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果然不愧是老狐狸,居然能想到這樣的法子。”等到走遠了些,西門紫龍首先開口。

北宮律川皺了皺眉:“我倒是覺得這個法子說不定真的有效,可以一試。”

沉默片刻,南宮劍鴻卻提出了相反的意見:“恐怕沒那麼容易,軍隊調動是大事,很難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那不就對了嗎?”西門紫龍看他一眼,“軍隊若沒有異動,怎能取信於人?要想騙過天下人,必須假戲真做。”

南宮劍鴻皺眉:“可是你們別忘了,咱們與鬼麪人合作之事是秘密進行的,一旦軍隊有異動,父皇怎會置之不理?”

這倒是個麻煩,一旦各國皇上發現軍隊異常調動而進行阻撓,進而查清真相,到時不但計劃無法順利進行,說不定還會連累他們暴露所有的秘密。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西門紫龍試探着說道:“你們說,咱們能不能乾脆跟父皇挑明一切,取得他們的支持?若是如此,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此言一出,兩人顯得有些遲疑。不可否認,與鬼麪人的合作如果成功,對三國都是大有好處的,否則他們也不會冒此奇險。

可問題就在於,如果失敗,後果也會十分嚴重。萬一因此激怒楚天奇,他再派不敗神話狼王領兵出征,依東越國的實力和狼王的威力,要說他會一一滅掉三國,令東越國自此一枝獨秀,並非絕無可能。

所以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三國皇上必定是寧肯無所得,也不能有所失。

“我覺得可以一試。”南宮劍鴻首先開了口,“如果父皇不答應,咱們正好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拒絕鬼麪人,到時他就算生氣,也不能拿向父皇告密來要挾我們了。”

北宮律川的眉頭反而皺得更緊:“若是如此,有兩個問題,第一,父皇知道真相後,會怎麼處置我們?第二,我們拒絕鬼麪人之後,他雖然不能再要挾我們,但他若是因爲不忿,暗中下手呢?”

兩人先是一愣,接着齊齊變了臉色:“你是說暗殺?”

“沒錯。”北宮律川點頭,神情越發凝重,“以鬼麪人的身手,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皇宮暗殺我們,恐怕不是難事。到時我們稀裡糊塗地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又有誰知道一切都是他做的?”

二人不由打個冷戰,一股森森涼意已經順着後脊樑骨刷的竄了上來!

沒錯,鬼麪人的身手或許比不上狼王,要殺他們卻易如反掌!這可怎麼辦?難道註定要被他吃得死死的了嗎?

一時有些無助,南宮劍鴻居然將北宮律川當做了唯一的救星,求救一般問道:“你說我們該怎麼辦?難道只能被他牽着鼻子走了?”

北宮律川其實也一籌莫展,許久之後才嘆了口氣:“開弓沒有回頭箭,當初我們決定跟他合作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這一天。當然,想要終止合作也不是不可能,但必須得讓他看到,不是我們不願意合作,而是合作已經無法進行,到那時他就不會把過錯賴到我們身上了。”

南宮劍鴻皺了皺眉:“怎樣才能讓合作無法進行,而原因又不在我們?”

北宮律川搖了搖頭:“不知道,慢慢想辦法吧!”

也是,如果辦法那麼好想,他們怎會被鬼麪人牽着鼻子走了這麼久,而毫無反抗之力呢?

可惡,原來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就是這個意思!

接下來三人便一直保持着沉默,一直走到岔路口,馬上就要分道揚鑣了,北宮律川才深深地嘆了口氣:“其實要我說,鬼麪人已經算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了,只可惜他生不逢時,偏偏與狼王生在同一個時代。”

“有同感。”南宮劍鴻立刻點了點頭,“如果沒有狼王,鬼麪人一定可以成就一番千秋霸業,名垂青史。”

“可惜,只是如果。”西門紫龍嘆了口氣,“做人,要麼驚才絕豔,誰與爭鋒;要麼平平無奇,宛如沙粒,最痛苦的就是像鬼麪人這般,距離巔峰永遠有一步之遙,看似觸手可及,其實遠在天邊。”

這幾句話出口,兩人不由愣了一下,齊齊回頭看着他。三人就這麼你看我,我看你,片刻後同時苦笑了起來。笑聲中南宮劍鴻開口:“既然我們都知道,爲何當初還是走出了這一步?”

西門紫龍幽幽一嘆:“或許是鬼迷心竅,根本沒得解釋。”

咬了咬牙,北宮律川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狼王,你爲什麼如此命硬?難道你真的是不死之身?”

另外兩人搖了搖頭,各自轉身而去。

“阿嚏!”

揉了揉鼻子,楚凌雲滿臉無辜:誰罵我?

“怎麼,着涼了?”秦錚正好此時進了大廳,“春寒料峭,多注意着點。”

楚凌雲搖頭:“沒事,怎麼樣?”

“計劃進行順利。”秦錚點了點頭,“我剛剛從宮中打探到消息,五皇子已經派了大內密探回來。”

楚凌雲點頭:“找到朝落花了嗎?”

“運氣不錯,找到了。”秦錚笑笑,“據大內密探說,他們日夜兼程,果然趕在朝落花最後的花期到來之前趕到。五皇子按照你和王妃的授意,與彤兒一起去摘花,然後讓她假裝失足跌落懸崖,果然不曾引起任何人的疑心。”

楚凌雲笑笑:“確定沒有人起疑嗎?”

“確定。”秦錚毫不猶豫地點頭,“聽說彤兒是爲了給皇后娘娘摘花才跌落懸崖,皇上十分感動,命留在那裡的大內密探幫着五皇子一起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當然,死是不可能的,因爲那個時候出現在衆人面前的仍然是隱衛彤兒,她身手卓絕,假裝從懸崖上跌落而毫髮無傷易如反掌。

讓彤兒跟着楚凌飛一起去摘花的同時,楚凌雲早已安排了人手,秘密將安紫晴送到了另一個地方,讓她在那裡安心等着。懸崖邊的那場戲演完之後,楚凌飛會陪着大內密探一起搜尋一段時間,當然,什麼都找不到。

到時楚凌飛便會告訴大內密探,彤兒生還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不必再浪費他們的時間,讓他們返回京城繼續保護皇上,而他自己則會表示不會放棄,就算真的活不成了,也要找到彤兒的屍體。

等大內密探離開之後,他就會趕去與安紫晴會合,按照之前的商議,先躲起來好好享受一段兩人世界的生活再說。

這樣做還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等他們回來再告訴楚天奇,當時彤兒跌落懸崖之後受了重傷,雖然僥倖撿回了一條命,但卻功力全失,如此,安紫晴不會武功這一點便不算是破綻了。

既然一切順利,楚凌雲也就放了心:“告訴五弟,一切按照計劃進行,接下來就得靠他自己了,讓他務必小心。”

秦錚答應一聲,只管去傳信不提。

目送他離開,楚凌雲心情不錯。事情如此順利,楚凌飛這邊暫時不用再操心了。對了,等秦錚回來,別忘了提醒他趕緊去將摘到的朝落花取回來配製解藥,好把這場戲演完整。

不過,楚天齊爲寧皇后解毒的心情比任何人都迫切,不等秦錚入宮便派人將朝落花送了過來。

秦錚也不敢怠慢,立刻將解藥配製出來,馬不停蹄地送到了寧皇后面前。

看到楚天奇也在一旁相陪,他忙上前見禮:“屬下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皇上,解藥已經配好,只需用溫水送服,劇毒可解。”

內侍上前將解藥取過,呈到了寧皇后面前。寧皇后卻不由嘆了口氣:“爲了替本宮解毒,連累彤兒至今生死未卜,本宮這心裡着實過意不去。”

秦錚忙含笑開口:“皇后娘娘不必擔心,彤兒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不會有事。”

寧皇后點頭:“多謝秦護衛寬慰,希望上天眷顧吧!可是本宮聽說那個地方山高路險,不知飛兒……這讓本宮如何放心得下?”

秦錚皺了皺眉:“請皇后娘娘恕屬下大膽,娘娘可傳信給五皇子,告訴他不管有沒有找到彤兒姑娘,每隔一段時間都傳個信回來報平安。”

寧皇后立刻展顏一笑:“好主意,就這麼辦。”

此時,侍女送了溫開水來,寧皇后便將解藥服了下去。不多時感到腹中一陣劇痛,不由張口吐出了一灘黑血,頓時感到渾身說不出的輕鬆。

秦錚又命侍女重新送了溫水來,讓寧皇后漱了漱口:“劇毒已解,皇后娘娘可放心了。”

寧皇后點頭:“多謝。”

告退離開,秦錚不由打個響指,搞定,賜婚一事總算告一段落了。不過就是寧皇后要受點折騰,必須承受一段時間的分離之苦。

夜色降臨,琅王府內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一貫談笑風生的段修羅居然陰沉着臉,眼中更是閃爍着冰冷的光芒,與之前判若兩人,乍一看去給人一種陌生的感覺。

他的面前居然站着兩個年輕的女子,其中一人正是水冰玉,另一個對衆人而言則十分陌生,而且臉上同樣帶着人皮面具。

短暫的靜默之後,楚凌雲首先開口:“什麼事那麼着急,居然要副門主連夜趕回去處理?”

段修羅抿了抿脣,語氣還算溫和:“請狼王恕罪,門內事務不方便對外透露。如今我脫不開身,只能讓冰玉先行回去,寒露代替她照顧我。”說着他擡手指了指水冰玉旁邊的女子。

水冰玉雖然不曾做聲,但卻咬着脣角,眼中有着明顯的倔強。

三人來的時候藍醉已經來不及提前離開,只得坐在一旁不言不動,儘量減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此時,他卻恰巧將水冰玉的眼神收在了眼中,不由眉頭微皺,直覺到似乎有些不對勁。

楚凌雲的目光則已經轉到了寒露身上,剛剛上下打量了一眼,段修羅已經接着說道:“狼王放心,寒露的身手遠遠不及冰玉,更不會造成什麼威脅。”

楚凌雲笑笑:“這一點我看得出來,既然如此,那就隨你,我沒意見。”

段修羅點了點頭,看向水冰玉時眼神再度變得冰冷:“冰玉,你這就回去收拾東西,馬上回地獄門,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離開半步。”

水冰玉咬了咬牙,猛的擡頭:“可是門主,我……”

“行了!”段修羅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語聲越發冰冷,“狼王和狼王妃面前不得多嘴,趕緊回去收拾東西!”

水冰玉又是一咬牙,垂在身側的雙手已經緊握成拳:“門主,我……”

段修羅看她一眼,目光冷銳如刀:“你若再多說一個字,便是不認我這個門主,地獄門中也不再有你這個人,那麼你想做什麼都隨你,與我無關!”

水冰玉渾身一顫,哪裡還說得出話來?看了段修羅一眼,她突然轉身疾奔而去,只是在出門的一剎那,猛地擡起袖子從臉上拂了過去:哭了嗎?

藍醉只覺得心中某個地方尖銳地痛了一下,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語聲中已經帶着一絲怒氣:“門主了不起嗎?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段修羅看他一眼,語聲清淡:“她是我的人,我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我要讓她死於七尺白綾,她就不能死於劇毒,誰管得着?”

藍醉越發怒意上涌,居然砰的一拍桌子:“她是個人,不是牲畜,豈能任你如此凌辱?她聽命於你,不代表你就有權決定她的一切!”

段修羅看着她,又是一聲冷笑:“藍公子管得是不是太寬了點?水冰玉是地獄門的人,不是你無翼血族的人,我要殺要剮,與你可有半分關係?何況要不是爲了你,怎麼會……”

說到這裡,他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不由猛地住了口,冷哼一聲扭開了頭。然而這半句話已經讓藍醉心生警覺,立刻追問:“爲了我?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

段修羅脣線一凝,明顯不願再開口。藍醉看他一眼,突然“嗖”的一下沒了蹤影。

“我贏了。”楚凌雲突然開口,笑得好不得意,“我就說只要你說出這句話,他一定立刻消失,你還不信?”

段修羅咂了咂嘴,臉上哪裡還有半分陰沉的樣子,早已笑得如之前一樣:“果然還是狼王瞭解藍醉,我倒是沒想到,能夠將東越國皇宮鬧得人仰馬翻的蝙蝠公子居然這麼好騙。”

楚凌雲笑笑:“你懂什麼,爲情所困的人都會變成笨蛋,沒什麼好奇怪的。”

端木琉璃忍不住撫了撫額:拜託你別再重複了行不行?好好一句話,愣讓你翻譯成這個樣子。

可是段修羅居然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有道理。那我們……看好戲去?”

楚凌雲眉開眼笑:“好戲當然要看,不過只能我們兩個去,別人去了一定會驚動藍醉,這戲就看不成了。”

端木琉璃不屑地扭過頭:功夫好了不起嗎?隨便,反正不看我也知道結果。

可憐的蝙蝠公子還不知道他已經上了當,不知道他們演這場戲的目的就是爲了逼出他的真心話,早已飛也似的趕到了水冰玉的門外,“砰”的一腳踢開門闖了進去:“你不準走!”

房門打開的一剎那,水冰玉本能地擡頭,那張滿是淚痕的臉瞬間出現在燭光下,宛如帶雨的梨花,我見猶憐。

見來人是藍醉,她立刻扭轉頭擦去了眼淚,強作笑顏:“藍公子,我都要走了,你還這麼不放心嗎?”

藍醉眉頭微皺地走到她面前:“你爲什麼要走?”

水冰玉愣了一下,扭頭看着燭火:“門主不是說了嗎?有些事務要處理,他脫不開身,我身爲副門主當然……”

“撒謊。”藍醉淡淡地打斷她,突然伸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回來面對着自己,“不說實話,今晚你哪裡也去不了。”

兩人之間從來不曾有過如此親密的舉動,水冰玉有些慌亂,後退一步想要躲開他的手:“藍公子,你……”

一句話未說完,腰間跟着一緊,藍醉的手臂已經圈住了她的纖纖細腰,將她固定在了自己面前,眉頭皺得更緊:“或許你不知道,我耐性不是很好,再不說實話,我也不敢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儘管心儀於藍醉,水冰玉卻不是任人輕薄的主兒,目光一寒,她已一聲輕叱:“放手!”

與此同時,體內真氣一轉,她已一掌拍在了藍醉的胸前!

儘管兩人之間距離不足一尺,這一掌拍出不會有太大的威力,卻畢竟是帶了內力的,若是擊在普通人身上,也足以令其受不輕的內傷。不過自然傷不到藍醉,無非就是想逼他放手而已。

誰知藍醉不但不曾放手,甚至不打算運起內力抵擋,“砰”的一聲悶響,他身軀一顫,跟着脣角一抿,一股殷紅的血絲已經緩緩地滲了出來。

打定主意要一招逼他放手,水冰玉用了七八成的功力,尤其是察覺到藍醉根本沒有抵擋之意,她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藍公子你沒事吧?你爲什麼不躲?你明明可以躲開的!”

藍醉笑笑:“我只想聽實話,咳咳咳……”

地獄門副門主果然不是蓋的,這一開口說話,胸口越發劇痛不堪,更多的血跡滲了出來。

水冰玉後悔得腸子都青了,眼淚越發刷刷地流着:“先別說話,快坐下!”

藍醉搖頭:“我要聽實話,咳咳咳……嗯……”

咳嗽震動胸腔,越發痛得他臉色發白,手也不自覺地放開了。水冰玉又是後悔又是心疼,忙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我就不懂了,你既然對我無意,何必管我到底爲什麼要離開?”

藍醉搖了搖頭,手捂胸口說道:“段修羅說你是爲了我,我想知道是什麼意思。”

水冰玉明顯地愣了一下,接着扭過了頭:“我……”

“看着我。”藍醉突然打斷了她,“我不是琉璃,沒有她那麼犀利的眼神,我也不是凌雲,不會幻影移情,你只有看着我,我才能確定你說的是不是實話。”

既然如此,水冰玉更加不肯與他對視:“我其實……”

“你可以不說。”藍醉再次打斷了她,“不過從這一刻起,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我就不信問不出實話。”

水冰玉咬了咬牙,突然轉回頭正視着他:“好,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其實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只不過是門主知道我對你有意,所以堅決反對,這纔要我立刻回地獄門,以後不得再與你見面。”

藍醉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會得到這樣的回答,當下不由一愣,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水冰玉看似爲自己的遭遇傷心無限,其實一直在悄悄注意着他的反應。見他如此,不由一聲苦笑:“對不住,藍公子,嚇到你了。不過你放心,我馬上就要離開,絕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困擾。”

藍醉依然不做聲,但是很明顯,他眼中閃過了一抹明顯的痛苦之色。水冰玉看得分明,卻假作不知,跟着說道:“藍公子已經明白事情的真相,總該放心了吧?真是對不起,方纔我真的並非故意想要傷害於你。你若是覺得不忿,可以打還回去。”

藍醉搖了搖頭,總算勉強說出了一句話:“此事怪不得你,無需放在心上。”

水冰玉感激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也該走了。若是遲了,怕是門主又會生氣,果真將我逐出地獄門。”

藍醉仍然沉默,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片刻後,終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回去之後,他不會對你怎麼樣吧?”

水冰玉仍然微笑,只是笑容有些苦澀:“當然不會,門主已經說了,等他右手痊癒,回去之後便將我收在房中。”

藍醉一愣:“什麼?收在房中?這是何意?”

水冰玉一聲苦笑:“自然是爲了斷了我的念想,讓我做他的侍妾。”

藍醉頓時感到一陣怒氣上涌:“你既然對他無意,這樣只會毀了你的一生!何況你怎能如此逆來順受?你只是他的門人,並非他的奴隸,他無權替你決定一切!”

水冰玉笑笑:“我倒不這樣認爲,我雖對你有意,你卻對我無心,既如此,做門主的侍妾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一生衣食無憂。”

藍醉眉頭緊皺,只覺心中又是一痛,不得不咬牙強忍:“只要衣食無憂就夠了嗎?與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你豈非要終生痛苦?我去找段修羅,讓他莫再強迫你!”

說着他轉身就往外走,水冰玉立刻緊走幾步攔在他的面前:“不,藍公子,你不要衝動,這是我的事,本就與你無關,你何必爲了我去得罪門主?若是因此替你惹來什麼麻煩,我豈不是會過意不去?”

藍醉咬了咬牙,一句真心話終於脫口而出:“爲了你,我怕什麼麻煩?”

水冰玉眼中頓時閃過驚喜至極的光芒:“藍公子,你說的是真的?”

藍醉還不曾意識到自己已經真情流露,立刻點了點頭:“那還有假?你倒是將段修羅看得宛如天神,但我不怕他,你等着,我立刻就去告訴他不準如此爲難你,更不準強迫你做他的侍妾,否則我跟他沒完!大不了,我這條命不要了!”

說着他強忍着胸口的劇痛邁步就走,可是剛剛走了兩步,便聽到水冰玉幽幽一嘆:“既然你爲了我連命都可以不要,到底還有什麼顧慮讓你不肯接受我?”

藍醉的腳步猛地一頓,剎那間回到了現實,眼中立刻涌上明顯的痛苦和絕望,不得不咬緊牙關:“不,你、你誤會了,我……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段修羅沒有權利毀了你的一生,爲你打抱不平而已。”

水冰玉微笑:“你以爲我會相信?天底下的人多了去了,你爲何獨獨爲我打抱不平?”

藍醉顯得更加狼狽,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總之我沒有其他的意思,你不必誤會。”

水冰玉靜靜地看了他片刻,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好吧,我不誤會,也就是說你的確對我無心。那你就不必理會我做誰的侍妾,回去歇着吧,我這就走了。”

說着她坐回到牀前,繼續收拾着包裹,雖然不曾再說什麼,卻緊緊咬着脣角,顯然正極力剋制着心中的委屈。

藍醉卻已經有些無法剋制,一想到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他突然轉身就走:“我去找段修羅!”

水冰玉有些無奈,忙起身追了上去:“藍公子!快停下!”

可是藍醉充耳不聞,一路來到了前廳。楚凌雲和段修羅仍然面對面地坐着,似乎在說着。什麼旁邊的端木琉璃雖然面無表情,其實暗中不屑,這倆人明明剛剛偷聽回來,居然還裝的這麼像,厲害。

藍醉當然看不到兩人眼中詭計得逞的笑意,幾步衝上去冷聲說道:“段修羅,你不要太過分!”

段修羅轉頭看着他,滿臉驚訝地挑了挑眉:“藍公子,你說我什麼?過分?我哪裡過分了?”

端木琉璃忍不住暗中吐槽,這也太假了,好誇張的演技。

藍醉擡手擦去脣角的血跡,語聲更加冰冷:“你以逐出地獄門爲要挾,強迫水冰玉做你的侍妾,這還不叫過分?想不到堂堂地獄門主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我真是看錯了你!”

段修羅撓了撓眉心,依然笑得一臉輕鬆:“好,就算我做出這樣的事,和你又有什麼關係?除了狼王妃,你這唯一的族人之外,我想要誰做我的侍妾還需要徵得你的同意嗎?”

楚凌雲吐出一口氣:“再說一遍?你的意思是隻要藍醉同意,琉璃就可以做你的侍妾?”

端木琉璃很無辜:我怎麼躺着也中槍?這件事又跟我有什麼關係了?

段修羅渾身一激靈,立刻搖頭:“這句去掉,重點是前面那一句,我想要誰做我的侍妾是我的自由,跟藍公子你沒有關係吧?”

此刻的藍醉自然無心理會他這些冷幽默,逼上一步說道:“你敢說跟我沒有關係?如果不是因爲我,你怎會逼她做你的妾侍,好斷了她的念想?”

“原來她連這個都告訴你了?”段修羅皺了皺眉,乾脆點了點頭,“好吧,既如此,我也不瞞你,我不會讓冰玉跟你在一起,可她不肯死心,我只好這樣做了!”

藍醉咬牙:“還說你不過份?她喜歡誰是她的自由,你憑什麼干涉?又憑什麼讓她做你的侍妾?”

段修羅一聲冷笑:“我想要誰也是我的自由,你又憑什麼干涉?反正你又不喜歡她,你管我讓她做妾還是做妻?”

藍醉終於被逼急了,忍不住一聲厲吼:“誰說我不喜歡她?我只不過是……”

大廳裡頓時一片安靜,好一會兒之後才聽到段修羅得意洋洋的聲音響起:“怎麼樣啊冰玉,薑還是老的辣吧?”

藍醉吃了一驚,猛一回頭才發現水冰玉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他身後,脣角帶着動人的微笑:“剛纔那句話我聽得清清楚楚,你賴不掉了。”

藍醉不自覺地踉蹌了一下:“你……你們……”

“假的羅。”段修羅越發得意得尾巴翹上了天,“不過就是想逼出你的真心話,藍公子,多有得罪,恕罪恕罪。”

藍醉腦子一轉,已知緣由,雖然不曾因爲衆人的欺騙而惱怒,眼中的痛苦之色卻更加明顯,再次一語不發地轉身就走。

然而這一次他卻沒那麼容易脫身了,人影一閃,楚凌雲已經攔在他面前,含笑開口:“逃避不是解決這種問題最好的法子,你唯一的選擇是正面面對。”

藍醉沉默,片刻後才微微搖頭:“你不懂,我……”

“你錯了,我懂。”楚凌雲仍然微笑,笑容溫暖而明亮,“或者說,只有我才懂得你的顧慮。”

藍醉一愣,不自覺地擡頭看着他:“凌雲,你……”

“不信呀?”楚凌雲微笑,“那我就直說了,你的顧慮是……琉璃。”

雖然這話說得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藍醉卻顯然聽懂了,臉色更是瞬間蒼白如玉:“你既然知道,爲何還要這樣逼我?沒有你的配合,段修羅不會這麼順利地逼出我的實話。”

面對他的指責,楚凌雲仍然笑容不變,再開口時卻已經轉向了水冰玉:“水冰玉,你想不想知道藍醉在顧慮什麼?”

水冰玉還未來得及回答,藍醉已經臉色一變,居然一把抓住了楚凌雲的肩膀:“不準說!”

他用的力氣顯然不小,楚凌雲不由倒抽一口涼氣:“放手,你想廢了我啊?”

藍醉雖然放鬆了力道,卻仍然抓着他:“答應我不準說!”

楚凌雲不說話,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很快接收到他眼神中的訊息,藍醉先是一愣,接着放軟了聲音:“我不是命令你,我是求你,不要說行不行?”

這還差不多,狼王是可以被威脅的人嗎?

端木琉璃卻着實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兩步握住藍醉的手腕將他拖了過來,含笑開口:“藍醉,你稍安勿躁,我保證你會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

驚喜?藍醉皺皺眉,端木琉璃說的話他一向不會懷疑,但在這樣的情形下,哪來的驚喜可言?

楚凌雲瞬間很傲嬌:還是他家王妃有本事,只一句話,就把怒獅一般的藍醉安撫得妥妥貼貼。

水冰玉早已急得上竄下跳,好不容易看到藍醉安靜下來,她立刻開口:“請狼王指教,不勝感激!”

楚凌雲淡淡地笑笑:“你也聽到了,藍醉親口承認喜歡你,那麼我先問你,是不是無論藍醉變成什麼樣子,你都不在乎?”

“是。”水冰玉毫不猶豫地點頭,“一次的選擇就是終生,不管將來發生任何改變,我都不在乎。”

楚凌雲仍然微笑:“是嗎?真的不在乎?那如果他明天就變老變醜,或者很快就會離你而去呢?”

水冰玉笑笑:“有什麼關係?即便如此,那也是明天的事了,至少今天他還在,還是這個樣子,這就夠了。莫說明天,就算下一刻他就變老,變醜,離開,我跟他還可以擁有這一刻,不是嗎?”

所有人都被震撼,就連一向淡然的端木琉璃都不覺有些蕩氣迴腸!藍醉更是心頭狂震,哪裡還說得出話來?此生若能得此佳人相伴,便再無遺憾了,可是……

楚凌雲也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眼中早已浮現出淡淡的欽佩,卻仍然不放過她:“話說得是十分動聽,可是如果真的出現這樣的結果,你怎麼辦?比如說如果他明天就離你而去,再也不會回來,你將如何自處?”

水冰玉眉頭微皺,有些不解:“狼王說的離我而去是指……”

楚凌雲略一沉吟:“比如說遭遇仇家,結果不幸身亡。”

水冰玉微微笑了笑:“我會爲他報仇,如果與仇家同歸於盡,那沒辦法,反之,我會好好活下去。”

楚凌雲微笑:“很多人都會選擇殉情。”

“我知道,但我不會。”水冰玉搖了搖頭,神情非常坦然,“因爲我覺得,我活着對他更有意義。”

楚凌雲不動聲色:“怎麼說?”

“人死如燈滅,萬事皆空,就什麼都做不成了。”水冰玉搖了搖頭,“只要我活着,就可以替他守護他想守護的人,或者完成他未了的心願。何況如果他是真心愛我,那麼離開之時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我能好好活着,我當然不能辜負。反之,我更要好好活着,氣死他。哦不,氣活他。”

因爲這番話,大廳內再次陷入沉默,許久之後,段修羅突然咂了咂嘴:“狼王,我後悔了,這麼好的姑娘,我想自己留着。”

藍醉則只是怔怔地看着水冰玉,眼中的痛苦不知何時已經淡了不少,無法壓抑的愛意正在慢慢變得濃烈。

不錯,水冰玉的做法很多人都不敢苟同,認爲她貪生怕死,或者對藍醉的愛不夠深。但至少房中這幾個人卻都是她這種做法的堅決擁護者,每個人的生命都是上天造物的恩寵,誰也沒有權利隨意糟蹋。而真正的情愛,不需要通過死亡來證明。

也正是因爲這幾句話,楚凌雲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鋪墊已經做得足夠,接下來就是正題。我告訴你,藍醉之所以拒絕其實是爲了你好,因爲他認爲自己根本無法與你相守終生。”

藍醉皺眉:什麼叫我認爲?那明明是事實啊!

可還不等他開口,端木琉璃便在他的手臂上掐了一把,吃痛之下,他只得繼續保持沉默,靜觀其變。

當然,這句話也成功地嚇到了水冰玉,她不由吃驚地反問:“狼王這是何意?什麼叫無法與我相守終生?”

楚凌雲轉頭看了端木琉璃一眼:“你也知道端木琉璃是藍醉唯一的同族,爲了儘可能保護她的安全,藍醉對她施用了血族的不傳之秘……”

剛說到這裡,水冰玉立刻恍然:“盟魂血咒?”

楚凌雲笑笑:“不愧是地獄門副門主,果然見多識廣。所以,你明白藍醉的顧慮了嗎?”

因爲盟魂血咒,藍醉根本活不過四十歲,他怎麼忍心因此坑害水冰玉的一生?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水冰玉的確驚異萬分,不過片刻之後,那驚異便漸漸淡去,代之以一抹明顯的釋然:“只是如此而已?藍公子,方纔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如果只是這樣,我不在乎。”

藍醉扭過了頭,盡力壓制着心中的激動:“先別把話說的太滿,你一個冰清玉潔的好姑娘,若是找個好夫君,自可以長命百歲,兒孫滿堂,何必要將最好的年華浪費在我這個已經半死之人的身上?”

一再表明心跡,卻仍然得不到他的信任,水冰玉終於有些受不了了:“你要逼我說多少肉麻的話才肯相信我?若是彼此有情,相守一日也可以是一生,若是彼此無情,就算長命百歲,也不過是終生痛苦。你若實在信不過我,我不會勉強。”

就算一個普通的女子,也會因爲這樣的懷疑而不豫,更何況身爲地獄門副門主,水冰玉一向有她的驕傲。

藍醉看着她,眼眸漸漸溫和:“我只求你一件事。”

水冰玉眼中頓時掠過一抹驚喜:“你說!”

藍醉微笑:“不管什麼時候,如果我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因爲,這是我唯一的心願。”

水冰玉一怔,眼中的驚喜變成了一層朦朧的水霧,但卻堅決地點了點頭:“我答應。”

藍醉的微笑更加動人:“好。”

說完這一個字,他不再開口,旁邊幾人等了片刻,便都有些沉不住氣了,段修羅更是皺了皺眉:“好什麼?你倒是表個態呀,或者至少,說說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藍醉想了想,突然笑得詭異:“做什麼都行?”

段修羅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便挑了挑眉:“洞房行不行?”

衆皆絕倒,水冰玉更是忍不住翻個白眼:真不愧是男人哈!怎麼都一個德性?除了這玩意兒就不能想點別的嗎?哪怕先拜堂也行啊!

不過無論如何,總算是雨過天晴了,衆人都鬆了口氣。不過藍醉卻突然轉頭看着端木琉璃:“我還沒有聽到你說的驚喜。”

“爲時過早。”端木琉璃故作神秘地一笑,“時機到了我再告訴你,我保證你聽了一定會很高興。”

有楚凌雲在,他當然無法嚴刑逼供,只得點了點頭,旁若無人地走到了水冰玉面前:“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你跟我走吧?”

水冰玉點頭,藍醉便握住她的手,帶着她一起向外走去。剛走了兩步,身後便傳來段修羅委屈的聲音:“冰玉,你不要我了?”

水冰玉一陣惡寒:“乖,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看着他們離開,段修羅頓時笑得像一朵花:“這趟還真是來對了,不但治好了手,還攀上了這麼好的親家。”

楚凌雲得意地晃晃腦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從此之後水冰玉只能留在靖安侯府,所以這筆買賣你不是賺了,而是賠了。”

段修羅一愣,緊跟着大叫:“啊呀!可不就是?壞了壞了!算錯帳了!虧我還拼了命地撮合他們!不行,我要棒打鴛鴦去!”

“儘管去。”楚凌雲滿臉看好戲的神態,“我還告訴你,藍醉的脾氣有一點跟我相似,就是從不輕易認定,一旦認定了便終生不悔。你此刻若是去棒打鴛鴦,我保證他絕對敢棒打你的腦袋!”

狼王的保證沒有人敢懷疑,否則必將付出極爲慘重的代價。

段修羅撓了撓頭,突然笑得賊兮兮:“那我可不可以讓藍醉加入地獄門?讓他來做副門主,冰玉一定不會反對。”

楚凌雲笑笑:“試試看。”

段修羅頓時摩拳擦掌,越想越美:如果把藍醉招至麾下,地獄門豈不是如虎添翼?

不過因爲他的動作,楚凌雲的目光立刻落在了他的右手上:“你的手好得差不多了吧?別忘了你已經接了我挑戰書。”

段修羅點頭:“放心,忘不了。能跟你這樣的高手對決,無論輸贏都此生無憾,我怎麼捨得忘記?不過我這手似乎還……”

“還不行。”端木琉璃搖頭,“要想完全恢復,至少還要兩個月,若是太早做劇烈活動,容易前功盡棄。”

楚凌雲遺憾地咂咂嘴,很是不滿。段修羅則忍不住哼了一聲:“狼王,你那是什麼反應?嫌我吃的多是不是?無妨,我再付上黃金一萬兩,算我這兩個月的伙食費。”

端木琉璃失笑:就算天天燕窩魚翅、滿漢全席,兩個月恐怕也用不了十萬兩黃金吧?

誰知狼王大人居然立刻眉開眼笑:“好,就這麼定了。你這人還算上道,我喜歡。”

端木琉璃翻個白眼:“夫君,咱別這麼過分行嗎?都是自己人,你宰冤大頭不成?”

這句“都是自己人”立刻讓段修羅心花怒放,連連搖頭:“無妨無妨!既然是自己人,王妃還客氣什麼?何況天下本就沒有免費的午餐,這一點我懂。王妃治好了我的手,我感激萬分,無以爲報,區區萬兩黃金,我就當打發要飯的了!”

楚凌雲溫和地笑笑:“你說誰是要飯的?”

呃……

段修羅立刻滿臉嚴肅:“我就隨便那麼一說,免得王妃覺得過意不去,想必狼王不會介意的。”

楚凌雲看他一眼,笑得更加溫柔:“我很介意。不過想讓我不介意也可以,黃金十萬兩。”

段修羅一愣,頓時一聲慘叫:“王妃,救命啊!”

夜色漸深。

京城鴻運鏢局的總鏢頭江鴻剛剛做完一筆大生意,這趟鏢走下來,所得的利潤超過去年的一半。興奮之下,他大擺慶功酒犒勞所有弟子,大夥兒一醉方休,他自己也喝了個酩酊大醉。

在下人的攙扶下回到房中,他很快便睡得昏天黑地,鼾聲如雷。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黑影自遠方飛掠而來,很快出現在了江鴻的牀前。儘管十分確定他已經醉得人事不知,黑衣人還是一指點在了他的昏睡穴上,接着緩緩擡起了手掌……

不久,黑衣人又如飛一般離開,一切重歸平靜,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

江鴻這一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忍着宿醉之後的頭痛,他起身打坐練功。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更是幹這一行必不可少的功課,功夫不好,如何保鏢?

然而這一運功,他卻突然發現了一件蹊蹺事:他的內力居然在一夜之間少了兩成!天哪,這是怎麼回事?

以爲那是自己還未睡醒或者酒意還未退去造成的錯覺,江鴻壓住心驚肉跳的感覺再度確認了一下,瞬間臉色大變:不,不是錯覺,內力真的少了五分之一,彷彿被人偷走了一般!

這一下吃驚猶勝於剛纔,江鴻沉吟片刻,立刻開門叫了一聲:“來人!”

片刻後,侍衛跑步而來:“是!總鏢頭有何吩咐?”

江鴻眉頭緊皺:“昨夜是你守門?”

侍衛點頭:“是!”

“可曾發現什麼異常?”江鴻立刻追問,“或者有什麼人靠近過我的房間?”

侍衛回憶片刻,繼而搖頭:“沒有。”

早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如果他的內力果真被人偷走,那就說明來人身手卓絕,想要瞞過區區侍衛還不是易如反掌?

揮手命侍衛退下,江鴻越想越覺得此事蹊蹺,同時打定主意死守這個秘密,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內力居然少了兩成!否則還有誰會放心找鴻運鏢局託鏢?

他自以爲這個主意打得妙,卻不知一夜之間遇到這種咄咄怪事的,他並不是第一個,更不是最後一個。

一轉眼又是半個月的時間過去,瀲陽城裡裡外外一片平靜,卻又不失其原本的繁華富庶。

對楚凌雲和端木琉璃而言,總算過了一段難得的平靜時光,每日裡除了聊天下棋,便是學武鬥文,那叫一個琴瑟和鳴、夫唱婦隨,簡直羨煞旁人。

尤其是段修羅,每每看到楚凌雲夫婦在一起談笑風生,又看到藍醉和水冰玉旁若無人地膩膩歪歪,他便唉聲嘆氣,捶胸頓足,說當初怎麼就沒近水樓臺先得月呢?

這日一早,衆人正在大廳用餐,段修羅又接到了地獄門總壇的傳書。在座的都不是外人,他立刻拆開看了一眼,跟着雙眉一挑:“又是這樣?那就不是巧合了。”

水冰玉手中的筷子一停:“主子,出什麼事了?”

“哇!原來你還記得我是你的主子?”段修羅誇張地嘆了一句,“我還以爲你只顧着跟蝙蝠公子卿卿我我,你儂我儂,早就忘了今夕何夕了!”

水冰玉一聲冷笑:“好,當我什麼也沒說。”

段修羅搖了搖頭:“果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麼快就忘本了!行了狼王,你別瞪我,馬上就說重點,喏。”

他將那封傳書遞到了楚凌雲面前,同時對衆人解釋了幾句:“我這位護法說,昨日他完成了一筆交易,但動手時發現目標人物的內力不知爲何少了兩三成。”

什麼意思?

衆人彼此對視一眼,臉上寫滿問號。段修羅想了想,加上幾句:“這麼說吧,地獄門在對目標人物下手之前,必定會將與他有關的一切調查清楚,重點是內力深淺、有什麼必殺技等,調查結果可以精確到動手之前那一刻。可是昨夜與目標動手的那一刻,才發現此人既未受傷中毒,也不曾與人交過手,內力卻莫名其妙地少了兩三成。”

衆人多少有些恍然,他已接着說道:“這種事若只是偶爾出現自然沒什麼,但短短半個月之內,我已接到三封這樣的傳書,三個目標人物的情形幾乎一模一樣,這恐怕絕不尋常。”

楚凌雲已將傳書看完,慢慢放在一旁,他眼眸微閃:“如果這並非巧合,那就很有可能出現類似情形的並不止這三個人。”

“沒錯,只是因爲這三人恰巧成了地獄門的目標而已。”段修羅點頭,“而且我最好奇的一點是,他們的內力究竟去了哪裡?”

楚凌雲沉吟片刻:“秦錚,派幾個隱衛暗中查一查,如果找到出現類似情形的人,問問是怎麼回事,問得巧妙些,不要暴露了身份。”

秦錚點頭:“知道。”跟着感到邢子涯拽了拽他的袖子,便加上一句,“子涯陪我一起吧?這段時間快把他悶死了。”

楚凌雲看向端木琉璃,後者已經微笑點頭:“完全沒問題,就等你大展拳腳了。”

邢子涯立刻點頭,高興得像個孩子。

儘管已經做出了相應的安排,楚凌雲反而皺起了眉頭,眼中更是閃爍着淡淡的憂慮,這對他而言,幾乎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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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連心,端木琉璃很快便察覺了他的異常,不由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凌雲?怎麼了?”

“我擔心……”楚凌雲說了半句,最終卻只是搖了搖頭,“沒什麼,希望是我杞人憂天。”

端木琉璃一抿脣:能夠讓楚凌雲脫口說出“擔心”二字的事,只怕不會是杞人憂天。不過他既然不說,總有他的道理,她不會強求。

秦錚和邢子涯的調查很快有了結果。隔日一早,他們便前來彙報,邢子涯首先開口:“王爺,我查到鴻運鏢局總鏢頭江鴻的內力一夜之間少了兩成,但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楚凌雲目光一閃:“詳細些。”

“是。”邢子涯點頭,“差不多也是半個月前,江鴻做成了一筆大生意,在慶功宴上喝得大醉,回房之後倒頭就睡。第二天醒來練功時,卻發現內力少了兩成,問過守門的侍衛,均無任何異常情況出現。”

楚凌雲沉吟着點頭:“還有嗎?”

“有。”秦錚接過話頭,“時間倉促,我和子涯便重點暗訪了一些功力較高的知名人物,譬如七大派中有頭有臉的高手,發現不少人都是如此。”

楚凌雲眼中又是憂色一閃:“都是在睡夢中失了內力?”

“對。”秦錚點頭,“其他隱衛反饋回來的消息也是如此,幾乎都是一覺醒來發現內力少了一些,奇怪的同時生怕旁人知道,這纔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隱瞞。”

楚凌雲脣線一凝,端木琉璃已吐出一口氣:“既然是七大派中有頭有臉的高手,警覺性應該不低,怎會毫無所覺?”

這個問題暫時無人能夠回答,秦錚接着便搖了搖頭:“如今最大的問題是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內力究竟去了哪裡,而且最奇怪的是所有人失去的內力都在兩三成左右,不多不少。”

接下來便是長久的沉默,只不過秦錚等人都是一臉疑惑,楚凌雲的眼中則只有深沉的憂慮。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回過神,卻突然發現所有人的目光盯在他的臉上,不由眉頭一皺:“看什麼?”

“看你。”

衆人齊聲回答,端木琉璃跟着解釋了一句:“我們認爲,你知道答案。”

楚凌雲環視一週,笑笑:“那就這樣認爲吧。”

此言一出,衆人不由抓狂,這算什麼回答?不過看到他脣角輕抿,便再也無人開口。狼王這個輕抿脣角的動作是獨一無二的,意思是再厲害的武器都絕不可能撬開他的嘴。

然而皺了皺眉,端木琉璃終究有些不放心:“你既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有法子阻止?”

楚凌雲搖頭:“我沒法子,除非他此刻找上門來,合我與段修羅之力,或許還能制住他。他若不來,我便不知該去何處找。”

端木琉璃頓時恍然:“你是說那些人的內力是被什麼人給吸走了?”

楚凌雲遲疑片刻,到底還是點了點頭:“有可能。”

端木琉璃更加忍不住咋舌:“什麼人那麼厲害?”

楚凌雲笑笑:“這個,我真不知道。”

衆人聞言不由面面相覷,各自感到一股寒意順着後脊樑骨刷的竄了上來:這人會不會半夜三更摸到自己牀前,偷走自己的內力?

相比之下,反倒是端木琉璃一派悠閒,她本來就毫無內力,自然不怕賊惦記。不過看到楚凌雲眼中的憂色,她依然忍不住皺眉:“他此刻若是來了,你和段門主真的可以對付他?”

楚凌雲點頭:“此刻還可以,但是以後就很難說了。”

端木琉璃眉頭皺得更深,瞅着他呆了片刻,接着揮了揮手:“你就痛快些說吧,都到了這個時候,隱瞞有什麼意義?”

楚凌雲愣了一下,不自覺地掃視了一圈,發現所有人都對着他點了點頭,只得嘆了口氣:“一切還都是我的猜測,原本不想告訴你們,不過你們既然想知道,說也無妨。”

剛剛開了個頭,段修羅便突然一擡手:“等下,我方不方便聽?若不方便,我回避。”

“多嘴。”楚凌雲看他一眼,不客氣地哼了一聲,“此事最早還是你告訴我們的,有什麼不方便的?我看你想躲清閒是真的吧?”

段修羅撓撓頭:“當我沒說,你繼續。”

楚凌雲擡手示意衆人落座,接着說道:“當初我跟着老頭子學藝的時候……”

端木琉璃一愣:“誰?”

“我師父。”楚凌雲笑笑,“不過他不知中了什麼邪,堅決不讓我叫他師父,讓我稱他爲前輩,我嫌肉麻,就叫他老頭子。”

儘管事情嚴重,端木琉璃依然忍不住笑出了聲:“哪有這樣的,他不生氣嗎?”

“我纔不管那麼多。”楚凌雲又笑了笑,“我問他爲什麼不能叫師父,他又不肯說。他讓我叫前輩,我又不肯答應,他一氣之下扔給我幾本武功秘籍就跑了。所以我會這麼多功夫其實都是我自己練的,跟他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

端木琉璃早已目瞪口呆:“是不是真的?他這師父做的也未免太輕鬆了吧,給你幾本武功秘籍就算是收徒弟了?”

大概是覺得有些不厚道,楚凌雲撓了撓頭:“有那麼一點誇張,實際情況是我每練一段時間,他就陪我過過招,順便指點指點。”

這邊兩人聊得熱火朝天,那邊的段修羅早已滿臉匪夷所思:“秦錚,你家主子一向這麼輕重不分嗎?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悠哉悠哉地聊天?”

秦錚見怪不怪地嘆了口氣:“習慣了,王爺要是不盡興,是不會說重點的。”

楚凌雲自然面不改色,端木琉璃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咳嗽一聲:“你接着說,當初跟你師父學藝的時候怎樣?”

被人打斷了聊天的興致,楚凌雲老大不情願,哼了一聲說道:“當時老頭子跟我說過,玄冰大陸上有一門失傳已久的絕學,叫日月神功,這神功一旦練成,便可吸取任何人的內力爲己所用,不費吹灰之力成爲絕頂高手,天下無敵。”

端木琉璃瞭然地點頭:“你是擔心這人練成了日月神功,把那些人的內力吸走了?”

“但願一切都是我的猜測。”楚凌雲微微嘆了口氣,“否則麻煩可就大了。”

端木琉璃下意識地反問:“誰的麻煩?”

“所有人的。”楚凌雲回答,“或者準確地說,是所有武林中人的麻煩。”

倒也是,他若真的練成了神功,自然會不斷地吸取別人的內力,越吸下去,他的本事就越大,可不就是一樁天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