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
冰然昏昏沉沉,一直高燒不斷,然而既然沒有死,那就好好地活。她潛意識裡時刻提醒着自己,她要活下去,所以不管他們遞給她什麼她都拼命地吞嚥。
她上一世死的太草率。
這一世她不該就這樣草草了結自己的生命。
如果她的生命她自己都不愛惜了,還有誰會愛惜?
我還年輕,還沒過過好日子……她在昏睡中呢喃。突然只聽一聲簫聲。
她立刻驚醒,發現吃了藥之後,身體越來越順暢,被慕雲滄海反覆虐待的身體也恢復了體力。
只是門上了鎖,她出不去,只能走到窗邊往外看。
外面一棵銀杉書落滿了銀白色的月光。枝頭站着一個青衣飄飄的白面書生,正聚精會神地看着遠方,若有所思的模樣,額心的黑蛇封印若隱若現。正是趙昱。
冰然有些好奇,自己用靈媒之術的時候,可以用內力催動額心的聖蓮,聖蓮可化爲氣罩,襲擊任何危害她的人。
趙昱如果使用靈媒之術,是不是可以催動他額心的黑蛇封印呢?
不過,他從未在她面前用過武功,所以,冰然無從知曉他實力如何。
趙昱青衣如同輕柔飄逸的雲氣,在風中輕輕翻卷,咋一看,很像那個裝扮成晚詞行刺燕王的江南美女。
其實,這當然不是女人趙晚詞,而是一個男人——趙昱。趙昱是趙晚詞的哥哥,自然和妹妹長得幾分相像了。而趙昱總是對她防備,並不把神奴營的本領教給她,而且對她充滿了敵視,可能就是怕她搶了妹妹晚詞在燕王心中的地位吧。
真是一個好哥哥。
冰然看着樹上的趙昱,心思婉轉,不過忽然想起來,今夜趙昱怎麼會跑到燕王府,而且蹦到了樹上?他在看什麼?難道看燕王有沒有來她的房間?
“趙師兄,師兄!”冰然對她招手:“打開門放我出去,幫個忙先!”
趙昱視線透過窗子往冰然這裡一瞥,又撇回去。
冰然又道:“我知道你擔心放了我,會得罪燕王。但是你要知道,如果繼續把我留在燕王這裡,我不敢保證我不會搶了趙晚詞在燕王心底的位置。昨天晚上我和燕王同牀共枕,他親口說不要和我做師徒,而是……呵呵……趙師兄,想必你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吧……你只要放我出去,我絕不會告訴別人是你放了我,而且你還可以除掉威脅你妹妹的人……這個交易很划算……”冰然用三寸不爛之舌,盡情地聒噪。
趙昱終於扭過頭看了她一眼。
啪嗒!
門開了。
趙昱果然被她說動了。冰然欣喜若狂,門一開,推開門想跟趙昱打聲招呼。趙昱彼時正站在樹上,俯下頭作了個噤聲的動作。冰然便噶地閉了嘴巴,拱了拱手,用脣語說道:“趙師兄,多謝!”
趙昱卻冷笑一聲,並不瞧她,彷彿根本沒看到她一樣。
管不得趙昱了,冰然只想飛快地逃跑。
不過天地之大,竟然不知道該去哪裡。
忽然,冰然想起慕雲流。太子被他最親愛的三哥削去了記憶,此刻是否安然無恙?
冰然一咬牙,先向東宮而去。
夜晚的太子府靜謐極了,鋪滿了白色鵝卵石的小路在月光下靜悄悄地向遠處延伸,像是一條蜿蜒爬行的白蛇。
忽然,遠處有人說話。
似乎是燕王妃馮希媛,另一個身材挺拔俊朗,形容勇武有力,頭戴金冠,雙目炯炯,太陽穴鼓鼓。竟然是大將軍岑野寂,當然也是冰然剛結義的兄長。
他們兩個深夜幽會?
冰然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怒意,爲慕雲流不平。
冰然噶地止住了腳步。身子一閃,躲到了旁邊假山的山洞裡。
倒要聽聽他們之間有啥貓膩。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冰然藏身的那處假山前。
“希媛……”岑野寂聲音澀澀的,手試探幾許,握住了馮希媛的柔荑,而馮希媛竟然也沒掙脫,便任他那麼握着。
大匡王朝有這麼開放麼?已婚的女人可以和別的男人如此親暱麼?!而且這個女人還是太子妃!
冰然眼睛盯着那兩人相握的雙手,視線再也無法挪去。
岑野寂握着馮希媛的手靜默了一會兒,輕輕緩緩地說道:“希媛,真沒想到你會見我。我……我沒有比此刻更高興的了。”岑野寂那一雙炯炯的大眼在月光下閃爍着晶瑩的淚光,喃喃地訴着鍾情:“得知你要嫁給太子的時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你終究還是嫁了!我好恨……”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而此刻的岑野寂,眼眶竟然溼潤了,可見馮希媛在他心目中地位有多高!
依稀聽見馮希媛嘆了一口氣,哀怨而彷徨。
“寂哥哥,你說你要爲皇上辦件事,出趟遠門,不知何時能回來,我才答應見你的。只是不知道皇上派你去南疆做什麼?”
“皇上不放心神奴營單獨行動,派我暗自跟在神奴營後,去南疆查探白素長公主下落和暗王的底細。”岑野寂道:“你知道的,我岑野寂不屬於沈家,當然也不臣服燕王,我只忠於皇上。”
“哦,原來如此!不過,我,我已非完璧,你,你莫要再等我了。南疆戰事不斷,那地方也沒什麼水靈的姑娘。你去之前,還是在京城找個好女孩兒成個親,爲你岑家續留香火纔是啊。”
“不!”岑野寂眼目堅定,握馮希媛的手握的更緊:“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背叛你,即使你非完璧,即使你是別人的妻子,即使我孤獨終老,也絕對不會另娶她人。我此生心裡再容不下第二個女人了。希媛,我,我只愛你一個啊!”
冰然快要被這臺詞給酸死了,感嘆:誒,哥哥,你真傻!馮希媛在太子面前承歡的時候,可沒想起你!又摸了摸被慕雲滄海打得憋悶的胸口,悲慘地感嘆:自己命不好,沒像馮希媛一樣,遇到一個愛她的姘頭。
馮希媛嘆了口氣,手撫摸着岑野寂蜜色的手,聲音溫柔而感動:“寂哥哥,誒。你真傻!這是何苦呢……你能等我多久呢?”
“我等你一輩子。”岑野寂聲音分外堅定。
“真的麼?”馮希媛握着他的手也緊了些:“你保證?”
岑野寂道:“我保證愛你一輩子,不管你是誰的妻!”
馮希媛臉上如開放的牡丹花,滋長出一片妖嬈嫵媚的風情,仔細看去眉心竟然染上一絲慵懶媚態,口中也發出一聲嚶嚀:“我信你……”
只見兩人的頭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快要貼上去的時候,突然馮希媛一把把岑野寂推開,“啊,不好,有人來了,快躲到假山裡。”
岑野寂:“操!”
冰然一愣,就有個人影飛速掠進自己藏身的石洞。正是岑野寂大哥。
岑野寂一進假山,便看到一個纖細窈窕的身影黑咕隆咚地站在他對面。藉着熹微的月光這纔看清楚,原來這是一個女孩兒。再眯着眼仔細看去,原來那正是自己的結拜妹妹小十七。此刻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對着他不住地訕笑。
自己和希媛約會被她撞見了?岑野寂臉難堪至極,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
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兒,岑野寂低低喊了一聲:“妹子,你怎麼在這兒?”
冰然忙道:“大哥,你放心!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話一出口便後悔得撞牆,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岑野寂低低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外面,只聽馮希媛聲音有些驚慌,喊道:“青恆,你,你怎麼也來了?”
青恆?難道是四皇子寧王慕雲青恆。
只聽一個分外酸澀冷冽的聲音冷冷哼了一聲,沉沉說道:“別叫我的名字。你該叫寧王。”
馮希媛聲音帶着一絲嘲諷:“寧王!呵……你三更半夜跑到東宮,幹什麼!”
冰然恨不得跳着腳,大聲叫喚:哇!姦情又來啦!!!可是太子妃雖然讓人討厭,可是這兩個姦夫一個是她的結拜義兄,一個是親兄長,她是絕對不能背叛的。她已經決定,今天就當看場戲,明天就忘個乾乾淨淨吧。
馮希媛聲音帶着一絲嘲諷:“寧王!呵……你三更半夜跑到我夫家,幹什麼!”
慕雲青恆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卻不說話。
馮希媛只覺得他面色不對,立刻軟聲道:“寧王,我如今已經是太子妃了,我們的事已經過去了。”撇頭看了看山洞,又道:“如今皇上賜你寧王名號,卻未賜給你宅邸,恐怕也是不想你隨便出宮吧。你不在宮裡,倒來這裡……”
慕雲青恆卻道:“希媛,你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麼?”
慕雲青恆陰冷地看着馮希媛,慢慢地走近她,樹影參差,他剛好站在一片樹枝後,冰然還是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答應爲我守身如玉,可是……”慕雲青恆聲音裡滿是艱澀:“你已經和慕雲流圓了房,爲何騙我!”
馮希媛“啊”地悶喊了一聲,原來喉嚨被慕雲青恆的手扼住了。
這廂山洞裡,岑野寂手握成拳,滿目氣怒,司馬青恆那混蛋竟然掐自己心愛的女人。
要單挑!要單挑!!
而冰然卻震驚在當地。什麼?太子和太子妃已經圓房?
是誰,大婚之夜抱着她,說不願意在大婚的時候抱別的女人?
是誰,摟着她,說要愛護她一生一世?
慕雲流說,他慕雲流要愛護小十七,一生一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