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炎熱的夏天剛剛到來,赤唐大軍直逼大匡京城。
京城郊外三十餘里的火焰山附近,赤唐大軍壓境。
赤唐王的王帳內,北玥連城一身紫色玫瑰紋路鎧甲,面對懸掛在半空的軍事地圖,和幾個機要將領研究軍情。
忽然,外面有人來報:“王上……”
北玥連城眸間劃過一抹不悅:“何事?”
“王妃她……又小產了……”
在座衆人雖然面色平靜,然而每個人心底都有數。
王妃三年多次小產,分明是習慣性滑胎。
北玥連城怔怔地站了一會兒,緩緩揮了揮手:“知道了,出去吧。”
幾個將領紛紛揚首看他,他臉色恢復平靜淡漠:“剛纔聊到了哪裡?繼續。”
帳篷外面,一道纖細的狐狸身影在大樹後一閃而逝,片刻,從樹後走出一個纖細的黑衣女子。一頭墨蓮一般的長髮披散在肩頭,趁着一張臉雪白又清麗。
那不是別人,正是冰然。天氣漸漸熱起來,北玥連城讓人爲遠在京城暗樁公幹的她送來了質地輕薄的絲質綢衫,黑色的布料上繡滿了日月星辰的圖案還有一束明開夜合花,花團錦簇,日月璀璨,和他錦繡銅紅衣袍上的家族圖騰一模一樣。
送自己的女人衣裳,倒也無可厚非,只是他已經和她三年未見。
送她普通衣裳也就罷了,可是卻偏偏把他家族的圖騰也秀在衣物上,這又說明什麼?
他想求和了麼?
冰然本想給他寫一封信,告訴他,自己還不想見他,準備去西方莽原尋找龍族。因爲當初龍玉和黑龍化爲耳墜後,黑龍跟了紅線,而白龍卻失蹤了。
據說龍玉回去了西方莽原的龍族。
冰然很想知道千年前,紅線、慕雲楓、紫薇星君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唯一的辦法就是問身爲紫薇星君坐騎的白龍和被困在聖陵裡的黑龍了。
可是黑龍已經成爲紅線的坐騎,無論如何不告訴她,那麼她只能從白龍身上下手了。
結果眉莊又拿來北玥連城親筆手書的信,告訴她,讓她在京城暗樁多潛伏几日,莫要出去走動。
因爲北玥連城帶領的赤唐軍隊已經攻入京城京畿之地,不日便會拿下京都。
戰亂不宜出行。
而她現在是大匡朝廷通緝的要犯。
三年來,她幫助北玥連城把勢力滲透到京城各個角落,這次討伐京城,她和北玥連城裡應外合,策反了皇帝慕雲青恆龍座前幾員大將,以至於兵臨城下,皇帝卻無將可用。
冰然倒是不怕被朝廷抓捕,她突然想去赤唐軍營找北玥連城
,讓北玥連城看看,自己穿他送的繡滿家族圖騰的衣裳。
於是,她悄悄離開京城,化爲玄狐真身,穿越好幾道大匡軍營的關卡,這纔來到京畿的赤唐大營。
沒想到剛抵達主帥營帳口,便聽到紅線三番四次小產的消息……
等北玥連城開完會議,冰然彈了彈黑衣,正要掀開門簾走了進去,沒想到卻聽到北玥連城發出一聲嘆息。
等所有人都撤離他的行帳,北玥連城坐在椅子上,眼底有些渙散空茫。
或許是行軍多日未休息好,或許是大戰一觸即發,心就像擰緊的弦,沒辦法放鬆,他心底都是沉甸甸的。
就在這時,門外軍士喊了一聲:“王上……”
話音未落,簾帳已經被一雙纖細的手指掀開,一個三年不曾見過,卻每日書信交流的女人出現在他眼前。
忽然之間,紅線的小產帶來的悲痛感不見了,多日沉甸甸的壓力也疏散很多。
此刻,看到蒼狐,他的管狐狸,他心底竟然都是喜悅。
或許,他真的很喜歡她吧……
北玥連城收斂心底的激動,走到桌案前,拿起毛筆在地圖上寫寫畫畫。
冰然走進來,只見北玥連城穿着玫瑰紋路的紫色鎧甲,俊美如美玉頭髮用一隻木簪綰在腦後,一手摁着桌沿,一手拿着毛筆在紙上揮毫,似乎在冥思苦想作戰計劃。
冰然不想打擾他,正要轉身離開,突然一隻毛筆從身後飛了過來,砰地砸中了她的腦袋。便聽見北玥連城清喝一聲:“既然來了,就滾進來罷。”
滾進來?
冰然非常糾結於那個“滾”字,沒辦法,自己是人不是球,所以冰然便揉了揉被毛筆砸疼的腦袋,挺了挺胸膛,走了進去。
冰然一踏進書房便聞到一股極爲柔媚的玉蘭香。那是玉蘭花做的香片茶葉,正放在旁邊的小茶几上,旁邊還放着一壺水。
冰然嗲着聲音,愉快地問道:“王上,您要喝茶麼?”
北玥連城睨了一眼冰然,三年不見她,她的頭髮變長了,真黑真漂亮,如瀑一樣攤了滿肩頭,更襯得她膚白勝雪,氣韻風流。
“蒼狐,你過來。”北玥連城對冰然招了招手。
冰然便三步並作兩步地蹦躂過去,“主上,您有何吩咐?”
北玥連城面色凝重,指着桌子上一張羊皮紙,道:“過來看看,這上面寫的是不是一種內功心法?”
噶?冰然愣在當地。內功?十七懂內功,我可不懂。冰然雖然不懂,還是趴在羊皮紙上看了又看。她只覺得上面的文字有些面熟,像是突厥文。前世時,沈傲凰喜歡收集古董,她跟着他轉遍了唐人
街的古董店。見過一部銅板雕鏤的突厥文佛經。那佛經上的字歪歪扭扭,依稀像是這羊皮捲上的模樣。
情不自禁地開口問道:“這,這羊皮卷是不是從西北之地弄來的?”
北玥連城驚訝地看着冰然,心道:你倒聰明。竟然猜出來這羊皮卷是從哪裡來的。
這是西域小國鬼方的鎮國之寶。當年上將軍岑野寂招降了鬼方。鬼方王夜戎派人送來這張羊皮卷以示誠意。只是,大匡能人異士雖多,卻無人解開着羊皮卷的秘密,着實讓人頭痛。他從小在大匡皇宮做質子,知道這個羊皮卷兒的存在,便讓蝠王去皇宮寶庫偷來這羊皮卷,就是想讓人看看這是不是什麼內功心法。
這關乎機密,北玥連城自然不會告訴冰然這些。便淡淡道:“你管它從哪裡來?只管看便是!”
冰然冷汗更多了。自己只認得這像是突厥文,可看不懂這寫的啥內容啊。
北玥連城見蒼狐愣神不語,便瞥了她一眼,神色有些不耐煩:“你多次打我,就是內力爲之。別告訴我你失憶了,連內功心法都忘了!”
我的帥主上呀,冰然拿手擦掉額頭的冷汗,我可不是小十七,哪裡看得懂內功心法?冰然只好接着他的話頭,訕笑着說道:“我,我當真是忘了,蒼狐如欺騙主上,讓我,讓我天打五雷轟好了!”
“行了!別亂發毒誓!”北玥連城沉沉地看了冰然一會兒,便不再勉強,道:“沒事了,你出去吧。”
冰然心底一鬆,便準備提腳跑路,誰知,突然,北玥連城哎了一聲。冰然回過頭,恰看到北玥連城眼睛正盯着自己的腰側。冰然扯着自己的裙子轉了個圈兒,迷惑不解道:“主上,有什麼地方不對麼?”
北玥連城扯過冰然的手,溫涼的手指輕輕地撫摸着冰然手指上的傷口,這是她過關卡的時候不小心刮到手指了。
北玥連城道:“怎麼不擦藥?小心得破傷風。”原來,是因爲這個。手指被割傷,冰然洗乾淨傷口便不管它了。誰知竟然讓北玥連城瞧見了。
冰然只覺得他的手指尖軟軟的,涼涼的,手指傷口處被他一撫摸便不再疼了,輕輕頷首,笑道:“主上,小奴忘記了。這就回去抹藥。”
北玥連城冷哼了一聲,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換來冰然一個痛哼,不是吧,他本來挺友好溫柔,怎麼突然就生氣了?真是個精神分裂患兒。
北玥連城道:“聽你叫奴婢,我就來氣。你是故意氣我是不是?就像以前那樣稱呼便是!”
冰然趕緊道:“呀,蒼狐記住了,以後自稱蒼狐,不叫奴婢,成不成?”
北玥連城這才放開她的手,淡淡道:“出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