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玥連城側身而立,似乎早知道冰然已經進入房子,卻對她視而不見,只是犀利的眉頭微微蹙起,用斷了的右手斷腕輕輕地撫摸采薇流血的脣角,一邊擦拭她脣角的鮮血,一邊在她嘴裡塞了什麼東西。
那或許是毒藥。
采薇不願意吞嚥,男人掐住她的下頜迫她張口,采薇不得不吞下,然後臉色慘白,嚇得連話都說不出。
冰然目眥盡裂:“北玥連城!”她氣的渾身顫抖:“不用當着我的面去殘害無辜的人……你給她解藥,讓她安全離開幽州城……我……”冰然深呼吸一口氣:“我留在這裡,隨便你驅遣……”
北玥連城並不轉首,只用眼尾淡淡掃她一眼,似乎絲毫不感興趣,又拿起眉筆一心一意在采薇眉上描摹。
他這是在爲采薇畫眉?
冰然忍無可忍,上前一步,踏上水中石臺,走到他面前,穩穩地站住。
在冰然走過來的那一刻,北玥連城握着眉筆的手在半空停頓住,側臉冷凝,似乎籠罩着一抹複雜凜冽的情緒。
“連城,我以爲你對我還有情……真是大錯特錯……”冰然眸子溼潤,目光描摹他那副熟悉的容顏:“北玥連城,如果你恨我,那也砍斷我的手吧……”
北玥連城臉色越來越暗,越來越冷,不知道怎麼忽然就生氣了,一把將眉筆擲出去,眉筆撲通一聲落入水池中,他人也終於轉過臉,冷冷地睇上了她的眼睛。
“我給過你兩次機會。”北玥連城擺了擺手,有侍女過來攙扶采薇走下去,采薇路過冰然身邊,頹然道:“聖女……”
“你走吧……我定然無礙……”冰然在采薇肩頭推了一把,采薇一步一回頭地離開石屋。
冰然目光一直凝凝盯着北玥連城。兩人宛若對峙的軍陣,連彼此之間的空氣都凜然有風。
北玥連城繼續道:“驛站剛見到你,你立刻道歉,而不是裝作陌生人的樣子,或許我會原諒你。”
冰然淡淡苦笑:
“我裝作陌生人的樣子,你何嘗不是?”當他抱着沈玲兒溫柔似水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多餘。
“婚禮前,你如果找到我,跟我說一句情意綿綿的話,或許我早就和你一起坐在這個婚房裡,和你溫着火爐,喝一杯酒……”北玥連城一身紅衣,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憧憬,然而那絲憧憬在觸碰到冰然面無表情的臉時,慢慢地褪去。
“連城,現在我也可以陪你溫着火爐,喝一杯酒……”
“晚了……”北玥連城低垂眼簾,似乎不想再看她:“心情已經糟透,任何良辰美景在我心裡,都覺着十分的討厭……”
冰然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如果有什麼不樂意的事情,就會在心底憋着很久,有一次,她想要一個布娃娃,期待大人去發現她的小小心願,結果大人只顧幹他們大人乾的事,忽視了她的小小心願,後來他們發現了再把那個布娃娃買來補償她,她負氣之下,也絕不稀罕了。
現在的北玥連城,就像個負氣的小孩子。
他的內心,有時候一直都像個小孩子。
冰然深呼吸一口氣,轉首望見水池中漂浮的蓮葉,碧綠蓮葉上一盞盞荷花燈璀璨奪目。
冰然走到水池邊,回眸對連城一笑:“連城,那些花燈真好看,我摘給你看,好不好?”語氣溫柔,就像哄小孩子。
北玥連城冷笑:“你以爲我是三歲小孩子……”
下一刻,只聽“撲通”一聲,冰然已經縱身跳入水池,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學會了梟水,很快游到水池中央,手摘下碧綠蓮葉上的荷花燈,對着岸上的紅衣男人高高揚起:“連城,自從你嘲笑我不會游水,我就抽空學習梟水了,看,我把花燈摘來給你看……”
北玥連城目光緊緊籠着那抹明亮的光芒,又籠住她絕佳的容顏。可是因爲她的臉頰溼了水,下半邊臉掩飾的粉膩子化掉,露出她殘缺佈滿傷痕的下巴,這是他咬過的下巴,被他狼一樣撕扯毀容的下巴……
北玥連
城呼吸急促,緊走幾步,幾乎要跳到水池裡去。
然而卻在水池邊戛然止步,他伸手指了指水中的秦冰然,似乎要說什麼,可是張了張口,卻啞了喉嚨,什麼都說不出。
下一刻,他忽然轉身,對侍女們低喝:“都拄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將她拉出來!”
冰然游到岸邊,幾個侍女將她從水池中拉出。
北玥連城已經轉身走到屏風後。冰然不解,一個侍女道:“世子在更衣,準備沐浴……”
冰然渾身溼透了,正覺得發冷,“麻煩姑娘,可否幫我找一身乾燥的衣裳來……”
周圍的侍女們不知道爲何,捂着嘴紛紛笑起來,屏風後面的北玥連城聲音冷冷傳來:“不是會梟水麼?待在水裡就是,要衣服做什麼?”
冰然微微張了口,“你,你要做什麼?”
北玥連城已經從屏風後轉了出來,光着的身體上只穿着白色的褻衣,其實就是個白內褲,頎長瘦勁的身材,沒有一點贅肉,幾塊腹肌幾根肋骨都看的清清楚楚,哪裡像是個病入膏肓的人。
難道他一直以來都是在裝病?
冰然心底的憤怒隱隱升騰,咬住脣瓣,瞪着北玥連城。
北玥連城清秀俊麗的臉上卻一絲表情都沒有,轉身走向旁邊的浴池。
九條白玉龍吐着滾滾熱水,熱氣蒸騰中幾個侍女分立浴池兩旁,在裡面灑着無數繽紛的花瓣。北玥連城踏入水裡,不忘冷冷低問:“你可對我有過愧疚之感?”
冰然揚首,臉上無一分愧疚,反而揚起的下巴盡是高傲和清冷:“你可曾對我有過愧疚?”她一張如花似玉的美人臉,竟然被他一口咬成了殘次品。
北玥連城背對着她的身體僵硬了片刻,忽然頭也不回地厲喝:“滾下來。”
冰然不由抱住胳膊:“你幹嘛?你要對我不軌……”
“不想你的好大哥死的話,那就滾下來……”他已經在水中坐定:“伺候本世子沐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