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我是個什麼妖物?”她喃喃自語,說着說着便寂靜下去,眼神也迷濛起來,宛若又陷入了回憶,她口中喃喃道:“我不是妖物,我是狐仙啊。因爲我是個狐仙兒,所以詹郎不再來見我了,還叫哀牢山那個臭老道來收我!他可真絕情!可是我要找到他,從渭水到江南,從江南到西戎,從西戎到南疆,我一路找他,找了幾十年,然而卻再也沒有看見他。可是有那麼多人跟他相似,我就勾搭別的男人,咬斷他們的喉嚨,就像咬了他的一樣!可是,他們都不是他,即使有一個跟他長得那麼像也不是他,那幫臭男人都不會愛我的,跟他一樣絕情——”
她突然看向冰然,看了她一會兒,嘴角勾起一絲笑容,緩緩道:“小丫頭,我可在渭水河邊見過你——那時,你還是個小嬰兒,被北玥世家的三公子抱在懷裡,他看着你,就那麼長久地看着你,似乎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的目光從你身上收回。他就那麼默默地看着你,笑了,沒想到,那竟是我最後一次看他笑——唉,他的笑容那麼美,映紅了日月,融化了冰雪,跟詹郎一樣也是個俊俏的少年郎——可是,可是三公子從來沒對我家葛巾那麼笑過——你那時可真漂亮啊,眼睛明亮而清澈,臉像個團團的月亮,可是你不該入這馬車勾搭我看上的男人!也不該長了一雙跟那賤人一樣的眼睛,嘖嘖,你這雙眼睛,葛巾如果見了,恐怕會立刻殺了你!”
葛巾是誰,那個眼睛跟她相似的賤人又是誰?
她提到了一個男人——北玥世家的三公子。
涵姨似乎也提到過這個男人。
這個三公子,是十七的親孃安哥公主的義兄,也是當年協助她逃婚的男人。
冰然不由對北玥世家三公子好奇起來。若今晚能平安度過,她一定要查一查北玥世家三公子。
“狐仙是麼?你這個狐仙好奸詐,用我的身份殺了燕王殿下,豈不是嫁禍給我麼,要殺要剮就乾脆一些,何須婆婆媽媽,如此設計於我?”冰然冷冷說道。
那佔據冰然身體的狐仙兒大笑起來:“我何須殺你這來自異世的孤魂野鬼?只要我佔了你的軀體超過七七四十九天,你就魂飛破滅了!”
冰然怕死,所以冰然用力掙扎,然而依舊被高高掛在帳頂,而那狐仙擡眼笑看冰然,那笑容就像一朵妖豔的花,含
着清淺的戲謔,還有一絲——單純。
“原來你是看中了我這副軀殼,那麼,你要我怎樣配合你呢?”
“你要是魂飛破滅了,這副皮相便也會毀壞,豈不是可惜了?”她眼波流轉,“我找了幾百年,終於遇到一具可以讓我長久上身的身體,我可捨不得她毀了!我要跟你換身體!”
“換身體?”
冰然放了心,原來她不是要殺她。
冰然正等她說下去,她突然眉頭皺了起來,彷彿在側耳聽什麼。片刻後,她面色刷地白了。
“我仇家也來到了京城,馬上會發現我在這輛馬車上,上了你的身。我這便走了,當然我想跟你換身體,到時候我自然會帶着我的身體尋你。你也要保護好你這具身體,若這具身體有一點損傷,等着瞧!”
冰然只見她的身體裡一道白光射出,那光不一會兒就消失在空氣裡。
那具身體閉上眼睛不再動了,又恢復了死寂的狀態。看來,那個靈魂已經走了,竟然像逃跑似地走了。
“救命!”冰然大聲叫道,突然,彷彿被一股力量攫住了,她被強硬地拉進了自己的身體,彷彿從雲端跌到地底,一種失重的痛楚襲來,睜開眼睛,冰然已經躺在了地毯上。
馬車依舊在平穩地飛馳。趕車的車伕訓練有素,不管馬車內發生了什麼,他都不會回頭看一眼。
當然馬車是華貴至極的,以至於隔音效果很好。
沒人發現馬車裡發生了什麼。
冰然回到自己的身體裡,身邊是慕雲滄海留有餘熱的身體。
冰然覺得自己身體焦骨牡丹帶來的焦灼不見了,或許是那該死的鬼魂上了她身後,和慕雲滄海雲雨一番,解了焦骨牡丹的毒性吧。
想到這具身體就這樣骯髒了,冰然不禁哆嗦着離慕雲滄海遠了一些。
依舊承受了身體被佔有的痛楚。這痛楚卻讓冰然頭腦清醒了幾分。
馬車這時也戛然而止,似乎是抵達了燕王府。
這時,只聽馬車外面侍衛中,一個人突然喊道:“看,那是什麼,一匹白狐!”
另一個侍衛歡呼起來:“快,抓住它,公子一定喜歡!”
“你看錯了,那是一匹白狼!草原奔狼是大匡帝國西北邊陲民族的圖騰,你想抓它
,不怕引起民憤?!”
“不,明明是個頭小一點的白狐嘛!不,我看是一匹白狼在追趕一條白狐!”
“對對,我也看到是兩個白點!跑得飛快呢!”
“就算是那條白狼,只要公子喜歡,我們就去抓!走!我們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將那白狐和白狼都抓來!”
外面一堆腳步聲吵吵嚷嚷地向遠處而去。燕王府門口只有幾個侍衛把守。
冰然則目瞪口呆!白狐?難道那女人真的是隻狐?天!一隻狐剛纔霸佔了她的身體,並且與男人尋歡作樂,用她的身體來殺人,更詭異的是,它說它要跟她換身體!?
自己不是做夢吧!
不過想到九尾白狐孤行雲前車之鑑,她倒是相信狐仙上了她身的事情了。
冰然趕緊坐起來,穿上凌亂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挪向馬車門。外面只有幾個侍衛。
冰然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地毯上,血流如注的慕雲滄海,感覺像是剛從夢魘裡出來。
然而,忽然,他的手輕輕地抽動了一下。難道他沒有死?
冰然緊張地爬到他身邊,探了探他的鼻息,鼻息微弱。本着人道主義精神,冰然將那截燃着的香放到他面前,看到嫋嫋煙氣飄進他的鼻,脖頸傷口慢慢神奇地結痂了,脈搏又正常地跳動才重重吁了一口氣。這香真是神奇啊,看來是奇妙的金瘡藥。
這個,她喜歡!
可是看到慕雲滄海那令人痛恨的臉,她便突然想到他對她身體做的禽獸之事,頓時火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狠狠地踹了他一腳,她正要轉身離開,他深沉如大海的眸子霍地眯開了一條縫,唬了她一跳。
可是他很快又閉上眼,渾身都在抽搐,在流血,在僵硬……
他一定以爲是她刺殺了他吧……
如果她就這樣走了,少不得背黑鍋。
再說她不能走,她還需要他的心口之血續命。
只要他不解除他們之間這種管狐之術,她就不能離開他。
冰然趴在他耳邊低低道:“慕雲滄海,不是我害得你,反而是我救了你!我可不要背黑鍋!”
他陡然伸出手來,虛弱地想拉住她的衣袖,把她嚇了個半死,她慌不迭地後退幾步,他無力地垂下手再度暈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