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住了雙腳,終於往前走了兩步,不不,她不能這樣想,他是在用甜言蜜語哄娘娘開心,他並不是騙她的,她頓了頓,看着緊緊相擁的兩人,強嚥下了滿腔苦楚的淚水,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半日後,皇司潼正看着桌上的奏摺,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歡顏,宮人們都知道,皇上的性子,可能奏摺時萬萬不能出聲打擾,便都在一邊無聲的站着,書房中一片靜謐。懶
這時,皇司潼邊看着摺子,邊伸出手去,想要拿茶杯,摸了兩下卻沒摸到,轉過頭去,卻見瑞蓮正一臉笑意的拿着茶杯,倒了下新茶,道,“都涼了,怎麼能喝!”
他笑笑接過,將手中摺子放下,她走的近了些,看着他,“娘娘好些了沒?”
他頓了一下才知道她的意思,“朕知道你細心看出了她上午的表情,你放心,她已經想明白了,她說是她錯了,現在她很好!”
瑞蓮眼中卻閃着光,靜靜點了點頭,然後又試探着輕聲問道,“那皇上……”
皇司潼回頭看了她一眼,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朕答應你的,怎麼會食言呢,回去歇歇吧,晚上朕去看你!”
瑞蓮眼中終於撒滿了滿足的笑容,將茶杯遞到他手裡,福了福身,他是答應了,他晚上會宿去她那裡。
她心裡暗暗的想着,就信了他們吧,信了他這一次,他心裡定是有她的,不然以他的性子,怎麼會同意她生下他的子嗣?她也願意相信娘娘,娘娘本就是那樣的性子,心思細膩,一時會有想不開,但是她本性善良,對自己又是真的好,她不會對自己耍心機的……蟲
傍晚,蘇婉正靠在一邊的貴妃塌上看書,剛將思念交給奶孃去了,吃過晚膳後便無所事事起來。
這時,卻突然聞到有什麼異香,讓她眉頭一皺,是什麼味道,怎麼有一點熟悉……
然而瞬間,她已經失了意識,昏昏沉沉中,便見有人來到她身邊,那熟悉的影子讓她有一瞬間的懼意,那人將她抱了起來便往外而去,蘇婉迷濛中只記得,她要自救,她要救自己,於是一伸手拿下了頭上的朱釵,突然對着自己的腰上刺了下來,悶哼一聲,那刺痛的感覺終於讓她睜開了眼睛,一見眼前身穿侍衛衣服,一臉堅毅的軒轅衍,她的頭都要炸了。
“軒轅衍,你……你放開我!”他已經抱着她到了窗前,看來是要跳窗出去。
軒轅衍驚訝的一低頭,“哎呦,怪哉,你怎麼醒了,難道我的十里失魂散竟然沒用了?”
她哼了一聲,一揚手中的朱釵,他眉頭一皺,放下了她,奪過了她手上的朱釵,“爲了逃避我,竟然不惜傷害自己嗎?”
她一臉無所謂,他卻嘆了聲,拉過她看她腰上血已經染紅了衣衫。
“你……你真是……”他無可奈何的看着她。
她道,“你就算是迷暈了我,出了這宮殿,你還真能帶我出皇宮嗎?你也太小瞧大一胤的皇宮了,在這裡,進來的容易,出去的難!”
軒轅衍哼了一聲,“不試一試怎麼知道!”
她嘆了聲,“行了,我身上乏的很,不過勸你一句,你能迷暈了我,卻不能安然帶我出去,你還是放棄了,自己去吧”
他卻一臉篤定的看着她,“不能帶你走,我是不會走的!”
她一滯,隨即扶着一邊的桌子,不看他的臉,“你何苦追到這裡來……”
他微微一笑,“我怎能看着你跟他這樣雙宿雙棲?看你的樣子,這些日子,還真是過的不錯,是嗎?”
蘇婉低下了頭,“你就不能讓我過幾日安靜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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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笑,“跟着我,也有安靜日子!”
她皺眉,“你別這麼固執好不好!”
他卻揚眉道,“你自己看看,他奪回了你又有什麼用?他滿宮四十二妻妾,現在他又對那個臉毀了的女人如此親切,你看着,難道不難受嗎?看看你拼死回來投奔的男人,到底給了你什麼,獨守空閨,給了我可乘之機,你可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我告訴你……”
“不,你別說,我不想聽……”蘇婉緊緊的捂住了耳朵,她當然知道,皇司潼現在正往瑞蓮那裡去,但是那是她答應了的,她已經答應了……
他冷哼一聲,“你看見了吧,你自己都明白,他根本無法給你獨一無二的愛,你何苦跟着他受他冷落?我現在已經是凡麓的王,他可以給你的,我都可以,他給不了你的,我也可以!”
蘇婉卻看着他,一字一頓地道,“既然回來,我就從沒想過反悔……你走吧……”說完只感覺渾身一沉,她知道他的迷藥是何等的厲害,她腰上的痛覺亦不能抵抗太久,這時,她又狠狠的抽了頭上另一個朱釵,他還來不及阻止,她便往自己的腰上刺去,瞬間鮮血便流了出來,他一驚,手停在空氣中,微微有些發顫,“你……你……”
蘇婉注視着他,靜靜地道,“你若是不走,我便只能不斷的刺自己,直到……直到……”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他一頓,鐵青的臉上帶着惱怒,“我不會放棄的,我看,只有你徹底吃夠了他給的苦,才願意放棄!”說完,便一躍,消失在了窗口,此時她卻已經不能堅持,方纔用盡了力氣才站的直了,現在瞬間,她便扶也扶不住了,搖搖晃晃的靠在牆邊,只感到腰間的痛感還陣陣的擾着她。
門打開,如意走了進來,一看蘇婉的樣子,手中的點心立即打翻在地,“娘娘……娘娘您怎麼了……”
她大叫一聲,“快來人啊,娘娘不好了!”
整個宮殿頓時亂了起來,有人將蘇婉扶到了牀上趟下,她昏昏沉沉的,那十里失魂散的藥力慢慢發作,越來越厲害,漸漸的她都不知道到底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了。
這時的皇司潼正往德馨宮慢慢的走着,突然,後面追上來的太監對着皇帝身邊的大太監低聲耳語了一句,那人一驚,趕忙上前來,“皇上……”
皇司潼一皺眉,“不是說了,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就放在後面……”
太監低聲道,“皇上,連妃娘娘暈倒了……”
他一愣,隨即馬上推開了面前的人往端妍宮跑去。
當皇司潼趕到的時候,衆人正無措的站在蘇婉的牀前,皇司潼一惱,推開那些人,道,“怎麼回事,太醫呢?”
有人道,“回皇上,正往這裡趕……”
他哼了一聲,“還在趕?去說,現在不出現在朕的面前,就永遠也不用出現了!”
牀邊的人趕緊各自去忙,只留蘇婉貼身宮女如意在,皇司潼低頭看着臉色蒼白一臉迷濛的蘇婉,心上焦急極了,轉頭問如意,“發生了什麼?怎麼會突然暈倒?”
如意還一臉惶恐不安,眼中帶淚,“不知道啊皇上,我一進門,就看見娘娘靠在牆邊,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皇司潼咬着脣,過去握住了她的手,婉兒,你一定不要再有任何事了……他心裡默默的想着,這時卻突然看見,牀單上的血跡,他一愣,擡手扶起了蘇婉,那腰間一大片的血跡,觸目驚心……
太醫來了後,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看蘇婉腰上的傷,捋着鬍鬚道,“看來娘娘該是中了迷藥,這腰上的傷,奴才斷定,該是娘娘不想讓自己昏迷,便自己用朱釵刺的!”
皇司潼看了一眼一邊太監自地上撿起的朱釵,上面還有點點血跡,他點了點頭,又問道,“皇宮中怎麼會有迷藥,可能看的出是什麼迷藥?”
那太醫想了想,道,“刺了兩下還是昏迷不醒,要麼是迷藥的用量太大,要麼是迷藥的威力太大,迷藥藥量大的話,先進去的如意姑娘也應該昏迷不醒了,可見是迷藥的威力極大,這樣大威力的迷藥,中原,卻未曾見過……”皇司潼眉頭一皺,“中原沒見過……難道……難道……”
香薰滿屋,水霧瀰漫了整個房間,瑞蓮慢慢自浴桶中站起身來,順滑的肌膚白裡透紅,若是沒有臉上那道疤,她也是一個難得的美人啊,可是……
她看着鏡中的自己,撫摸着臉上縱橫的疤痕,但是她並不後悔,一道疤,能讓他從此都不會再拋下她,那麼再多幾道又如何?何況這疤痕就在臉上,他每日看着,隨時都能想到,他欠她的,他們兩個,都欠她的……
她想着皇司潼馬上就要來了,臉上便忍不住帶着笑容,特意梳妝打扮,披了衣服,坐在牀上,靜靜的等待着。
今日是與往日不同的,今日,她要成爲一個真正的女人,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一個女子,只有生下了孩子,才能變成一個真正的女人,因爲有了孩子後,渾身才會有那種母親般的榮耀,她從前並沒有這麼想過,但是隨着年紀的增長,她不知不覺,也開始期盼能有個孩子在身邊,就好像娘娘,每日裡可以看着安生寫字,可是逗弄思念玩耍,她多快活啊?
她從前卻只想着與男人攀比,想着有一日嗎,讓男人都對她懷有敬佩的心,想着史書上女人不再是寥寥數筆,想着能夠有一日與男子一般永垂史冊,可是現在她突然想,做一個女人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她覺得,她願意爲了他,重新做回一個女人,做一個女人該做的事。
月亮慢慢的升了起來,他卻還是沒有來,她漸漸有些心焦,擡起頭來,問道,“皇上還在前殿看摺子?”
那宮女卻低頭不語,她皺着眉,“出了什麼事,你啞巴了?”
那宮女猶豫了半天,才低頭喃喃道,“皇上在連妃那裡……”
瑞蓮一愣,眼睛滯在那裡,半天,才笑了笑,問道,“什麼時候去的?”
那宮女低聲道,“說是過了晚膳就去了,不僅皇上在,連着太醫也去了幾個,說是連妃娘娘傍晚突然暈倒,至今昏迷不醒……”
暈倒了?昏迷不醒?
她眼睛眯了起來,“她的身子不是已經好了……”
那宮女道,“是啊,大家都很奇怪,不過皇上身邊的人嘴都緊,連着連妃娘娘那裡的
人,口風也嚴的很,我們也問不出爲什麼……”
瑞蓮點了點頭,揮揮手,讓人下去,她獨自靠在牀頭,看着清冷的月光,微風吹進來,絲絲涼意沁透了她的心,她想起了許多的往事,想起與穆珍兒爭寵的日子,想起她被打入冷宮,成爲姑姑時,穆妃曾輕蔑的看着她,對她說,“瑞蓮,你不能怪我,面對男人時,每一個女人都是自私的,若是換做你,怎麼願意與別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她記得穆珍兒最後一句話說,“你早晚會明白,每一個女人心裡都住着一隻野獸,它會吞噬掉你的心,讓你不由自主的做出那些你也想不透的事,一個男人的兩個女人,永遠不可能有真情!”
她憶起穆珍兒曾經便用這樣的把戲,總是將皇司潼牽在身邊,不是她頭痛了,便是肚子痛了,就是當初蘇婉兒,也好不容易纔得到了皇司潼的垂憐,那辦法雖然低劣,卻是最管用的一個,她記得蘇婉曾經嘆息着說,“這是基於皇上的寵愛上,若是有一日皇上對我也是如此寵愛,我也可以用這個辦法將皇上綁在身邊!”
她頓時感到身上一顫,也不知是不是因爲那陣風太過冷冽,她擡起手來,突然叫來了人道,“去連妃那裡,偷偷將曾經來過的那個太監給我叫來!”
一會兒,她坐在臥房外間,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監,靜靜地道,“今日讓你來,沒別的意思,只是有些事要問問你,你可務必要對我說實話,否則,那日你誹謗你家主子的事情,可是會不小心傳到皇上那裡去……”
那太監自然早知道瑞蓮的手段,連忙道,“娘娘說的哪裡話,我就是又幾個腦袋,也不敢騙娘娘啊!”
瑞蓮面無表情的低着頭,聲音冷冷的,“你家主子,今日爲何突然暈倒了?”
那太監一愣,心裡卻想着,那次想挑撥兩人關係卻反被瑞蓮罵了一頓,這全是因爲她不知道自己的重要性,更不知道他的衷心,現在他將事情說的大些,她才能重用他,他想着,臉上露出了憤恨的表情,道,“誰也不知道怎麼了,下午時還好好的,還跟二皇子一起吃了晚膳,又教二皇子寫字,晚膳剛過,我們都聽人家說,皇上往德馨宮來了,便想皇上估計不會去了,就沒做接駕的準備想着下了值了,結果就聽說娘娘突然暈倒了,也沒人看着怎麼暈的,光看見娘娘身邊的如意丫頭,急急忙忙跑出去,說叫皇上來,奴才心裡還想着,皇上都要到德妃娘娘您這裡了,怎麼能先叫皇上呢,直接叫太醫就是了!結果啊,皇上倒比太醫去的早呢!”
瑞蓮仍舊面無表情,看不出一絲情緒,只是愣愣的坐在那裡,也不說話。
她心裡其實知道這太監是故意這樣說,那意思裡句句在挑撥兩人關係,可是,他又不會無根無據的便這麼說,不然他真是不想要腦袋了。
這麼說都是真是……皇上都要往這裡來了,蘇婉兒卻突然暈倒了,太醫都沒說是爲什麼,怎麼會好好的會暈倒?
她擡起手來想要喝茶,可是一碰茶杯,那微微顫抖的手便更加明顯,瑞蓮頓了頓,擡起頭來,嘴脣都煞白,“去吧,富生,勞累了他一次,給些酒錢吧!”
富生道了聲,瑞蓮也不理人,便往裡走去,她無力的坐在牀上,心裡想着,不會的,皇上不會因爲她不小心暈倒了,便忘記了與她的約定,他說過,他答應了她的,就不會食言,他說過他晚上會來的,她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她已經準備爲他生一個他們共同的孩子,她已經準備好成爲一個真正的女人。
他一定會來的,她那時心裡想的,她再相信他一次,只有一次,他不會再欺騙他的……
她咬着嘴脣,坐在那裡,心中篤定的想着,她要等他,她相信他一定會來的,不管多晚,他總會想起與她的約定的……
皇司潼坐在蘇婉的牀邊,看着一直胡亂的動着,好像總是無法安穩下來的蘇婉,她在做什麼樣的噩夢?臉上的表情怎麼會這樣無助?
他焦急的搓着她的手,心疼的看着她,一邊的凳子上還放着她的血衣,剛剛祈禱上天,讓老天不要再傷害她了,如今她卻又流血了,到底是誰對她用了這樣下三濫的法子?是軒轅衍嗎?還是皇司冉?
蘇婉喃喃的動了動嘴脣,手一下抓緊了,嘴裡叫了聲,“皇司潼!”便一下坐了起來,皇司潼在一邊一驚,趕忙拉住了她的手,“我在這裡,怎麼了?你怎麼了?”
蘇婉恍惚的轉過身,便看見了皇司潼焦急的臉,她卻茫然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處,“我……我怎麼了?”
皇司潼握着她的手,“你暈倒了,告訴我婉兒,是誰想傷害你?你怎麼會中了迷藥?”
迷藥?蘇婉眼睛一動,突然想了起來,軒轅衍來了,是他對自己用了迷藥,她讓自己流血疼痛,才趕走了他,可是她看着皇司潼的臉,心裡卻突然想,若是說是軒轅衍來了,不知又要有什麼風波,皇司潼會不會一氣對軒轅衍下了殺手?
她雖然不想與軒轅衍走,不想讓軒轅衍再來打擾她,可是,她也不想讓軒轅衍死啊!
她想起在凡麓時兩人的爭奪,她真的不想看到兩個人再兵戎相見了。
皇司潼見蘇婉愣在那裡,皺着眉又問了一遍,“到底是誰向你下手的?”
蘇婉恍然醒過來,轉頭看着他,“沒……我也沒看見,只是發現不對勁,幸好如意進來的快……”
皇司潼卻微眯着眼睛,“沒看見?”
她乾巴巴的笑了笑,“是啊……我也很奇怪呢,到底是誰,爲什麼會想要對我下迷藥……”說完她便低下了頭去,只感到腰上還隱隱作痛,伸手去摸,皇司潼去趕緊拉住了她的手,她一愣,擡起頭來便對上了他的幽瞳,他緊緊的盯着她,好像想將她看穿一樣,看的她心裡直髮虛,半晌,她才輕聲道,“怎麼了?”
他眼睛動了動,最後還是輕聲道,“別碰,剛包好的。”說完,便伸手環住了她的身子,“讓你受苦了,我已經在周圍增了守衛,保證今後連只蒼蠅都別想飛進來!”
她啞然失笑,無奈的看着他,“皇上是將我當什麼來養了……”
他卻抱着她,深深的看着她,在她耳邊喃喃道,“我是太怕失去了,婉兒……”
她愣愣的看着他,一時竟然有些語塞,一會兒,她感到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才趕緊推開他,道,“皇上怎麼還在這裡,我已經沒事了,皇上……快去瑞蓮那裡吧,別讓她等久了!”
皇司潼卻看向了外面,道,“天馬上就要亮了,罷了,我收拾一下就要去早朝了,還是日後再去吧!”
蘇婉一滯,往窗口看去,果然天邊已經透着些白色,水藍色的天空啓明星明亮的閃個不停,她嘆了聲,有些愧疚地低下了頭,“都怪我不好,耽誤了皇上一夜,不知瑞蓮有沒有生氣,皇上明日可一定要向她解釋一下……”
皇司潼點點頭,“放心,她通情達理,同你有那麼好,知道你暈倒,只會擔心你的!”
是嗎?蘇婉心裡卻有些不安,突然就想起了,她曾經等了皇司潼一夜,他去沒來,那時,她的心裡,該是多麼的失望和難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