堂。膳堂有盛着熱水的水盆、潔白的面巾,兩個婢子在旁侍候。
待齊青玉、曾氏淨手後,左夫人也沒客套,吩咐胡嬤嬤帶先李子她們去偏廳,再行傳膳。
沒有美酒佳餚。都是些簡單的農家小菜。打聽過齊青玉要戒口,所以特地精心熬了一盤八寶粥來。
曾氏其實很憂愁,好幾次想開口請左夫人另覓高明,卻又不敢。有點食不知味。
齊青玉卻吃得津津有味,因那八寶粥是甜食,大概孩子都愛這個。
“齊太太好像有心事?”左夫人拭嘴漱口後,微笑地問曾氏。
自知逃不過去,曾氏只好如實稟告:“回夫人話,想妾身之家不過區區商戶。妾身唯恐女兒犯錯,實在不敢讓她爲夫人辦事。”
左夫人平靜的眼神透着瞭然,慢條斯理地道:“齊太太言重了。這天下有些人懷才不遇,是沒有成全他的人。而有些人不過揣着幾分才華、憑几分聰敏,當機遇來時,卻能得到賞識直上青雲。商戶也罷,高門也好,哪個人不需要一份機遇,一次成全?錯誰都會犯,分別只是朽木或是良木。如今我視你女兒爲良木,可雕。你萬不敢成了她絆腳石。”
左夫人言辭透亮,目光湛然有神,尤顯曾氏侷促不安,無地自容,“夫人教訓得是,妾身無用,給夫人賠罪了。”
左夫人語味深長地輕聲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常言道生男也罷,生女也罷,用心撫養長大成人後若能孝順父母纔是美事。如今你有這麼一個女兒,也算是前世修了福分。”
曾氏連聲稱是。
左夫人話說到這個份上,就連齊青玉也坐不住了,忙站起來福禮。心中也是疑惑重重,怎麼自己就變成別人的福分了?上一世可是誅連九族的禍害,活脫脫一枚災星呢。
難道是左夫人識人尚淺?聽說有些隱士憑面相斷掌紋合八字,就能推測過去未來。
齊青玉心中雖有疑惑,卻是不敢問出來,更不敢去打聽關於摔碎玉壺春瓷而引發的那樁事。
婢女素手煮花茶,二三味調出一室芳華。
在清幽沁人的花香中,左夫人再次示意曾氏及齊青玉落座。
“冀州黃家已經到了臨安,在蘇家作客,預計三日後就會到達建鄴。我們的龍舟節也是如火如荼地準備着,屆時貴客光臨,好一展我建鄴男兒風采。說來我還挺忙的,所以今日就與你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左夫人看着齊青玉,眼神雖淡然而笑意親切。
“民女洗耳恭聽。”齊青玉作揖。
“世人皆以爲左氏大權旁落二房後,因肖氏與賢妃一母同胞,便會成爲肖氏的有力靠山,助她穩固後宮之位,甚至能與皇后匹敵角逐至高權力,其實不然。”左夫人悠悠地說出了內院不爲人所知的秘事。
齊青玉認真地聽着,不發一語。
左靈茵將花茶呵涼了,送到齊青玉面前,讓她喝。
只是百合與野黃菊煮出來的,齊青玉也沒推辭,點頭致謝,小口小口地喝起來。
“當年原本要進宮選妃的人是肖氏而非賢妃娘娘,後來出了一點意外,賢妃娘娘就坐上了宗人府青紗粉簾、雲雕金飾的秀女轎輿,去往九重宮闕,一舉選在君王側。”至於後來的事,不必多說。左夫人只是想讓齊青玉明白,過往有此一段恩怨。
對於權力比天大的人,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憤恨的?齊青玉心想,大概沒有了。
左夫人的神態漸漸由隨意變得嚴肅,齊青玉挺直了身子注視着她。
氣氛突然就緊張起來,就連左靈茵也十分安靜,沒再彈杯子玩了。
“我知道你與冀州黃公子有交情,而黃公子與五皇子亦有淵源,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其實並不多,樑少初之所以知道,是因爲她與茵兒同樣愛練武,她們拜的是同一個師傅。”左夫人笑了笑,道出另一層關係。
她擡起修長的手,慢慢悠悠地品了口茶,笑容越發高深莫測起來,“茵兒她爹有幸見過五皇子一面,爲他的斐然神采、全局之謀所折服,所以說暗裡,我們是支持五皇子的。”
左夫人葫蘆裡賣的的藥越發清楚明白了,又聽聞左鈺屬意五皇子,齊青玉的心不禁怦然大跳,緊張得手心都沁出了細汗。雖然齊青玉心裡很着急,想左夫人快點揭開謎底,她到底是想讓自己幫忙做些什麼?
可是左夫人說話實在慢,鋪墊了好半天還沒和盤托出。但齊青玉還不至於出言催促,相反很沉着。
左夫人別具深意地打量了齊青玉一眼,“六姑娘你就沒什麼疑問?”
齊青玉能有什麼疑問,難道她真的會天真地以爲左夫人看中了她,認爲她得天獨厚、聰明絕頂,小小年紀就堪當大用到影響朝局走向的地步?
齊青玉精明着,還沒有被左夫人給繞進深淵出不來,從容不逝地回答:“民女不敢有疑,但憑夫人差遣。”
左夫人纖眉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下,不慍不火地道:“有魄力。”言語間雖有讚賞,亦有着一絲顧忌。
齊青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空洞洞的門牙方長出一丁點白來。
“言歸正傳,茵姐姐你是見過了,你說可好?”左夫人又問。
“好。”齊青玉答得簡單。
“我只有一個請求而已,本來也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奈何鄭小公子在建鄴出現,還與舍侄爲友,我纔不得不步步爲營。”左夫人這才說出了心中憂患所在。
既然能知道黃鶴與五皇子的關係,那麼鄭長歌與他們的情誼,當然也是知曉,纔有此憂患。
齊青玉向左夫人致意後,意味深長地看着左靈茵:“請夫人和大小姐寬心,民女與黃公子的確有些交情,可私下引爲一見,若大小姐與黃公子兩情相悅,何懼鬼神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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