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相南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興許來了,我現在去看看?”
齊青玉語氣忽然帶着請求:“賈林和陳山水二人現時在正門當值,你有空教教他們,我想讓賈林將來擔任護車隊的隊長,陳山水要做我留在豫章的掌櫃。”現在的掌櫃年歲漸老,遲早要退下來。而成立一支護商隊專門護送簪飾到各地分號的事,齊青玉在船上時就與相南等人談過,現在正是需要儲備人才。
相南沒說什麼,只是領命退下。然而這就代表他已經答應了。
被忽略了的齊昌業臉色不太好看,曾氏忙道:“六丫頭,你現在也不能確定我們家裡的內鬼是誰是嗎?”
“不能,或許是自家人,或許是袁家的人,或者是我不知道從哪裡惹來的瘟神。”齊青玉笑了笑,笑容充滿頑劣。
齊昌業與崔氏相問,齊青玉都沒有回答,然而曾氏一開口,她便答了。
這其中隱含深意。
齊昌業是後來回到東昇院歇下時,回顧今日所發生的事情時纔想透了。
而荑薇院裡間,李子一直在追問,“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你不說我今晚就要粘着你!”
在李子和陳芝的思維中,齊青玉不幫親孃,是不能被理解的。
哪裡知道齊青玉已經享過少年順遂,兩年榮華,最後承受了莫大的痛苦重活過來。在她的潛意識當中,大概早已頓悟衆生皆苦,何不在允許悲憫和寬恕時候,扶能扶的人一把。
“成全”這門學問,甚至比制簪還要博大精深。
“我母親是個好人。”在洗浴後,齊青玉終於回答了。
“你肯定有什麼詭計,好人多着呢,我也很好啊。沒見你捧我當主母!”李子憤憤不平,她一直不相信齊青玉是什麼善男信女,那個喜鵲一瞧就知道是被人拿捏要脅。怎麼就沒大發慈悲了!
恰巧相南前來複命,李子的迷惑只能憋在心裡。
相南鮮見地低着頭,神色有些尷尬,小聲道:“六姑娘。探子說紙上談兵。”原來齊青玉早就讓相南派人監視鄒氏了。
“什麼意思?”李子瞪着他,按捺不住搶着問。
相南沒說話,臉上泛着詭異的淡紅。
“相南的意思是,”齊青玉隨手拿起一把紈扇敲了李子一下,“你這蠢蛋!今日我二叔不是把珍珠分辨出來了嗎。我三嬸就讓我三叔把這一出變成趙括的紙上談兵!”
原來如此,恍然大悟的相南和李子都顯得很羞愧。
“若朱先生明後天就能到豫章的話,我想請朱先生扮成小廝陪我二叔走一趟。”知道了對方的意圖後,齊青玉說出心中的打算。
相南連忙說:“六姑娘,不必麻煩朱先生,讓豬肉榮去就好了。”
齊青玉沒有質疑,笑着點頭。
相南高興地下了去。
李子哼哧一聲,“瞧他那傻樣,快睡吧,都二更了!”
“沒呀。一更還沒呢。”正在鋪牀的陳芝擡頭應了句。
李子差點氣結,一個箭步上前,揪着陳芝劈頭一頓罵。
齊青玉沒理她們,到了院子爬上靖菊院那道牆,“福莧,叫福田來。”
福莧慌忙應是,跑進屋裡。
須臾之後,福田就來了,悄聲問:“六姑娘有何吩咐?”
“姐姐睡下了?”
“一直不舒坦,剛剛纔睡着。”
“你明日與姐姐說。讓她幫忙領果香兩姐妹回來,要不就把你給我。”
福田一聽臉色倏變,迅速察覺到自己失態,連忙以手揉眼裝作睏倦的樣子。含糊地問:“六姑娘不是有彩兒和虹兒了嗎?”她都以爲有了新鮮、貼心的丫頭使喚,年紀輕輕的齊青玉就不會想起果香、果甜了。
“發生了什麼事?”齊青玉敏感地察覺到福田的怪異。
這是齊青玉離開豫章前去建鄴後的第七天的發生事情。果香他爹拿銀子來爲她倆贖身時,大家都替她們高興,想她們終於熬出頭了。後來有一天,果甜披頭散髮地找上來,齊家的人才知道她們是被賣去配冥婚了。配冥婚就算了。和公雞成親,還能好活。誰知道家公垂涎兩姐妹稚嫩青春想染指,果香拼死助果甜逃了出來。
老太太派柳叔前去說理,打算贖回兩姐妹時,才得知果香已經自盡了。
最慘不能道的是果香遺體居然被凌`辱了,果甜因此患了失心瘋,被柳叔帶到一處小田莊上,請了大夫,又找了個心善的老阿婆管着三餐。
因當時老太太給時在後門走動、和放果甜入內的粗使婆子下了封口令,所以果香自盡被辱及果甜患了失心瘋之事,內宅除了老太太、朱嬤嬤外,就只有福田知道了。福田會知道,皆因那日齊良玉命她去送圖樣給老太太看,一不小心躲在窗戶下聽到的。
她這段日子根本沒睡過好覺,腦子裡全是這悲慘的事。
現時已經夜深,福田有點明白齊青玉的性子,便想先矇混過去,也不敢瞞着她的,只待明日再細說,於是道:“她們爹給贖身了。”
這是好事爲什麼要在說與不說間猶豫?齊青玉雖然心下懷疑,但時候不早,只道:“原來這樣,那我睡覺了。”
“六姑娘睡好。”福田捏了一把汗,總算安然混了過去。
回到屋裡,陳芝眼紅紅的候着,李子在被褥上打滾,說自己陽氣重要幫她辟邪。
齊青玉尋思福芹還住東次間,就讓陳芝去東梢間住。
裡間就剩她與李子二人了。
李子手長腿長,特別佔地方。齊青玉嫌棄地瞪着她,“滾蛋。”
李子沒滾,伸手撈起齊青玉扔到裡面,拉起被子閉眼就睡。
齊青玉本就疑心重,若這件事就在手邊能馬上解決掉,她絕對不會等到天明。
可晚上發生了這種人心惶惶的事,大家驚魂才定,她並不想去打擾老太太,雖說她早就讓曾氏通氣了。
爲了大局着想,齊青玉也勸自己明日再找福田問個清楚明白,可就是睡不着,一夜輾轉反則。只因有福芹家的事爲前車之鑑,是以她心緒不寧,懷疑狠辣地毒殺清心的鄒氏是不是把主意打到果香姐妹身上了,她們會不會受自己連累而出什麼狀況?
只是他們害果香兩姐妹有什麼用處?無非是多添一筆孽債而已,齊青玉並不是非誰不可。但誰知道那些人會不會是瘋子,以害人爲樂。齊青玉受着不可預知的變數的煎熬,心裡像壓了塊大石似的難受。
最令她糾結的是,若然果香她們真的不幸遭了鄒氏的毒手,她真的還要繼續隱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