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月艾爾鐵諾
辭別旭烈兀,妮兒與源五郎就所得到的情報,整理蘭斯洛目前的去向。
“枯耳山到鐵集渡,相隔起碼幾千裡,短短十來天,他們怎麼可能到那裡去?”
源五郎對這情報稍有疑慮。這麼短的時間連趕數千裡,地界之內,唯有自己的九曜極速,或是天位高手在空中全速飛行,才能達到,但這兩種情形都不會出現在蘭斯洛與有雪身上,所以他必須找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這……我哥哥他那個叫什麼草的女人,常常給雪特人一些有的沒的,裡面好像有一種符咒,可以讓人跑得像飛一樣,如果再加上一些其他的東西,大概做得到吧!”
“神行咒?你怎麼不早說?”
源五郎暗歎扼腕,如果早知道有雪身邊有這東西,那就不用這樣茫無頭緒,沒頭蒼蠅般亂找了。
“我……沒事誰願意說啊!我就是不喜歡提到那個女人,你想怎麼樣?”
本來是隨口抱怨,但妮兒在啞口無言之後爆發出的反應卻甚是激烈,看在源五郎眼裡,讓他感覺到些許的不尋常。
該不會……
算了,現在不是探究這東西的時候。
“如果是這樣,那一切就可以理解了。鐵集渡循水路可以直抵自由都市,當然,他們也有可能經自由都市進入雷因斯,你覺得哪一種最有可能?”
皺眉想了想,在源五郎微帶威脅的目光下,妮兒纔不情願地說着:“十一月二日,哥哥原本答應要去雷因斯,找那個什麼阿草的,現在他們大概是往那裡去了,那狐狸精別的不行,替人醫病治傷倒是有一手。”
“雷因斯……他們約在什麼地方,你知這嗎?”
“好像是雷因斯邊境一個叫基格魯的烏龜地方吧。我們現在立刻動身,應該可以在自由都市境內追上哥哥。”
源五郎暗歎,這擺明是假公濟私,不想哥哥去會狐狸精;不過嘴上當然不能直說,道:“不可能,老大他們已暴露形跡,各大勢力都會展開搜查,我們趕路速度會受到拖延,不好追上他們,更可能相互錯過,還不如我們從另一個方向過去,直接與他們在基格魯會合。”
少女滿臉不悅,源五郎嘆道:“我也很擔心老大他們,但我們兩邊走同一方向,相對的,只會把花家追捕四十大盜殘黨的高手全引在一起,如果那些人先我們而發現老大,那隻會害了你哥哥。還不如我們仍是這麼一路鬧事,逼敵人的高手菁英不得不先對付我們,這樣你哥哥反而會安全一些。”
儘管心裡仍不甘願,但當機立斷一向是少女的優點,她點點頭,詢問趕路的方向。
“從自由都市繞道進入雷因斯,雖然不惹人注目,較爲安全,但卻是遠路,我們要趕在他們之前,就只能抄危險一點的捷徑。”
源五郎道:“取道龍騰山脈,直接出北門天關,沒多遠就是基格魯,可以嗎?”
知道這條路程所代表的困難與危險,妮兒卻恍若未聞,逕自催促源五郎出發。
“嗯!我也知道你現在很生氣,爲了讓你消氣,來!這是附近花家分舵的分佈圖,你選一個地方消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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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知少女的不滿與焦躁已到爆發邊緣,源五郎連忙自懷中取出地圖,遮住自己的臉。
哼!如果現在不讓你找地方發泄,最後豈不仍是讓我挨石頭?人被打多了,也懂得聰明一點找替死鬼吧!
“我、我選這裡!”
嬌叱一聲,少女充滿力道的粉拳,已經結結實實地揍在源五郎臉頰上。
“這是對你剛剛胡言亂語的回報。如果下次再亂說你是我未婚夫,我、我就毀你容!”
嗚……伴君如伴虎,替死鬼找得太慢了,下次動作要更快一點……
※※※
趁着夜深,蘭斯洛攜着風華刀,往利加斯城內繁華處潛身趕去。
胸口的傷勢仍未好,當初敵人以天位力量剌出,槍勁中又含有一種奇特的爆破潛勁,無法逼出體外,換作別人早已斃命,自己仗着由小草傳授的一種叫“乙太不滅體”的護身神功,才能催愈肌肉,強行止住出血,但在皮肉之下,筋骨仍然迸裂,劇痛一直刺激着腦門。
只要能驅出那股入體異勁,不再讓它爆破筋骨,傷勢很快就可以痊癒,但目前的自己卻力有未逮,昨日才一嘗試,立刻便傷發暈去。有雪的想法是對的,小草雖然不會武功,但一向多才多藝,在治療傷患上尤其是拿手,只要能找着她,必有方法驅除這股勁道。
清醒之後,面對四十大盜破滅的事實,蘭斯洛心內在痛苦之餘,也有着彷徨,他不太知道該怎樣面對這次的傷痛,目前,只好把一切精神集中在身體復原上。既已清醒,就可以用更有效率的方式行進,而在那之前,身無分文的自己則需要旅費。
素來作的便是強盜,現在更沒什麼話好講,向有雪問明白城內最豪華的妓院所在,他便要設法去那邊弄旅費。時局不安定,沒錢吃霸王飯的事常常聽到,嫖霸王妓的倒是少有,選妓院作洗劫對象是最正確的。
儘管顧慮到有打草驚蛇、暴露行蹤的危險性,但此地並非艾爾鐵諾,而是自由都市邊境小國,縱有些許好手,想來該不會是如自己一般達地界頂峰的敵手,速戰速決,當可無礙。
利加斯近十年兵災頻仍,許多民房街道仍可以看見戰火痕跡,不過大批軍人來來去去的地方,娼館妓院素來昌盛,利加斯索性大力發展此道,加上此地又是通往香格里拉的捷徑要道,商旅不絕,竟也發展得欣欣向榮。
“處女宮”是利加斯的第一大妓院,蘭斯洛遠遠瞧去,便見燈火通明,管絃笙歌不斷,端的是熱鬧非凡。
空氣裡瀰漫的是各色脂粉香,這間妓館的品味此較高,妓女們身上用的是上品薰香,而不是讓人聞到就噁心的香油,但或許是蘭斯洛見慣了絕世美女,習慣了她們天生的異香,對於這種人工配出的香氣,只覺得說不出的厭惡。
原本的計畫是隨便挑一、兩個豪客,找機會下手,這樣即使事後鬧起來,也不至於驚動視聽,不然直接洗劫賬房,也是一個方法,不過這是下下之策,從源五郎口中,他稍稍知道青樓聯盟絕不好惹,此值多事之秋,沒必要再惹強敵。
但當蘭斯洛踏進這間大妓館,已習慣刀來劍往的他,立即感受到一股異樣的緊繃感。
四周警備似鬆實緊,細心觀察,處處都可以見到僞裝成客人的暗樁,在巡察警戒。這種程度的警戒,已經超出一個妓院該有的防備,莫非此地是青樓聯盟的重要堂口?
發現人羣朝某個方向流動,同龜奴們打聽,赫然得到一個答案。
“客人,怎麼你都不知道嗎?天香苑的首席歌手,香格里拉最當紅的‘冰姬’冷夢雪,應我們大老闆的重金禮聘,在這裡演唱三天,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你剛好趕得及,真是幸運啊!”
“冷夢雪?”這名字常常聽妮兒提起,只是一時間想不太起來,思索一陣後,蘭斯洛終於憶起這女子是何方神聖。
香格里拉是風之大陸娛樂事業的中心,其中一家叫“天香苑”的娼館,雖然規模不大,但數百年來,卻訓練出無數優秀的舞姬、歌姬,而在刻意的保護與宣傳下,這些獨具才藝的美人不用像一般風塵女子般賣身賺錢,而是憑其技藝擄獲觀衆的心,在風靡各地,聲名大噪後,往往就會接受各國王侯邀請,或個人或攜團遊藝大陸,爲其所屬的娼館賺進鉅額財富。
現在正登臺演唱的冷夢雪,便是近兩年來在香格里拉紅透半邊天的當紅歌姬,處女宮的老闆在一年前向青樓總部要求,希望能邀她到此獻唱,但由於檔期太滿,直拖到這時才成行,消息傳出後,自然驚動四方,甚至有人遠從艾爾鐵諾專程趕來,就爲一睹芳容。
蘭斯洛沒去過香格里拉,對這類事只曾耳聞,未有親睹,但當初妹妹妮兒在率隊與己分離時,曾經碰上冷夢雪的演唱會,一聽之後,從此變成歌迷,整日在自己耳邊抗議,爲何要離開富裕又好玩的自由都市,跑到艾爾鐵諾幹賠本買賣?
“這麼巧?那倒要瞧瞧。”
蘭斯洛嘴上說着,心裡卻另有主意。冷夢雪是香格里拉首席紅星,無怪青樓聯盟派來的護衛如此森嚴,此時不宜輕舉妄動,待表演場地衆人擠作一團,專心聆聽時,大有順手摸魚的機會,可惜沒把有雪帶來,不然就可讓這雪特人一展身手。
爲了這三天的演唱,處女宮準備了偌大場地容納入場聽衆,門票雖不便宜,但跟着人潮涌入,以蘭斯洛此時武功,要瞞過一衆監察員耳目,自是不難。
場地正中搭起了一個高高的木臺作爲演唱舞臺,整個場地以木牆作圓形包圍,圈起場地之餘,更有特殊設計令聲音往中央集去,不然,又不是每位歌姬都內功極佳,且唱歌也不能扯開嗓子大吼,那除了前頭幾排貴賓席,還有誰聽得到?
一衆城裡的達官貴人們,自然有錢買下最前頭四排的貴賓席位,後頭隔着一排屏風,剩餘的所有聽衆,全是站着聽歌,沒有分別。
蘭斯洛把目標放在前排的貴賓席,自要設法靠近,只是人潮擁擠,一時不得其便,施展着自紅顏知己蒼月草處學得的身法,終於貼近前排,這時,木臺上數盞大小宮燈乍滅,一襲人影映着冷月清輝,在木臺上現身。
隔着老遠,只依稀見到冷夢雪水色長髮垂腰,穿着一變淺藍連身長裙,面孔被銀色眼罩遮住半邊,看不清晰,但從那一舉一動的風韻,已讓人感覺到必是名罕見美人。
冷夢雪的成名和她的出身與氣質有很大關係。天香苑作過仔細評估後,決意將她捧成一名神秘美人,因此儘管現在紅得發紫,但卻沒人知道她的出身、真實面目。
“啊!這種感覺……”
剎那間,蘭斯洛有種感覺,這冷夢雪輕輕走路的姿態、揚手的動作,竟與小草有七分神似,他險些便叫了出來,卻立刻知道不對,蒼月草不管是什麼動作,都有一種讓人想要輕聲微笑的慧黠靈動,就算是輕彈着指頭,也會使人覺得靈極了。
可是冷夢雪的行動卻帶着一股冷冷的漠然;掃視過臺下聽衆的眼神,寂清得近似冰點,冷月映照下的身影,彷佛月之女神一樣美麗,每當與她目光接觸,心中便有一股無名悸動,而在她冷漠注視之下,自有份難言魅力,偌大場地逐漸寂靜無聲,近千名聽衆,都安靜的屏息以待。
運足目力,蘭斯洛這時纔看清楚,冷夢雲的兩邊袖子、長裙下襬,都是用蟬翼般的藍紗織成,雪白肌膚若隱若現,性感大方,襯着那股獨特的清冷氣質,交織出一種動人心魄的冷豔。
萬籟俱寂中,驀地,一把清脆明澈的嗓音,如絲、如縷,傳入所有人耳裡。起初有點模糊,因爲歌詞是屬於一種罕有人知的古老語言,但聲音迅速飛揚起來,彷佛是一條蜿蜒明溪,讓全場聽衆沉浸在潺潺歌流中。
聲如清流,高低起伏,不知不覺中帶動聽衆們的情緒。和外表的冷漠相此,她的歌聲高亢激越,卻始終如水流暢,低屈時百轉千折,蕩氣迴腸;高揚時驚浪迭起,破雲凌霄。
最美妙的,是那天籟般的女高音,每每已在浪巔,卻仍一再拔高,仿似沒有盡頭,而聲音卻一直醇厚,沒給人刺耳的不適感。當這歌聲一入耳,腦裡剎時一片空白,什麼也不能想,只能隨着那每一下潮浪變幻,迸散着喜、怨、悲、歡的餘波。
蘭斯洛曾向妹妹質疑:聽不懂的歌怎麼能聽?妮兒理直氣壯地回答:就算聽不懂,但好聽的歌就是好聽。當時他嗤之以鼻,現在卻充分體會到內中真意。因爲不懂歌詞,所以能集中注意在嗓音,這樣的歌,不需要樂器伴奏,因爲嗓音流泄的本身,就已經美得像首詩,就連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有生命一樣,輕輕舞動着。
雖極力抗拒,蘭斯洛卻仍不能自拔的聽得入迷,就連胸口的劇烈創痛,都彷佛暫時消失,只有歌曲間歇間,才能稍稍定下神來,而一般聽衆更是不濟,兀自陶醉得手舞足蹈。
歌曲停歇,稍作回氣,冷夢雪在臺上輕哼慢舞,不讓氣氛冷僵下來。不是正式的舞蹈,她僅輕輕地擺動肢體,偶爾側身一斜,旋動位置,讓舞臺四方的聽衆都有機會看清自己。
饒是如此,她的動作必然也是經過精心設計,每一下玉臂輕擡、纖腰搖擺,甚至是裙裾揚起,都將她曼妙胴體最性感的一面表露無遺,能夠清晰目睹的人,任誰都是心頭一熱,給這冰山美人的驚豔魅力撩撥得不能自己。
連續多首歌謠,羣衆的情緒被帶至高峰,沒有人發覺時間的流逝,匆匆一個半時辰轉眼便過,當最後一首歌完結,冷夢雪連欠身謝幕也沒有,一下頜首便轉身進入後合。這時,多數的聽衆腦裡仍一片空白,餘音繞耳,沒法從那適大的心靈震撼中恢復過來。
好半晌過後,纔有人疏疏落落地拍起手掌,接着聲音越來越響,到最後,掌聲如雷,更有大批羣衆要求追加曲目,這時處女宮的老闆登臺解釋,冷夢雪在表演結束後已立即離去,感謝所有賓客的蒞臨。
換作別的場面,不滿的羣衆可能已經發生騷動,但現在他們只是渾渾噩噩地開始離場,並依着館裡侍者的帶領,去休憩與享受美食,當然,那是要另外收費的。
蘭斯洛也是腦子昏昏漲漲,好半天轉不過來,直到胸口傷處的劇痛刺激腦部,這纔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
“糟糕,人都跑光了,這還搶個什麼東西?”
人羣往出口移動,這時不論做些什麼都明顯之至,也許應該放棄打劫的念頭纔對,畢竟在聽了那一場演唱後,自己頗有些提不起鬥志,不想在此時出手動武。
正自旁徨,忽然瞥見在前四排貴賓席中,有兩人預備起身離開,他們坐在第一排,可以想見必是本城的大富豪。
其中一個是名老者。說老其實也不至於,看形貌年紀不會太大,只是那皮膚、動作、眼神,一看便知道是長期酒色縱慾過度,致使身體虧損,徒增蒼老,不過這人只怕平時常常進補,一副肥胖軀體笨重碩大,氣喘吁吁地卡在椅裡,似難起身。
另一名是個文士打扮的男子,背對着身,看不見長相,但觀察他的背影,很有股恢宏氣度。不適,直至此人有所動作,蘭斯洛才失望地發現,這人竟是個下半shen癱瘓的殘廢!
這兩人似是同伴。重要的是,那頭老肥豬的身上真是珠光寶氣,生怕別人不曉得他有錢似的;金扳指、金項鍊、金手環……都有指頭般粗細,外加連串昂貴珠寶,像個暴發戶一樣一股腦地戴在身上,也虧得連胖豬一身肥肉,換作是別人,恐怕連腰都折斷了。
(放着這肥羊……不!是超級肥乳豬不下手,會讓同行恥笑的。)
搶一個老頭與殘廢,好像不是什麼值得光榮的事情,但他們既然有錢成這樣,那麼今天被人搶點現金肯定不痛不癢,這樣好的目標上哪去找?
不聲不響,蘭斯洛慢慢靠近他們,只聽那個男子稱老肥豬作“老爺”,語氣甚是謙恭,幾乎可以說是卑微。那男子的聲音極是渾厚好聽,便因此,他用那聲音說出諂媚的話,分外讓蘭斯洛覺得刺耳。
(去!有人不做竟做狗,活該被搶!)
靠得近些,已可以聽見兩人的談話,那老肥豬滿嘴市井污言穢語,盡是對適才冷夢雪的表演想入非非,聽得蘭斯洛極是不悅。這時,有幾名似乎是兩人先前點召的豔麗妓女,朝這邊走來,老肥豬色急難耐,自座位中起身,迎了過去。
(想下手就要趁現在!)
已等不到老肥豬獨處暗處,趁現在聽衆尚未散盡,場內人來人往,仍是紛亂,沒人會注意到這邊,自己貼近那老肥豬,叫他把身上現金全數奉上,只要動作快些,應可及時離去,就算真的鬧了起來,以自己武功,大不了硬搶後奪路外闖就是了。
計算妥當,蘭斯洛似乎全然忘了,自己離開四十大盜單獨行搶時從未成功過的事實,心意一定,大步往前跨,眨眼功夫,便已來到老肥豬身後,伸掌掐住他後頸。
惡!真是噁心,滿手的肥油啊!
“老胖子,乖乖掏出你身上所有值錢東西,別聲張,本大爺出來只爲求財,你別逼我掐斷你這噁心的豬脖子啊!”
臺詞很經典,堪稱盜賊的完美範本,不過若能簡潔些該更好。只不過那老胖子的反應十分不上道,察覺到後頸的巨大壓力,他赫然大鬧大叫起來,不是呼救,而是向蘭斯洛大聲斥罵。
“你……你好大的膽子……你知不知道你面前是何等尊貴的……”
去!真討厭,這些貴族總把自己當成多了不起一樣!
四十大盜的潰滅起因於花家,也可以說就是這種刁橫貴族。一股莫名憤恨涌上,蘭斯洛惱火起來,轉過這老胖子,只覺得這人說不出的討厭,手一揮,啪啪兩聲,鮮紅掌印結結實實地浮現在這老胖子的油臉上。
掌勁用得不輕,這老胖子平日養尊處優,從沒這等屈辱的爲人所毆,那慘叫幾乎響徹雲霄,立即引起左右人羣關注。
“好傢伙!欠債不還,聲音倒是比誰都大,我去你的!”
情況演變成這樣,搶劫肯定是沒什麼指望了,蘭斯洛索性大叫一聲,揮拳揍上老胖子的鼻樑,將他按倒,順道再補踹上兩腳,這麼做不只是出氣,也給身旁之人制造錯誤印象,拖延時間。
“你是什麼人……竟……竟敢……朕回去之後,定把你抄家滅族!”
或許是被打得牙齒動驚,老胖子的發音模糊不清,即使蘭斯洛聽見一個匪夷所思的字,也無暇細想,在羣衆驚呼散走中,大批人馬自四面八方急涌了過來。
是剛纔環布在整間妓館的暗樁警衛,辨其腳步,每一個都有着不俗武功,在冷夢雪已離去的現在,他們仍在,莫非自己真是弄錯了什麼?
一腳踩住老胖子,在他哀嚎聲裡,風華刀出鞘抵着他背心,蘭斯洛喝道:“誰敢過來!
本大爺立刻宰了這老肥豬!“
衆人聞聲後退數尺,不敢過度進逼,擺明投鼠忌器,爲首數人急惶驚恐,斥道:“大膽狂徒!你……你竟敢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
老肥豬兀自痛叫不休,但憶起適才自己的誤聽,蘭斯洛不期然有一個荒謬想法,這老肥豬該不會就是這都市的統治者,利加斯王吧?真是這樣,連麻煩可捅得不小!得要立即脫身,帶有雪離開這城市才行。
局面正自僵持,忽地一人排衆而出,是那與這老肥豬同行的殘廢,換言之,大概是這都市的高官一類,有兩名護衛推着他的輪椅,緩緩來到蘭斯洛身前不遠處。
“不許靠近!否則你們利加斯就要準備辦國喪了!”
蘭斯洛喝道:“所有人把身上的現金掏出放下,不準亂來!等我離開,自然會放了這老肥豬!”
不想一輩子被人說單獨行搶永不成功,蘭斯洛還是打算撈個一票再走,稍作估計,這些護衛的素質極高,但沒人是自己一招之敵,只要不給他們機會結陣合擊,那便不足爲懼。
“這位年輕人,看你體魄雄健,正是有爲的棟樑之材,卻爲何捨棄大好前途,做出這等行徑啊?”
那名殘廢推着輪椅再度靠近,進行勸說。正面看來,他有一張十分好看的臉,不算英俊,但一看便給人一種親切感,特別是那笑眯眯的和氣表情,讓人敵意全失,想去信任他、接近他。
而那聲音更是好聽,半平和和,更帶着某種異樣磁性,蘭斯洛心頭一奇,忍不住上下打量那人。這一看,對方藍瞳像是一對最美麗的寶石,深邃奇幻,才與之稍稍接觸,立刻就被吸引進去。
“對了,把你的刀移開,就是這個樣子,大家和和氣氣的不是很好嗎?爲什麼要打打殺般的呢?年披人啊!你……”
在這人的說話中,蘭斯洛眼睛漸漸失去神采,用以挾持那老肥豬的風華刀,也無力地垂斜一旁,滿臉浮現着歡喜的笑容,昏昏沉沉中,全沒發現那老肥豬已手腳並用地爬離,而一旁護衛們更刀劍齊下,要將他一次給剮了。
“住手!休要錯殺!”
危急之際,一聲大喝遠遠傳來,真氣充沛,轟得蘭斯洛耳邊連響,人也爲之一醒,驚見敵人亂刀斬下,風華刀舞上一圈,金屬脆響連連,敵人兵刃盡給削斷。
功敗垂成,那名殘廢者明顯不悅,揚聲道:“此人大逆不道,罪當滅族,花侍衛長何以袒護於他?”
“縱是罪大滔天,未經審判定罪,豈可妄殺!”來人輕功好高,聲音高速接近,只一剎那,一道白色身影就飄現在衆人眼前。
然而,蘭斯洛卻先有了動作。中人奸計,險些就再受重傷,他氣憤不已,本來還看這人殘廢,不願傷及無辜,現在決定放棄行搶,先誅首惡。
“什麼下三爛的旁門左道!本大爺一刀就劈了你這妖人!”
躍身而起,風華刀破空斬下,蘭斯洛也忌憚這妖人或有其他邪門伎倆,悍然以最高功力出擊,不給敵人施詭計的空閒。他此刻內力強極,刀勁夾風,迫得下方侍衛們驚惶走避。
刀勁籠罩,那殘廢者卻紋風不動,他擡頭注視着蘭斯洛的刀勢,目中流露一絲驚愕,但隨即化作輕蔑冷笑。
目睹敵人表情變化,蘭斯洛遍體生寒,他不知這情形有什麼不對,但直覺告訴他,危險正在迫近。
“無知小輩!這等修爲,也放在此逞能!”
伴隨這話的,是四周氣流的改變。在衆人眼前,一個碩大無比的透明巨獸,驟然出現在那殘廢者身側,龍頭象身,滿披鱗甲,十尺高的巨大體型,駭人無比,衆人驚呼中,那巨獸石破天驚的一爪已雷霆擊出。幸好,預先感應到危機的蘭斯洛半空翻身,在這巨爪轟至之前,險險避過。
“什麼?”
那殘廢者的眼中驚異再現,蘭斯洛能閃過這一擊,是他意料之外的事,然蘭斯洛的吃驚更甚,眼見那透明巨獸形象兇惡猙獰,明明僅是虛體,但撲擊時發出的衝擊波,卻轟得自己周身隱隱疼痛,倘使給一爪擊中,後果肯定慘重。
更重要的是,自己曾先後聽蒼月草、源五郎講述天下武學時,提過這門武術,那是石字世家大地金剛身的最高境界!能凝氣於體外,形成力量虛體,厲害之至。
自己與妮兒會戰諸多石家高手,均未曾見識,只以爲那是誇大傳聞,哪想到此時此地,會在這樣一個死殘廢身上見到!
驚訝只在一瞬間,因爲巨獸已然再次發動攻擊,明明身軀碩大,動作卻疾若星火,蘭斯洛凌空翻身再避,卻已給勁風掃過,面孔一陣熱辣辣的疼痛,實在教人想不到,這殘廢手不擡、身不移,竟有辦法使出這麼厲害的殺着!
“大膽匪徒,還不快束手就縛!”
白色身影晃動,一人閃電般縱身躍起,阻在蘭斯洛身前,漫空腿影,虛虛渺渺,盡封蘭斯洛所有退路。
“花家的飛花幽影腿!”
蘭斯洛再是一驚,這小地方怎有如此多的高手?這套所謂的花家絕學,自己早就見多了,對方通常的下場,是在放話完的瞬間就被自己破招兼斷腿。這卻是第一次,腿風中的柔勁壓制住自己動作,更連帶迫得胸口氣息不順,沒法抽先出擊。
唯一破綻,就是對方腿招的用意在擒不在殺。風華刀抖出刀輪與敵硬撼,逼對方撤招後退,兩邊一時僵持不下,激戰的情景全看在那殘廢者眼中。
雖說自己沒拿出實力,但以地界功力能連續躲過自己兩擊,這人對武學的敏銳與直覺實在驚人,現在又能與侍衛隊長花殘缺對拼而不落下風,日後若是給他發展的機會,豈非自己心腹大患?
此子不可留……
蘭斯洛變換刀勢,連劈三下重手,希望藉着風華刀的銳利敗敵遁走,無奈對方實非庸手,腿招又快又強,自己雖佔神兵之利,卻一時跟不上速度,沒法迫敵與己硬拼。再拆數招,衆侍衛已將此地團團圍住,胸口舊創亦劇烈疼痛,情況極不樂觀。
“住手!怎可用這等卑鄙手段!”
戰得激烈,蘭慚洛始終沒機會看清對方面孔,這時聽他怒極而呼,自己心頭亦現警兆,連忙側身閃避,無奈受到腿招牽制,動作慢上一籌,僅能稍稍斜身。劇痛中,那無聲無息出現背後的透明巨獸,施出偷襲,將蘭斯洛背部打出一個大血洞。
血肉橫飛,急痛攻心,蘭斯洛險些當場暈過去,憑着一絲靈智未失,發了狂似的急運乙太不滅體,想盡快把傷勢復原。但這想法受到些許阻礙,因爲在傷口周圍的肌肉已慢慢地僵硬石化,乙太不滅體縱有復原神效,一時也僅能維持現況。
巨獸猛招再來,蘭斯洛已無力招架,在他對面的花殘缺面上閃過猶豫之色,跟着晃動身形以避開墜下的蘭斯洛,擋在巨獸之前,重腿連出,硬生生將巨獸的襲擊破開。
“花侍衛長,你一再阻撓本帥,卻是爲何?”
“國有國法,便是滔天大罪,也不能不審而刑,元帥您乃國家重臣,怎可不遵法紀?”
怒喝聲裡夾着連串重招相碰的霹靂氣爆,透明巨獸一直欲置蘭斯洛於死地,卻給花殘缺擋住,難越雷池一步。
“法紀?哈哈,花殘缺,你可知此人是誰?他便是阿里巴巴四十大盜的首惡,你一再袒護這反賊,莫非與他是共謀?”
“什麼?”
蘭斯洛這時已落至地面,衆侍衛們一擁而上,便要將他擒下,驀地,一道紅影自外掠入,身法好快,完全沒人瞧得清模樣。紅影稍一點地,已把蘭斯洛扛起,高飛逸走。
電光石火間,一衆侍衛們僅看得傻眼;輕功最好的花殘缺正與巨獸僵持,要分身追趕卻已遲了一步,只有那始終端坐輪椅上的殘廢人目中厲芒閃現,身體緩緩浮移椅面,跟着便是一記劈空掌發出追截。
蘊含天位力量的一掌,剛猛無儔,一路撕裂大氣而去,若正面擊中,勢必將蘭斯洛與援救者一起擊成碎塊,這逼得那紅衣人不得不停下閃避,稍一耽擱,花殘缺已飛身而來,侍衛羣中功力較高者亦試着做出攔阻。
“反賊,把人留下!”
花殘缺迫近追截,卻驟聞頂上一陣深呼吸,繼而便是一股熾熱撲面。
(不好!是天位力量!)
飛焰爆射,目光只依稀捕捉到對方的劍,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極尖細針劍,如同烈陽吐焰,火焰盪漾着詭異的紫光,交織出滿天劍雨,毫無空隙地灑向地面。
以花家身法之快捷,竄過火劍封鎖出手追截並不是什麼問題,但顧慮到對下方部屬們的傷害,花殘缺唯有暗恨兩聲,放棄追截,全力先把這奇異的紫焰劍勁阻擋,但待得紫焰盡褪,敵人早就去得遠了。
那端坐輪椅上的殘廢人也沒有再行出手。此處耳目衆多,太過露相只會提早暴露自身實力,這是他極力避免的事,餘人倒也罷了,但花殘缺是西北那人的心腹愛將,自己可不能太過大意了。
劇鬥之餘,處女宮的場地被打得一片狼籍,營業人員聞聲來看,這時,衆侍衛紛紛表露官兵身分,控制場面。
而那被蘭斯洛打得兩頰高高腫起的老肥豬,被一堆醫護人員簇擁着,手捂面頰,痛斥在場侍衛的無能,竟讓野蠻的賤民接近於他,還給打成這樣。
若非那殘廢之人的勸解,衆侍衛很可能就要以“保護不力”的罪名,全數當場問斬,饒是這樣,這名憤怒已極的君主,仍是立即呼令手下發布緝捕公文,全力捉拿要犯。
“傳令下去,這欽犯從前的懸賞有多少,朕加十倍。即使是平民百姓,只要能擒他到朕面前的,除了懸賞再加封侯爵!”
聞得這懸賞,衆侍衛面面相覷,偷偷望向那笑着勸慰主上的殘廢者。化石奇功威力誰人不知,那賊人中他一擊,在化石勁蔓延之下,此刻九成已傷重無救,這懸賞倒是來得容易。