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一心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一聲高亢的聲音,來人聽得出不年輕了,可是聲洪如鍾,聽得出身體很好。
水一心擡頭就看到一抹軍綠色的身影竄到了牀邊,用竄字一點都不爲過,待到那人站穩了身子水一心纔看到是誰,心中猛然一驚,低聲開口:“冷爺爺。”
冷烈風的父親冷雄順着聲音看向了水一心,眼角肌肉微微抽了一下,面上沒有什麼異常,上下看了水一心一遍:“這是水家丫頭啊?”當年水昊陽拒婚的時候他就和水家的人勢不兩立,現在看到水一心,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
雲老看着自己老友,呼吸有些急促,一手緊緊的握着水一心的手,開口說道:“今天叫你來,就是讓你做個公證人,小趙,你在遺囑上加個附註,今天就讓冷老頭做這個公證人。”
“嘿,我說雲老頭,你這胡說八道什麼呢,好好的說什麼遺囑的事情?”兩人那是過命的交情,一輩子從抗戰到現在,那真是活生生的一輩子了。
“呵呵,冷老頭,我恐怕以後不能和你鬥嘴了。”老爺子說着,難免有些傷感,惹的冷雄亂叫一番,老爺子握着水一心的手,等着他安靜下來,“冷老頭,咱兄弟倆吵鬧了一輩子,可是這兒子孫子我都不信,我只信你,我家心心等我走了,就交給你了,你要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要保護她。”他這句話說得用力,好像有什麼深層含義。
本來還在亂叫的冷雄突然安靜了下來,深深的看着雲老爺子,低頭在他耳邊低語:“你這是要做什麼?”
老爺子呵呵笑着,同樣低聲開口:“冷老頭,人在做,天在看,我活着沒辦法贖罪了,死了去贖罪,可是你還活着,這罪,得贖。”
冷雄的臉瞬間黑了下來,直起了自己的腰看着水一心,水一心也許在看着他,只是片刻就移開了目光,她害怕冷爺爺的目光。
冷雄深呼吸了一口氣:“行,我答應你,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活着,就保她不死。”
老爺子終於滿意了,他們那批軍人,都是也一個唾沫一個釘,既然冷雄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現在他可以說下面的話了,看向了律師,整個人好像精神了一些,可是水一心卻不敢放鬆,反而覺得心裡堵得慌,有種現象,叫做迴光返照。
“小趙,你加一條附議上去,這份遺囑的生效條件是,即使以後心心和皓寒離婚,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依舊有效。但是袁如雲,這輩子都不能進雲家的門,如果她進了雲家的門,皓寒就淨身出戶。”老爺子一字一頓的說着,看着袁如雲突然變得震驚的臉,他的臉色反而好了幾分,他說過,就算是他死,也會保護心心。
震驚的不單單是袁如雲,就連水一心都看向了老爺子,知道老爺子這是在爲她出氣,眼眶發紅,鼻尖泛着酸澀,淺淺的眼眶再也承受不住淚水的積攢,順着臉頰滑了出來:“爺爺。”
一直站在門口並不在意的冷寒也站直了自己的身子,眯着自己的眼睛看着牀上的老爺子,顯然這一舉動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雲皓寒並沒有過多的反應,筆直的站着。
袁如雲胸口劇烈起伏,明顯的是動了氣,她突然站了出來,摸着自己的肚子微微咬着自己的脣:“爺爺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您想您的重孫一輩子做個私生子嗎?”
“孩子出生之後,會進我們雲家的戶口,至於你,”老爺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最後厭棄出聲:“就算皓寒和心心離婚,雲家的當家主母也不會是你。”老爺子說着,又劇烈的咳了幾聲,看向了律師。
律師急忙點頭,告訴老爺子都辦好了,拿給老爺子按了手印,又讓冷雄簽了字,這份遺囑就算是有了法律效應。
袁如雲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個變動,暈倒在了雲皓寒的懷裡,雲皓寒一把將人抱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水一心,轉身送她去看醫生。
安穎的手一直緊緊握着手裡的包,她爲雲家操勞了一輩子,結果呢,只得到了兩幢別墅,她水一心爲雲家做過什麼,就平白得到雲家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冷寒一直在門口站着,直到律師離開纔去了牀邊,看着牀上蒼老的老人,放在身側的手慢慢收緊,直到手心握的不能在用力,他才低聲開口:“爸。”
老爺子的身子猛然一震,擡頭看着自己兒子,渾濁的雙目中漸漸的涌現出了淚痕,雙脣微微顫抖,到最後顫抖的在也說不出話,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兒子有多少年沒有叫過自己一生爸,臨終前還能聽到這一聲爸,足夠了。
水一心看着這樣的爺爺,鼻尖發酸,低聲開口:“爺爺,你歇着吧。”從她回到雲家之後就沒見過公公叫過一聲爸爸,她從來沒有去過問過他們之間的過去,可是她能看的出來,這聲爸爸,了了爺爺所有的心願。
冷烈風的辦公室,他一直襬弄着手裡的手機,林漓這次聰明瞭,知道提前把監聽器放到老爺子的病牀地下,讓他可以聽到這麼一段精彩的對話,只是期間老爺子和他家老頭私語的話,他沒有聽到。
但是老爺子的這份遺囑他真的沒想到,他以爲,老爺子會利用水一心對他的敬愛要求她不要離婚,可是老爺子並沒有這麼要去,他這是說不許袁如雲進雲家。
修長的手指一直在桌面敲着,一下又一下,順着周圍手腕上秒針幾不可聞的跳動聲,有條理的動着。
將手機放在桌上,他起身去了窗邊站着,老爺子處處爲她,卻沒有想過,這樣反而是爲她樹了敵,安穎是何種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把雲家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交到水一心的手裡。
辦公司的門被敲響,他開口讓人進來,林湛推門進來,看着窗邊的人,開口說道:“首長,林漓傳來消息,雲老,沒了。”
冷烈風放在窗口的手暮然收緊,雲老沒了,在雲家唯一可以保護她的人沒了,他怎麼還能放心的把她留在雲家。
冷烈風回頭,擡手揮了一下讓林湛出去,走到桌邊將手機拿了出來,想到打電話給她,到最後卻也只是發了一條短信過去。
短信發出去之後冷烈風將手機放下,再次看向了窗外,今天註定是一個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