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六月,荷花池中的荷花亭亭玉立,白的像雪,粉的像霞,美不勝收。微風過處,縷縷清香撲鼻而來,越發令人心曠神怡。
荷花池旁的長椅上,一個一身銀灰色宮裝的年輕女子雙眉微蹙,怔怔地望着池中的荷花出神。瞧她也不過十*歲,生得娥眉大眼,脣如櫻桃,雖不及玉琉璃那般清麗絕俗,卻也算沉魚落雁,正是人生最美的年華,可是眼中卻偏偏透着一股淡淡的灰色,彷彿對人生已經徹底絕望。
“咦?是琅王和琅王妃!”站在身後的侍女突然擡手一指,繼而滿臉感嘆,“琅王妃不但醫術高明,而且美如仙子,難怪琅王對她一見傾心。”
自端木凝脂的寢宮出來,玉琉璃正推着楚凌雲往外走,邊走邊說着什麼。楚凌雲雖因坐在輪椅上而矮她一些,卻沒有絲毫的不和諧。
灰衣女子轉頭看了一眼,淡淡地挑了挑脣:“琅王一向心高氣傲,若非琅王妃這樣的人,原也難以入他的眼。”
侍女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登時一亮:“娘娘,琅王妃醫術之高明無人能及,爲何不請她來爲娘娘瞧瞧?或許她可以妙手回春呢!”
回頭看看侍女滿是興奮的臉,女子不由苦笑了一聲:“千雪你不懂,我這病神仙難救,不過苟延殘喘罷了!”
千雪愣了一下,臉上的興奮瞬間消失大半,卻依然有些不死心:“可是試試總無妨啊,萬一……”
女子搖了搖頭,重新沉默下去。千雪也不敢再多說,只得眼睜睜地瞧着玉琉璃越走越遠,漸漸連背影都看不到了才收回目光,看着女子暗中一嘆:娘娘入宮已三年有餘,雖然因爲容貌秀美、氣質嫺雅被封爲“晴妃”,卻始終纏綿病榻,到今天爲止居然一直無法侍寢。
片刻後,另一名侍女依竹快步而來,躬身施禮:“娘娘,古太醫到了,正在前廳候着。”
晴妃,安紫晴點頭,在千雪的攙扶下站起身,慢慢回到了所居的“半柳齋”。大廳內,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已在等候,正是醫術精湛的太醫古文清。看到安紫晴,他忙過來見禮:“臣古文清,參見晴妃娘娘!”
安紫晴點頭:“免禮,有勞古太醫。”
揮手命衆人退下,她輕嘆一聲:“古大哥坐吧,此處已沒有旁人。”
二人落座,古文清卻已經看着她的臉皺起了眉頭:“紫晴,你該不會是超量服用我給你配的藥了吧?可萬萬使不得呀!”
“自然沒有,我都是按你的叮囑服用的。”安紫晴壓低了聲音,不自覺地撫着自己的臉,“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古文清側頭打量她半晌,有些疑惑地搖頭:“倒也沒有什麼不對,就是覺得你臉上的黑氣似乎比過去重了些。來,我給你試試脈。”
安紫晴點頭,將手伸了過來。古文清擰眉試了半天才收回手,展顏一笑說道:“沒有不妥,是我多心了。你若想維持現狀,便繼續服用我給你配的藥。”
安紫晴嘆口氣,苦笑一聲說道:“我倒不想維持現狀,可……古大哥,他……他好嗎?”
“好。”古文清點頭,“飲食起居一切正常,只是依然沉默寡言。你也知道,心病還須心藥醫。”
安紫晴一愣,眼淚刷的流了下來:“我……我對不起他。古大哥,你告訴他不必再等我了,我已經什麼都給不了他。”
古文清笑了笑:“你自己去跟他說,我不想討打。他若不願等你,三年來只怕早就妻妾成羣,兒女滿堂了!”
“可我出不去!”安紫晴越發泣不成聲,不得不以手掩口強自壓制,“被‘晴妃’二字鎖在之後深宮內院,我哪裡都去不了,他這般等下去,何時纔是個頭?”
古文清沉默片刻,跟着微微一嘆:“不知道。”
安紫晴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灰色倒是越發濃郁了。
送走古文清,回到房中的安紫晴越想越是愁腸百結,更覺得這座半柳齋彷彿一座牢籠,讓她胸口憋悶,喘不過氣來,眼看就要徹底窒息!不知不覺間,她已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重新回到荷花池邊,跌坐在長椅上急促地喘息着!
每一個被選入宮的女子都以爲從此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殊不知孤獨寂寞困死宮中,纔是大多數人必然的歸宿!
“琉璃你看,我就說此處的荷花很美吧?”
“嗯,的確不錯,香氣襲人。”
正喘息間,耳邊突然傳來交談聲。安紫晴愣了一下,轉頭看時才發現楚凌雲與玉琉璃已經走近。此時再躲閃已經來不及,她只得起身微微拂了拂:“琅王,琅王妃。”
這個閒雅的女子給玉琉璃的第一印象還不錯,她的脣角自然浮現出一絲笑意,然而當她看到安紫晴明顯異於常人的臉,笑意不由一凝,面上卻不動聲色:“琅王,這位是……”
楚凌雲笑笑:“晴妃,三年前與燕淑妃一同入宮的。”
玉琉璃瞭然,斂衽作禮:“琉璃見過晴妃娘娘。”
“琅王妃免禮。”晴妃微笑回禮,“二位既要賞荷,本宮便不打擾二位的雅興了,告辭。”
看着她走遠,楚凌雲挑挑脣:“琉璃,你覺得她有問題?”
玉琉璃反問:“我說了嗎?”
“你嘴上是沒說。”楚凌雲擡頭看着她,笑得彷彿一隻千年狐狸,“不過我看得出來,別忘了,如今我滿心滿腦滿眼都是你,你的一舉一動,甚至一次呼吸都牽着我。”
玉琉璃一陣惡寒,很是無奈:“求求你,別這麼肉麻行嗎?”
“好。”楚凌雲無所謂地笑笑,“那你告訴我,你覺得她有什麼問題?不會像燕淑妃一樣吧?”
玉琉璃搖了搖頭,輕聲說了幾句什麼。楚凌雲顯得有些意外,而且似乎因爲她的話聯想到了什麼,眼眸微微地閃爍起來。
回到琅王府,楚凌雲剛要送玉琉璃回房歇息,便有下人來報,說寒薇公主來訪。得到許可,楚寒薇低頭耷拉角地走了進來,滿臉委屈地吸着鼻子:“三皇兄,真的不是我害表姐,你要相信我!”
楚凌雲微笑:“我相信。”
“我……啊?”楚寒薇原本準備了長篇大論來證明自己的清白,聞言登時被閃了一下,“你說什麼?你相信?”
“嗯。”楚凌雲點頭,“好歹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琅王,我會連這點起碼的判斷力都沒有嗎?”
楚寒薇頓時眉開眼笑,連連點頭:“你相信我就好!謝謝三皇兄!那……你知道是誰做的嗎?”
楚凌雲與玉琉璃對視一眼,回答得模棱兩可:“是誰做的,誰就會承擔後果。”
楚寒薇似懂非懂,不過既然楚凌雲不曾誤會,她也懶得動這份腦筋,又逗留片刻之後便歡天喜地地離開了。
蠱蟲既除,二人的婚期又漸漸臨近,玉琉璃便暫時回到了晚照山莊,做大婚前最後的準備。見她平安歸來,衆人自是歡喜萬分不提。
夜色已深,狼燕早已鋪好牀,又伺候玉琉璃沐浴更衣,等她上牀之後才熄了燭火躺到外間的榻上。雖然閉着眼睛,她卻根本不敢入睡,一直機警地注意着周圍的動靜。
琅王看似溫潤如玉,骨子裡卻最是冷酷,何況玉琉璃又是他在意的人,同樣的錯誤狼燕已不想再犯第二次,否則楚凌雲會將她咬成渣!
周圍漸漸一片寂靜,並無異常。玉琉璃的呼吸早已變得均勻而綿長,顯然已經進入夢鄉。就連狼燕也漸漸抵禦不住睡意的侵襲,意識稍稍有些模糊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夜色中突然出現了一條黑色的人影,宛如鬼魅般無聲無息地潛入了晚照山莊。四處逡巡片刻,他徑直往玉琉璃的住處而來。
透過半開的窗口,他緊緊盯着躺在牀上的玉琉璃,眸中閃爍着複雜的光芒。然而就在他還未來得及有下一步的動作之時,原本沉睡的玉琉璃突然翻了個身,一雙眼眸璀璨如星:“誰?”
狼燕立刻被驚醒,人影只一閃,已經護在玉琉璃牀前:“王妃,怎麼了?”
玉琉璃翻身坐起,語氣卻無異常:“窗外有人。”
狼燕吃了一驚,卻絲毫不亂,立刻撮脣發出了一種奇怪的聲音,這才點燃了燭火。片刻後,狼鷹推門而入:“王妃,已經查過,周圍並無異常,狼燕若是沒有聽錯,便說明來人已經離開。”
隱衛之間有一套自成體系的聯絡方法,不同的聲音代表不同的含義,省時省力。方纔狼燕發出的聲音,意爲“有敵人,速查”。
玉琉璃點頭:“是我先發現的,想必是我一出聲,他便被驚走了。不過如今看來,他並無惡意。”
“並無惡意?”狼鷹皺眉,“王妃是說來人是友非敵?”
玉琉璃皺眉:“暫時還不清楚。不過先不要聲張,尤其不要告訴琅王。”
二人點頭,狼鷹卻轉向了狼燕,頗有埋怨之意:“狼燕,你方纔是不是睡沉了?王妃都聽到有人來了,你卻不曾發覺?”
我只是打了個盹兒。狼燕有些委屈,不過不等她開口,玉琉璃已淡淡一笑:“不是她的錯,因爲我也不曾聽到任何聲音,只是感覺到了來人的氣息。”
二人大奇:“氣息?”
“嗯。”玉琉璃點頭,“一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以及他呼吸之間出入的氣流都是不同的,我對這方面一向比較敏感,周圍是純粹的空氣還是摻雜了旁人的氣息,我可以很快察覺。”
“哇!”二人不由齊聲讚歎,繼而各自擡起袖子聞了聞,越發好奇不已。
看到二人的表情,玉琉璃忍不住笑笑:“我內力雖然不濟,卻不會任人宰割,要知道,氣息比腳步聲更不容易隱藏。”
這倒是。若是內外功已臻化境,的確可以踏雪無痕,落地無聲,但卻不能永遠不呼吸。即便憋氣的時間比別人長了些,身上也不可能沒有絲毫味道。
二人越發佩服得五體投地,狼燕也更加放了心:“如此更好,再高明的人也休想偷襲王妃了!”
玉琉璃不置可否:“來人既然已經離開,你們便去歇着吧,有事再說。”
二人點頭,各自迴歸崗位,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遠處的屋頂上,那道黑影臨風而立,安靜得宛如一尊塑像。許久之後,他輕輕摘下了蒙面巾,露出了一張極爲俊美而年輕的臉,這張臉對玉琉璃而言並不陌生,因爲不久前的七夕盛會上他們剛剛見過。
房中的燭火重新熄滅,黑影才發出了一聲幽幽的嘆息,轉身飛速而去。剛剛走了沒多遠,眼前人影一閃,一道纖細的黑影已極快地掠了過去。他不由一聲苦笑:原來行色匆匆的夜行人不止他一個。
那道黑影卻並不曾注意到自己的行跡已經被人發覺,確定無人跟蹤,他悄無聲息地落在了珩王府的書房前,按照約定的暗號叩響了房門。
“進來。”
門內傳出楚凌躍冰冷的聲音,黑影心中一凜,不動聲色地推門而入,掩上房門的同時摘下蒙面巾一聲嬌笑:“媚兒參見王爺!”
楚凌躍緊盯着她嬌媚的臉,眼中殺機涌動:“柳媚兒,你可知罪?”
冰冷的殺氣撲面而來,柳媚兒暗中心驚,忙斂衽作禮:“媚兒不知身犯何罪,請王爺明示!如果真的罪無可恕,任由王爺責罰!”
“哼!”楚凌躍砰的一拍桌子,身心承受的雙重痛苦瞬間浮上心頭,更令他恨得咬牙切齒,“之前你再三保證鴛鴦蠱只有兩種解法,結果卻害得本王受盡折磨,到頭來更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你說這算不算罪無可恕?”
只要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楚凌躍就恨不得殺光所有的人!尤其是楚凌雲與玉琉璃,他們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當着所有人的面告訴他兩隻蠱蟲入體之後他會極爲痛苦,害得他心生恐懼,進退兩難!
更重要的是白白承受了那些折磨,到最後莫說是抱得美人歸,連玉琉璃的指甲梢他都沒有碰到!
這些經過柳媚兒自然已經知道,早已屈膝行禮:“王爺恕罪!鴛鴦蠱的解法媚兒的確只知道兩種,何況當初媚兒便曾說過,即便有其他解法,媚兒也不知道,只能怪媚兒學藝不精!”
楚凌躍狠狠地盯着她,一時之間卻也不曾再說什麼。那第三種解法來自謝冰瑤,柳媚兒不知道毫不奇怪,但這並不能成爲她脫罪的理由!
一聲冷笑,他淡然開口:“你害本王受盡苦楚,本王可以不計較,但你必須將功折罪!”
柳媚兒立刻點頭:“是!王爺請吩咐!只要媚兒能夠做到,萬死不辭!”
楚凌躍冷哼一聲,衝她勾了勾手指,待她靠近之後在她耳邊低語幾句。柳媚兒臉上浮現出一絲爲難:“這……媚兒會盡力而爲!”
楚凌躍點頭:“此事若辦得成,本王既往不咎,否則……你自己看着辦!”
柳媚兒心中暗暗叫苦,卻不敢反駁,只得點頭答應,眉頭微蹙地想着辦法。
楚凌躍正自滿心煩躁,一擡頭卻發現燭光下柳媚兒原本嬌俏的臉更加媚人心骨,嘴角登時浮現出一絲淫邪的笑意:“不過此事並非一日之功,今晚先留下陪陪本王,明日再動手不晚。”
柳媚兒愣了一下,跟着笑得更加柔媚:“是,媚兒遵命!”
楚凌躍手摸下巴,目光漸漸下移:“那還等什麼?過來好好伺候伺候本王。”
柳媚兒嬌笑着上前坐在了他的腿上,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輕輕地喘息着:“是,媚兒來了……”
房中的燭火很快熄滅,只剩一陣陣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不斷傳出,持續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衆人各自起牀用餐,還未放下碗筷便聽到門口傳來一陣笑鬧聲。端木凝安挑了挑眉:“那幫小子來了,琉璃,做好準備。”
玉琉璃含笑點頭:“好,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見六位哥哥了!”
“其實要我說,不見也罷。”端木書晗晃晃腦袋,“你已經見過我和大哥,那六個小子見不見都沒區別。”
“誰說我們的壞話?”老三端木書湯第一個衝了進來,滿世界地搜尋着玉琉璃,“快快快!閒雜人等閃過一旁,我妹子呢?過來過來!”
玉琉璃早已起身見禮,脣角含笑:“琉璃見過各位哥哥!”
刷拉一聲響,六人已齊齊撲到近前,將她圍了個嚴嚴實實,個個爭先恐後地將見面禮奉上:“妹子!這是三哥的一點意思,祝賀你即將大婚!”
“這是我的!我是五哥!一對玉如意,祝你一生如意,如意一生!”
“喂老五你搶了!我先來,我是四哥……”
“我!我我!我是六哥!哇老七你踩我腳了!”
“你站過去點不就好了……”
玉琉璃只有一雙手,自然拿不了那麼多,臉上的笑容早已變成苦笑:這幫哥哥,太熱情了。這是有多缺妹妹啊?跟搶金子似的。
端木書昀與端木書晗並肩站在一旁,各自摸着下巴苦着臉:有點兒糟糕,他們倆似乎忘記準備見面禮了,待會兒補上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端木凝安見人已到齊,立刻端出一家之主的威嚴,命令衆人各自落座,並提出了一件最重要、最嚴肅的事:儘快讓玉琉璃認祖歸宗。
事已至此,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自然無人反對。於是在兄弟八人的張羅下,就近挑了個黃道吉日,玉琉璃跪在端木世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三個頭磕下去,便算是正式回到了自己的家,從此改名“端木琉璃”,徹底認祖歸宗。
依着端木凝安的意思,連“琉璃”兩個字都不願留,怎奈何起了半天名字,卻難以博得衆人的一致認可。尤其是楚凌雲,那更是一位最難伺候的主兒,無論什麼名字他都嗤之以鼻,恨不得扔到地上再踩兩腳碾成末兒,氣得端木凝安甩手而去,人家還一臉無辜:“就是不好聽麼,怨我?”
此事既了,接下來最重要的便是二人的大婚了。打定主意不再讓任何意外破壞他們的好日子,楚凌雲早已做好足夠的準備,終於順利迎來了他人生中最有意義的一天。
初八,黃道吉日,宜嫁娶。
天還未亮,琅王府便早已進入了空前忙碌的狀態,等到天色微明,府門口已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人聲鼎沸,笑語喧譁,只怕皇上大婚也不過如此。一切準備妥當,迎親的大紅花轎當先而出,率領迎親大隊浩浩蕩蕩地直奔晚照山莊而來。
今日的晚照山莊更是披紅掛綠,喜氣洋洋。有了兄弟八人的加入,吵嚷聲比琅王府有過之而無不及。
端木琉璃安安靜靜地坐在房中,任由狼燕在她頭上來回擺弄,不多時便有些不耐煩地開了口:“還沒好?差不多就行了。”
“差一點都不行!”狼燕嚴肅地搖頭,“王妃,今兒可是您的大日子,必須打扮得漂漂亮亮,否則就算您不怪罪,王爺也饒不了我!梳好了,請王妃起來瞧瞧可有什麼不妥。”
玉琉璃這才鬆了口氣,站起身盈盈轉了半圈:“都一早上了,哪有什麼不妥?就這樣吧。”
狼燕已經說不出話來:這……這還是人間女子嗎?分明就是九天仙子下凡塵!任何語言在她的美麗面前都蒼白無力,無法形容萬分之一!
“口水都流出來了!”此時進門的端木書昀打趣一聲,接着卻忍不住驚歎,“哇!好美啊!怪不得連女孩子都看呆了!”
狼燕這纔回神,忙不迭地屈膝見禮,嘆口氣說道:“王爺是哪一輩子修來的福氣,居然娶到王妃這樣的女子。”
端木琉璃依然淡雅如蘭,對她而言,再美再醜都不過一副皮囊,無所謂。
木靈芝早已趕來,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眼圈漸漸發紅:“琉璃……”
兩個字出口,她聲音已經哽咽,眼中更是有水霧瀰漫開來。端木琉璃笑笑,語聲難得的溫和:“娘不必如此,我只是換了個身份,但無論何時何地都是你的女兒,這一點不會改變。”
木靈芝本也是不俗之人,聞言立刻破涕爲笑,自有一番清雅高貴:“說的對,是娘矯情了!”
一時間,衆人都圍着玉琉璃說說笑笑,沒有人注意到一個人影自門口一閃而過,眼中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便在此時,只聽門外有人叫嚷……
“花轎到了!新娘子呢!”
“快請新娘子出來!新郎官等急了了!”
“對呀對呀!等着入洞房呢!”
“哈哈哈……”
狼燕哪裡還敢耽擱,立刻取過紅蓋頭蓋到了端木琉璃頭上,並扶着她走了出去。眼前只剩一片火紅,端木琉璃心中反而異常平靜,彷彿這一刻對她而言與平時並沒有什麼不同。
看到那抹纖麗的人影,騎在馬上的楚凌雲微微一笑,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人已經到了端木琉璃面前,輕輕握住了那雙柔軟的小手:“琉璃,你的手好涼,緊張嗎?”
端木琉璃輕輕搖頭:“不是緊張,只是對未來沒有把握。”
楚凌雲的手一緊,繼而呵呵地笑了:“相信我琉璃,牽着我的手,我們可以走出一個不錯的未來。記住,無論何時何地,我寧舍自己不捨你。”
端木琉璃略一沉默,語聲雖輕卻前所未有的堅定:“我相信。”
楚凌雲又笑:“那麼,跟我走。我現在對天發誓娶你爲妻,今生今世你就是我的人,無論生死我都守着你。”
不知何時,原本喧鬧的人羣已經安靜下來,兩人的對話無比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耳中。衆人不但不覺得矯情肉麻,反覺蕩氣迴腸,尤其那些懷春的少女,眼中更是流露出掩飾不住的羨慕:今生能得此夫君相伴,夫復何求?
端木琉璃終於上了花轎,楚凌雲更是飄身上馬,帶領迎親隊伍轉身而去。從頭到尾,他沒有讓任何人看到他最狼狽的一面,不是不敢,他只是不願讓端木琉璃的大喜之日出現絲毫的不完美。
作爲端木琉璃的兄長,端木書昀等一行八人早已浩浩蕩蕩地跟了上去,那陣勢果然獨一無二,旁人若有什麼不軌的念頭,最好先掂量掂量是不是端木世家的對手!
儘管如此,心頭肉就這麼硬生生被人剜走,木靈芝依然覺得滿心牽掛,忍了多時的淚水終於盡情地流下。明白她的感受,秋碧槐上前輕輕挽住了她的胳膊:“靈芝,不必難過,琉璃雖然嫁人了,不是還有我們嗎?我和老爺纔是你最親的人呢!是吧老爺……人呢?”
一回頭才發現端木凝安早已沒了蹤影,旁邊已經有侍女答道:“回大夫人:老爺說他不想看到小姐當着他的面被搶走,因此回房躲着了。”
秋碧槐登時哭笑不得:“這老爺子,等着他來安慰靈芝呢,他居然閃人了。”
“沒關係,謝謝姐姐。”木靈芝點頭,乾脆趴在她的懷裡痛哭起來,“女兒被搶走了,總得允許我難過一下子吧?嗚嗚嗚嗚……”
秋碧槐有些失笑,摟着她一邊勸着一邊將她送回了房中,並叮囑侍女小心伺候。
將她安撫下,忙碌半天的秋碧槐也頗感勞累,打算回房歇息一下。走到院中,侍女畫苑疾步而來,看到她忙屈膝行禮:“大夫人!”
秋碧槐點頭,不曾打算多說。然而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她眼中卻突有精光一閃,腳步一頓說道:“畫苑!”
畫苑的身軀微微一僵,瞬間恢復正常:“是,大夫人有何吩咐?”
秋碧槐笑容溫和:“你隨我進來,我有些事吩咐你去做。”
畫苑只好點頭,隨着她一起進了大廳。看到她,正好從房中出來的端木凝安嘆了口氣:“走了?靈芝沒事吧?”
“嗯,哭一會兒就好了。”秋碧槐笑笑,“老爺坐吧,有件事要請您做主。”
端木凝安點頭落座,秋碧槐已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便見他擡頭看向畫苑,眼中冷芒閃爍。
見此情景,畫苑不自覺地一哆嗦,面上卻依然鎮定,彷彿事不關己。秋碧槐淡然一笑,右手隨意做了個手勢:“姑娘,你從哪裡來,潛入晚照山莊意欲何爲?”
畫苑一呆,腳底下不自覺地後退兩步,強笑着開口:“大夫人您說什麼?奴婢……”
“不必費心遮掩。”秋碧槐搖頭,目光已經落到她的腳上,“你雖然易容成畫苑的樣子,也換上了她的衣服,卻認爲鞋子被長裙遮住,沒必要更換,是嗎?”
畫苑眼中已經浮現出一絲驚慌,卻依然不肯承認:“大夫人,這本就是奴婢的鞋子,您……”
“姑娘有所不知……”秋碧槐依然微笑,眸中卻有一絲冷意閃過,“在咱們端木世家做事的女子,所穿的鞋子樣式不同、顏色不同,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鞋面上都繡着一朵梅花。方纔姑娘與我擦身而過時,因爲步子邁得大了些,鞋尖正好露了出來,我卻不曾看到梅花。”
畫苑徹底怔住,片刻後不由嘆了口氣:“不愧是端木世家的人,果然神目如電!不過要想知道我是誰,問他就可以!”
她刷的擡手一指秋碧槐身後,夫妻二人本能地回頭一看,畫苑已抓住這個時機飛身而起,眼看就要退出大廳!
然而就在此時,她突然感到一股大力涌來,整個身體已狠狠地摔回到地上,登時痛得叫也叫不出!當她看到身後的一切,眼睛頓時瞪大,這才真正感到了恐懼!
大廳的入口,狼鷹、狼歌、狼武一字排開,個個瀟灑俊逸。轉了轉手腕,狼鷹一臉惋惜:“一巴掌就拍回來了,身手真不夠瞧的。就這兩下子,還想來晚照山莊找麻煩?”
“你們……”畫苑不自覺地向後挪動着,“你們不是去琅王府了嗎?怎麼會……”
“王爺早就料到會有人趁今日這個機會搗亂,所以命我等留下照應。”狼鷹淡淡地開口,“姑娘,痛快點說吧!琅王府出來的人別的不說,逼供的手段通常令人髮指。”
狼武立刻不滿地翻個白眼:“喂!哪有這麼說自己的?你忘了王爺經常說,咱們要以德服人,因爲仁者無敵。”
狼鷹連連點頭:“對對對!姑娘快說實話吧,王爺雖然口口聲聲以德服人,其實他那些手段……你懂的。”
這邊兩人磨牙的功夫,狼歌早已不耐煩的一揮手,只聽嗤啦一聲輕響,畫苑臉上的人皮面具已倏地飛走,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展露在衆人面前!
“啊!你……”畫苑大吃一驚,本能地擡手遮擋,繼而便知道根本多此一舉,乾脆放下手默不作聲。
見她如此,狼歌更不耐煩,然而就在他要開始逼供之時,畫苑突然渾身一顫,嘴角已經流出一股綠瑩瑩的血,整個人更是軟軟地倒了下去!
“不好!她服毒自盡了!”狼鷹一聲驚呼撲了上去,一把抓住畫苑的手輕輕一試,便恨恨地放開手站了起來,“死了。”
“應該先封住她的穴道的……”狼武也有些後悔,眉頭緊皺,“我們仨都是老江湖了,怎麼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我方纔一直提防着……”狼歌也嘆了口氣,“可是她根本沒有自盡的意思,誰知道會……這下可怎麼辦?”
三人對視一眼,端木凝安已經做主說道:“人既然死了,便擡出去隨便找個地方埋了算了。”
三人應了聲是,上前擡起屍體就走。將其放入馬車,趕着車離開晚照山莊,一路出了城才隨便挖個坑將其埋了下去。
周圍重新恢復了寂靜,只有風聲偶爾響起,彷彿在哀怨地訴說。
然而一個時辰之後,埋有屍體的土層突然微微一動,跟着又是一動,一隻手突然伸了出來!此時若是有人路過看到這一幕,定會嚇得魂飛魄散,心膽俱裂!
緊跟着,本已死去的畫苑從土裡翻身坐起。機警地四處打量一番,確定半個人影都沒有,她立刻起身跳出坑,並將地面恢復原狀,這才飛也似的離開了!
片刻後,草叢中傳出一陣交談:“果然又是假死逃生,沒意思。”
“上次有人偷走燕淑妃的屍體,王爺便懷疑她根本沒死。這女子所用的手法與燕淑妃一樣,她們會不會是一夥的?”
“很難說,世上會假死術的人不少,未必就是同一羣人。不過這女子十分高明,呼吸心跳完全感覺不到,若非王爺事先提醒,我都未必看得出來。”
“有燕淑妃的前車之鑑嘛!如果她們真是一夥的,想必就是認爲此法高明到了連王爺也能騙過的地步,這才故技重施。”
“對,如此高明的手法,她們怎捨得只用一次。”
“你們確定還要繼續討論下去?那女子走遠了嘿!”
“什麼?快追!”
三道人影很快掠出,一路追了上去。那女子大概對自己的假死術也十分自信,完全想不到身後有人跟蹤,雖然本能地邊走邊注意着周圍的動靜,卻並未發現狼鷹等人的蹤跡。
一番左拐右拐,這女子突然轉身進了路旁的茅廁之中,三人只好暫時停下腳步。不多時,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婆婆彎着腰走了出來,步履蹣跚。
“好高明的易容術。”狼鷹不由讚歎,“不過可惜,她又忘了換鞋。”
狼武哼了一聲:“記吃不記打的玩意兒,碰到咱們,算她倒黴。”
大約是篤定自己如今的樣子絕對不會被人認出來,那女子居然不再急着趕路,不知從哪兒摸了個籃子挎在胳膊上,慢條斯理地逛起街來……
此時的琅王府,氣氛已經達到*。
琅王的身份本就極不尋常,再加上端木琉璃出身顯赫,前來捧場的親朋好友、文武百官比楚凌揚大婚時只多不少。將這一切看在眼中,楚天奇只是淡淡地微笑着,一旁的準婆婆霜妃則神情平靜,居然看不出多少喜色。
“吉時已到!新人拜堂!”
隨着一聲吆喝,端木琉璃被狼燕攙扶了出來,雖然紅巾蓋臉,卻遮不住她絕代風華。而當楚凌揚的視線落在她的右臂上,更是忍不住失聲驚呼:“啊!你的胳膊怎麼……”
時值盛夏,端木琉璃的嫁衣雖然造價不菲,料子卻十分輕薄,內裡是無袖的抹胸裙,外罩一件薄如蟬翼的輕紗,凝脂般的肌膚若隱若現,引人無限遐思。
這身裝扮美則美矣,卻正是因爲如此,可以透過那縷薄紗清晰地看到她原本扭曲的右臂早已恢復正常,襯着窈窕的身段和高貴的氣質,羨煞天仙,何況凡人!
楚凌揚這一吆喝,所有人立刻注意到了這一點,驚呼聲登時此起彼伏!楚天奇凝目一瞧,眼中異芒閃爍,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微笑:“琉璃,原來你已將右臂醫好了嗎?這麼大的好消息,爲何一直隱瞞?”
“臣女想給琅王一個驚喜,好以最美的樣子出現在大婚典禮上,”端木琉璃淡淡地回答,“還請皇上恕罪。”
楚天奇哈哈一笑:“此乃喜事一件,何罪之有?雲兒,你的新娘如此美如天仙,你可開心了?”
“是。”楚凌雲微笑,“無論琉璃是什麼樣子,娶到她我都一樣開心。”
他倒是開心了,楚凌揚的臉色早已黑如鍋底,幾乎忍不住奪路而逃,因爲知曉內情的衆人都將目光轉移到了他的臉上,有憐憫,有同情,有幸災樂禍,更有嘲弄和諷刺!
當初他正是因爲嫌棄端木琉璃右臂殘疾、卑微怯懦才死命退婚,誰知這女子氣質清雅高貴,聰慧無人能及,此刻更是連右臂都恢復了正常,他卻娶了平平無奇的玉瓔珞,這豈不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
之前想要強佔端木琉璃的身體而不得,卻反而因此被楚凌雲報復,害得他“纏綿病榻”那麼久,每日裡連飯碗都端不動,更遑論再施詭計!
幸虧近日來楚凌雲忙於大婚,懶得再搭理他,他才得以漸漸恢復正常,勉強跑來參加婚典,卻不曾想到會看到這一幕!
覺察到他渾身輕顫,玉瓔珞又氣又恨,偏偏無可奈何,只得低聲安慰:“王爺,稍安勿躁!若是鬧將起來,咱們可不佔理!”
楚凌揚冷笑不語,根本不理她的茬兒,只是拿一雙眼睛緊緊盯着端木琉璃,目光陰鬱而深沉。片刻後,他起身甩袖而去,玉瓔珞和沈心竹忙跟了上去。衆人只當他實在受不了自己的未婚妻今日另嫁他人,自然不以爲意,也就私底下議論幾句罷了。
坐在輪椅上拜了天地,端木琉璃被送入洞房。被紅蓋頭遮了半天,她着實有些發悶,不等屁股坐穩便一把將其扯了下來。狼燕嚇了一跳,登時嗔怪地撲過來搶:“哎喲姑奶奶!你怎麼給摘了?這個是要留給王爺的!”
“他不是還沒來嗎?”端木琉璃一擡手阻止了她,“先放着,我喘口氣兒。”
狼燕瞅着她,片刻後嘿嘿一笑:“王妃,您是不是很緊張?”
真是主僕,問的話都一樣。端木琉璃看她一眼,淡淡地笑了笑:“換你試試?”
狼燕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說。幸好沒過多久,門外便傳來一陣響動,她立刻將紅蓋頭蓋在端木琉璃頭上,歡天喜地地撲過去開門:“王爺來了!”
秦錚推着輪椅入內,徑直推到牀前才停了下來:“王爺,我們走了?”
楚凌雲點頭,二人便對視一眼,齊齊退了出去,掩好房門之後卻誰也不肯走,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地聽着。誰知甜言蜜語、海誓山盟不曾聽到,卻聽楚凌雲淡淡地說道:“外面風大,要不要進來聽?”
兩人一下子垮了臉,踮着腳離開了。也是,狼王的牆角哪是那麼容易聽的?瞎折騰。
聽到門外已經沒有閒雜人等,楚凌雲才滿意地笑笑,輕輕握住了端木琉璃的手:“琉璃,我來了。”
我聽到了。端木琉璃忍不住翻個白眼,默不作聲。楚凌雲想了想,虔誠地問道:“蓋着這勞什子好彆扭,我幫你拿掉吧?”
端木琉璃深度無語,只好沉默地點了點頭。楚凌雲笑笑,一把將紅蓋頭扯下來扔到一旁,脣角的笑意卻微微一凝:“琉璃,你好美。”
端木琉璃俏臉一紅,竟有些不敢看他。耳邊聽到一聲低笑,楚凌雲已坐在她的身側,輕輕捏着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來面對着自己:“看着我,琉璃,除了這條腿,我其實也挺有幾分看頭。”
端木琉璃被迫對上了他深邃的眸子,卻只在裡面看到一抹盪漾的柔情。這縷柔情融化了她的緊張,令她稍稍恢復了平日的淡雅從容:“你不是挺有看頭,你是相當有看頭。像你這麼英俊的男子,世所罕見。”
楚凌雲失笑:“你是在誇我,還是在誇你自己運氣好?”
端木琉璃笑笑:“兼而有之。”
說話間,她的手自然地下落,卻不經意間碰到了楚凌雲殘廢的腿。覺察到他的身軀瞬間一緊,她卻不曾挪開:“琅王……”
“叫我的名字。”楚凌雲微笑,身體卻跟着一動。
“好,不過你別動。”端木琉璃一用力,按住了他的腿,“凌雲,我們已經是夫妻,彼此之間已可以光明正大地坦誠相對,無需遮掩。”
楚凌雲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厲,笑容卻依然溫柔:“是,我知道,但是琉璃,我不想嚇到你。乖,放手。”
端木琉璃搖頭:“我的膽子沒有你想象得那麼小,我見過的病人也遠比你想象得多。讓我看看你的腿,或許我可以醫好他。”
說絲毫不動心,自然是假的。看到她居然能醫好嚴重變形的手臂,楚凌雲何嘗沒有想過她也有可能治好自己的腿?然而無數次的失望讓他寧願暫時維持現狀,也不敢輕易開口。
深吸一口氣,他依然搖頭:“琉璃……”
“你不相信我,我不勉強。”端木琉璃拿開手,淡淡地笑了笑,“夜深了,歇着吧。”
說完,她起身走到梳妝檯前落座,慢慢卸着妝。看着她纖麗的側影,楚凌雲沉默片刻才淡然開口:“琉璃,我不是不相信,只是……”
“不必解釋,我沒事。”端木琉璃回頭看他一眼,笑容清淡如秋水,“凌雲,我一向不喜歡勉強別人做任何事,所以我真的無所謂。”
推動輪椅來到端木琉璃面前,楚凌雲靜靜地看着她:“琉璃,我以爲這麼久以來,你的銳氣和傲氣已經被我挫得差不多了。”
端木琉璃動作一頓,眉頭微微一皺:“有關係嗎?”
楚凌雲又沉默,等她卸完妝之後才輕輕嘆了口氣:“很晚了,歇着吧。”
端木琉璃的氣息微微一窒,楚凌雲已接着說道:“你好好睡,我就在書房,有事只管來找我。”
說完他轉動輪椅往門口而去。端木琉璃反倒愣了一下,起身問道:“你……你不睡這裡?”
“我不。”楚凌雲搖了搖頭,“你只管安心睡你的,我保證連只蒼蠅都不敢來打擾你。”
房門打開又關上,端木琉璃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稍稍鬆了口氣:雖然已是夫妻,楚凌雲對她而言卻依然無比陌生,要她與一個陌生人肌膚相親,說實話她做不到。
楚凌雲堅決不肯讓她看他的傷腿,這份不信任她不可能不在乎,只是想不到居然被楚凌雲看了出來。由此可見,他們之間依然需要磨合。
確定楚凌雲沒有與她洞房花燭的意思,端木琉璃簡單洗漱之後上了牀,不多時便沉沉地睡了過去。她相信,不經琅王的允許,這房中的確連只蒼蠅都進不來。
燭影閃爍,映照着楚凌雲平靜的臉。秦錚推門而入,順便撇了撇嘴:“洞房花燭夜,新郎官獨自在這裡做冷板凳?王爺,你要不要這麼‘溫柔體貼’?”
楚凌雲看他一眼,沒有做聲。秦錚越發大膽,哼了一聲說道:“我知道,你是怕自己的樣子嚇到王妃,可是您也知道,王妃的膽子沒有那麼小……”
“閉嘴。”楚凌雲冷冷地打斷了他,“她的膽子是不小,你的膽子也夠大了是不是?”
秦錚一哆嗦,立刻賠上滿臉諂媚的笑容:“屬下不敢,屬下膽小如鼠!屬下有內情稟告。”
楚凌雲懶得理會他:“說。”
“是。”秦錚點頭,鄭重其事地說着,“王爺,狼鷹來報,那個假畫苑在街上逛了半天,夜深之後才悄悄潛入城中某客棧,而跟她碰面的那個人,應該是鳳靈教如今的教主柳媚兒,假畫苑則是柳媚兒座下的左護法韓音子。”
“是她?”楚凌雲淡淡地笑了笑,“原來他們的目的是……”
“嗯,*不離十。”秦錚點頭,“不過柳媚兒也太小瞧端木世家了,以爲派出區區一個護法便可達到目的?”
楚凌雲不置可否:“可曾驚動她們?”
“沒有,”秦錚搖頭,“狼鷹還在等候王爺進一步指示。”
楚凌雲抿了抿脣,興致缺缺地揮了揮手:“我現在沒工夫陪她們玩,小懲大誡,以後再說。”
秦錚詭異地笑笑:“是。”
於是就在琅王的大婚之夜,鳳靈教主柳媚兒接到總壇的飛鴿傳書:“急稟教主:養蠱密室突然失火,發現時整座密室已化爲灰燼,速歸!”
看到這幾行字,柳媚兒當場昏厥,口吐白沫,好不悽慘。那密室裡飼養着好幾種絕世奇蠱,她嘔心瀝血近十年纔好不容易養活,居然就這麼付之一炬了?
狼王的“小懲大誡”,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第二日一早,端木琉璃剛剛起牀,狼燕便敲門入內伺候。輕輕梳理着她的如雲秀髮,狼燕嘆了口氣:“王妃,王爺獨自在書房坐了一夜。”
端木琉璃沉默,片刻後淡淡地開口:“你在指責我?”
“屬下不敢!”狼燕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搖頭,“屬下只是不懂,嫁給王爺,王妃是否覺得委屈?”
端木琉璃久久不曾開口,直到狼燕幫她整理好一切,她依然保持着沉默。然而起身一回頭的時候,卻發現楚凌雲就在門口靜靜地看着她微笑:“琉璃,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答案。”
端木琉璃倒是接着搖了搖頭:“沒有,你多心了。我若覺得委屈,根本不會嫁。”
“嗯。”楚凌雲點頭,轉身便走,“出來吃飯吧,一會兒還要入宮敬茶。”
當二人收拾好一切入宮,楚天奇等人已在此等候。施禮起身,侍女早已備好茶水。敬過了皇上、太后等人,楚凌雲帶着她來到楚凌揚面前,微笑開口:“琉璃,大皇兄你早就認識,去吧。”
端木琉璃點頭,雙手捧過茶杯:“大皇兄請喝茶。”
楚凌揚目光陰沉,簡直無法說清心中那混合着氣惱、怨恨、懊悔……等等的諸般滋味。緊盯着面前這女子俏如天仙的臉,他心中不停地吶喊:我的!我的!本來應該是我的!
楚凌雲眸中寒光一閃,一縷指風無聲無息地射出,宛如利刃!頰上登時一陣尖銳的劇痛,楚凌揚不由一聲尖叫:“啊喲!”
衆人立刻被驚動,紛紛轉頭看了過來,他只得咬牙強笑:“有……有蚊子,沒事。”
心下明白是怎麼回事,他不敢再耽擱,伸手接過茶杯一飲而盡,皮笑肉不笑地開口:“端木琉璃,本王祝你和三弟白頭偕老,百子千孫!”
端木琉璃點頭稱謝,飄然而去,只餘一縷沁人心脾的清香。走了幾步,楚凌雲若無其事地開口:“二皇兄你也認識,不過他一向只喝白水,去吧。”
楚凌霄依然長袍加身,佛珠在手,一派寧靜超然。接過茶杯象徵性地喝了一口,他含笑點頭:“辛苦了。”
端木琉璃斂衽作禮,來到了四皇子楚凌躍面前:“四弟,請喝茶。”
可憐的珩王剛剛受盡了鴛鴦蠱的折磨,元氣大傷,暫時也整不出幺蛾子,否則他怎會甘心讓她順順利利嫁給琅王,導致自己由“表哥”變成“四弟”?
此刻看到一襲枚紅色宮裝、明豔不可方物的端木琉璃,他暗中幾乎恨得咬碎了牙根,拼盡全力才滿臉平靜地接過了茶杯:大皇兄的半邊臉頰又紅又腫,分明是三皇兄這隻大蚊子“叮”的,他不想重蹈覆轍,來日方長!
跟着楚凌雲又走了幾步,面前的男子端木琉璃卻十分陌生。雖然坐在一旁,卻也看得出此人身材頎長,身形挺拔,不乏皇室中人的優雅貴氣。此人雖同樣劍眉星目,俊美無雙,卻面無表情,神色冷淡,周身都散發着強烈的孤獨和冷傲,似乎異常反感旁人靠近。
笑了笑,楚凌雲說道:“這是五弟,寧賢妃之子,珺王楚凌飛。五弟一直在外公幹,我大婚前日剛剛趕回。”
端木琉璃與他對視一眼,眸中閃過一絲微光:“五弟辛苦了,請喝茶。”
“不敢。”楚凌飛接過茶杯,淡然開口,“三皇兄的面子是一定要給的,請。”
接下來是六皇子楚凌溪,他心性純真,自不會有那麼多彎彎繞繞,乖乖喝了茶坐在一旁,由衷地替兩人高興。
重新斟了茶,兩人來到了蘭德妃之子、也就是七皇子、琰王楚凌歡面前。不同於楚凌雲等人的俊美,他多少有些尖嘴猴腮,一雙小眼中更是精光閃爍,一看便不是個簡單的主兒。接過茶杯,他倒是眉眼含笑:“三皇兄與三皇嫂終於締結連理,實在可喜可賀,小弟先乾爲敬!”
八皇子、璋王楚凌昭與九皇子、珣王楚凌炎坐在一起低聲談笑,樣子分外親熱。這也難怪,他們同是莊德妃之子,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遺傳了楚天奇的基因,這兩人雖不及楚凌雲那般龍章鳳姿,卻也英俊不凡。
看到端木琉璃過來敬茶,二人忙起身接過,道謝後各自送上祝福。重新落座之後,二人卻彼此對視一眼,各自含義未明地微笑着。
敬完茶,端木琉璃站到楚凌雲身後,一舉一動優雅得體,越發令很多人心癢難搔。
直到敬茶完畢,楚天奇才含笑開口,叮囑二人要相敬如賓,彼此謙讓,所謂家和萬事興。楚凌雲也不插口,只管靜靜地聽着。
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渾身一僵,眼中陡然閃過一縷寒芒!暗中一咬牙,他假裝不經意地擡了擡手,一縷指風刷的射向了端木琉璃的昏睡穴!端木琉璃猝不及防,登時渾身一軟倒了下去!
“琉璃!”楚凌雲一把將她摟在懷中,作勢搖晃了幾下,“父皇,琉璃身體不適,容我先行離開!秦錚,我們走!”
秦錚也已瞧出事情不對,哪裡還敢耽擱,上前推着輪椅如飛而去。楚天奇倒是吃了一驚,皺眉問道:“好好的琉璃這是怎麼了?”
楚凌揚等人彼此看了一眼,各自搖頭,暗中冷笑:誰管她是怎麼了,死了最好!
推着楚凌雲一路疾行,很快出了皇宮。秦錚不敢停留,壓低聲音問道:“王爺,怎麼了?”
楚凌雲微微喘息了兩口:“我體內的寒毒……突然發作,事情怕是有些不對。”
“怎麼會?不是大婚前一日才發作過嗎?”秦錚吃了一驚,不自覺地做着猜測,“難道寒毒進一步加重了?”
楚凌雲搖了搖頭,目光突然一凝:“小心!”
與此同時,秦錚已經頓住腳步,刷的護在了楚凌雲身前:“哪路的朋友,出來見面吧!”
這一聲出口,出是出來了,只不過出來的不是人,而是箭!無數支長箭陡然從四面八方衝着三人疾射而來,尖銳的破空聲混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來人顯然打算置三人於死地,這狂風暴雨般密集的長箭彷彿形成了一個龐大的罩子,泰山壓頂一般從半空罩下,存心讓他們無路可逃!
看到這一幕,饒是秦錚已經跟着楚凌雲出生入死多年,見過無數的陣仗,臉色卻也不由微微地變了!刷的拔出腰間的長劍,他一邊格擋一邊急聲喝道:“王爺退後!保護好王妃!”
他手中的“多情劍”堪稱世間極品,吹毛斷髮,鋒利無比!隨着他的動作,無數長箭被攔腰斬斷,四散紛飛!
與此同時,楚凌雲已拼盡全力在輪椅上某個地方用力一按,只聽刷的一聲輕響,一個網狀的鐵罩子由後向前扣了過來,瞬間將兩人護在了其中,緊跟着便是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
眼中寒芒閃爍,楚凌雲緊跟着按向另一處,一道金光驟然沖天而起!隨着啪的一聲炸響,空中頓時綻放開一朵絢麗的七彩花,久久不散!
見二人暫時無恙,秦錚略略鬆了口氣,眼中的光芒更加冷銳,格擋長箭的同時,他已可以隨時反擊,只聽幾聲慘叫不時傳來,顯然已經有人中招!
然而對方既然勢在必得,損失區區幾個人手根本無傷大雅,更改變不了如今的局勢!又過片刻,秦錚一聲悶哼,一支長箭已經順着他的肩膀擦了過去,頓時血流如注!
“秦錚!讓開!”
這一幕令楚凌雲眼中的溫度降至冰點:誰敢傷害他在乎的人,殺無赦!眼見秦錚讓到一旁,他咬牙控制着已經麻木到幾乎喪失知覺的右手,連續按了下去!
無數各種各樣的暗器陡然從輪椅的所有方向和角度疾射而出,陽光下折射出藍幽幽的光芒,顯然淬有劇毒!
暗器瞬間在各個角落隱沒,慘叫聲登時響徹雲霄,射向三人的長箭瞬間稀疏了許多!然而此時的楚凌雲已經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整個身體徹底陷入麻木僵硬之中,再也動不得分毫!
暗器,很快停止發射。透過鐵罩的小孔可以看到,楚凌雲的眼中除了徹骨的寒意,更有深沉的悲哀和恨意:虎落平陽,蒼鷹折翼,還有什麼比這更悲哀?
大約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只聽一人大聲喊道:“兄弟們,上!琅王劇毒發作,已經動不了了!趁此機會殺了他!”
“是!”
周圍轟然答應一聲,無數黑衣蒙面人已從天而降,如亡命之徒一般向輪椅圍了過來!
秦錚一聲冷笑,顧不得流血的肩膀,長劍一揮殺了過去!但見鮮血飛濺,地上已經多了十幾具屍體!秦錚的功夫雖不及楚凌雲,卻也是萬中無一的高手,絕對千萬軍中如入無人之境的人物!
然他畢竟只有一個人,無法同時守住四面八方,依然有不少人竄到了輪椅近前,各自揮舞刀劍砍了下去,卻只能聽到叮叮噹噹的響聲:那鐵罩子乃是百鍊而成,堅固無比,尋常刀劍根本奈何不了他!
爲首一名黑衣人略一沉吟,陡然一聲獰笑,迅速自懷中掏出一根主管,接着扯下蒙面巾對準其中一個小孔就要用力一吹……
那竹管中顯然藏有劇毒,此時的楚凌雲動彈不得,端木琉璃又陷入昏睡,這一下若是吹進去,後果……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陡然響起,那黑衣人手中的竹管啪的落地,整個人也通的倒地而亡,後心已經插着一柄飛鏢!
刷刷刷!
無數人影再度從天而降,原本圍在輪椅前的黑衣人已經紛紛倒地,有的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待倖存的黑衣人看清這幫人右手背上的狼頭,瞳孔不由一縮:“天狼?”
狼王楚凌雲親手所訓,以善用暗器令人聞風喪膽,水準直逼他們的主子!
天狼一現身,但見漫天暗器飛舞,眨眼間場中的黑衣人站着的已經不多!見勢不妙,其中一人厲聲喝道:“撤!快!”
“撤?”秦錚一聲冷笑,吐字如冰,“殺!一個不留!”
“是!”
一聲令下,所有人雙手齊揚,那些黑衣人根本來不及反應便紛紛倒地,現場已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眼見所有人都被解決,衆人才奔到輪椅前齊齊跪倒:“屬下來遲,王爺恕罪!”
楚凌雲悄無聲息,心中有數的秦錚立刻上前:“事出突然,非你等之過,王爺不會怪罪!帶上活口,保護王爺和王妃速速回府!”
所謂“一個不留”並非真的趕盡殺絕,長久的合作已經培養出了旁人無法比擬的默契,只要楚凌雲或秦錚說出這句話,意思便是其餘人殺無赦,撿着像是首領的留下幾個活口,只需用淬有迷藥的暗器將其擊昏即可。
片刻後,秦臻已經推着輪椅,在天狼的護送下迅速離開,只餘一片狼藉,以及空氣中那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當端木琉璃清醒過來,才發現日已西斜,暮色即將降臨。皺眉回憶了片刻,她的意識卻停留在敬茶之後的那一刻,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翻身坐起,狼燕已經過來伺候:“王妃,您終於醒了。”
“嗯。”端木琉璃點頭,“狼燕,我怎麼了?王爺呢?”
狼燕抿了抿脣:“王爺他……”
端木琉璃目光一凝,跳下牀就竄了出去。狼燕愣了一下,忙隨後跟上:“王妃慢些!王爺在前廳!”
衝到前廳,一眼看到楚凌雲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端木琉璃微微鬆了口氣,接着卻又皺起眉頭:“你體內的劇毒又發作了?怎麼臉色那麼難看?”
楚凌雲淡淡地笑了笑:“不是發作那麼簡單,琉璃你知道嗎?只差一點點,你如今醒來能夠見到的,可能就是我的屍體。”
端木琉璃有些吃驚:“怎麼回事?”
“是啊王爺,究竟怎麼回事?”秦錚跟着開口,“您這次劇毒發作比以往哪一次都厲害,險些嚇死我!”
楚凌雲的神情很平靜,如果忽略他眼中那刀鋒般的冷銳:“自然厲害,因爲這次我體內的寒毒並非自然發作,而是被人硬生生地引發的!”
端木琉璃不解:引發?
“什麼?”秦錚是用毒高手,一聽此言自然大吃一驚,“也就是說,此人對王爺體內的寒毒十分了解,這才能夠強行令其發作?”
楚凌雲點頭:“不錯。大婚前一日劇毒剛剛發作,間隔的時間絕不可能那麼短!而且方纔在宮中,我突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跟着便覺得寒毒突然失去控制。爲掩人耳目,我不得不點了琉璃的昏睡穴,假裝是她身體不適,這才立刻退了出來。”
端木琉璃恍然:“你說味道既不香也不臭,甚至不是酸甜苦辣任何一種,反倒更類似雨後空氣的那種溼潤,是不是?”
楚凌雲立刻點頭:“是,原來你也聞到了?”
“嗯。”端木琉璃點頭,“而且一進門的時候我便聞到了,卻並未在意,想不到其中居然暗藏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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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雲聞言反倒不解:“一進門?怎麼會?我聞到那股味道之後,寒毒便立刻發作了,那個時候距離我們進門已經很久。”
端木琉璃沉吟着說道:“當時雖然不曾留意,不過我可以確定那股味道一開始的確很淡,若有若無。直到你點我的昏睡穴之前的片刻,才突然濃了起來。”
秦錚點頭:“如此說來事情已經很明顯了:那股味道應該是來自一種能夠引發王爺體內寒毒的藥物,主謀怕一開始下的藥太重會引起王爺的警覺,因此用量極輕。直到王爺放鬆警惕,或者說已經被那種藥物侵襲,他才突然加大藥量,試圖令王爺迅速失去反抗能力!”
楚凌雲笑笑:“寒毒發作,我能當場一命嗚呼最好,即便還能支撐,我也會本能地選擇立即離開,而他們已在宮外佈下天羅地網,我自然插翅難逃。”
見端木琉璃臉有疑惑之色,秦錚將方纔的廝殺簡述一遍,末了總結:“一切都是他們提前計劃好的,堪稱天衣無縫,而他們唯一沒有算到的便是‘天狼’的出現。”
“蚍蜉撼樹,不自量力。”端木琉璃淡淡地開口,“如果這樣便能成功,凌雲怎能活到今日?”
“謝謝誇獎。”楚凌雲美美地笑了笑,“不過不可否認,這是歷次暗殺之中最兇險的一次,若非天狼及時出現,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這樣的暗殺已經很久不曾出現了,因爲他們知道並非王爺的對手。”秦錚冷笑一聲,“這次他們也不過是仗着找到了能夠引發寒毒的藥物,才以爲必定馬到成功,結果還是無功而返。”
便在此時,狼鷹入內稟報:“王爺,那幾名刺客醒了。”
楚凌雲點頭,示意他將刺客帶進來。狼鷹施禮退下,不多時與狼武等人一起驅趕着幾名黑衣人走了進來。幾人的蒙面巾已經被除去,個個相貌普通得宛如海灘上的一粒沙子。
楚凌雲含笑開口:“幾位怎麼稱呼?”
幾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有氣無力地說道:“落到狼王手中,咱們認栽,不必多說,要殺要剮隨便。”
渾身使不出絲毫力氣,甚至連咬舌自盡都做不到。方纔走那幾步路就幾乎要了他們的命,更遑論做別的。
楚凌雲也不在意,依然保持着微笑。不過不等他再說什麼,端木琉璃已低聲在狼燕耳邊吩咐兩句,繼而站起身淡淡地說道:“真的要殺要剮隨便?那我就不客氣了?”
楚凌雲含笑看着,居然並不打算阻止。愛妻一臉胸有成竹,他也想看看她究竟有什麼殺手鐗。
走到幾人面前,端木琉璃手中已多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刀鋒閃爍着森冷的光芒。慢慢把玩着匕首,她淡然開口:“各位一定聽說過凌遲吧?行刑時需將犯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地割下來,而且割夠刀數之前,必須保證犯人不會嚥氣,否則行刑者就要受到懲罰。”
幾人對視一眼,先前那人已一聲冷笑:“琅王妃不必嚇唬咱們,咱們過的就是刀頭舔血的日子,還怕千刀萬剮?”
端木琉璃不在意地笑笑:“聽人說被判凌遲的人有些居然能夠挨幾千刀而不死,我是不相信的,便親自做了試驗。誰知無論我如何小心地避開要害,並將每一片肉都割得薄如蟬翼,最多的一次也不過割了四百五十二刀,那人就氣絕身亡了。因此我想多半是那些人吹牛,你們說呢?”
頭腦中想象着這個絕色女子拿着匕首饒有興致地切割人體的場面,幾人只覺胃部一陣痙攣,面上的肌肉早已開始扭曲。
情知今日這場折磨已經躲不過去,那人咬牙,強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琅王妃若有興趣,可以在我身上試試,說不定可以割到上千刀。”
“好主意。”端木琉璃微笑點頭,居然滿臉贊成,“不過刀子入肉必定十分疼痛,你必定會大喊大叫,即便咬牙苦忍也會耗費很多體力,我怕你支持不住。何況那畢竟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扔了可惜,所以不如我一邊割,你一邊吃,既不會浪費,又可以隨時補充體力,你覺得如何?”
那人渾身一顫,只覺不只是胃,五臟六腑都痙攣了起來,眼看就要吐個滿地!拼命咬了咬牙,他狠狠地瞪着端木琉璃:“你……妖女!你敢?”
狼燕拿着個小罐子走了出來,端木琉璃轉頭一看,笑得更加溫柔:“鹽爲百味之首,若是少了它,再好吃的東西都會難以下嚥。所以我每割你一片肉,都先蘸上些鹽再送到你嘴裡,你說好不好?”
大約是看出端木琉璃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那人的臉上終於流露出驚慌:“不……不……”
“不?不好吃?”端木琉璃“困惑”地皺眉,“你的意思是還要加些別的作料?那你喜歡什麼?胡椒、辣椒?或者孜然、五香粉?”
那人抖得越發厲害:“你……你……不……”
“還不?”見他幾乎已經崩潰,端木琉璃眼底閃過一絲冷銳,面上卻故作恍然大悟撞,“啊!我懂了!原來你不喜歡吃生的,也好,狼鷹,去搬爐子,咱們烤了給他吃。”
“嘔!”
旁邊一人終於支撐不住,突然劇烈地嘔吐起來。此人雖然臉色發白,卻還能勉強支撐,冷笑一聲說道:“琅王妃不必白費心思,你嚇不倒我!”
端木琉璃笑笑:“好,那我就告訴你,我不是嚇唬你!”
刀光一閃,但見鮮血飛濺,匕首上已經挑着一片剛割下的肉!那人這才感到肩頭一陣劇痛,忍不住“啊”的叫了一聲!
“你看,我就說你會大喊大叫,耗費體力。”端木琉璃惋惜地搖搖頭,嘖嘖嘆息,“來,等不及升火了,你先來片生的。”
說着,她居然真的將匕首伸向了鹽罐。一直默不作聲的楚凌雲突然皺了皺眉:“琉璃!秦錚。”
秦錚點頭,上前將匕首接了過來:“王妃您歇着,這等粗活交給屬下就好。”
端木琉璃也不反對,若無其事地退回來落座。楚凌雲看她一眼,微笑不語:琉璃,你總能時時給我各種各樣的“驚喜”。
秦錚彷彿也覺得很好玩,挑着那片肉蘸了些鹽,慢慢送到了那人的嘴邊:“來,乖乖張嘴,想必味道不錯,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那人拼命閉緊了嘴巴躲閃,片刻後終於崩潰一般嘶聲大叫:“我不要吃!殺了我!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
秦錚搖頭:“那不行,我還沒玩夠,怎麼捨得殺了你?快張口,不然我給別人吃了?”
說着,他移動手腕一轉,突聽最先嘔吐的那人尖聲叫道:“我說!我什麼都說!不要給我吃!”
秦錚滿意地笑笑,這纔將匕首扔下:“早這樣不就好了?省得受這些罪。來,說說是怎麼回事。”
那人還不曾緩過氣,依然在劇烈地喘息。捱了一刀的黑衣人雖然還未鬆口,卻並沒有阻止的意思,顯然也不希望秦錚繼續,這妖女從哪裡學來這些折磨人的手段?也太變態了!
好一會兒之後,那人才搖了搖頭:“其實我說與不說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因爲我們都是聽人命令行事的……”
秦錚眉頭一皺:“聽誰的命令?”
那人搖頭:“不知道,是真的!我們來自五湖四海,有整日無所事事的街頭混混,也有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乞丐,可謂形形色色。但是幾年前,卻被人打昏帶走,醒來時一個蒙面人說已經給我們下毒,每月都要服一次解藥,否則必定腸穿肚爛而死。我們沒有辦法,只能聽他的命令。”
秦錚回頭看向楚凌雲,後者已經淡然開口:“你們一共執行過幾次命令?”
“我們是第一次,”那人回答,“不過其他人也執行過別的命令,但因不在一起,所以無法打聽。那蒙面人也不准我們互相打聽,一旦發現便不給解藥,讓他劇毒發作而死。”
楚凌雲點頭:“你們平日住在何處?”
“居無定所。”那人嘆了口氣,“基本上每天都換一個地方,那蒙面人說這樣可以防止被人發現。”
楚凌雲沉吟片刻,接着問道:“這次你們接到的任務是刺殺本王?”
那人點了點頭:“是。蒙面人說琅王出現之時必定已經劇毒發作,毫無反抗之力,殺你易如反掌。”
是易如反掌,不過是被人殺得易如反掌。
楚凌雲笑笑:“那蒙面人有什麼特徵?”
那人搖頭:“什麼都沒有。我們並不曾受過嚴格訓練,不過一羣烏合之衆,難保不會落入敵手,他怎會留下特徵等我們招供?”
楚凌雲又問了幾句,卻始終沒有有價值的線索,便揮手命人將他們帶下去。
秦錚忍不住撇了撇嘴:“怪不得不禁嚇,原來是些乞丐混混!若是些受過嚴格訓練的殺手,王妃這一招只怕就失靈了。”
楚凌雲輕輕握住端木琉璃的手,眸中閃爍着睿智的光芒:“正是因爲看出這些殺手不入流,琉璃纔會選用此法,對不對?”
端木琉璃點頭:“一個真正的殺手,絕不會有那麼鬆散的眼神。而我用的正是逼供的最佳手段:攻心爲上。”
秦錚恍然,繼而惋惜地嘆了口氣:“可惜,忙活半天卻是一場徒勞,什麼線索都沒有。”
端木琉璃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其實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我們已經知道,那蒙面人很肯定凌雲離開皇宮時必定已經寒毒發作……”
“我知道了!”秦錚點頭,“也就是說,宮中有他們的內應!”
這個所謂的內應自然就是放出藥物令楚凌雲寒毒發作的那個人,或者至少與他有關!那麼目標就很明確了。
沉默中,端木琉璃突然開口:“除了珧王與珣王,其餘幾位皇子都有嫌疑。”
楚凌雲與秦錚對視一眼,微笑開口:“爲什麼?”
“珧王沒有問鼎皇位的野心,珣王沒有問鼎皇位的能力。”端木琉璃回答,“除了他們兩人和你,六位皇子的眼睛都盯着那把龍椅。”
楚凌雲沉默,居然並不打算繼續問下去,甚至有些懶懶地說道:“此事既然是他們之一所爲,查與不查倒是沒有多大區別了,即便查到了,他們也不會承認。”
端木琉璃皺眉:“難道就這麼算了?”
“不會就這麼算了,只不過要等待時機。”楚凌雲垂首看着自己的腿,突然轉移了話題,“不過琉璃,因爲方纔的事,我已確定你不會被我的樣子嚇到,所以如果你還感興趣,替我看看這條廢腿如何?”
端木琉璃怔了一下,搖頭嘆了口氣:“我說過讓你相信我,你娶到的並不是弱不禁風的林妹妹。”
楚凌雲點頭,突然反問:“弱不禁風我懂,只不過……林妹妹是誰?”
端木琉璃一臉若無其事:“我就那麼隨便一說。你應該還有事交代秦錚,我先回房等你。”
等她離開,楚凌雲臉上的微笑才漸漸消失。秦錚上前幾步:“王爺,你知道是誰,對不對?”
“你不知道嗎?”楚凌雲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恨意,“不過可惜,沒有證據。”
秦錚沉默片刻:“你要報復誰,還需要證據嗎?只要知道是他就夠了。就算他與別人不同,依你的功夫也完全可以將他置於死地,你爲何一直按兵不動?”
楚凌雲以手支頜,突然笑得十分溫柔:“因爲我要的不是讓他死,而是讓他看到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結果,那對他而言,將比死更難過。”
看着他的笑容,秦錚打了個寒戰,接着嘆了口氣:“如今最重要的是希望王妃真的可以幫您找到血寒玉,那就萬事大吉了。”
楚凌雲不置可否:“將那幾個刺客扔出去,再派人清理一下這裡。我估計街上那場刺殺很快就會驚動父皇,他若派人來,你照實回稟。”
回到房中,端木琉璃過來相迎,將他推到牀前,並坐在了他的面前。楚凌雲依然有些遲疑:“琉璃,讓你看到我走路的樣子已是我的極限,其實我真的不想讓你看到我醜陋的身體。”
端木琉璃微笑:“你怕吃虧啊?那我先讓你看我的身體好不好?”
楚凌雲苦笑:“不要引誘我好不好?你那麼美,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剋制着沒有碰你,你當那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嗎?”
端木琉璃笑容一凝:“爲什麼要剋制?我已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普天下除了你,誰還有資格碰我?”
楚凌雲沉默,而且一直沉默了很久,才輕輕吐出了幾個字:“因爲我怕……我等不到血寒玉出現。”
端木琉璃心中一顫,直直地看向了他的眼睛。當她看到他眼底深處那抹淡淡的愛憐和柔情,突然一語不發地站起身解着自己的衣帶。
“琉璃?”楚凌雲一把握住她的手,輕輕搖了搖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能。”
端木琉璃不開口,只是用力掙扎着。楚凌雲有些無奈,乾脆一用力將她拽到自己的懷中,就勢摟住她在她耳邊低語:“琉璃,在一切未知的情況下我執意娶了你,但是對你,我只自私這一次。”
端木琉璃還要掙扎,楚凌雲已嘆了口氣:“你要讓我死不瞑目嗎,琉璃?”
所有的動作瞬間停止,端木琉璃靜靜地伏在他的懷中。少頃,她淡淡地開口:“我會找到血寒玉。”
楚凌雲笑笑:“我知道。所以你是不是先治好我的腿?那樣我們還可以一起去找。”
端木琉璃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這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把腿放在我的腿上,能擡起來嗎?”
楚凌雲點頭照做,她終於緩緩挽起了他的褲管,看到了那條令狼王視爲忌諱的腿。
其實這條腿並不像楚凌雲想象得那麼難以令人接受,前提是他不知道端木琉璃的真實身份是特工兼法醫。她能對着一具屍體連切帶割,甚至連內臟都可以拿出來一一檢視,區區一條骨骼變形的腿怕什麼?簡直太小兒科了。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他這條腿的骨骼變形程度比她的胳膊要嚴重得多,那些太醫既然連她的胳膊都醫不好,自然不可能令他的腿恢復正常。
眼見着端木幽凝半晌無語,只是在他的傷腿上捏來捏去,楚凌雲終於被她捏得受不了了:“琉璃,你要把我的腿骨捏碎了重新打造嗎?若是不行,不必勉強。”
“行。”端木琉璃擡頭看他一眼,脣角含笑,“你腿骨的變形雖然比我的手臂嚴重一些,但道理是一樣的,我能醫得好自己,自然也能醫好你,只是要費些功夫和時間。”
有那麼一會兒,楚凌雲似乎不知該作何反應,只是那雙一貫深不見底的眸中閃爍着淡淡的喜悅。端木琉璃皺眉:“不相信我?”
“不,我只是太開心。”楚凌雲將腿拿下來,順便握住了她的手,“琉璃,狼王將在你手裡浴火重生,重新迴歸原來的不敗神話。”
端木琉璃笑笑:“但願我能做到。我說過,我要還給世人一個不敗神話的,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楚凌雲點頭,什麼也沒說,但是他知道,面前這個女子已經成爲他心中唯一的存在,更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了。或者,這就是愛。
既然已確定手術方案,接下來就比較好辦了。端木琉璃早將醫治手臂時打造的那套器具帶到了琅王府,當下立刻回房拿出來一一檢視,並將術前注意事項告訴了楚凌雲。
秦錚、狼鷹等人站在一旁看着,各自好奇不已,指指點點嘰嘰喳喳,紛紛猜測每一樣器具的用途。片刻後,秦錚終於按耐不住好奇地蹭過來,打算看個究竟。
然而看到那鋥光瓦亮的刀子、剪子、錘子以及那種叫不出名字的奇奇怪怪的器具(其實就是醫用鑷子),他卻只覺得後脊樑骨一陣陣冒冷風:“王妃,您不是替王爺醫腿嗎?怎麼還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的?”
“算你說得對。”端木琉璃淡淡地笑了笑,“爲凌雲醫腿,就要這麼十八般武器樣樣齊全,缺一樣都會造成嚴重後果。凌雲還需要幾天時間準備,這些東西交給你了。有任何差池,後果自負。”
Www .тт κan .¢ ○ 看着狼鷹等人捂嘴偷笑,秦錚哀怨地咬着脣角:我這不是欠嗎?躲在一旁看熱鬧挺好,非得湊過來找事兒做!這要是出點差錯,王爺還不得咬死我?
夜色深沉,但月光還好,柔柔淡淡的,令人舒適。
城中某客棧內,一箇中年男子正滿地轉圈,眉頭更是緊緊皺在一起,顯得有些氣惱。不多時,只見人影一閃,房中已經多了一個戴着鬼面具的男子,越發令昏暗的室內鬼氣森森。
中年男子立刻上前行禮:“您來了。”
“嗯。”鬼麪人點頭,聲音低沉,“坐吧,辛苦了。”
“辛苦倒沒什麼。”男子落座,順便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可惜這次又是無功而返,還是沒能讓狼王徹底消失!”
鬼麪人沉默片刻,淡然開口:“意料之中。雖然提前引發了狼王體內的寒毒,但從開始到寒毒徹底發作,中間畢竟還是給了他太多反擊的時間。何況,那羣烏合之衆怎麼可能是‘天狼’的對手?”
男子看他一眼:“既然這些您都想到了,爲何不設個好一點的局,確保一擊命中?”
“因爲到目前爲止,我們只能設出這樣的局,滿意了嗎?”鬼麪人冷笑一聲,語氣中有着隱隱的恨意,“狼王不是三歲孩童,你當那麼容易殺嗎?自從三年前望月關一役,他中毒殘廢,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趁此機會要他的命?結果呢?”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懼意:“結果都被他要了命,所以近一年來,幾乎已無人再徒勞地行刺。”
“你知道就好。”鬼麪人的語氣重歸平靜,“此次若不是意外得到了能夠引發他體內寒毒的藥物,我本也不曾打算動手,因爲成功的可能性並不大。”
男子遲疑了片刻,大着膽子問道:“爲何不用我們的人?他們都經過了嚴苛的訓練,比那羣烏合之衆強百倍!”
“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不能冒險。”鬼麪人搖頭,“就因爲他們都經過了嚴苛的訓練,所以一旦落入狼王手中,便很有可能暴露身份,從而牽扯到你我。”
“您說的是。”男子點頭,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可惜,對狼王而言同樣的招數只能用一次。今後他必定嚴加防範,想再引發他體內的寒毒怕是很難了!對了,之前您不是說,既然刺殺不易,便乾脆靜靜地等着狼王毒發身亡嗎?爲何……”
鬼麪人沉默片刻,淡然說道:“這不是你該問的。我今夜來是想告訴你,接下來必須按兵不動,隨時聽我的號令!”
男子連連點頭:“是!是!遵命!”
爲什麼還用問嗎?自然是因爲那個女人。如果再不出手,她早晚會將楚凌雲變成原來的不敗神話!
告退之後離開客棧,男子疾步而行,確定周圍無人跟蹤,他飛身上了屋脊,貓着腰一路飛檐走壁,穿房越脊,很快消失在了兵部尚書府的後院。
楚凌雲遇刺一事果然很快驚動了楚天奇,他立刻關切地派人來問候,並探問刺客究竟來自何方。秦錚按照楚凌雲的吩咐回了一句,大抵就是說跟之前的刺殺一樣,都是狼王當年征戰四方時樹下的敵人,不足爲懼。
幾日後,端木琉璃已將楚凌雲的身體調整到了最佳狀態,準備爲他進行手術。與她的手臂一樣,變形扭曲的腿骨必須全部敲斷,調整好後再重新對接到一起,令其慢慢癒合。而且因爲變形嚴重,一次根本不可能完成,必須分數次進行手術,一次敲斷一點。
秦錚光聽就覺得腿疼,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這……王妃,一定要如此嗎?王爺會很痛吧?”
“嗯。”端木琉璃點頭,“將骨頭生生敲斷,痛是肯定的,而且只怕會痛昏又痛醒,死去活來。”
秦錚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腿:“不能想想辦法嗎?”
“可以用麻沸散。”端木琉璃眼眸閃爍,“不過我想,或許對凌雲而言,有一個時機是最恰當的,可以讓他躲開這種痛苦。”
秦錚等人各自不解,楚凌雲已經淡淡地開口:“寒毒發作時?”
衆皆恍然:是了!寒毒發作時楚凌雲雖然聽得到看得到,卻沒有絲毫感覺,隨便怎麼敲都可以!
“是。”端木琉璃點頭,淡淡地看着楚凌雲毫無表情的臉,“我知道每次寒毒發作都只會令你感到屈辱,或許這一次會是唯一的例外,只不過我不能確定,你能否過得了自己這一關。因爲從本質上來說,我這個法子是在利用你寒毒發作時的痛苦,我怕你的驕傲接受不了。”
刷!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到了楚凌雲的臉上,楚凌雲依然平靜,片刻後挑了挑脣:“我允許你利用我的一切,琉璃,包括痛苦和屈辱。”
端木琉璃心中一顫,卻只是簡單地點了點頭:“好,我發誓,這一切你都不會白白承受。不將你的右腿變得和你的左腿一樣,我就把自己的腿變得和你的右腿一樣。”
“不許胡說!”楚凌雲眉頭一皺,輕聲斥責,“你若敢傷害自己,我饒不了你!”
秦錚搓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兩位主子,這些肉麻的話可以關起門來再去說嗎?小的們受不了了。”
“是。”狼鷹苦着臉,“胃部直抽抽。”
楚凌雲回頭看他一眼,笑得溫溫柔柔:“我可以讓你渾身都抽抽,試試?”
狼鷹立刻滿臉嚴肅:“不了,多謝王爺!”
“別客氣。”楚凌雲輕輕轉動着狼爪,“舉手之勞。”
狼鷹嚇得直哆嗦:“王王王……王妃,救命啊!”
端木琉璃笑得更溫柔:“沒空,我很忙。而且我也很想知道渾身抽抽是什麼樣子。”
狼鷹剎那間冷汗如雨,都快哭了:“王妃變了!王妃從前不是這樣的,果然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只蛤蟆蹦着走,王妃就快與王爺一樣了,救命啊!”
楚凌雲失笑:“滾蛋!”
早已忍俊不禁的衆人終於放聲大笑起來,上上下下一片歡騰。然而就在此時,楚凌雲脣角的笑意卻突然一凝,秦錚已立刻臉色一變:“王爺?”
“是時候了!”端木琉璃沉聲開口,“我之前就算準了寒毒必定會在今天發作,果然不出所料!快!將凌雲送入‘手術室’!”
一聲令下,秦錚等人哪裡還敢耽擱,立刻推着輪椅進入臨時“手術室”,並輕輕將他抱起放在了“手術檯”上。狼鷹等人退出房間,率領其他隱衛將手術室圍得嚴嚴實實,秦錚則留下幫忙,也好隨時監測寒毒發作的情況。
一切準備就緒,端木琉璃拿起手術刀,對着楚凌雲微微一笑:“相信我。”
楚凌雲已經什麼都說不出,只有那雙深沉的眸中泛着淡淡的柔情,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端木琉璃心中升起一股酸楚的柔情,不由自主地俯身在他脣上輕輕親了親,這才真正開始了手術。
對楚凌雲而言,儘管渾身上下已沒有絲毫感覺,他卻彷彿依然感覺到了愛妻脣上的柔軟、潤滑和芳香,足夠他回味很久很久,並令他第一次在劇毒發作的時候,忽略了那種原本以爲絕對無法忍受的屈辱。
知道楚凌雲此時不會有絲毫感覺,簡直比麻沸散的效果還好,端木琉璃下手毫不猶豫,該敲的敲,該砸的砸,該對接的對接,雖然雙手如飛,卻有條不紊。
相比較而言,一旁的秦錚早已冷汗直流,面色發白:這……王妃究竟是如何練成的這手絕活?那是王爺的腿啊,不是阿貓阿狗,你是在給王爺治傷,不是在廚房準備燒菜啊嘿!
百忙之中,端木琉璃居然還擡頭看了他一眼,接着低頭忙碌:“害怕?”
“啊?沒!”秦錚立刻正襟危坐,滿不在乎,“我隨王爺沙場征戰多年,早已見慣了血腥的場面。有時殺得興起,殘肢斷臂漫天飛舞,我照樣面不改色心不跳!”
“哦。”端木琉璃淡淡地答應一聲,“既然不怕,麻煩你放開凌雲的手,你快把他拖到地上了。”
秦錚一愣,這才發現自己下意識中果然緊緊握着楚凌雲,已將他的上半身拖離了原來的位置!面紅耳赤之下,他趕緊放開手,咳嗽一聲訕訕地笑笑:“那個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怕王爺害怕。”
端木琉璃點頭:“瞭解。只管看着,不要再說話,更不要亂動。”
秦錚答應一聲,收攝心神守在一旁。
第一期手術終於結束,端木琉璃收拾好一切,這才滿意地鬆了口氣:“我回房清洗一下,換身衣服之後馬上過來,你守着凌雲,寸步不離!”
秦錚鄭重地點頭:“是!”
轉身想要離開,端木琉璃卻突然身體一晃,本能地扶住了手術臺。楚凌雲依然不能言不能動,眼中卻立刻射出了強烈的擔心和焦急!秦錚也是嚇了一跳,刷的掠過來相扶:“王妃?”
“沒事。”端木琉璃衝着楚凌雲笑笑,“站得時間太久,腿有些麻而已。”
楚凌雲無法迴應,千言萬語都化作了眸中的一抹疼惜。端木琉璃安慰地笑笑,這才起身而去。
清洗乾淨身上的血污,又換了身衣服,她立刻回到了手術室,守在楚凌雲身邊。隨着時間的推移,楚凌雲突然輕聲開口:“琉璃?”
“我在!”端木琉璃立刻趴到他面前,“你有感覺了?”
“嗯。”楚凌雲點頭,“這次的寒毒發作基本結束,我很快就會恢復知覺,你辛苦了。”
端木琉璃微笑:“夫妻之間還需要說這個?不過既然知覺恢復,接下來你會感到斷骨處十分疼痛……”
“我受得了。”楚凌雲滿不在乎地打斷她,“對我而言,沒有比寒毒發作更難忍受的痛苦。”
比起將骨頭生生敲斷,而且還不止一次,這種疼痛的確算是比較溫和了。點了點頭,端木琉璃接着說道:“我說過你腿骨的變形比較嚴重,這樣的手術還要三到五次纔可以。不過你放心,我有足夠的把握,可以讓你好起來!”
楚凌雲翻身坐起,輕輕將她摟入懷中:“我相信你,別動,讓我抱一下,腿上開始痛了……嗯……越來越痛了……”
端木琉璃反手抱住他:“忍着些,慢慢就會好的。”
看着他臉上“詭計得逞”的笑容,秦錚不自覺地複習着翻白眼的動作:那是你愛妃,想抱就抱唄,用得着裝可憐?
休息了一日,楚凌雲才感到斷骨處的劇痛輕了些,面色也跟着紅潤起來。吃過早飯,正躺在牀上休息,愜意地吃着愛妃親手剝的葡萄,秦錚敲門而入:“王爺,王妃,蘇公子和蘇姑娘來了。”
楚凌雲點頭:“請他們進來,別走啊,我還要吃。”
一把拉住端木琉璃,蘇天寧與蘇天蔻已結伴而入。看到楚凌雲張開嘴巴接住送到嘴邊的葡萄,蘇天寧忍不住苦笑:“看來我倒是白擔心了。還以爲你此刻必定起不了牀,奄奄一息呢!”
“哥,你少烏鴉嘴!”蘇天蔻不樂意了,瞪他一眼走了過來,關切地問着,“凌雲哥哥,你覺得怎麼樣?聽說琉璃把你的骨頭都敲碎了,我們擔心死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楚凌雲嗆得不輕,“哪個出去胡說八道?琉璃不過是爲我治腿而已,哪裡敲我的骨頭了?”
秦錚抱着胳膊作壁上觀:不是我說的。我只不過是說,王妃敲斷了王爺的腿骨,是蘇小姐自作主張把“腿骨”換成了“骨頭”而已。
蘇天蔻看了秦錚一眼,十分聰明地跳過了這個話題:“凌雲哥哥,你覺得怎麼樣?琉璃醫術高明,應該還不錯吧?”
“嗯。”楚凌雲點頭,“已經好了很多,不必擔心。”
蘇天蔻的目光不自覺地移到他的腿上,眼中閃爍着明顯的喜悅:“琉璃,凌雲哥哥的腿是不是就要恢復了?他能像以前一樣走路了是嗎?”
“早着呢!”端木琉璃搖了搖頭,“凌雲的腿骨變形太嚴重,一次是無法治好的,而是個長期的過程。初步估計,半年之內能夠恢復就算不錯,這還多虧着來自江南煙雨閣那些續骨生筋的良藥。”
蘇天蔻點頭,喜悅絲毫不減:“大婚之日看到你的手臂恢復,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治好凌雲哥哥!凌雲哥哥,雖然這句話因爲很多人說過而俗不可耐,但我還是想說:你真的撿到寶了!”
“不俗,我樂意聽。”楚凌雲笑得彷彿貪財的人撿到個金元寶,“我琉璃娶回來,是我這一生最正確的決定!”
“行了,你不臉紅,我還不好意思呢!”端木琉璃笑笑,“我和天蔻出去聊會兒,你們有事只管談。”
看着他們出去,蘇天寧才上前落座:“凌雲,還沒告訴琉璃書昀和書晗的秘密身份嗎?”
“沒有。”楚凌雲搖頭,“不是信不過她,只是不想讓她操那份心,她只爲我操心就夠受的了。”
“原來你還知道?真是受不了你!”蘇天寧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對了,那種能夠引發你體內寒毒的藥物查到了嗎?”
楚凌雲依然搖頭:“書昀試過,但他當時畢竟沒有在場,根本查無可查。不過他說能夠引發寒毒的藥物不多,他會一一排查。”
蘇天寧答應一聲,又將其他相關事宜一一稟報了一番。“天狼”原本是由楚凌雲親自指揮,三年前他受傷中毒之後,大部分事務都交給了蘇天寧。這位驚才絕豔的蘇公子也不負重託,幾年的時間令“天狼”的戰鬥力又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端木琉璃與蘇天蔻並不曾走遠,就在院中的石桌旁閒聊。聊了一會兒,話題不自覺地轉到了楚凌雲所中的寒毒上,蘇天蔻才關切地問道:“對了琉璃,那琉璃球裡的所謂驚喜研究得怎麼樣了?到底是個純粹的玩笑,還是的確藏有什麼寶貝?”
“應該不是玩笑。”端木琉璃搖頭,語含保留,“不過所藏之物在哪裡還不確定。”
蘇天蔻點頭,略略有些失望:“快些找到就好了,大哥說那個寶貝可以解掉凌雲哥哥體內的寒毒。”
就在此時,狼燕疾步而來,故作神秘:“王妃,您猜誰來了?”
端木琉璃眉頭微微一皺:“找我的?痛快說。”
“找您和王爺……”狼燕嘻嘻一笑,“就是天上閣主藍月白!”
“他?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端木琉璃多少意外,又覺得有幾分好笑,“他有沒有說來做什麼?”
狼燕搖頭:“沒,他說要與王爺和王妃面談。”
端木琉璃答應一聲,與狼燕一起去稟報楚凌雲,片刻後,狼燕領命而出,很快帶着藍月白進了房間。一身白衣的他越發顯得英氣逼人,瀟灑貴氣。
目光在端木琉璃臉上停留一瞬,他含笑上前見禮:“月白來得冒昧,還請琅王、琅王妃見諒!見過蘇公子、蘇小姐!”
幾人紛紛回禮,楚凌雲已接着開口:“藍閣主此來,有何貴幹?”見藍月白的目光往蘇家兄妹身上溜,他又加了一句,“都是自己人,有話直說無妨。”
藍月白點頭,略一沉吟之後才說道:“想必琅王已經猜到了,月白此來正是爲了那琉璃球內的驚喜。”
夫婦二人迅速對視一眼,心下各自有些疑惑:從球內解出來的那些信息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應該不可能傳到藍月白的耳中,他怎麼會在此時找上門來?
幸好不等他們開口試探,藍月白已接着說道:“月白將那琉璃球帶回去之後,日日夜夜對着它苦思冥想,卻始終沒有任何收穫。日前月白突然想到,琉璃球來自一座皇陵,會不會只有跟皇陵結合起來,才能看出端倪?”
“有道理。”楚凌雲一本正經地點頭,“只可惜咱們夫婦不曾去過那皇陵,不能爲藍閣主提供線索。”
“是,月白知道。”藍月白說道,“月白此來並非爲了尋找線索,而是知會琅王和琅王妃一聲,月白打算去那皇陵一趟,看看能否有所斬獲,不知兩位可有空同行?”
楚凌雲不定聲色:“你要我們與你同行?”
“只是請問一聲。”藍月白含笑點頭,“琉璃球是琅王妃打開的,兩位自然比誰都有資格去往皇陵。當然如果二位不願或無法同行,月白也可獨自前往,無論找到有什麼驚喜,天上閣都會與琅王府平分。只是二位對月白畢竟並不瞭解,萬一到時候月白僥倖找到那驚喜帶回,二位卻懷疑月白藏了私……”
直到此時,兩人才明白藍月白的來意:其實他根本什麼線索都沒有,只是想去碰碰運氣,卻怕萬一運氣好找到什麼寶貝,但因兩人並不在場而發生誤會。說白了,他此舉只是爲了證明自己心懷坦蕩蕩,並無獨吞之意。
淡然一笑,楚凌雲說道:“藍閣主多慮了,天上閣的信譽本王還是信得過的。”
藍月白微微皺眉,目光從端木琉璃臉上掠過:“琅王的意思是,不打算與月白同行?”
“嗯。”楚凌雲痛快地點頭,“本王的情形你也知道,至少目前爲止根本無法長途跋涉。琉璃若是獨自前往,本王絕不放心。”
藍月白略略有些失望,但很快便展顏一笑:“既如此,月白便告辭了。請琅王放心,月白一定對得起天上閣的信譽!”
楚凌雲點頭:“秦錚,送送藍閣主。”
等二人走遠,端木琉璃才挑了挑眉:“凌雲,咱們此舉好像有些不地道。”
明明查到了那麼多線索,卻不告訴人家,枉人家還一番好心前來相邀。
“不是有些,是很,很不地道。”楚凌雲鄭重其事,“不過你如果忍心看着你的夫君毒發身亡,有做寡婦的覺悟的話,就去告訴他。”
端木琉璃失笑:“夠了你,我只是隨口一說,你用得着如此冷嘲熱諷?”
楚凌雲笑笑,語氣卻出奇地認真:“琉璃,不必覺得愧疚。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強者爲王,弱肉強食,誰有本事誰就能得到一切,沒有本事就只好看着別人得到一切。”
“我明白。”端木琉璃點頭,“那寶物既然來自皇陵,便並非天上閣所有,就算咱們拿到了,也不算是搶了藍月白的東西。”
“正是如此。”蘇天蔻跟着寬慰了一句,“那寶貝不過是用來解毒,藍月白暫時應該還用不到。等凌雲哥哥的毒解了,他又有用的話,大不了再給他,也算是跟他平分了。”
端木琉璃轉頭看着她,微微一笑:“還是天蔻會說話,聽着就叫人舒服。”
藍月白若是知道真相,定會覺得不公平,因爲琉璃球畢竟是他從皇陵中挖掘出來的。然而誠如楚凌雲所說,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絕對的公平是從來不存在的。
將藍月白送出府,秦錚施禮返回,卻不曾發現藍月白未走多遠便回頭癡癡地看了很久,眼中的神色複雜到完全令人看不懂。
打發走了藍月白,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醫好楚凌雲的腿,然後再找機會去皇陵尋找血寒玉。藍月白雖然已經先行前往,但若看不出琉璃球內的麒麟圖案,解不開那些古文字,只怕他去了也是白去,倒也不必過分擔心。
幾次大型的骨骼矯正手術之後,楚凌雲扭曲變形的右腿已基本恢復正常,至少外觀看起來已經與健康的左腿一模一樣,接下來只需等斷骨癒合,便是“見證奇蹟的時刻”。
而此時,人間已是四月天,春風送暖,薔薇盛開,一年一度的“薔薇盛會”如期舉行。
故地重遊,兩人頗多感慨,不由相視一笑,楚凌雲更是微笑開口:“琉璃,我很慶幸去年參加了薔薇盛會,否則我必定錯過了你。”
端木琉璃笑笑:“我也是。”
正自溫存的時候,蘇家兄妹結伴而來,四人便一起入內,隨意地欣賞着怒放的薔薇。此時園中已經人頭攢動,熱鬧無比,四人尤其是傳奇一般的端木琉璃,更是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引來議論紛紛。
“琉璃,大家都在對着你指指點點。”蘇天蔻含笑開口,“託你的福,我從來不曾像這樣成爲衆人的焦點。”
“不必理會,他們感興趣的不過是我端木世家之女的身份而已。”端木琉璃淡然一笑,“不過說起來,大婚之後爹孃便回了淵州,這麼久了我都不曾回去看看他們,實在不孝。”
楚凌雲拍拍她的手:“放心,他們有人照顧,你只管照顧好我就可以。何況最近你不是在替我治腿?哪有功夫回去。”
端木琉璃含笑不語,蘇天蔻的眼睛已經微微一閃:“對了,我剛要問呢!凌雲哥哥,你的腿怎麼樣了?算起來從琉璃開始給你醫治,到今日已經有幾個月了吧?還不曾恢復嗎?”
“琉璃出現之前,我治了三年,不還是原樣?”楚凌雲以手支頜,微微地笑着,“幸虧琉璃妙手回春,外觀已基本恢復,應該用不了多久了。”
“真的?太好了!”蘇天蔻開心不已地蹦了幾下,卻又在楚凌雲的眼神示意下剋制了自己,“啊!我懂!我懂!保密嘛!對不起凌雲哥哥,我只是太開心了!”
楚凌雲淡淡地笑了笑,不再說什麼。賞完薔薇,衆人各自落座,等候楚天奇駕臨,宣佈薔薇盛會開始。
今年的角色與往年畢竟大不相同,端木琉璃的心情也比較愉快,坐在楚凌雲身旁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到場的幾位皇子。然而就在此時,她突然目光一凝,假裝親熱地替楚凌雲整了整頭髮,順便低聲說道:“凌雲,我又聞到那股味道了!”
楚凌雲臉上笑容不變,彷彿正在跟愛妻甜言蜜語:“確定嗎?”
端木琉璃點頭:“確定。只不過那味道極淡極淡,只怕除了我,沒有人能聞到。”
楚凌雲脣線一凝,笑容中隱含銳利:“除了他,還真有不怕死的。我難道沒有說過,同樣的招式對狼王是無效的嗎?隨便懷疑這句話,是要付出代價的。”
端木琉璃的動作微微一頓:“你的意思是說,此人並非上次刺殺你的那個人?”
“不是。”楚凌雲毫不猶豫地搖頭,“他沒有那麼笨,通常都是一擊不中便立刻全身而退等待時機,絕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故技重施。”
端木琉璃點頭:“如果我判斷無誤,味道的來源在左前方。”
二人若無其事地四處張望,彷彿正在欣賞無處不在的薔薇。當他們的目光從左前方掠過,映入眼簾的是楚凌歡、楚凌昭和楚凌炎兄弟三人,以及其他一些公子小姐。人頭攢動之下,還真看不出究竟誰更可疑。
端木琉璃略一沉吟:“接下來怎麼辦?”
楚凌雲笑笑:“最近爲了養這條腿,日子過得着實有些無聊,陪他們玩玩也好。”
端木琉璃點頭:“好,不過不急,此人應該還在等待時機,並沒有將那種藥物放出來,靜觀其變。”
不多時,楚天奇已與梅皇后、凝貴妃、顏貴妃等人趕到,薔薇盛會正式開始。去年各項比試之中勝出的幾人大多都已嫁做人婦,自是不方便再拋頭露面,但因不少後起之秀的崛起,倒是絲毫不曾影響這場盛會的精彩程度。
幾項比試結束之後,楚天奇早已命人將彩頭呈給獲勝者,接着微笑開口:“接下來哪位姑娘或公子想要一展所學?”
“臣女參見皇上,皇上萬安!皇上,臣女願意獻醜,請皇上恩准!”
伴隨着清脆中不乏嬌柔的聲音響起,一個一身大紅衣裙的女子已經越衆而出,對着楚天奇盈盈下拜。此女風姿綽約,容貌美豔,顧盼之間自有一股嫵媚的風情,極爲奪人眼球。
端木琉璃倒是有些好奇:“凌雲,她是誰?”
“自己看。”楚凌雲微笑,“瞧瞧她長得像誰。”
考我的眼力啊?端木琉璃撇了撇嘴,仔細看了看那女子的臉,果然在她的眉宇之間發現了一些熟悉的東西,漸漸跟記憶中另一張臉重合,不由脫口而出:“晴妃?”
“琉璃好聰明。”楚凌雲誠心誇讚,“她是晴妃的孿生妹妹安紫雨,聽說因爲苦練舞技耽誤了去年的薔薇盛會。瞧她的樣子,此番是有備而來,決心要一鳴驚人,壓倒晴妃。”
最後四個字令端木幽凝一怔:“壓倒晴妃?”
“嗯。”楚凌雲點頭,“當年晴妃正是因爲舞技出衆才被選入宮,一心想入宮的安紫雨因爲輸給晴妃而落選,一直憤憤不平,這纔不惜遍尋天下名師苦練舞技。”
端木琉璃不由嘆了口氣:“壓倒晴妃又如何?莫非她還想以此入宮?”
“誰知道。”楚凌雲興致缺缺,“或許只是爲了爭一口氣,證明她比晴妃強。”
說話間,高座上的楚天奇已經眉頭微皺,臉上有着淡淡的不解:“免禮平身,你是……”
安紫雨起身,長袖欲舞:“回皇上:臣女乃是大理寺少卿安靖宗之女,也是晴妃的孿生妹妹安紫雨!”
晴妃?
楚天奇對這個人顯然並不熟悉,在腦海中仔細搜索片刻,纔想起她說的是那個自入宮之日便病病歪歪、臉色蒼白又毫無生氣的女子。原來晴妃還有一個如此明豔照人的妹妹嗎?既如此,當如選秀女的人怎會舍了她,帶了一個病秧子回來?
見楚天奇目光有些發直地盯着自己,安紫雨暗中得意,越發眉眼飛揚起來:“皇上,臣女自小喜愛跳舞,這些年也曾到處拜師學藝,請皇上恩准臣女獻醜!”
楚天奇立刻回神,輕咳一聲含笑開口:“你既已換好舞衣,自然是有備而來,去吧。”
安紫雨躬身施禮:“是!臣女獻醜了!”
說罷,她走到場中站定,接着吩咐一聲,旁邊早有侍女捧了一個蓮花狀的東西過來放在了地上。衣袖一揮,她微笑說道:“皇上,臣女這舞名爲‘蓮花魂’,這蓮花乃是用蘿蔔雕刻而成,樂聲一起,臣女便在花上一舞。倘若掉了下來,或者踩壞了蓮花都算失敗。”
此等跳法倒十分新鮮。衆人都被她的舉動吸引,齊刷刷地看了過來,場中一時鴉雀無聲。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安紫雨越發自得,纖纖玉手輕輕一擡,便聽到樂聲錚然響起,宛如行雲流水,十分悅耳。與此同時,她已仙子般飄然而起,落在了蓮花的正中間,揮舞衣袖跳了起來。
不得不說,這幾年的功夫並沒有白費,安紫雨的物資輕柔中不乏奔放,含蓄中不乏張揚,再加上那身大紅舞衣極爲惹眼,很快便令衆人心醉神迷,嘖嘖讚歎!
陡然間,樂聲轉急,花上的安紫雨也急速旋轉起來,化作了一團豔麗的火焰,美不勝收!一時間,衆人掌聲如雷,就連楚天奇都不由輕拍了幾下手中,眼中泛起了別樣的光芒。
片刻後,只聽錚的一聲,樂聲突然停止,安紫雨也瞬間停止旋轉,單腳立在花心,面帶笑容,衣袖飄飄,彷彿就要御風而去。
片刻後,她飄然落地,拿起那朵蓮花傾斜了一下:“請皇上御覽。”
楚天奇定睛一看,立刻滿臉笑容地拍了拍手:“果然絲毫未壞,紫雨姑娘真是舞技出衆!”
“譁……”
雷鳴般的掌聲再度響起,安紫雨躬身施禮,拼命壓制着心中的得意。等掌聲告一段落,她重新將蓮花放下:“哪位高手願意賜教,請。”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搖頭,根本無人上前。她這一手明顯並非一日之功,定是日日夜夜勤學苦練而來,倉促之間哪裡有人比得上?
等了片刻,楚天奇再度開口:“既然無人應戰,紫雨姑娘自然拔得頭籌,來人,有賞!”
內侍答應一聲,立刻將備好的彩頭送了過去。安紫雨洋洋得意地退下,越發激動得臉紅心跳:姐姐,可惜你今日不曾露面,否則你就會知道我到底還是比你強!
不過也可惜了!當日我若能跳上這樣一曲,哪裡輪得到姐姐被選入宮?還有,不知方纔這一舞,可曾給皇上留下驚鴻一瞥的感覺?如果能因此引起皇上的注意,繼而入宮長伴君側,也算此生不虛了!
安紫雨哪裡還有心思理會別人比些什麼,只是坐在一旁胡思亂想,眼神迷離。看到她的樣子,楚天奇淡淡地笑了笑,招手命內侍靠近,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當下比試繼續進行,一直到夜色降臨,才意猶未盡地收場。奇怪的是,這一切都出奇得順利,端木琉璃聞到的那股味道始終淡得幾乎消失了一般:莫非幕後主謀並不曾打算今日動手?還是說這一次是她聞錯了?
按照慣例,比試結束之後還會有一場晚宴,楚天奇會在御花園設宴,款待文武百官及所有參加薔薇盛會的人,以示普天同慶之意。
此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整座御花園卻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美酒佳餚的味道混在一起,令人垂涎欲滴。
知道羣臣難免拘束,飲了幾杯之後楚天奇便與梅皇后等人先行離開,好讓羣臣一醉方休。
見他離開,旁人自是開懷暢飲,安紫雨卻覺有些無趣,便打算起身離開。然而就在此時,一名內侍突然悄悄靠了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道:“紫雨姑娘,皇上說她十分欣賞你的舞姿,待酒宴結束之後,他還想獨自欣賞一番,不知姑娘是否方便?”
什麼?
安紫雨大喜,彷彿已經看到自己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那一刻,立刻連連點頭:“方便方便,很方便!有勞公公回覆皇上,臣女萬分榮幸!”
內侍點頭離開,去向楚天奇覆命。安紫雨卻已開始坐立不安,越想越是激動萬分,一張俏臉倒是比方纔更紅了。
然而就在此時,她陡然感到心口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早已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衣服!不等她開口呼救,便立刻眼前一黑往旁就倒,前後不過剎那之間!
“不好了!小姐昏倒了!小姐!小姐!”
侍女大驚失色,本能地尖叫起來。周圍很多人立刻被驚動,驚呼聲更是此起彼伏,並很快亂作一團。
端木琉璃不由皺眉:“怎麼了?”
楚凌雲回頭看了一眼,雖然安紫雨不過是個小角色,他卻依然瞭如指掌:“安紫雨一貫有心痛的毛病,想必是突然發作了。”
心痛?
想到安紫晴的異狀,端木琉璃恍然之餘不禁有些擔心,幸虧緊跟着便看到幾名太醫匆匆而來,邊跑邊大聲疾呼:“各位請退後!各位請立刻退後!快!先將安小姐擡到附近的房中!”
圍觀的幾人立刻退後,讓出了一條通道。幾人奔到近前,吩咐侍女將安紫雨擡到了供主子們遊御花園時休息更衣的房中,並立即做緊急檢查和處理。此時的安紫雨已經陷入昏迷,而且眉頭緊皺,嘴脣青紫,襯着一身火紅的舞衣,居然很有幾分詭異的味道。
看到這一幕,楚天奇不由有些掃興:還以爲這活力四射的安紫雨會別有一番滋味,想不到居然也是個病秧子,還真不愧是孿生姐妹!
房間內,安紫雨已被安放在牀上,其中一名太醫開口問道:“安小姐這病已並非一兩日,不都是隨身帶着應急藥物嗎?”
“已經給小姐服下去了,嗚嗚嗚……”侍女早已嚇得大哭起來,“往常服藥之後就會沒事,可是這次……小姐還不曾醒來……嗚嗚嗚……”
幾名太醫面面相覷,顯然束手無策。安紫雨這心痛的毛病自小就有,曾有一名醫術高明的太醫診斷後說她這是自孃胎中帶來的心疾,無法根治,而且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
話雖如此,他還是爲安紫雨配製了一些藥物,說病情發作時或許能夠幫她暫時撿回一命,但不定哪一刻藥物便會失效,莫非今日就是她的大限?
外面的人羣也因爲這突發的事故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各自不安地看着門口,等待着太醫們傳來的好消息。楚凌歡突然嘆了口氣,輕聲說道:“看來是救不得了,可惜。除非有誰的醫術比太醫還要高明……”
“啊!三皇嫂!”彷彿被他提醒,楚寒薇眼睛一亮,立刻衝着端木琉璃連連招手,“三皇嫂!快來救救安小姐!你可是神醫來的!只有你能救她了!”
端木琉璃扶額:公主,拜託你不要這麼大庭廣衆之下給我樹敵好不好?你這不是打這幫太醫的臉嗎?
不過因爲楚寒薇的話,被太醫請出來的侍女居然立刻搶上幾步,撲通一聲跪在端木琉璃面前連連叩頭:“求王妃救救小姐!求求王妃!救救我家小姐!只要小姐沒事,老爺和夫人一定會重重答謝王妃的!”
端木琉璃俯身攙扶:“起來。我先陪你去看看安小姐,能救我自然會救,救不得我也沒辦法。”
“是!是!謝謝王妃!”
侍女又磕了幾個頭,這才歡天喜地地爬起身,陪着端木琉璃進了房間。楚凌雲倒是不曾說什麼,推動輪椅跟了上去,將一干人等留在了原處。
然而變故也就在這一刻發生!
就在他剛剛走到門口時,原本敞開的房門突然砰的一聲關了過來,與此同時,他陡然聞到那股能夠引發他體內寒毒的味道驟然變得濃烈,用量少說也有上次的十倍之多!
看來,對方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想要一次置他於死地!
楚凌雲眼中冷芒一閃,緊跟着渾身一顫,已用力抓緊了輪椅:“秦錚!快!快救琉璃!我們上當了!”
秦錚大吃一驚,聲音更是翻着誇張的波浪線:“王爺,你怎麼了?莫非是寒毒又發作了?”
“不要管我,救……琉璃……”楚凌雲費力地說着,手腳漸漸變得僵直,“快撞開門……”
秦錚點頭,跳起身就要衝過去撞門。然而就在此時,突聽一陣低沉的陰笑傳來:“放心,來不及了!狼王,你受死吧!”
“吧”字出口,兩人面前陡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彷彿從地底下鑽出來的一般!看到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眸,兩人心中同時浮現出幾個字:這是個真正的高手。
淡淡地笑了笑,楚凌雲說道:“去幫琉璃。”
秦錚點頭,慢慢後退着走到門前,向後一腳踹開門衝了進去。與此同時,黑衣人已饒有興趣地開口:“你體內的寒毒根本沒有發作,剛纔是在演戲吧?我就說,同樣的招數對狼王怎麼可能有效。”
楚凌雲坐直身體,笑容溫和,眸子銳利:“上次不是你。”
黑衣人點了點頭,真氣已在掌心凝聚:“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狼王請賜教!”
“你欺負我。”楚凌雲淡淡地指控,“我如今不良於行,怎麼可能是你的對手?”
黑衣人愣了一下,楚凌雲已接着說道:“不過幸好琉璃曾經說過,兩軍對壘,用什麼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對方打倒就好!”
話音未落,他突然在輪椅上一按,一枚細如髮絲的銀針已激射而出,直奔黑衣人面門!黑衣人閃身躲開,順勢一掌擊出,雖然並未用盡全力,卻已隱隱有雷霆之勢!
楚凌雲操縱輪椅後退,右手連續按下,各種各樣的暗器雨點般射出,黑衣人一時居然無法靠近,眼中已露出讚賞之色。
但他畢竟並非庸手,全身真氣一轉,已將射到面前的暗器全部彈開,刷的逼到了楚凌雲面前,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柄長劍,毒蛇一般刺向了他的咽喉要害!
楚凌雲腿有殘疾,這一劍原本勢在必得,然而眼前人影一閃,跟着叮的一聲,黑衣人的長劍已經刺在了鋼鐵鑄成的輪椅上!再擡頭時,楚凌雲已負手站在一旁,說不出的玉樹臨風,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
“佩服。”黑衣人靜靜地開口,“不愧是狼王,東越國的不敗神話,整個玄冰大陸的傳奇!”
“過獎,”夜色下,楚凌雲的雙眸透着碧綠的光芒,銳利如刀鋒,“打了這麼久,我卻還是不曾看出閣下的來歷,閣下比我高明。”
黑衣人哈哈一笑:“正是因爲想看出我的來歷,狼王纔不曾痛下殺手,否則只怕我早已橫屍當地了!既然不是狼王的對手,我告辭了!”
語聲中,他飛身疾退,爲了阻止楚凌雲追趕,還故意留下了一句話:“秦錚身手不凡,卻直到此刻還未將琅王妃帶出來,狼王還是快去看看吧!”
一句話說完,他已消失無蹤,顯然已不可能追上,其實他還是太多慮了,狼王的輕功雖然天下無敵,但因保密功夫到家,黑衣人顯然並不知道他的腿骨早已被端木琉璃敲斷了好幾處,是斷斷追不上他的。
而他家的王妃,一向不會讓他失望。
此時天色已晚,房中又只點着幾盞燭火,光線實在暗得要命。安紫雨依然悄無聲息地躺在牀上,居然連呼吸都彷彿停止了。幾名太醫垂首站在牀前默不作聲,氣氛凝重得有些奇怪:安紫雨的情況不容樂觀?否則這些太醫爲何連頭都不敢擡了?
見她進來,其中一名太醫總算擡起了頭,帶着滿臉的無奈說道:“見過琅王妃。安小姐的情況異常嚴重,臣等均束手無策,只好辛苦王妃了!”
端木琉璃點頭,幾步走到牀前落座。然而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彷彿受到驚嚇,她立刻轉頭去看,卻緊跟着感到手腕一緊,準備爲安紫雨試脈的右手已經被人抓住,跟着是一聲獰笑:“琅王妃,對不起了!受死吧!”
刷的回頭看去,原本昏迷不醒的安紫雨居然早已翻身坐起,左手抓緊了她,右手中那閃着寒光的匕首已經猛的向她心口刺去!
這一下若是刺中,端木琉璃立刻就要血濺當場,一命嗚呼!旁邊幾名太醫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卻半絲聲音都發不出!
然而奇怪的是,本該最害怕並且發出驚叫的端木琉璃卻彷彿事不關己,甚至連一絲一毫掙扎之意都沒有,就那麼靜靜地坐在牀前,淡淡地看着安紫雨,脣角帶着微微的笑意。
陡然意識到不對勁,安紫雨心中一凜,然而不等她做出反應,便突然感到一股麻木的感覺自左手泛起,瞬間傳遍了全身,令她再也動彈不得,右手更是猛的停在了距離端木琉璃心口一尺左右的地方!
麻藥?可惡!
直到此時,端木琉璃才若無其事地抽出自己的手,淡然一笑:“動不了了吧?是不是很好玩?”
安紫雨的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可惜麻木的感覺已經蔓延到了舌尖,除了狠狠瞪着端木琉璃,她什麼都不能做。
“瞪什麼?比誰眼睛大嗎?”端木琉璃起身,突然刷的一把撕去了她臉上的人皮面具,“雖然我一定不認識你,不過看看也不錯。”
果然,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露了出來,這女子十分年輕,容貌也不比安紫雨遜色多少。只是眼神中滿是戾氣和殺意,自不會像安紫雨那麼嫵媚多情。
砰,又是一聲巨響,秦錚如飛而至:“王妃!你沒事吧?”
“沒事。”端木琉璃搖頭,“你配的麻藥瞬間起效,果然厲害,依我看,你的水平已經直逼江南煙雨閣。”
秦錚得意地一揚頭,口中卻十分謙虛:“王妃過獎了,小心!”
一道尖銳的破空聲陡然襲來,秦錚臉色一變,搶上一步護在端木琉璃面前,同時抖手射出一柄飛刀,已將那枚射向假安紫雨咽喉的暗器擊落!
一聲冷笑,他飛起一腳將假安紫雨踢倒在牀上,以策安全。與此同時,陡然傳來一聲慘叫,跟着是通的一聲悶響,方纔那開口說話的太醫已經倒地!
回頭看了端木琉璃一眼,秦錚由衷讚歎:“王妃果然玩得一手好飛刀,難怪連王爺都常常讚不絕口。”
收回手,端木琉璃笑笑:“小意思,看來這太醫也是刺客易容改扮的,目的就是把我騙到牀前。”
她的飛刀上同樣塗有烈性麻藥,雖然不曾射要害,那人卻已動彈不得。本來是奉命躲在暗處監視同伴,一旦刺殺失敗便殺人滅口,卻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栽了。
“凌雲那邊如何?”
端木琉璃留心着周圍的狀況,同時也爲楚凌雲擔心。
秦錚倒是滿不在乎:“放心啦!那些小魚小蝦,連王爺的一根頭髮都傷不到!這些太醫被人封了穴道,大概也嚇得差不多了。”
揮手替幾人解了穴,跟着便見他們渾身一軟,不得不互相攙扶依靠着纔不曾癱在地上。
待他們喘過一口氣,秦錚才問道:“幾位,方纔究竟怎麼回事?”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哆嗦着開口:“王妃,秦護衛,方纔咱們剛剛把安小姐送進來,便被人封了穴道,不能言不能動了!然後便有幾個黑衣人將安小姐擡起來塞到了牀下,這個……這個女子便躺在了牀上,然後那假太醫就請王妃進來……咱們看到的就這麼多。”
牀下?端木琉璃點頭示意,秦錚便上前將倒黴的安紫雨拖了出來。上前簡單地做了個檢查,她吩咐了一句:“她暫時沒什麼大礙,開門讓侍女進來將她帶回去,咱們去看看王爺……”
“不用,我來了。”楚凌雲推門而入,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才滿意地點頭,“不錯,毫髮無傷,否則我拆了這御花園!”
將安紫雨交給侍女帶走,三人互通了一下方纔的狀況,端木琉璃已經一聲冷笑:“是琰王楚凌歡做的好事?”
秦錚摸着下巴:“有可能。當時他就在咱們的左前方,而且也是他刻意提醒寒薇公主請你爲安紫雨瞧病,這應該不是巧合。”
“而且這次跟以往不同,”楚凌雲目光微閃,“不管動手的是誰,他的目的都已不是得到琉璃,而是要她的命!”
“不錯。”秦錚點頭,“王妃已是你的妻子,殺了她比得到她更容易,所以他們便乾脆痛下殺手,永絕後患。”
端木琉璃皺眉:“我是後患?後患不應該是凌雲嗎?難道這次的刺殺目標不是凌雲?”
“是我,更是你。”楚凌雲笑笑,笑容冷銳,“但若沒有你,我早已一命嗚呼,所以他們已經意識到真正的後患是你而不是我。只要除掉你,我早晚難逃一死。”
端木琉璃脣線一凝,淡然一笑:“太看得起我了。比起狼王,我其實並沒有那麼大的威脅,否則早就解掉你體內的寒毒了。”
“但是要找到血寒玉,卻必須靠你。”楚凌雲相當看好自家王妃,不遺餘力地誇讚着,“所以不得不說,他們還不算笨到家。”
端木琉璃抿了抿脣:“若是如此,他們應該找些像樣的殺手,確保一擊而中,這種水平的刺客也太不入流了吧?”
楚凌雲淡淡地笑了笑:“其實這個殺手已經很入流了,只是他們想不到你已經有了防備,更想不到你身手如此了得,這才認爲只要找人把我拖住,便可以對你爲所欲爲。”
端木琉璃冷笑:“把你拖住?這可是個辛苦活,不是真正的高手萬難做到。”
“所以這次來的的確是個真正的高手,”楚凌雲點頭,“而且是個真正的殺手,水準已經堪比地獄門。”
地獄門,“一門三閣五教七大派”之首,玄冰大陸最古老的組織,門下高手如雲,且神龍見首不見尾。若是不幸成爲地獄門的目標,除了洗乾淨脖子等死之外,別無他途。
沉默片刻,秦錚突然咬牙:“王爺,他們居然連殺手都出動了,難道我們就這樣一直被動挨打?我看,是時候開始反擊了!”
楚凌雲還未表態,端木琉璃卻突然挑了挑脣角,勾出一抹“詭異”的微笑:“不,讓他們繼續。”
“啊?”秦錚愣了一下,“繼續派人來殺你們?”
“對。”端木琉璃點頭,“而且要中了他們的詭計,被他們殺得沒有還手之力。”
楚凌雲微笑:“爲什麼?”
“因爲這對我們來說,或許正是絕佳的機會。”端木琉璃淡然一笑,“我們可以將計就計,利用他們的刺殺達到一直以來想達到的目的。”
見兩人依然眨着眼睛看着自己,她一邊反思是不是隔了千年導致他們的頻率不在一個波段上,一邊更透徹地提示了一句:“有人會關心一個死人的去向嗎?只要我被他們刺殺成功……”
二人對視一眼,彼此會心地微笑起來:好吧,那就暫時再放過那些人一次。
明白他們的意思,端木琉璃倒是不急不躁,甚至優哉遊哉地整理了一下衣衫:“不必擔心,如今的試煉只是暫時的,等我們找到血寒玉,才真正是王者歸來的時刻!”
一陣熱血沸騰,秦錚不由摩拳擦掌,指了指牀上的女殺手:“她呢?如何處置?我方纔踢倒她的時候封了她的穴道,她聽不到我們的話。”
端木琉璃沉吟片刻:“依計劃行事。”
秦錚撓頭:我們方纔有商議什麼計劃嗎?
端木琉璃嘆口氣,順勢倒在了楚凌雲的懷中,誇張地叫道:“哎呀!我被刺客刺傷了,傷勢好重啊!”
撲哧一聲,秦錚忍不住笑得腸子打結,就連楚凌雲都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眸中卻滿是寵溺:“敢傷害本王的愛妃,本王要將刺客千刀萬剮,並揪出幕後主謀!”
“三皇兄!你們怎麼樣了?來人!仔細搜!一定要把刺客搜出來!”
三人正玩得不亦樂乎,門外突然傳來楚凌溪的聲音。得到允許,秦錚一把拉開房門:“珧王殿下,除了兩人被擒,其餘的刺客都已逃走!”
“秦錚!”楚凌溪奔了過來,“三皇兄呢?還有三皇嫂,他們都沒事吧?”
秦錚搖頭,認認真真地嘆了口氣:“王爺無恙,可是王妃卻被刺客所傷,傷勢嚴重,必須立刻回去救治!”
“什麼?琉璃受傷了?”蘇天蔻吃了一驚,“凌雲哥哥,琉璃怎麼樣?”
“不知道。”楚凌雲搖頭,目光冰冷,“我要立即帶她回去,你們都讓開。秦錚,命人帶上那兩名刺客,我要親自審問!”
“是!”
秦錚點頭,只是揮了揮手,狼鷹等三人立刻上前,架起那兩名刺客就走。衆人雖紛紛讓路,卻都不自覺地盯着趴在他懷中的端木琉璃,暗中猜測着她究竟傷得多嚴重,居然“痛得”肩頭亂顫。
在經過楚凌昭面前時,秦錚雖然目不斜視,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擔憂:落到琅王手中,沒有問不出的口供。
一路離開御花園,端木琉璃才擡起頭,臉上有着還未散盡的笑意:“憋死我了,方纔險些笑出聲。凌雲,放下我吧。”
“抱着吧,你不重。”楚凌雲笑笑,反而摟得更緊,“接下來會越來越好玩,讓我們拭目以待。”
回到琅王府,秦錚將那名刺客弄醒,然後扔在了地上:“小姐,怎麼稱呼?”
憑着一雙洞若觀火的眼眸,他已看出那個假扮太醫的不過是個小角色,這女子在他們的組織中應該更高一級。
那女子依然覺得渾身無力,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冷聲一笑:“殺手怎麼會有名字?我就叫索命!”
秦錚撇撇嘴,女子已經搶先開口:“你不必妄想從我口中問出什麼,我也知道狼王的手段並非常人可以承受,只可惜就算我想說也沒的說,不問僱主的身份來歷是我們的規矩。”
“瞭解。”秦錚痛快地點頭,“王爺,如何處置?”
楚凌雲靠在輪椅上,眼中微光閃爍:“兩條路。第一,我殺你,第二,你殺我指定的人。”
女子抿了抿脣,片刻後咬牙開口:“我若殺了你指定的人,你就會放我走?”
楚凌雲微笑:“我保證。當然,你可以不相信我,不強求。”
女子又咬了咬牙:“狼王的信譽一向不錯,我相信你!說吧,要我殺誰?”
“聰明,好死不如賴活着。”楚凌雲卻不急着回答,對着秦錚招了招手。秦錚上前彎下腰,一邊聽他的吩咐一邊不住地點頭。
片刻後,秦錚直起身,走到女子面前時指縫間已經夾着一粒白色的藥丸,並強迫她張開口塞了進去。女子動彈不得,藥丸很快滑入了腹中。情知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喘口氣冷笑一聲:“狼王辦事果然謹慎,佩服!這是什麼穿腸爛肺的劇毒?”
“這你不用管,完成我交代的任務,自會放你離開。”楚凌雲面不改色,“試試,手腳能動了就立刻出發。”
話音剛落,女子便感到渾身的麻木居然奇蹟般的消失了!然而因爲腹中的劇毒,她卻只能站在原地冷聲問道:“狼王要我殺誰?”
楚凌雲伸伸懶腰,漫不經心地吐出一個人名。女子吃了一驚,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片刻後冷笑道:“你居然殺他?你不怕我告訴他是你指使?”
楚凌雲笑笑:“第一,你沒那個機會,我的人會跟在你身後,只要你敢亂說,便會立刻毒發身亡。第二,就算你說了,誰會相信?第三,就算他信了,無憑無據,又能奈我何?”
女子無言,片刻後轉身就走:“我現在就去,希望狼王信守承諾!”
看着她的背影,楚凌雲愉快地加上一句:“不必心疼,往死裡殺便是,我的人會告訴你什麼時候撤退!”
如此好玩的事情,秦錚自然不會錯過:“王爺,我跟去瞧瞧?”
“去吧。”楚凌雲點頭,“憑這個殺手的本事應該不會得手,給他個教訓罷了,跟去看着點兒,別鬧出大亂子。差不多了就帶她回來。”
秦錚答應一聲,隨後追了出去。那刺客顯然也知道身後有人跟着,因此並不曾玩什麼貓膩,一路疾行之後很快飛身躍上了琰王府的某處屋脊。腳跟還未站穩,身後便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往東,燈火通明的那一間便是琰王的居所。”
知道得這麼清楚,你去殺啊!
女子暗中咬了咬牙,迅速靠了過去。透過敞開的大門,可以看到楚凌歡正對着滿桌酒席自斟自飲,十分愜意。
自然,楚凌歡的內心絕不像外表這般平靜悠哉。之前那個人告訴他那種藥物可以引發楚凌雲體內的寒毒,用得量若是足夠,更令瞬間置他於死地。這個消息令他狂喜萬分,立刻開始暗中謀劃。
誠如楚凌雲所言,如今他設局已不是爲了得到端木琉璃,而是爲了永訣後患,而只有讓楚凌雲失去動手能力甚至一命嗚呼,這一切纔會成爲可能。
爲了做到萬無一失,他甚至不惜斥巨資請了最頂尖的專業殺手,如果到時候楚凌雲寒毒發作,便立刻要了他的命,剩下端木琉璃一個弱女子自然不足爲懼!
只可惜因爲嚴密封鎖了消息,他並不知道有人已經用過這一招,而且以失敗告終。既有端木書昀在,怎麼可能讓楚凌雲重蹈覆轍?他早已給楚凌雲配製了剋制那種藥物的藥,即便聞到也無法再令寒毒發作!
楚凌雲爲何安然無恙他自是不知,關鍵是通過太醫的轉述,他驚覺到端木琉璃居然早就有了防備,而且最糟糕的是刺客居然落入了楚凌雲手中!雖然從頭到尾他都不曾親自出面,但萬一……
剛剛想到這裡,陡然聽到一陣尖銳的破空聲傳來,他本能地一擡頭,纔看到劍光已如匹練般掠到了眼前!
吃驚之下,楚凌歡立刻後退閃避,同時尖聲大叫:“有刺客!來人!”
那女殺手一言不發,遵照楚凌雲的吩咐步步緊逼,招招奪命,恨不得立刻將楚凌歡斬於馬下。楚凌歡的身手還算不錯,一邊躲閃反擊一邊厲聲喝問:“你什麼人?居然敢刺殺本王?”
“呼啦啦”!被驚動的侍衛蜂擁而入,瞬間將那刺客圍了起來,並各自揮舞刀劍殺了過去。女子依然不作聲,避開侍衛的刀劍,劍尖始終不離楚凌歡渾身要害。
楚凌歡大怒:“一幫廢物!飯桶!這麼多人圍着還能讓她夠到本王!殺!給本王殺!”
“是!”
侍衛轟然答應,更加不要命地往上衝。女子雖然劍法毒辣,卻吃虧在只有一個人,終於漸漸被侍衛打得遠離了楚凌歡。
楚凌歡這才鬆了口氣,站在一旁滿臉陰沉:“上!只要留下一口氣,缺胳膊少腿無所謂!”
“是!”
一片應答聲中,那女子陡然眼神一厲,刷刷幾招逼退面前的侍衛,緊跟着大鵬展翅一般騰空而起,啪啪啪踩着侍衛的頭頂一路飛奔,閃電般竄到了楚凌歡面前一揚手,一點寒光射向他咽喉的同時,手中長劍更是毒蛇般刺向了他的心口!
這一下變起突然,楚凌歡不由大吃一驚,百忙中往旁一閃,那枚暗器已奪的一聲釘在了牆上!然而他躲得了暗器,卻躲不了女子的長劍,剎那間,劍尖已經碰到了他的肌膚!
那一絲冰涼的刺痛令楚凌歡刷的出了一身冷汗,同時拼命一扭身,劍尖已貼着他胸前的肌膚劃了過去!
這一下中招,楚凌歡怒不可遏,尖聲大叫:“上!”
這個字針對的顯然並非那些侍衛,是以一聲令下,一羣黑衣蒙面人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刷的圍住了那女子,劍光瞬間耀人眼目!
這羣人的功夫與那些侍衛顯然不可同日而語,女子立刻吃力萬分,抵擋一陣之後便開始氣喘乏力,被其中一個黑衣人一劍刺中了肩頭,登時鮮血長流!
便在此時,女子突然聽到耳邊有人以密語傳音說道:“可以了,撤!回琅王府!”
女子咬了咬牙,立刻雙手齊揚,扔出了數十個黑色的圓球。黑衣人刷的後退護在了楚凌歡面前:“王爺小心!是霹靂彈!”
“彈”字剛剛出口,便聽一陣陣爆炸聲不絕於耳,白色濃霧更是沖天而起,嗆得一干侍衛連連咳嗽起來!待濃霧散盡,眼前哪裡還有刺客的影子?
楚凌歡被黑衣人帶着遠遠地退開,幸運地不曾被波及,卻恨恨地盯着女子退走的方向咬牙切齒:“可惡!居然讓她逃走了!你們幾個還不追?”
“王爺,追不上了,那刺客有幫手。”其中一名和一人低聲回答,“方纔屬下剛剛邁步要追,便突然感到一股大力涌來,居然將屬下逼了回來!”
“什麼?”楚凌歡又吃了一驚,“什麼人的功力居然深厚到這種程度?他……嗯……”
一句話未說完,他突然感到眼前一黑,整個身體已瞬間軟了下去!黑衣人臉色一變,刷的伸手將他接住:“不好!那刺客劍上有毒!快去請荊首領!”
楚凌歡被送回房間不久,荊子涯便匆匆而來,神情凝重。他不僅是楚凌歡的貼身侍衛,而且也算得上用毒高手,只是毒技比秦錚差了好幾個檔次而已。年約二十五六的他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居然也十分英俊,若是走在大街上,回頭率也不會低。
見他到來,所有黑衣人立刻抱拳行禮:“首領!”
“嗯。”荊子涯答應一聲,繼而臉色一變,“王爺中了毒?”
躺在牀上的楚凌歡雙眼緊閉,臉上已泛起一層黑氣。來不及詢問事情經過,他立刻竄到牀前一番檢查、救治,並將壓制毒性的藥丸送入了楚凌歡口中。片刻後,楚凌歡長出一口氣,慢慢睜開了眼睛。
“王爺不必擔心,”荊子涯安慰了一句,“此毒雖然厲害,屬下卻能解,只是需要一天時間配製解藥。”
楚凌歡有些無力地點頭:“辛苦你了。可惜讓那刺客跑了,否則本王必定將她……碎屍萬段!可惡……”
荊子涯皺了皺眉,回頭看着幾名黑衣人:“你們幾個不是負責守護王爺嗎?居然任由王爺被刺客所傷,該當何罪?”
撲通!幾人齊刷刷地單膝跪倒:“屬下知罪!請王爺責罰!”
“子涯,不怪他們。”楚凌歡的臉色十分難看,勉強支撐着搖了搖頭,“是本王說過不經允許,不得隨意現身。你們是本王的秘密武器,不到萬不得已,本王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你們的存在!”
荊子涯的神情這才略路緩和:“是!可是居然能逼得他們現身,這刺客也真了得,到底是什麼來頭?”
楚凌歡一向自稱“閻王”,意爲“閻王叫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但他雖然心狠手辣,工於心計,武功卻不是絕佳。其實這也正常,並非人人都有狼王那樣的絕世身手,否則爲何“不敗神話”是狼王而不是琰王呢?
眼中閃過一絲狠戾,楚凌歡揮手命其餘人退下,這才冷聲說道:“刺客是什麼來頭本王不知道,但卻知道她是奉誰的命令而來!”
荊子涯皺眉:“誰?”
楚凌歡冷笑一聲:“咱們今晚剛剛算計了誰?”
“琅王?”荊子涯一怔之後反應過來,卻跟着搖了搖頭,“不可能吧?他怎麼知道今晚之事是王爺策劃的?”
“他若不知道,算什麼不敗神話?”楚凌歡攥了攥拳,“他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卻必定從一些蛛絲馬跡中發現了端倪!不過他也知道這刺客殺不了本王,不過是給本王個警告而已!”
不愧是親兄弟,琅王的心思他倒猜得奇準。
荊子涯卻依然有些懷疑:“王爺已把一切都安排得天衣無縫,即便計劃失敗,也絕對不會留下絲毫破綻的,不知王爺說的蛛絲馬跡是什麼?”
楚凌歡看他一眼:“本王若是知道,早就將其消滅了,還會留在那裡等三皇兄來找本王的麻煩嗎?”
也是。荊子涯有些赧然地點了點頭:“王爺既然知道是琅王做的,是否需要找他理論?”
楚凌歡原本已經閉上眼睛休息,一聽這話先是頓了頓,然後才睜開眼睛轉頭看着他:“子涯,你是不是也有狼王恐懼症?怎麼一提起他,你就變得格外笨了?無憑無據,憑什麼說是他做的?還有,如果追查起他這樣做的動機,你怎麼說?”
荊子涯抿了抿脣,臉居然紅了:“屬下愚鈍,請王爺責罰。”
“算了,三皇兄老奸巨猾,上當在所難免。”楚凌歡大度地擺了擺手,“此處有人保護本王,你去配製解藥吧,小心遲則生變。”
荊子涯點頭退下,自回房中忙碌。楚凌歡疲憊地吐出一口氣,心下懊惱不已:白忙一場,臨了還險些把命賠上,三皇兄,你行!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此番算是把自己坑苦了,害慘了!不是說那種藥可以引發三皇兄體內的寒毒嗎?根本就毫無效果!我非要問問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失敗?意料之中。”楚凌雲擡頭看了女子一眼,笑得饒有趣味,“不過你居然能把老七的殺手鐗逼出來,也算本事不小。我倒有些奇怪你怎麼會折在琉璃手中,該不會是故意放水吧?”
我能告訴你,我是犯了兵家之大忌……輕敵嗎?
女子冷冷地看着他,早已握緊了雙拳:“琅王交代的事我已做完,請琅王信守承諾。”
“那是。”楚凌雲笑笑,“所以你可以走了。”
女子一愣,怒氣已現,卻不敢發作:“請琅王賜下解藥,我馬上離開,再不冒犯!”
楚凌雲好整以暇:“你服下的根本不是劇毒,要什麼解藥?”
女子聞言先是一喜,繼而一怒,可是不等她開口,便聽他老人家涼涼地接上一句:“不過是秦錚最新研製出來的化功散而已,你是第一個使用者,很榮幸吧?”
榮幸個屁!
女子終於勃然大怒,然而就在此時,她突然感到手背上傳來一陣奇癢,不由擡手抓了幾下。誰知這一抓不要緊,不只是手背,雙腳、手臂、雙腿、胸腹、脖子、臉居然全都癢了起來,彷彿突然爬滿了跳蚤一般!
“啊!好癢!你們……你們到底給我吃了什麼?”
女子一邊尖叫一邊拼命抓撓,臉上很快出現了道道紅痕。楚凌雲笑笑:“化功散啊,不是告訴你了嗎?服用之後會令人遍體奇癢,等功力散盡之後,奇癢便會停止。我瞧你功力也不算太深,很快就會結束的。”
你……你個殺千刀的!
女子渾身奇癢,卻只有一雙手,而且無論什麼地方都是越抓越癢,與此同時,她更是感到內力宛如決堤的洪水,正四散奔流着離開她的身體,好不難受!
“你……你好狠!”她終於忍不住嘶聲開口,“你說過只要我去刺殺琰王,便會放了我……”
“我說過你可以走了,沒打算留下你不是嗎?但我沒有說過不會化掉你的功力。”楚凌雲淡淡地看着她,“意圖傷害我的妻子,你居然還打算全身而退?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女子無言,眼神卻越來越怨毒交加。楚凌雲絲毫不懼,接着開口:“你還不走?一定要逼我殺你,還是想讓我繼續欣賞你如今的樣子?”
絕望地點了點頭,女子轉身狂奔而去:“狼王,你不得好死!”
楚凌雲笑笑:“放屁。我這是爲了保護自己的妻子,上天應該賜我長命百歲。”
端木琉璃忍不住失笑:“不許說髒話,當心教壞小孩子。”
“她先罵我的。”某人很委屈,“再說小孩子在哪裡?你肚子裡嗎?我又還不曾播種,哪來的……”
“閉嘴啦!”端木琉璃紅了臉,假裝不曾看到秦錚已經咧到後腦勺的嘴,“你化掉了她的功力,她從此之後不但做不得殺死,只怕還會任人欺凌,你這一手是狠了些。”
楚凌雲只是淡淡地笑着:“我只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傷害你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端木琉璃心中暖洋洋的,卻又生怕秦錚覺得肉麻,立刻轉移了話題:“秦錚剛纔說琰王被刺客所傷,還中了劇毒,他不會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